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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田誠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四】龍與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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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13 PM
標題:
三田誠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四】龍與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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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正因為能夠看見一切,
所以「妖精眼」會呼喚它看見的一切事物。
樹過於強大的力量,讓〈協會〉懷疑那是種禁忌之力,
於是派遣菲因前來負責監視工作。
曾與穗波同門的菲因親密地談起她的過去,
樹因而對他抱著一種混雜親切與嫉妒的奇妙感情。
但是,彷彿在嘲笑他們平凡的日常生活般,
封印在地底深處的最強魔法生物,宛如受到妖精眼呼喚而開始覺醒……
異種魔法格鬥戰第四集登場!
三田誠簡介:住在兵庫縣的寫作者。寫這本第四集時,
我體驗到有生以來首次的閉關趕稿。
那個既沒有窗戶也沒有電視的隔音房間,
到底是哪來的魔法工房啊?……
咦?問我會不會很累?我覺得出乎意料地新鮮有趣呢!
也很感謝和我一起參加閉關趕稿的pako老師。
著有魔法人力派遺公司系列1~11(未完),SCAR/EDGE系列1~4
、アガルタ・フィエスタ!系列1~3等書。
原日文書名:レンタルマギカ 竜と魔法使い
原所屬日本文庫:角川Sneaker文庫
[
本帖最後由 lancy323 於 2008-11-20 03:36 PM 編輯
]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23 PM
序章
——黑暗,在大堂中不斷擴散。
但是,並不是物質上的黑暗。
如果要說有一絲光明的話,那就是在天花板的枝型吊燈投照出的柔和的光。透過水晶淡淡的光在柔軟的鋪了絨毯的大圓桌上,映射出鮮豔的色彩。
但是,給人佔據主導地位的感覺,果然還是——黑暗。
叫做“黑暗”的這個概念,充斥了大堂。牆壁和枝型吊燈上設置的古代北歐文字,然後,還有在絨毯上畫著的魔法圓,都保持著這個“黑暗”的狀態。
如同夜晚的墓場一樣。
猶如欠缺的月亮一樣。
帶些恐怖。
好似魔法。
就這樣,無法擺脫的黑暗。如果有人在其中的話,說不定連精神也會被侵食,充滿壓迫感的黑暗。
——那麼話說
“我是阿因?索夫?沃爾的卡列夫?卡蘭德,我進來了。”
撥開黑暗,流露出一把憂鬱的“聲音”。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中央的圓桌上,凝結出了一個仿佛煙一般的影子。
靈體,能運用靈體的魔法師,在東洋被稱作陽體和屍解仙——這樣的一種形式,是在遠距離處的術師根據儀式投射出的,各自的純粹的靈體。
從靈體的密度和投射的存在感中,也可以看出術師的技量。
“‘仙龍社’,睿虎,拜見。”
“‘山之徒’,阿拉尼?達力普,拜見。”
接下來出現的,是一把老年的“聲音”和一把年輕女性的“聲音”。
而且,聽起來並不真實。
介入靈體,思想的波動。不是英語也不是日語,而是直接的在腦內響起的必要的話。
接下來,圓桌旁的椅子上出現了新的影子。
他們——都從屬於“協會”,是魔法結社的首領們。
世界上現存的魔法結社,大約有七到八成都屬於“協會”,能參加這個會議的,就是在各自魔法結社中特別有力量的——也就是說是一場關係著最高決議的會議。
“……的確,關於‘阿斯特拉爾’讓他們來做——真的好嗎?”
最先出現的憂鬱的“聲音”——阿因?索夫?沃爾的卡列夫這麼說道。
仔細看看,是一副人工精靈般姿態的青年。
與其說是魔法師,更給人工整的青年實業家這樣的印象。
像刃物一般的純色瞳孔,仿佛用純金編織成的金髮。但是不知從哪散發出的憂鬱感覺,從動作中可以淡淡的窺探到。
“我不能理解……特意召開此次會議,取締極東的一結社到底有什麼意義?”
“很快,就不能說那是一結社。”
這邊,響起了抗議的“聲音”。
朦朧中,從口中吐出一口水煙的是——來自“仙龍社“的那個影子。
聲音也好像是從哪飄過來般虛無飄渺。
“前幾天,剛剛和那個“蓋提亞”發表過合作宣言。然後,這回雖然缺席了,但是葛城家的小女兒也被從屬了進來。想否認他們立場的重要性嗎?”
“蓋提亞”和葛城家。
無論哪邊,都是擁有出席這個會議實力的結社。特別是,在“蓋提亞”的先代在今年初死去之前為止,都不斷向“協會”提醒著它對全體所能產生的影響力。
“那個……他們應該還是在籍的。卡列夫大人不知道嗎?”
“……”
輕輕的,一時語塞的“聲音”。
目光一下轉向卡列夫的座位上。
“請繼續。”
聳了聳肩,點點頭。
新的“聲音”,繼續回應道。
“根據檔來看——問題出在那個代表身上。”
並不是朦朧的靈體之影——在有一點距離的地方站著的,是由機械啟動的自動人偶。
為了公平性,在“協會”的會議中,有必要啟動這樣的自動人偶為議事進行服務。
行了一禮之後,自動人偶的手腕開始動了起來。
“——首先,請大家看一看吧。”
然後,大堂發生了異變。
圓桌的中心,“咻”的一聲映射出了一個新的人影。
臉上還一副稚氣,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年。無論怎麼看都人畜無害的臉的右半部分,戴著簡直像海盜一般的黑色眼罩。就連這個眼罩,放在少年臉上也給人是開玩笑的感覺。
“這是‘阿斯特拉爾’的代表取締役社長,伊庭樹。”
自動人偶這麼說道。
“關於他,有他犯了禁忌的傳言。”
“禁忌?”
“——是妖精眼。”
騷動,在圓桌附近響起。
然後——
“那麼……妖精眼本體就是禁忌不是嗎?”
“如果是魔法師的話,那是誰都希望得到的瞳孔。也可以說,是任誰都忌避的瞳孔。”
有好幾把聲音在大堂響起。
困惑和驚訝——真正意義上也混合著一些羨慕的“聲音”。這些感情,就是魔法師的知識欲和獨佔欲在作怪。
過了一會,又有人提問了。
“——說起來,伊庭樹本人。為什麼不能使用魔法呢?”
“說的也是。”
對這個做出肯定的,是剛才的自動人偶。
“那麼,如果不能使用魔法的話,那不是和前代的伊庭司沒什麼兩樣。再加上,那個尤戴克斯在魔法決鬥中退出了,單單在魔法技量上估摸不到不是?”
這個,才仿佛是這次會議的焦點一般。
尤戴克斯?特羅迪
不僅是稀世的煉金術師——而且是‘阿斯特拉爾’的創設成員。
是在這個世界上,絕對不能輕視的人物。
正因為這樣,連魔法都不能輕鬆駕禦的少年首領嚇退了這位煉金術師,這不得不另人疑惑。
“那邊的負責人呢?”
“那邊的負責人一直是影崎。”
“……”
全員都沉默了。
“——懲罰魔法師的魔法師。”
不知道是誰,突然這樣小聲說道。
“怎麼了?”
自動人偶問道。
“在現階段,並沒有‘阿斯特拉爾’犯了禁忌的證據。有哪位元,可以去稍微瞭解一下情況呢?”
慢慢的,文字的機械“聲音”響起。
“……”
靈體的影子們,誰也沒有動一下。
自動人偶,只是靜靜地看著周圍。
“……沒有的話,這回先繼續讓影崎……”
“那個,我的話怎麼樣?”
突然,響起了一個沉穩的“聲音”。
在圓桌的一角,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影子。
“……馮。”
在大堂內又立刻引起一片騷動。
從反應來看,這個人也並不是很受歡迎。倒不如說比起對“阿斯特拉爾”的反應帶有更強烈的厭惡色彩。
“結社之間的事情,和我沒有關係。但是要解決問題的話,我覺得我還是適合這個任務的。”
“首先出於必要,我想問問自薦的原因。”
自動人偶,提出了問題。
“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個,只是單純的有興趣而已。而且,我也覺得自己很適合再‘協會’擔任監視人這個角色。”
“這個理由接受了”
大堂,被圓桌旁影子們的“聲音”埋沒了。
但是,也沒有很強烈表示反對的“聲音”。
“……那麼,就採用了。”
自動人偶走近圓桌。
認同的方法,並不是舉手,也不是投票,而是在大堂內傳遞著的思維念波。
傳達著影子們的意思。
自動人偶微微點了點頭。
“贊成屬於多數,那麼由馮?庫魯達擔任監視人這一決定通過。”
“非常感謝。”
非常有禮的,馮的影子行了一禮。
“那麼,會議結束。大家回去的時候請小心。”
自動人偶話音剛落,影子們便都消失了。
只有一個——報著“阿因?索夫?沃爾”結社之名的影子留了下來。
“……區區一個調換兒「注:CHANGELING。歐洲傳說中,當美麗的嬰兒出生後,精靈會用自己醜陋的孩子偷偷換走嬰兒,被留下來的抽孩子,就是changeling。」”
帶著憎恨的低語。
拳頭顫抖地敲打著圓桌。靈體的拳並沒有聲音,只是在肌膚的表面可以看到小小的波紋而已。
“可是……到底是誰?對‘阿斯特拉爾’感到懷疑,然後特地召開了這次會議。”
並沒有得到回答。
然後——沒過一陣,那影子就消失了。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25 PM
第一章 魔法師與前輩
十月的下旬,一個半弦月的夜晚。
在森林之中。
有闊樹葉互相摩擦產生的聲音——時而也混合入蟲子的鳴叫,慢慢地向天空延展。
在森林濕潤的土地上,站立著兩個人。
“我祈願。”
伴隨著這句話,少女的手中有一顆圓石掉下。
在正中間有一個圓形的孔,沒有任何特點的小石頭。
“我祈願,讓這弱小的石頭,展現森林之息。”
形狀可愛的嘴唇在詠唱。
十六歲的小小身體,在夜晚的森林中還是異常的冷靜。無論是握著掃帚的手指,還是從寬大帽檐落下的栗色頭髮,還有高高直直的鼻樑,這一切都仿佛像一幅畫一般的美麗。
比什麼都要給人留下印象的是,應該是眼鏡下面,那雙瞳孔的顏色吧。
深深的,冰藍。
——穗波?高瀨?安布勒。
“阿斯特拉爾“凱爾特魔法?魔女術課的正式成員。
“……”
伊庭站在這個少女的身旁,屏著呼吸靜靜地看著。
慢慢地,那少女再小聲說出了一句話。
“我祈願。弱石的力量,能敗北于森林的吐息。請快速展現森林氣息的流向在我面前。”
之後,仿佛回應這句話般,落在地面上的小石稍稍地震動了一下。
當然,並不是風帶動了小圓石。因為緊接著,這個震動越來越大。並最終,集中到了一個方向。
“是,魔法嗎?……”
樹在心中小聲嘀咕著。
在這幾個月間,自己到此為止的日常生活被完全顛覆了的奇跡。世界的另一面是的確存在的,只是被某些力量覆蓋了而已。
少女的頭髮閃爍起柔和的光輝。
是魔法之源,咒力的光芒。這個光亮,從穗波的指尖,直到連衣裙,閃爍著神聖的光輝。
“唔,哇啊……”
忍不住發出驚訝的感歎。
還有非常多,要好好思考的事情。
在使用歐洲傳統“岩石和森林和歌之魔法”的時候,這個少女存在的美麗的另一面,更讓樹自然的感覺到了。
……還有一個人。
與這受非常高讚譽的金髮魔女同樣的……。
“——社長,看到了嗎?”
突然,眼前的穗波說話了。
“啊,啊,什麼?”
“真是,我不是叫你好好看著的嗎?圓石的前方。”
唇微動,有一點不滿意的少女抗議著。
“唔,嗯,那個,那個——啊,那邊。”
樹慌忙向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地面上奔跑,帶出一條光的軌跡。帶動小石的咒力,也在大地上殘留下了掠過的痕跡。
“嗯。拜託了。”
像導師一般點點頭,穗波展露出爽朗的笑容。
「性格的轉換還真是難捉摸啊。」
這樣——一再小心不讓對方主意地看了看那個笑容——樹輕輕歎一口氣。
雖然最近有注意到,這個少女,有著綿密的計算精確的頭腦,所以也有了在各種場合占主導地位的強勢。
就算是今天,在“阿斯特拉爾”快終業的時刻卻突然抓住樹——“今天要採集觸媒,你來幫忙吧。”,便毫不客氣地把他帶了出來。
「無論怎麼說……………………。這都是夜晚的森林啊。」
唔唔唔唔,拼命抑制著喉嚨裏將要洩露出的哭泣聲。
要說遭遇魔法和怪物,現在樹已經可以克服恐懼。但是在採集“試驗體”的時候,卻實在還有不得不強化的東西。
“……!!!”
緊張得不敢大口呼吸。
樹葉摩擦的聲音仿佛是死靈的騷動。心臟一邊激烈的跳動,兩足像踩在艱難的沼澤上一般行走著。
即使這樣,在追尋隱隱約約的光亮的時候。
突然,一隻柔軟的手,伸過來握住了樹的手。
“啊……穗波?”
“反,反正你很害怕吧?把手借你。”
轉向這邊,少女說道。有點不好意思,又帶些刻薄的語調。
但是,手傳遞而來的溫度,的確將心中的恐懼柔和了。
“對……對不起。”
到著歉,樹走近少女。
咚,咚,咚——樹的心臟卻在另一層的意義上強力跳動。
“……”
“……”
雙方都暫時沒有再開腔,只是踏著厚厚的樹葉繼續前行。瞬間仿佛異行國度的夜之森林,又突然變回成了普通的世界了。風的聲音,黑暗的詭異的風景,也從意識中遠去。
只有牽著的手,非常地溫暖。
差不多相同的步伐,也可以聽到互相地吐息,只是一味的前行,不自然地牽在一起的手指,仿佛不是自己聲體的一部分般。
“……”
小聲地,穗波嘴裏在念著什麼。
“啊,怎麼了?”
面對回過頭的少年,穗波意思不明地聳了聳肩膀。
唇微動,並看不出是在組合魔法之印,也並沒有聚集咒力的跡象。
“沒。沒事嗎……”
搖搖頭,穗波——雖然應該沒有注意到樹的心情——但還是抬起了紅著的臉。
“說起來右眼……如何了?”
“啊,右眼?”
碰了碰眼罩,樹迅速領悟。
“啊,啊啊右眼。嗯,完全不要緊。”
“真的嗎?”
對這提問的穗波,樹淡淡地笑了,指著眼罩。
“那個,嗯。有一點痛。也有每週塗穗波給的藥。從那以後……就沒有使用了。”
現在談的,是眼罩裏邊右眼的事情。
在和那煉金術師地戰鬥以後,“阿斯特拉爾”接到了好幾個委託。
但是。
樹,的確沒有使用過右眼。
不斷撫摸著,但是眼罩卻不能摘下。按結果來看,那場戰鬥可以說是在右眼沒有使用的情況下獲勝的。所以,不僅是旁人,連樹本人也想不通,百般思考得不到解答。
這樣的少年,單單只是恐懼著自己的右眼不是嗎?
穗波面露出稍微難色。
“沒有使用就好。你也說過不是,能變強就盡力變強,魔法是要求付出很大代價。但是,也只有危及自己生命的時候,除此以外絕對不可以外現。”
“唔,嗯。”
點點頭,突然主意到——
“……她在,為我擔心嗎?”
不覺腦海裏浮現出的理由,讓前進的步伐停了下來。
“啊。”
穗波發出了一聲明亮的驚歎。
“啊?”
“是那個。”
“那個?”
樹的目光追隨著直直伸展的穗波的指前看了過去。
右眼又跳動著痛了起來。
手指的前端——是茂密的橡樹的半腰,在那長出一叢青綠別樣的植物。
是榭寄生。
“哼哼,果然!來到日本之後,就一直在這森林裏做著儀式魔法,我也認為是時候該長出來了。”
穗波很開心般拍著手掌。“終於可以節約買榭寄生的錢了。”聽了這句話,仿佛內心也被輕輕地牽動了一下。
悄悄地在一旁蹲下,穗波從腰間的挎包裏,取出了一把非常小的李鐮刀。
“安靜一會。”
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了一下,便站起伸直了背。
然後,把黃金色的鐮刀一下砍向樹枝的接點。
“我祈願。”
嘴唇動著,詠唱隨之而出。
“不屬於藍天也不屬於綠地之物,即脫離神之庇護。我帶著黃金之刃,祈願你的拜訪。那麼,請快速來到我身邊。”
之後,鐮刀傾斜的動了動。
明明沒有碰到利刃,樹葉卻紛紛剝離了。隨著重力落下,然後穗波把一切都收集到一張寬大的白布裏。
或者說是,是榭寄生本身,自己選擇了那個場所。
“拜託了。”
穗波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對榭寄生說道。
只是看到這張表情快樂的臉,就有跟來的價值,樹笑起來。
“說起來,穗波的魔法,會經常使用到榭寄生對吧?”
“從遠古開始,對德魯而言榭寄生就是最好的靈草。榭寄生和咒力地相性相輔相成的話,就可以應用大概的咒術。”
“那麼,兩者的能力,還有觸媒的相性,最終可以反映出魔法的強度是這麼回事嗎?”
突然,感覺在“穗波的授業”中學習到了知識。
就任“阿斯特拉爾”的社長以來,一直持續著的個人授業,最近也終於可以看到一定的成果了。啊,雖然如果拿學習的時間和量來比較的話,只是微微的成果而已。
“對對,當然,在這個時候,咒術自體的相性,外來環境的干涉,還有綜合力量顯示下的抵抗性這一切都不得不考慮。”
非常樂意的,穗波加上注釋。
“說起來,自己出來採集還真是久違了。”
好像對聞道榭寄生的氣味很高興。穗波把臉湊近白布,小小的鼻端微微聳動,非常的可愛。
那張可愛的臉突然一下抬起來。
“社長,眼睛。”
“啊!?”
“好了聽我的。”
一把抓住樹的領帶,把他強力的拉了過來。
當然,也沒敢冒冒然一頭撞過去,而且穗波把手邊的榭寄生壓了過來。
“我祈願,靈樹的生命和月的加護,能使眼前之人的肉體和靈魂治癒。”
右眼中——咻的一下有冰冷的感覺流入。
聞起來很舒服,是榭寄生的氣味。
“啊……”
“嗯,這周的治療結束了。”
笑著,穗波一下放開了樹的領帶。
全身僵直了的樹,左眼睜得圓圓地——
“我才剛回過神來。穗波……難道是為了這個才把我帶來的嗎?”
“這樣不好嗎?”
微風撫過少女的臉,穗波笑了一下。
“以前給你的藥是軟膏,偶爾使用野生榭寄生的話,會相當有治療效果的哦,這樣不好嗎?”
“不,不會……謝謝。”
聽到樹的道謝,穗波滿足了般點點頭。
“那麼,繼續吧,我還有一個小儀式要舉行。”
“啊,唔,嗯。”
按照少女吩咐的那樣跪了下來,樹閉上眼睛。
臉上和額頭上,有榭寄生和少女的手指碰觸的感覺,一陣癢和害羞。
樹接受了穗波的咒力。
碰觸眼罩的時候,那個指尖在顫抖。
樹沉默了。
「……果然。」
這樣的近距離,也只有互相沉默了。
但是心中也始終還有想詢問的問題。
——那就是……
這個右眼,到底會變成如何呢?
妖精眼。
被這樣稱呼的眼睛,樹對自己右眼所發生的事情都瞭解。這是少年魔法師唯一的魔法。也可以說是魔法之源的咒力之極——擁有操控咒力的力量。
而後,這般力量也與其他的魔法同樣,要求實力相當匹配的上等瞳孔。
「那個聲音……」
露出妖精眼的時候,樹聽到自己的身體裏有一把聲音傳出。
讓自己看的聲音。
讓自己視的聲音。
讓自己觀的聲音。
這個聲音,讓自己猛烈地墮入了痛苦的地獄。
然後,到了最後——
被那把聲音吸入後,自己到底會變成怎樣呢?
「……單眼。」
以前遇到過的一位少女曾說過。
歷史上,擁有妖精眼的人都是兩隻眼鏡同是妖精眼。只有一個妖精眼屬稀少的體質,樹是少數的其中一個。
“不要緊吧?”
是因為察覺到了嗎?穗波這麼問道。
“之前……一直有在解讀前代的書……秘密,一定……很快就會解開的了。”
樹安慰道,穗波輕輕咬了一下下唇。
即使這樣,她還是努力地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
“……對了,社長。”
然後,少女繼續說道。
語氣非常的認真。
“你真的……還決心繼續當社長下去嗎?繼續下去真的好嗎?”
“……”
這個,也是樹本身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阿斯特拉爾”——是樹的父親伊庭司留下的魔法師結社。
只要還是“阿斯特拉爾”的社長,就不得不面對這個瞳孔,或許要到自己滅亡了那一天為止。
“但是……”
在清香的草藥氣味中,樹想起了到此為止與他相關的人們。
穗波,美貫,黑羽,貓屋敷——安緹莉西亞。
然後,還想起了那個時候尤戴克斯說過的那句話。
“你不能成為你爸爸那樣的社長。”
“但是,我可以作我自己。”
現在也沒有退路了。下定了決心就要有所覺悟。
即使是一瞬間的,或者說是刹那間的衝動也好。
“……我……想堅持下去……因為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是因為草藥的關係嗎?樹一邊輕微地顫抖著,笑了。
“……!”
穗波此時相對無言。——不知道為何臉上卻一副生氣了的樣子,只是無言的操縱著榭寄生。
眼中不能抹去剛才少年的笑。
過了一會兒,時間到了。
“嗯,結束了。”
穗波大大伸了一個懶腰,接下來便伸過手去打算扶少年站起來。但是少年卻一動也不動。
而且——就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樹發出了有規律的睡息聲。
“……啊。”
穗波歎了一口氣。肩膀的力量放鬆起來。
之後,
“……笨蛋。”
用近乎聽不到的聲音,少女小聲罵道。
2
“魔法師派遣公司?阿斯特拉爾”
——能實現你願望的魔法師,出租中。」
刻著這幾句字樣的銅板,在午後的陽光中閃爍著。
銅板有一些銅銹看起來年代很久遠的樣子,但也有最近磨擦過的痕跡。背後的洋館雖然有一半都被破壞了,因為修理的關係也勉強得以使用。托這銅板的福也看到了一點經營中的狀態。
現在,“阿斯特拉爾”事務所內,辦公桌的上方,正軟綿綿的飄著些陶瓷茶壺和茶杯。
托著它們的是一位少女,是她讓茶壺茶杯呈浮游狀的。
垂至腰際的黑髮,與發色相同滴溜溜轉的瞳孔,纖瘦的十五,六歲的身體與紅色的巫女裙和藍色的上衣都很適合。
但是,這少女的一切姿態,都呈半透明狀。
她是“阿斯特拉爾”的實習生——黑羽真奈美。
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少女不解地偏偏頭。
“啊,啊呀?貓屋敷先生,上哪去了……?”
“……我在這……”
微弱的聲音從旁邊的沙發那傳過來的。
樣式古舊的黑色沙發上面,堆滿了白色的毛毯。緩緩地在那毛毯下,伸出了一隻細細的手,隨之四隻貓也逐一從毛毯裏跳了出來。
“……喵”
“喵嗚~”
“嗚喵~”
“喵噢~”
黑,白,花斑還有三色——四隻貓都一起叫了起來。
“唔唔唔唔唔,貓的天國,這個世間是地獄,如果可以的話,我但願能被那柔軟的毛皮包裹著去可以放下一切的另一個世界……。貓大神明啊,貓大王啊,貓大王喲,請用那溫暖,柔軟,崇高的肉球來迎接我吧!!”
接著,貓屋敷蓮剛伸出的手不斷抽筋著,仿佛是死前的痙攣般激烈。
“請,請不要死!紅茶,紅茶才剛沖好!”
黑羽端著茶壺急忙趕過來。
“讓我死~!我已經受夠了!。我再也不想看見一片空白的原稿紙了~!我,我最最最討厭增刊~~~~~~!!!!!!!!!”
隨著貓屋敷的暴亂,大量的原稿用紙從沙發處飛出。
紙吹雪雖然很壯觀,但是因為怕收拾麻煩——使用“騷靈現象”,在紙張散亂之前黑羽就把它們整理好了。
那裏——大概有五百張左右的原稿紙。
這個數量的確會讓人大吃一驚。
貓屋敷就職的超自然雜誌社突然說要增刊,就代表了貓屋敷要在這一周內不眠不休地寫作。除了還進食這件事以外,差不多和僵屍沒什麼兩樣了。
就在貓屋敷周圍因為是太過殘酷的修羅場所以其他人類都不可以接近。“阿斯特拉爾”之中只有貓屋敷周圍是隔離狀態。現在這個,是由美貫弄成的,叫做“禊”的完美萬能結界。
那麼也就是說……唯一可以接近貓屋敷的,只有黑羽。
“……。那麼,會太濃嗎?”
終於貓屋敷冷靜了下來,黑羽送上茶,小心翼翼地問道。
“唔唔唔,很好喝。謝謝。”
仿佛喝過了天上的瓊漿一般握著茶杯,貓屋敷淚水盈眶。
“還以為這回真就要死了呢。……不,我還是要死!真不敢相信明天我還要寫五十頁!”
“等,等等!這麼早就放棄可不行!”
黑羽拼命的阻止貓屋敷拿鋼筆刺向喉嚨。
““““喵噢噢噢噢!””””
四隻貓也焦急地拽著貓屋敷的袖子,阻止他自殺。
就在這個時候。
玄關處,響起了門鈴聲。
“啊呀,來客人了。”
停頓數秒後,貓屋敷的自殺行為停止了。
因為太過突然貓們都摔在了一邊,連黑羽也——即使是幽靈,也失卻了平衡。
“喂!貓屋敷!!”
“呀啊,那個,即使我要死,也不能讓客人等吧。”
啊哈哈的笑完之後,便把手裏的扇子打開向玄關走去。
就是這樣一個青年。
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嘲弄了,黑羽有一些惱怒,在“阿斯特拉爾”工作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但是直到現在還不是很瞭解這個青年。
陰陽師,只知道這是他的身份。
擁有很高的實力,人脈也異常的廣。不單單是在墨法師的世界,在出版和報導,乃至各種各樣的業界都可以獨當一面。
然後,貓屋敷也是唯一,清楚知道前代社長事情的人。
有時候,樹會追問有關事情,但是貓屋敷並不回答。只是用銀髮把眼睛遮掩起來,曖昧地笑笑。這個時候,一直給人陽光感覺的這個青年,就會讓黑羽感覺到他不同的另一面。
“唔?”
在玄關,貓屋敷的眉頭皺起來。
“……喵”
“哇啊!”
黑羽的腳邊,玄武和青龍也都緊張了起來。
門的那一邊,可以說有他們的天敵正在等待著。
……嘰呀!
從那裏,門被推開了。
事務所的外邊,有一片落葉在旋轉。這秋天的象徵,有著穩重又悲哀的大地的顏色。一下把落葉踩在腳下,門外站著的是個平凡的人影。
黑羽也認識——但是,總是會從記憶裏消失的——非常欠缺特徵的男人。
看起來像二十幾歲,也像四十幾歲,從外貌判斷不出對方的年齡。不胖不瘦的身材,也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從鼻子的高度到嘴唇的厚度,眉毛的長度——直到瞳孔的深處,都沒有一點叫做男子氣概的東西。
與其說普通,不如說有點像惡魔的異貌。
“好久不見了。”
把手放在胸前,男人微微鞠躬。
瞬間,一陣風把地上的落葉都卷起來。
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
“協會”一員的影崎,正站在貓屋敷和黑羽的面前
遠離繁華的街道,兩旁鐘有樹木的林蔭大道。
小瓷磚鋪設的路面兩旁,紅葉楓樹整齊排列著。一到休息日,在布留部市的這條古老街道就成了居民們散步的好地方。
“……對了,樹考的如何?”
在這樣的街道上。一陣歡樂的笑聲突然響起。
是四個同校的學生。
回過頭向同學微笑的女孩,非常的開朗。
雖然制服穿的都一樣,但是這位無論怎麼看都不是日本人。
金色,絢麗的長捲髮,白瓷般細滑的肌膚,嘴唇比薔薇還要紅。碧眼裏棲宿著惹人憐愛的魔力。
就算是電視上的名演員,也沒有這般魅力。
她是安緹莉西亞?雷?梅劄斯。
作為“蓋提亞”的首領,現在也是“阿斯特拉爾”的一個大股東。
“……”
在那前面,樹握著考卷,絕望地垂下頭。
上星期的期中考,擊敗了樹。
滿是紅叉的考卷。
原來樹的成績就在中下,繼承“阿斯特拉爾”的工作之後成績就更這樣大幅下滑了。
“……安緹莉西亞小姐你考的是針對留學生的專用考卷吧?”
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出一點點的反抗。
但是——
“呀啊,這回的期中考,我用的也是日語考卷哦。”
只一句話,就很好的反擊了。
“啊?!”
“日文題目我還是看得懂的,雖然古文有一點傷腦筋,除此以外還好。那個古文,我也是有請美貫輔導我。”
“美,美貫嗎?”
“古文的話,美貫已經算的上是大學教授的水準了吧。當安緹的老師是綽綽有餘。“
說這話的是穗波。
反手在背後提著書包,在樹的身旁走著的穗波,也有不輸于安緹莉西亞的美貌,正淡淡地微笑著。
“穗波,這回是第一次,以後我可不會輸你。”
“我很期待哦。”
兩人相視而笑。
這兩個人來了之後,好成績在學校的期中考試就可以看出。雖然安緹莉西亞的成績因為古文有所拖累,但總成績在學校也是數一數二。
“說起來……”
說著,穗波的視線飄開了。
“樹不僅輸給了安緹。竟然還不及格,真是沒有想到。”
穗波水藍色的視線直刺樹而來。
因為太過銳利而讓樹呼吸困難,樹趕緊把臉別向了反方向。
“呀,山田他……”
尋求最後的救贖,樹把目光轉向了旁邊的同學。
身為物理部社員,有著棋盤一樣的臉,和樹小學時開始就是好朋友。是樹的“多啦A夢般的男人”。除他以外不能再拜託其他人。
“嗯。我雖然不是屬於穗波和安緹莉西亞那一邊的,但是分數也還過得去,就是這樣。”
“邦”的一聲,仿佛有個叫做“考試”的印鑒,無聲的砸在樹頭上。
山田的分數雖然比平均分還要低很多,但又比樹的分數高一些。就在這危險的範圍,好歹也取得了及格。
說起來,這傢伙是抓著這種要點生存的生物。
“唔~背叛者~。”
悲痛的聲音響起。
棋盤臉上的嘴角向上翹起,進行了勝利宣言的微笑。
“好了做為轉換心情,今天去樹平常一直去的店裏怎樣?唔哈哈哈哈。今天要吃遍菜單上所有的菜。”
“啊,抱歉。我不去了。今天我要等美貫防災訓練完了之後去接她。”
舉起手,穗波這樣說道。
“啊,穗波不來嗎?”
山田一下表現出很沒趣的樣子。
真是個很容易讓人看明白的男人。就算弄錯也不能說他對穗波沒有好感……
“嗯,但是,樹會請客哦。”
“果,果然要我請?”
“當然”
樹這才回過神來——但是一瞬,穗波的臉上好像有了一絲陰雲。
“……啊?”
“穗波,怎麼了?”
安緹莉西亞皺了皺眉頭看向穗波。
“啊,沒,沒什麼。只是發了一下呆。”
搖搖頭。
“那,我先走了。”
爽朗的笑聲下,少女的足尖輕輕點地地先告辭了。
3
“……影崎”
站在面無表情的男人面前,貓屋敷一時語塞。
他在躊躇,影崎是個很厲害的對手。背後不只有“協會”勢力,而他本人這個存在就壓迫著各個魔法師。
此時落葉不斷旋轉的玄關前的風景也因為有這個男人而盡失了色彩。
就像從油彩筆上隨意滴落的顏料,極度的沒有個性,要說那不自然還不如說是它把周圍的現實性給奪走了。
“如果沒有不受歡迎那就太好了。總的來說,我們也不屬於敵對關係不是?”
影崎微微地笑了笑。
“那也不等於我們關係好吧?”
貓屋敷回答道。
互相都沒有敵意。
只是,要確認各自的立場。既然身處魔法師的世界,擁有“魔法”這一力量,這就成了不可或缺的程式。
這就好像舉著手槍談笑一樣。
“那麼,請問有什麼事?”……
貓屋敷首先提出了問題,但就在這個時候——
“啊,影崎先生要不要喝杯紅茶?”
黑羽,從貓屋敷身後探出來問道。
“……!”
她的突然的話語,讓兩人的緊張氣氛動搖了。
頓一會,
“……不麻煩了。”
禮貌地,影崎搖了搖手。
“但是,怎麼可以讓客人站著說話?也請進來坐坐吧?”
“不了,這個也請不用擔心。”
好像非常難拒絕般,影崎的聲音有一點點變調。
“……”
貓屋敷看著眼前的情景,察覺出一個道理。
這個,就是黑羽的特質。
與其說是無知,還不如說是天性天真爛漫。
非常自然的,她的真誠,就會傳遞到對方的心裏。
影崎是和“阿斯特拉爾”擁有因緣的對手。他好像也能理解現在的狀態一般,沒有半點為難,影崎只對這個幽靈少女也有相對應的溫柔。
“那麼長話短說,我是來進行通告的,關於‘協會’的規定。”
影崎低聲說道。
這個男人,到現在還執行著這種任務,讓貓屋敷非常驚訝。
“關於‘阿斯特拉爾’有什麼問題嗎?”
影崎搖搖頭給予了否定
“是些私人的問題。——我,在短時間內,不會再任‘阿斯特拉爾’的負責人。這段時間,會派遣新的負責人來這裏。”
“什麼!……”
貓屋敷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並不止單純的小小的開心,還有擔憂。影崎並不是這樣簡單就能停止的。從“阿斯特拉爾”的性質來看,沒有理由變更負責人更讓人擔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貓屋敷低低地問道。
然後影崎,簡單地就攤開了手裏的“牌”。
是對魔法師而言,最致命的一張“牌”。
“‘阿斯特拉爾’社長——伊庭樹,有犯禁忌的嫌疑。”
“唔……”
抱著迅速輕化的錢包,樹的眼淚不斷在眼裏打轉。
意外的好冷,即使把學生服的外套穿上也感覺得到一絲涼意。手碰觸到的是金屬的冰冷觸感。樹站在一個高他一倍的攀爬架下。攀爬架因為遭常年的風雨,塗層已經剝離了。
這裏是一個小小的公園。
從幼稚園的時候開始,這裏就是樹躲避問題時喜歡來的地方。這個小公園並不熱鬧,平時沒什麼人。今天也是這樣,除了樹和安緹莉西亞之外,再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山田因為還要打工,從拉麵店出來之後就分手了。樹本來打算直接去“阿斯特拉爾”事務所的,但是因為安緹莉西亞的要求在中途來了一下這個公園。
“真是,你還要沮喪到什麼時候?”
安緹莉西亞插著腰,不滿的咬咬嘴唇。
“請淑女吃飯應該改到高興,這是世界上最有效的使用金錢的方法不是嗎?”
用可愛的鼻音抱怨道。
紅色的夕陽,讓少女金髮染上了鮮豔的色彩。反復金器,在柔美的燈光下更閃爍著華美的輝煌。
“說起來……真是很好吃哦,那個拉麵。”
“真沒想到安緹莉西亞小姐也能吃那個。”
回想起剛才的騷動,樹苦笑了一下。
安緹莉西亞在樹他們都熟悉的拉麵店進來的那個刹那,正是非常厲害!吃面的客人看到她都一下僵直了。店主也只是呆呆地拿著手中的中華鍋,連打工的招待生們也,一個個把託盤掉在地上形成一片地獄圖。
回過神來之後,店主一邊忙著道歉,一邊重新端出拉麵——那樣大碗的拉麵,恐怕在以後的人生都難得一見了。
“啊呀,料理可沒有貴賤之分。”
安緹莉西亞認真地反駁道。
“而且,讓東西更好吃的話,比起味道來還要看是和誰一起吃對吧?”
“啊,唔,嗯”
點點頭,少女笑了。
之後,便抬頭慢慢地環看小小的公園。
“說起來這裏,是我和樹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呢。”
“是嗎?”
“就是這樣喲。那個時候我剛從英國過來。正在尋找‘阿斯特拉爾’的社長。”
“啊……”
回想起來,樹臉色發青。
是只是記憶,也讓人感覺十分可怕的事情。
“啊。是被安緹莉西亞小姐用魔法威脅的那一次……”
“誰,誰叫樹說我是‘阿斯特拉爾’的社員……”
那個時候,以為死到臨頭了。
因為“阿斯特拉爾”和“蓋提亞”的對立,而變成了和安緹莉西亞的戰鬥——最後把穗波也牽扯了進來。
在樹看來,最初的魔法師之間的戰鬥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安緹莉西亞使用七十二魔神,穗波使用榭寄生之箭對立著。
但就在那第二天,兩位都以轉校生的身份來到了樹的班上。
“……簡直像做夢一樣。”
安緹莉西亞低語道,垂下了眼簾。
“這樣的我還能上學,接受普通的考試,去店裏吃拉麵。無論哪方面,都淨是我以前所不知道的世界。”
靜靜的低語。
在紅色的公園裏,這聲音像水晶的碰撞聲般響起。金色的睫毛,被夕陽的光包裹著微微震動。
之後,一下向樹轉了過來。
“所以,樹,我要謝謝你。”
非常直接地這麼說完,安緹莉西亞笑了。
“啊……”
樹一時無言。
那個純真無邪的笑,敲打著樹的內心。
“我,我想也不必向我道謝……”
“啊呀。如果沒有樹的話,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安緹莉西亞好像有點生氣地說道。
“還有,以後可以不用稱呼我為‘安緹莉西亞小姐’了吧?”
“啊?”
“因為……你也直接稱呼穗波的名字,都沒有加上‘小姐’的稱呼不是嗎?沒有把我排除在外的理由啊!”
樹一下呆住了,感覺眼前有非常認真的安緹莉西亞壓迫了過來。那個態度突然在夕陽下隱藏起來了,接著白皙的臉上突然像火一般含羞著。
在這互相感覺得到吐息的距離,雙方都靜止了。
“啊……”
“誒……”
讓人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止般。
時間隨著意識慢慢流走。
就這樣突然從遠處——傳來鳴鐘的聲音。
“啊,那個……”
“嗯,那個……”
無論哪方都說不下去的時候,只是僵硬在那。
就是這個時候。
“麻,麻煩了!誰來,救我一下~~~~~~~!”
一陣悲涼的聲音,在公園中響起。
“啊!?”
樹和安緹莉西亞差不多同時轉過頭去。
公園的一角,一棵榆樹上。
在那黃了一半的枝條上,有個身穿西裝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被掛在了那裏。
他和安緹莉西亞一樣,並不是日本人。
有著枯草一般顏色的頭髮,孩子氣的藍色瞳孔,雖然全身裝扮非常嚴整卻讓人感覺不到做作的這麼一個年輕人。
年齡在十七,八左右。
“啊,那個!抱歉!對不起!抓到它我也下不來了!”
在必死呼救的年輕人手裏,有一個小貓在鳴叫。
眼睛瞪的大大的,脖子微探,雖然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還是拼命的想在年輕人手中探出脖子。
“不,不可以,再伸出去就要掉下去了。”
年輕人發出悲鳴。
啊,已經遲了。
因為失去平衡,樹枝更彎了下來。
但是年輕人並沒有伸出手去抓住樹枝,相反用腳夾住了樹枝,騰出手來喊道“抱,抱歉!請接住這個!”
然後。
一下把小貓拋了出來。
“啊!哇啊啊啊!!”
千鈞一髮,樹接住了小貓。
同時,一聲很大的聲響,榆樹底下掀起一陣塵土。
“不,不要緊吧?!”
在慌張的樹跑過去之前,年輕人把手舉了起來。
“謝,謝謝。”
一邊搔搔頭,晃晃悠悠站起來的年輕人茫然地笑了笑。
之後——小貓從樹的懷中跳出,跑走了。
“啊!”
“啊哈哈,太好了。”
看著小貓消失的方向,年輕人笑了。
在那之後,就一屁股坐了下來。
“呀,真是謝謝了。剛才我還以為一生都下不來了呢還在認真苦惱。”
“呀,也沒這麼誇張吧。”
慌忙的,樹搖搖手。
“……”
安緹莉西亞則在一旁不滿地看著這兩人。
“已經結束了,這樣不是好嗎?”
“啊,說的也是。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安緹莉西亞也不是生氣,低下了頭。
“啊呀?”
突然,年輕人的眉頭皺了皺。
“這個制服,——是附近高中的嗎?”
“啊,嗯!”
樹點點頭。
兩人穿著的都是公立高校的制服。並不是有名的高中,也真沒有想到還有外國人知道。
“而且,這個眼罩……讓我想起來了……你是‘阿斯特拉爾’的伊庭樹社長?”
“是,是的……”
突然被對方說出公司和自己的名字,樹有點狼狽。
之後,就感覺到了氣氛的稍微異變。
“社長哥哥~!”
就在這時候從公園的入口處,有一個背著紅色的雙肩帶書包,年幼的女孩跑了過來。
小女孩的身後,還有結束了防災訓練的穗波。
水藍色瞳孔的少女,“拿她沒辦法”一般看著背著雙背帶書包的美貫。
“啊……”
樹一下便把目光轉了過去。
“呀啊,好久不見了,穗波。”
年輕人也一點不生疏地打著招呼。
“……馮……”
學生書包,一下從穗波的手中掉落。
一個奇特的人影,出現在被夕陽籠罩的山坡上。
這是一條不好走的,細細的山道。
山道的傾斜度大大地超過了二十度,路面也坑坑窪窪。
再加上有很多倒下的樹木——被雷雨和颱風弄倒的樹木,山道有的地方還被堵塞了。
自然就是這麼一個地方,在有樹木倒下的地方也長出了新的雜草和灌木,讓謎一般的山路更加的複雜化了。
就在前面不遠,道路就要消失的一端。
在那有一個迅勢奔跑的人影。
另人不能相信的是,那人奔跑的腳步沒有一絲慌亂。破爛的草鞋踢著地面,呈跳躍的姿勢在樹木之間穿梭。
而且他的打扮,一點也不普通。
草鞋就不用說了,頭上還戴著一個不小的斗笠,小小的身體上披著黑色的袈裟。胸口處有個四角型的緣箱。兩手分別拿著錫仗和金屬的手甲,肩膀上還披著唐草色的大褂。
虛無僧「注:指日本禪宗支派普化宗門徒。他們遊歷四方,到處住宿,枕於草席上,故借用虛無之意而誠虛無僧」。
這個稱呼,一般都屬於這身打扮的人。
一邊跑,虛無僧一邊單手把食指與中指並列豎起放在額頭上。
“韋馱天神歸命。”
嘴裏一邊念著真言。
在佛法的諸神中,韋馱天神是腳速最快的神。把這些印記組合起來,就給予了虛無僧超常的速度。
草鞋輕踏地面,一下就跳過前面的樹木了。
自然落下後便接著迅速疾走。
但是,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古色滄然的口氣中,有著很濃厚的」焦慮色彩。
“為什麼到處都如此鬆動?尤戴克斯和蓮到底在搞什麼?如果是貧僧的咒術的話,應該還可以保持十年以上的……?!”
虛無僧一邊跑一邊看著的是,並不止表面的岩石和樹木——
還有隱藏在地下,潛伏在大地的底部,一股巨大的致命的流動。
它的名字,叫做靈脈。
“文殊菩薩歸命,請授予我你的大智。”
交替劃著另一組印記,虛無僧說出新的真言。
這次是文殊菩薩的真言。
不一會,就借著有著無邊智慧文殊菩薩的權威——進行著能知道未知的東西,看到看不見的事物的修法。
就像剛才的韋馱天真言,屬於密教其中的一個秘術。
“果然,已經破散了啊。”
隨之腳步一下停住了。
前方,是懸崖。
在懸崖之下便是布留部市。被夕陽染成紅色的街道上,非常美麗的幻影下,有著非常不吉利的氛圍。
“從那以後,已經十年了……”
視線,從山頂到山腳,再從山腳移向前方的城市。
確定著靈脈的流動。
就像在河流的深處,人是無力抵抗的。虛無僧深深地感覺到一股壯烈的暴風雨的力量要把自己捲入漩渦中一般。
“如果再發生意外,在這種情況下,就一定會孵化。”
戰慄的聲音,在風中響起。
此時的山頂上吹起了強烈的暴風雨。濕了山頭的風,吹撕著虛無僧的袈裟和大褂,就這樣消失在城市上空。
之後虛無僧說出了一個嚴肅的詞語。
“……‘龍’。”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27 PM
第二章 魔法師選擇的城市
“呀啊,真想不到會在那種地方碰面。”
馮爽朗的聲音從接待室中傳出。
這裏是“阿斯特拉爾”事務所。
接待室也只是個名稱而已。單單只是在房間裏把辦公桌隔開的這麼一個空間。樹,穗波,馮,貓屋敷四人面對面坐著。穗波還是平常的樣子,樹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換上了西裝。
之後,在中央的茶幾上,放著大量的奶油雪糕——馮把它們一一送入口中。
“呀啊,真是好吃!這種叫‘帕西堂’的雪糕。呀啊真是!無論是牛奶蛋糊還是外層的脆皮都是絕品。日本真是個好國家!”
微笑著,非常滿意般的表情。
怎麼說,馮就是個很適合這樣笑的年輕人。
當然“阿斯特拉爾”並沒有端出這些高級點心招待客人的資金,奶油雪糕是馮自己帶來的。看見他買了半打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但重要的是看起來他還有自己一個人全部吃完的自信。
“你是穗波姐姐的前輩嗎?”
隔間外邊,單手拿著奶油雪糕,美貫一邊吃一邊問道。
美貫在“阿斯特拉爾”時都是一副巫女的打扮,興趣滿滿的眼睛,嘴角還粘著雪糕,這正是惹人憐愛的一點。
“算是吧。可是後輩太優秀了,我這個前輩當的無地自容啊。”
“請不要說些奇怪的話,你沒有這麼想過不是?”
年輕男子的回話被一旁的穗波否定了。
只是,不像對樹那樣嚴厲。口氣之中,比起客氣來更多的是敬意。
稍微思考了一陣之後,少女開口道:
“他是來自英國的馮?庫魯達,我的……。是我在凱爾特修行中認識的人。”
“啊,這也是一種緣份啊。”
呆呆地,馮點了點頭。
“我的日語也是跟穗波學的哦。雖然一開始心裏有點不安,但看來好像無論如何都能溝通的樣子那真是太好了。”
年輕人的言語,穩重又溫柔。
懶散地坐進沙發裏,突然視線望向天花板。
“你也聽得懂吧?”
“啊……是的,聽得很明白。”
浮在隔間上空的黑羽回答道。
“那就好了。靈體也聽的懂,說明我的日語也還行。”
「……。果然,這傢伙是魔法師」
看到眼前這一切,樹覺得有些震驚。
沒有一定的靈感是看不到也聽不到黑羽的言行的。能看到她,正是他是積累了正式修行成果的魔法師的證明。而且也是擁有特殊才能的人。
但是……這個年輕人,無論怎麼看都和至今為止接觸過的魔法師有很大區別。
要怎麼說才好呢。
他不像是穗波和安緹莉西亞那樣,身上並沒有超然的氛圍。也不像是美貫和貓屋敷那樣,從出生開始就伴隨著魔法成長。說起來,也不像影崎那樣擁有詭異的不平凡中的平凡性。
只是讓人感覺,是個非常普通的認,但也能自然地接受魔法——是這樣一個感覺。
「他和穗波……到底是什麼關係?」
不能說只有前輩和後輩的關係,還有更深一層意思的感覺。
眼前的也是樹從沒見過的穗波。
“——怎麼了?”
“啊!”
一下,穗波就轉向了這邊。
不解的偏偏頭,少女問道。
“看你在發呆……會熱嗎?”
“啊,不會,不會熱。”
“說起來,剛才在回家的路上,安緹看起來很高興……”
好像有“蓋提亞”的工作,回想起剛才分別的魔女。一瞬樹的思考停了下來。
——“啊……”
近距離時看到的安緹莉西亞的臉,不覺回憶了起來。
泛著紅潮的兩頰,微微輕啟的唇。
花的香味,甘甜的吐息。
馬上回過神來,但是已經給眼前的人兒察覺到了。
就在眼前的水藍色的瞳孔,棲宿了某種不穩的光芒。
“——剛才,你好像心不在焉地樣子。”
“啊,沒沒沒。”
搖搖兩手,緊接著從上空傳來了爆發音。
“樹,樹君……不是是社長。那個……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社長哥哥,這樣一副敷衍的表情可不行不行~!”
“呀啊呀啊呀啊。”
美貫和黑羽開始了非難。特別是因為美貫,白虎和朱雀也加入了大合唱。
“……”
馮好像很高興般看著眼前的光景。
“呀啊,看來你們相處地很好嘛。”
貓屋敷則慢慢喝著紅茶,一副優悠的姿態。
“你這次來……不單單是來見穗波的吧?”
貓屋敷開口道。
「啊呀……?」
一邊承受著社員們的攻擊,樹一邊皺了皺眉頭。
剛才貓屋敷的語氣,與平時有一點不同。
馮一副困惑的表情,搔了搔臉。
“對了……我剛才才想起來,影崎來拜訪過了嗎?”
“算是吧。”
貓屋敷肯定道。
是因為注意到氣氛的變化嗎?其他人也都把視線轉移了過來。
“那麼的話……”
靜靜地點點頭,馮繼續說道:
“……‘協會’懷疑伊庭樹社長犯了禁忌這個消息也都已經知道了吧。”
“禁忌?!”
咣當,茶幾被碰撞了一下。
穗波對那話比誰都要快做出了反應,站了起來。
“為什麼會有這種懷疑?!樹什麼都沒有做!本來他就不是魔法師!”
“……”
樹什麼都說不出來。
——禁忌。
少年本身也明白這個意思。
在第一次與自己相關的大事件中,讓自己變成魔法的魔法師——安緹莉西亞的爸爸犯下的過錯。
“穗波……冷靜一點。”
馮慢慢地說道。
“……但是!
“穗波!”
伴隨著這聲音,溫柔的手放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穗波一下坐了下來。從能迅速安撫少女的勝利氣質來看,在一定意義上不能不說這像魔法一般。
貓屋敷繼續說道。
“我從影崎那聽說了,你是‘阿斯特拉爾’新的負責人,也就是說,你是來觀察我們‘是否觸犯禁忌’的對吧。”
“可以這麼說。”
苦笑著,馮輕輕地歎了口氣。
“其實‘協會’早就已經知道伊庭社長的體質了。”
“……!”
下意識地,樹摸了摸眼罩。
一下,緊張的氣氛籠罩了接待室。
但是,
“請不要那麼緊張,其實也沒有什麼。‘協會’只是想對伊庭社長進行一下調查,看看為什麼會有傳言說他犯了禁忌,也並不是說他真的就觸犯了禁忌了。”
桌子那邊的馮的話,還是那麼地沉穩。
比起說他是魔法師,更讓人覺得是有才能的教師或律師。如果從年齡來考慮的話,至少也是學生會長。
“那麼……”
馮接下來還是提出了問題。
“在‘阿斯特拉爾‘裏,有什麼秘密存在嗎?”
「秘密……!」
這個正是,樹也搞不清楚的事態。
“阿斯特拉爾”裏是發生了一點事情,這個少年也察覺的到。
本來所屬其他組織的貓屋敷還有美貫,然後還有自動人偶尤戴克斯。他們幾個對“阿斯特拉爾”而言是非常特殊的。
“我在‘協會”那裏調查了‘阿斯特拉爾’過去接受過的委託,覺得有不少麻煩事。對本來‘協會’也為作為外部者的影崎一直身為‘阿斯特拉爾’的負責人這點也感到不可思議。”
“……”
“先代的——不能使用魔法的魔法師——伊庭司,他到底做過了些什麼呢?”
無論是馮還是貓屋敷,都屏住了呼吸般思考起來。接待室裏有的只是凝重的氣氛。
“……喵嗚。”
貓兒想睡覺的聲音,從腳底升起來。
是玄武。
“如果說無可奉告——不,如果說‘我也不知道’的話,你會怎樣?”
一邊撫摸著玄武那黑胖的頭,貓屋敷說道。
但是,
“我無所謂。”
馮笑了一下回答道。
接著便展現出他那非常天真無邪,吸引人的笑臉繼續說道:
“即使這樣,我還是想要相信‘阿斯特拉爾’的。所以,如果真的有什麼麻煩事的話就請你們好好保密吧,以防隔牆有耳。”
說完詼諧地舉起一隻手。
“……這是,為什麼?”
貓屋敷再一次不解地問到。
馮這回是用有點柔和了的語氣——並不只是這樣,馮給人的感覺,並不單單讓人感覺他表面做的好,而是從心底也發出了真摯的感情。
馮這樣回答道:
“因為穗波在你們這。”
“……!”
穗波一下臉紅到耳根。
“馮,馮——!”
少女的表情起了有趣的變化,焦慮和混亂,然後還混雜著一些其他表情的臉。
「……!」
樹也吃了一大驚。有一股自己也弄不明白的衝擊,強烈撞擊著內心。
「因為,有穗波在的原因嗎?——」
這句話,在心中高鳴。
相對的,馮還是很紳士地笑了笑。
“現在這樣,比在任何地方重遇穗波都要高興。我相信她,我想這個理由就已經十分足夠了。”
“相信她”——這就是理由。
說完之後,馮便向剩下的奶油雪糕伸出手去——突然,一個白色的影子從桌上竄了下來。
“呀啊啊!”
“啊,啊,啊,等一下白虎!還回來,這個奶油雪糕!這個是我的,是最後剩下的了!!等等!!不要吃!!”
悲痛的叫聲,讓全員閉上了眼睛。
……當然。
白虎為了點心可是非常不客氣的。
2
過了一會。
馮從洋館離開後,穗波頭上落下一把慌張的聲音。
“——那個人,就是前輩以前說過的那位對吧?你們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一邊整理著騷靈現象的茶壺和盤子,黑羽滿是興趣地問道。
幫忙整理的穗波,一瞬間回答不出來,看向了一邊。
“說,說起這個,他只是在我進行凱爾特魔法修行的過程中認識的女人。”
“只有這樣嗎?”
忽閃著那雙大大的黑眼睛,黑羽問道。
“唔,嗯,只有這樣……”
“但是,他明明說自己是‘協會’的監視員,但是就因為有穗波前輩在就覺得公司有信用哦!你們的關係並不像是前輩說的那麼簡單吧?!”
只限今天,黑羽第一次嚴厲地追問。
這就是她本來的特質嗎?——好奇心旺盛的女子高中生般的態度。
穗波也慌亂了起來。
“在學院裏,他的確是有點不同的前輩。”
這麼解釋。
“你們還一起在學校裏呆過嗎?”
“認識是在凱爾特魔法的野外修行中認識的,但實際說來他還是學校的前輩……他像老師一樣非常照顧人……和他相處過整整一年。”
“那麼他也是非常厲害的魔法師嘍?”
雙手合十,在空中的黑羽睜大了雙眼。
無論怎麼說也應該是厲害的魔法師,但是也只能知道這一點而已。因為有能力輔導這樣使用草藥的少女,在世界上也只有少數幾個人有資格。
“說是魔法師,可他與周圍的人是在很不同。仿佛不屬於結社也不屬於學院。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一點也感覺不出他是魔法師——嗯,就一副那邊學生的平常打扮,悠閒地睡在森林裏,在那個森林,最大的一棵樹下。”
一邊擦著桌子,穗波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少有的與年齡相應,一副沉浸在回憶中的表情。
“看他太過無防備的睡覺,很真叫人生氣。因為如果是魔法師的話,我想也必須結個結界什麼的。可是就算我喊他,他也只是一——直在睡。在我想踢他正要提起腳的時候,他突然就睜開眼睛。悠閒地說道‘啊呀真是好天氣’。”
“啊哈哈,這點和樹沒什麼兩樣嘛。”
叫人生氣的發現,黑羽掩著唇笑了。
“啊。”
這回出聲的是美貫。
“我還有一種感覺,不知道為何就感覺他和社長哥哥很像呢,那個馮哥哥。”
“對……對對,說地也是。”
實際上,這也是穗波最先發現的一個重點。——在黑羽和美貫都還沒有注意到之前。
就在這時候,
“那個……”
貓屋敷從庭院裏探出臉來。
“社長到哪去了知道嗎?”
接著環看了一下事務所。
少年社長的身影卻已經從事務所裏消失了。
外面的一切,都被黑暗籠罩了。
一出“阿斯特拉爾”事務所,就是商店街。
在營業時間結束後關閉了的店門前,落葉在隨風打轉。
街道上很少行人。
本來這種風景在夜裏的商店街是常見的,但像今天這樣靜寂還是很少有的。
除了風吹落葉的聲音外再沒其他動靜。
在離開的途中,馮回過頭來。
“啊呀,伊庭社長?”
“那個……請不要再稱呼我為社長了。”
“怎麼了?我在‘阿斯特拉爾’有什麼東西落下了嗎?”
樹搖搖頭,馮表現出不解的模樣。
“那個……我是有點事情想問一問。”
“可以啊。”
很快地,馮點點頭。
因為太過爽快了,也讓少年有點吃驚。
“那可真是太謝謝了。”
“那麼就請不要顧慮,有什麼要問的就請問吧,無論怎麼說,你還是照顧穗波的前輩。”
“不,那個……那個原來,我以為‘協會’的人都是像影崎先生那樣的人……”
“饒了我吧。那個人在‘協會’也是有夠特殊的人。”
一副困惑的表情,馮解釋道。
“是這樣啊?”
“是的。
比剛才樹倍用力地點點頭。年輕人極力要和影崎撇請關係。
之後便浮現出一絲苦笑,催促道:
“……那麼,你想問的事情是什麼?”
“啊,那個。”
摸摸臉,樹說不出話來。
想問的問題有好幾個,可是現在卻一時語塞。
例如:你與穗波,度過了怎樣的修行時代這樣之類。
說“因為有穗波在,‘阿斯特拉爾‘就值得信賴”的根據友是什麼呢?
圍繞著這個年輕人淨是些讓人弄不明白的事情——所以想問的事情也像山一樣多。
的確也不是一一問過就能一一明瞭的。
那麼,這些問題圍繞的中心到底是什麼呢?
對這個在樹所知的範圍內,最不像魔法師的魔法師,首先必須問的一個問題。
一邊這麼想著,樹就一邊自然地說出了口。
“……。之前就有個人這麼對我說過……馮——你認為魔法師必須是異形,異端嗎?
——因為魔法師就是為了讓起源的異形不斷‘延續下去’而存在的生物。”
這個,是以前尤戴克斯說過的思想。
“……原來如此,也有這種思考方式。”
馮小小地歎息了一聲。
“魔法師就是這麼一種異常的存在。有超越了自己東西便要搶奪,有追趕自己的東西就毫不留情地揮劍斬去。這種思考方式,也沒有錯。”
“……”
突然地,馮向樹問道。
“說起來……你,想變成怎麼樣的社長呢?”
“啊?”
沒有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樹迷惑了——馮則微微地笑了笑。
“魔法師的首領,也有各式各樣不同的。”
抬頭看向夜空,一邊在商店街上走著,年輕人一邊說著。
“但最後都不過是為了追求真理,而在利用他人的人而已。你或者是共同作業中互相依存的物件,也有可能是偶爾把引導他人作為自己義務的人。”
“……”
對沉默不語的樹,馮繼續溫柔的話語。
“所以,你也很夠戧吧。”
“……我嗎?”
“擁有妖精眼,他人便從外表上對你進行識別,這個,並不能說是幸福的事不是?不是魔法師也不是普通人――不得不在這之中的夾縫生存。”
“啊……”
不知道為何這個年輕人的話語,的確讓樹的心產生了動搖。
“在你的眼中,能更清楚的看清異端和異形吧?只要進入你眼中的東西,就一定會有更多破綻吧。所以,請先不要在意這些,又不是樹非變成這樣不可。――對還沒有理解的事情,沒有必要盲目順從。”
這番話語的力度非常強。
“馮……”
“這……可真是個好地方。”
環看著商店街,馮說道。
布留部市,是一個古老又新興的城市。
平安時代就存在的這個小街道,在泡沫時期因為人口湧入而一氣演化成商業街。現在迅速被現代化吞食,兩旁滿是商店和企業大樓,繁華的街道周邊更建起了許多大樓。
從誕生開始就一直變化著的,有著歷史文化的這片土地。
“無論風、水還是人流都不會停滯。明明也集中了靈脈和龍穴,但是城市卻靠著自己的力量生存著。是這樣一座城市的這樣一條街道。也難怪前代社長――伊庭司先生會在這裏建立“阿斯特拉爾”公司。”
雖然不是很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番話,但是也感覺到了馮是在用真摯地情感說著這些事。
也明白到,恐怕接下來便是重要的答案。
大大地張開手,馮繼續道:
“像這條街道能接受魔法結社一樣――就這樣生存下去。”
“就這樣生存下去……嗎?”
“對,不受周圍的影響,用自己的力量,摸索自己的生存方式。你的爸爸是抱著這樣的希望創建這間公司的。”
不急也不噪,依舊只是穩健的聲音。
“所以,伊庭社長,請拿出自信來,讓自己適合社長這個稱呼吧。”
這麼說著,馮伸出手去摸著樹的頭。
“啊”
“請變堅強。”
只因為這句話。
剩下的不安,仿佛都消失了。
雖然對穗波說過“要成為稱職的社長。”,也對尤戴克斯進行過“我要做我自己”的宣言。但是現在沒有決心也是自已的一個軟肋。
「真難看啊」。
樹下意識的想到。
伊庭樹,完全不能成長。還是個晃悠悠學走的社長,還不能夠說是個成熟的獨當一面的人。
但是,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注意到對方是想告訴自己這個。
“那個……非常感謝。”
“不,能幫上你的忙是我的榮幸。”
對低下頭的樹,馮又微笑了。
“不知道為什麼,穗波一直都是在談有關樹的事情。我想不幫幫忙的話,他會生氣的。”
“……啊?”
樹一時轉不過彎來。
“可是我和穗波……才剛認識了幾個月啊。”
“哈?但是,那個……”
馮的話語,讓樹腦中的記憶鮮明地覺醒了。
「安緹莉西亞小姐的確有說過……」
以前,也發生過相同的事情。
安緹莉西亞,說著關於穗波的話語時……
“那個人,畢業之後就直奔‘阿斯特拉爾’來了。”
只是學習過兩年凱爾特魔法的穗波,特意來“阿斯特拉爾”的理由。而且還有在兩年內不得不學好凱爾特魔法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說不定她是和某人約好的也說不定。”
和穗波最親近的魔女微笑地說道。
那些話和剛才馮所說的有關聯嗎?
「對了……我,差點忘掉了……」
一下,心臟深處響起轟鳴。
深深的,在腦裏埋藏的某物,一下突顯了出來,就像被挖掘出來了一般。靠條細細微弱的絲線,牽引著帶出了記憶深處的過去。
“……那……個……”
手輕輕地按在眼罩旁邊,樹遊走在自己記憶的深處。
……刹那
突然,好像看到了什麼!
一下,右眼燃燒了起來。
“!!!!!!!”
激烈的痛覺。
純粹的激痛。
就像被赤紅的鐵釘釘入,眼窩都被搜刮的痛感。突然在樹眼罩的深處遊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樹在自己的意識中看到了一個讓人恐懼的,巨大的“影”。
仿佛在腦內暴亂的“野獸”。
「剛才的……是幻想嗎?……!」
沒有思考的間隙。
激痛超越了人類能忍受的感覺界限。思考神經自動中斷了。無論視覺,聽覺,觸覺,味覺都一下被奪走了。
一下,身體向旁邊倒去。
“樹?!!”
聲音仿佛是從遠方傳來的。
仿佛被那聲音引領一般,原本像鉛般重的眼瞼睜開了。
金髮碧眼的年輕人正撐著樹的身體。
“……啊。”
“樹,不要緊吧?!”
樹微弱地點點頭。
自己也明白自己現在的臉色肯定發青了。身上還感覺到仿佛心臟都被提起來一般冷,仿佛隨時都會被凍僵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
“——樹,你真的不要緊嗎?”
恍惚中,聽見馮又呼喚了一聲。
“啊、啊,是……”
一邊回答,樹一邊摸眼罩。
殘餘的痛感,還在不時地紮著眼睛。
總之現在看來好像已經不成問題了。依靠貓屋敷的檢查還有穗波的藥,現在已經能夠習慣右眼的反應了。
……但是像剛才那樣的反應,還是第一次。
“……唔,哈啊……”
按著胸進行著深呼吸。
隨著血液的流動,意識又回來了。
恢復意識的時候,注意到自己不遠的前方就是三叉路。
“啊,我的家,在那邊。”
指著前方,樹摸了摸臉。
“你一個人不要緊吧。”
“啊,真的不要緊。謝謝你。”
道完謝,少年便站了起來道別了。雖然有點腳步不穩,但還是努力向家的方向走去。
“……”
馮目送了那背影一會後,便把視線轉向上空說道:
“不跟去真的可以嗎?”
3
“——不跟去真的可以嗎?”
目送完樹的背影之後,馮把視線轉向夜空。
在那半空之中,有一把掃帚。帶著尖帽子的魔女坐在上邊。右邊拿著榆木手杖。制服的外面是暗色的披風。紅色的蝴蝶結在半月下隨風搖曳。
那是穗波。
“你,你在說什麼呢……”
拉低帽檐,少女不安地說道。
“因為,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跟蹤不是?那個……從“這真是一個好地方”那時開始。還有樹倒下的時候,你也太過擔心了。我還想是不是被他發現了呢。”
“唔……”
看著臉紅的少女,馮繼續說道。
“你不下來嗎?”
“……我知道了。”
猶豫了一陣後,少女所乘坐的掃帚一下落地了。
一下把帽子拿下來的時候,注意到馮在偷偷地笑。
“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阿。”
“你,你是指什麼?”
“沒,就是很懷念在英國的時光。還有,看到樹和你描述的簡直一模一樣,就覺得很好笑。”
“又懦弱又膽小?”
“再加上一點,非常努力。和那個時候的穗波很像。”
“才,才沒有什麼相像,不要把我們聯繫在一起。”
“那。他很努力這一點你也承認吧?”
馮又爽朗地笑了一下。
“啊……!”
結果,穗波想要揮起的拳只好又垂了下來,只有從尖帽檐下射出不滿的眼神看著對方。
「啊,心眼真是難……」
這個年輕人,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作為使用凱爾特魔法的魔法師尋求更多的知識,進行了近一年的修行。但是關於這個年輕人穗波所知道的,就是幾個魔法,以及一個用來說明他經歷的詞語——
「……調換兒」
即使在魔法師之間,這也是一個禁忌的名稱。
它的由來和傳說。
之後,突然回想起剛才的光景。
「不好……」
按著眼罩,痛苦萬分的少年。
「……他不要緊吧……」
心中生出一股悄悄的不安。
從沒見過樹那樣的發作。沒有使用妖精眼也會那麼痛苦,大大超出了穗波的預想。
那麼——說明症狀有所加重嗎?
咬著紅色的唇,抓緊掃帚。
“果然,我——對——社長”
“對了,我問你一些事情可以嗎?”
正要回去的時候,被馮叫住了。
“……什麼事?”
回過頭,穗波驚訝地皺了皺眉。
因為馮的語氣,多少有了些改變。至少,有一種她聽得出來的嚴肅感:
“馬上就問完了。”
馮繼續說道:
“我想問的是,關於這個街道的事情。”
年輕人說道。
在歸家路上,樹一直按著眼罩。
“……啊啊痛。”
不禁呻吟道。
右邊的眼球,仿佛有根刺一般的感覺。那根刺刺穿了眼罩,刺進了眼球,疼痛像火花一般散開。
「還沒過去嗎?」
但是他本人倒還是挺冷靜的。
只有倒下的瞬間非常難以忍受,但是現在這個程度的疼痛樹已經習慣了。幫助穗波和安緹莉西亞使用魔法的時候,樹大概都會被相同的疼痛襲擊。在樹就任“阿斯特拉爾”的社長以後,這就變成了職業病一般。
「嗯,真是個不好的“習慣”。」
輕輕地搖搖頭,繼續在回家的路上走著。
之後再拐兩個彎就到家了,但是少年突然停住了腳步。
“……啊呀?”
發出了一聲驚歎。
“陽炎?”「注:春天或夏天,陽光照射地面蒸發出得蒸氣。」
這種季節,應該是看不到的。
而且在這樣的夜裏,更不可能發生陽炎現象。
但是,卻的確有種相似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取而代之眼前出現的是一隻蹲坐著的小狗。
“嗯?”
是一隻白色的雜種小狗。
小狗脖子上圍了個領巾,滿臉是泥正一動不動地盯著樹看。
“汪。”
隨後這樣叫了一聲。
之後一下便跑向小巷子裏去了。
跑了一下停住,又一下轉過頭來,仿佛在確認樹有沒跟在後面。
“你是讓我跟著你嗎?”
對樹的話,小狗又“汪”地應答了一聲。就在這個時候領巾因為小狗的動作而掉了下來。
領巾遮掩下的是潰爛的皮膚和剝落的皮毛,還有已經破了的赤紅色的水皰,另人不忍將目光投注過去。
看起來好像是火燒傷的痕跡。
“……”
倒歎了一口氣,樹想都沒想便向小狗追去。
“啊,真是!等等!我家有藥!!”
一氣追趕了過去。
……之後想起來,那可能就是一切的開始。
少年跑入小巷子之後,路旁的一位主婦看到這光景不解地說道:
“現在的孩子,怎麼喜歡一個人自言自語地在大街上跑呢?這是怎麼回事?”
筆直的道路上很容易出現魔物。
所以在自然界中是很少有筆直的道路的,這難道就是為了躲避魔物?這種信仰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有。所以為了在古老道路上擊退怪物,進行某種祭祀也是常常有的事情。
正如這個山腳也是一樣。
布留部市北,離住宅區稍遠的竹林一側。仿佛守護著那邊一直通下去的道路一般,在路旁設了一個小小的神社。
是地藏菩薩的神社。
那裏有著一個表情穩重的石地藏菩薩。
在地藏菩薩面前,站著一位虛無僧。
“……果然。”
虛無僧神情凝重。
因為在地藏菩薩身上,看到了異變。
“啪嚓”一聲,地藏菩薩的頭部發生了龜裂。
龜裂越來越大,一直延伸到地藏菩薩的腳部,最後更“啪嗒”一聲散開了。
“四神相應的石制法圈……在郊外的這些設置,都要一個不剩地破壞嗎?”
“咯咯”——從斗笠的內側,傳出了咬緊牙關的聲音。
「恐怕今夜……這座城市就要改變了。」
這句話暗暗在腦內響起。
正如十年前的一天一樣。
令自己後悔萬分的記憶。
僅僅一個人的犧牲。倒在地板上的孩子的映射。不是血也不是肉,而是靈體被吞噬的孩子
「……都因為貧僧的無力……」
後悔地握緊拳頭。
抬頭看向夜空。
發現了城市上空還有幾棵點點霞光的星星。虛無僧從懷裏拿出小小的盤子。
盤子裏重疊著幾個圓形的銅板,銅板上刻著複雜精緻的文字,像米粒般大小的文字。
這就是“宿曜盤”
可以用它根據星星的位置判斷吉凶,是密教法具中的其中一個法具。
“從這個星和街道的位置來看,首先受害的是……”
“哢嗒哢嗒”——隨著盤子的微動,從斗笠底下窺探著的瞳孔也跟著轉動了。把相關的數值在腦中處理後,得出了一個答案。
得出答案後,虛無僧茫然地站著。
說這是另人絕望的答案,一點也不為過,或許他再做任何努力都沒有用了。
“……但是,這一次,我不會再允許情況變成那樣!!”
「就算只有貧僧一人,我也一定要阻止。」
下定了決心之後便跑了出去。
沒有一秒的猶豫
不允許一絲遲疑。
虛無僧的身姿,一下便溶入了夜色中。
——向著城市的方向。
4
——綠色的行列,數不清的綠色行列在眼前延伸。
“啊……?”
回過神來,樹已經置身在竹林裏了。
從大地到夜空,無數的竹刺向天空。因為眼前的竹子太過密集,使人都分辨不出遠近感了。
但是有一點樹還是清楚知道。
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位於布留部市郊外的一個竹林。
“為、為什麼我會在這……”
小聲嘟嚕著。
之前應該是追著小狗,跑進了住宅區的小巷子裏。印象中跑了很遠很遠的路。
但是為什麼自己,現在會站在這片郊外竹林的土地上?
“汪!”
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小狗又叫了一聲。
“你——!”
小狗轉過身,看了樹一眼,之後便向竹林的深處跑去了。
ZAZAZAZAZAZA
竹林,在秋風中搖曳。
枝葉被風吹動的聲音就像潮水發出的聲響一般。
潮起又潮落,潮起又潮落,給人永遠重複繼續著的錯覺。
聽著聽著,就讓人像入睡。
聽著聽著,就讓人覺得仿佛要被熔化了似的。
“……?”
樹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隨著潮水般的聲響,世界仿佛消失在了一片白光之中。
不。
並不是錯覺。
“霧——?”
異常的濃密,只要十幾秒便完全埋沒視界的霧,從竹林的深處湧出。
而且,在那邊——
“——什麼。”
那片濃霧漸漸隱藏了一切。
聲音消失了。
連氣味也都仿佛消失了。
而且,還有一個特殊的“氣息”存在。
強烈的壓制感,有只要接近那種“氣息”,就要被吸入一般,強大的另類“氣息”感在濃霧中出現了。
有仿佛手伸出去就摸得到的近距離感,也有就算跑一百步也碰不到的遠距離感。這樣的一種“氣息”。
“能看到……嗎?”
突然,那股“氣息”說話了。
並不是聲音,而是在腦中感受到的迴響。
“……”
樹做不出反應。
大腦和聲帶都麻痺了般,心也變成了一個空殼。分辨不出現狀。只有這回不單單是心理上的軟弱,還有真正的從生理上的僵直。
相對那股巨大的“氣息”,仿佛不能忍受人類的卑微感,繼續壓迫而來。
“你是……?”
“氣息”在問話。
「……不對。」
樹直接的感覺。
「在問的,並不是我的名字。」
混沌的腦內,思考勉強在繼續。
剛才被提問到的是——
“……嗎?”
再一次,“氣息”問道。
“——!!!”
樹的右眼,有了反應。
「……看把。視吧。觀吧。」
右眼,感覺非常的悶。
眼罩自己哧溜地動了起來。
眼睛露出來了,看到了光亮,眼罩完全的剝離了。
想讓右眼遠離樹的意思,讓它與自己分開。現在的“氣息”,仿佛就有這個意思。
“住……手……!”
一邊流著淚,樹一邊反抗。
但是,手卻動不了。聲體也仿佛被束縛了起來什麼都做不了。
只有右眼再暴亂。
“你………%#=…”
那個聲音,還在糾纏著的。
眼前的世界便一下全歪斜了。
白色的霧,變幻成了怒濤般壓過來。這樣濃密的霧,從外觀來看和海浪非常相似。連竹林都打算一一吞食般覆蓋過去,迅速膨大的霧之怒濤。
「要被、淹沒了……!」
刹那,樹看到了。
滲透在霧之中的東西。
5
“——在來‘阿斯特拉爾’之前,我是沿途走過來的。果然這座城市與其它的城市差別相當大。”
馮與穗波的談話,和剛才對樹說的話,本質都圍繞在一個中心點上。
“靈脈在流動,也有龍穴。只從魔法的要素來看,這裏有足夠的資本擔當大過的首都。但是,城市本身卻很平凡。從之前在“協會”那得來的資料來看,知道這裏在數月前發生了‘夜’的現象——那簡直就像一方土地要被咒力連根吞食乾淨的現象,對吧?”
“你要作為‘協會’監視員所提出的問題就是這些嗎?”
“不,這只是我的好奇心。”
年輕人,像往常一樣笑著說道。
“是嗎……”
“認真想想,我剛才的談話可能進入了工作的範圍也說不定。但是就算就我個人而言,如果你能給我稍微解開一下謎題的話那真是太高興了。”
輕歎一口氣後,馮慢慢地轉移了視線。
夜晚的三岔口,並沒有其他的人影。
只是秋季的夜風吹刮著路面,迅速掃過。
是從山那邊吹來的風。
以前的人,或者說是以前的魔法師,就視那風為“神地吹息”,而非常敬畏。
“在先代設立‘阿斯特拉爾’的時候,在這個業界可是引起了很大的震動呢。”
迎著這股風,年輕人淡淡說道。
“不能使用魔法的魔法師伊庭司,年僅十幾歲就修行密教的支蓮。稀世的煉金術師尤戴克斯?特羅迪。混合了各種魔法分類的構成,破壞固有形態的運營。還有引起世間騷動的最後一人的參與——黑澤爾?安布勒。從古代北歐魔法到魔女術無不精通到極至,被稱做是魔女中的魔女的那麼一位女性……也就是你的祖母。”
“……”
穗波沉默了。
“我……也只接受過祖母入門的輔導。”
“這我知道。”
馮點點頭。
“那麼,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選擇這座城市嗎?”
豎起中指,馮繼續像授課一般講到。
“對魔法結社而言,選擇本部的設立地點要慎重再慎重。而且實際上,無論是‘協會’所屬的魔法結社也好,他們的本部?支部都是設立在靈力渾厚的土地上。所以,他們選擇的這片土地不是說一點靈力沒有,但也不能說有很高的靈力價值。這一點讓人很奇怪。”
“可能是因為,沒有時間或能力選擇其他的地方了吧?”
“這點也有被考慮過。”
並不反駁,馮承認道。
“連其他教派,也差不多都設立在地脈和靈峰上。新創立的‘阿斯特拉爾’即使不選擇重要的土地,也沒有必要選擇這裏——實際上,當初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考慮了一下。
看著有些焦慮的穗波,年輕人攤出了手中的中心牌。
“直到知道樹的右眼的事情為止……”
“馮——!”
瞬間,穗波喊出聲來。
“你知道?!你知道樹右眼的事情?!!”
“唔哇!哇哇!不要拽我的領子穗波!”
西裝的領口被抓著,年輕人必死申訴。抓著的一方的力氣,只是幾秒鐘就讓年輕人的臉上血色盡失。
“啊……對、對不起。”
終於被放開了,年輕人一邊摸著脖子一邊哭笑。
“呼,我不是說了嗎?我看過來自‘協會’的報告,關於他的體質我還是知道的,而且,雖然這也沒什麼,但是我也清楚穗波就是因為這個才會去我那裏修行的對吧?”
“這、這個……”
對馮提出的問題,穗波一時回答不上來。
隱藏在了尖帽子裏邊的是,一片臉紅至耳根。
“呀啊真是讓人羨慕,竟然有人會為他做到那一步,他可真是上輩子修的福氣啊。”
馮雖然微笑著——但是臉上也帶著點惡作劇的表情。
“所、所以說不是那樣的……那麼,繼續說社長右眼的事情。”
“樹以前在這個城市看見過些什麼吧?”
“——”
穗波倒吸一口冷氣。
馮剛才的話語刺中了核心。
“看到也就等於被看到。”
循循善誘,馮繼續說道:
“當認識了什麼的時候,也會被那個東西所認識。妖精眼受禁忌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能看到太對‘其他’的東西,就會接近魔物。說來他的懦弱還有膽小,其實都是從自己的妖精眼那自發的作為做自我防衛的本能吧。”
——妖精眼。
看見太多自己不應該看到的東西的話,就會把自己本人都侵蝕乾淨的瞳孔。
看得見咒力,看得見魔物,從底層的底層都看得一清二楚的魔眼。
“因此,在他的眼中,也有隱藏不了的污穢停滯。所以說,他的人格也會被那些東西影響到吧。”
馮接著說道。
這些和穗波所知道的事情都相符。
取下那個眼罩時候,樹就會變成另一個人般。平時缺乏信心的柔弱少年,一下就會轉換成一副狂傲不羈,比任何人都高高在上的君主姿態。
“這個,是不是因為他看見了這座城市的秘密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
並沒有理解馮所說的意思,穗波皺了皺眉頭。
“穗波你難道還沒有注意到嗎?這個城市的違和感?”
“……啊。”
回想起了和馮重逢之前,有一天和樹一起在放學路上的情形。
真只是一瞬間——連安緹莉西亞都沒有注意到的,那稍微的違和感。
“樹擔任‘阿斯特拉爾’的社長也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對吧?在這期間,慢慢地這個城市的某處,那股力量有在進行中你也感覺到了吧?恐怕,就是在樹使用妖精眼之後開始的——”
反復發作的妖精眼,隨著它的發作運行,在那瞳孔之中,也有東西正在成長。
說到這,看著遠方的馮表情突然瞬間僵直了。
“怎麼了?”
“……來了。”
穗波轉身看過去時,馬上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氣息”。
令人恐懼的,禁忌的,巨大的“氣息”。
迅速膨脹過來得“氣息”——變成了白色的霧。從三叉口的其中一個方向湧來。
“怎麼了——!?”
馮擋在穗波的面前。
“榭寄生借我。”
穗波從披風內側,一下取出了榭寄生的箭。
“嗯,真不愧是穗波,雖然這是在日本找到的,但看來咒力的純度一點都沒有減弱。即使威爾士的森林也好,也找不到有這種程度的榭寄生。”
就著便“咻”的一聲把箭射出。
隨後,
“我命令。”
咒力來襲。
一瞬,聚集了比穗波平常還要高出數倍的咒力,形成讓人看起來目眩的強光,集中在了榭寄生之箭上。
就這樣,一下向霧中直射過去。
那並不是尋常的霧。孕育著許多的狂氣,且越來越濃。
“馮、那邊……!”
隨著莊嚴的詠唱,年輕人眯細了眼睛。
“我命令,犧牲了的怨敵,你將為那血和肉付出代價。那麼,按照我的期望,吞食一切幻想!”
纖長的手指,再次將箭射出。
榭寄生之箭劃開濃霧、仿佛要穿透遙遠彼方未知事物般,呈直線急速射去。
終於——
“啪嚓”一聲。
仿佛霧化破碎般的聲音。
世界——世界的幻想——同時碎散的聲音。
“——!”
綠色的色彩,貫穿了穗波的視網膜。
“……”
在事務所裏加班的貓屋敷,突然從辦公桌上抬起頭來。
桌上散開的原稿紙,是熬夜書寫的證明。端正犀利的眼睛下面,有著大大的黑眼圈。
貓屋敷身後睡在沙發上的美貫把身體蜷的小小的,睡得正香。玩累了的白虎也趴在她身上睡著了。
“ZZZZZZZZZZZZZZZ……”
兩人發出工整的睡息,非常的惹人憐愛。
但是,貓屋敷的視線卻在捕捉其他的東西。
“……貓屋敷先生?”
黑羽從空中不安地問道。
黑羽正做著會計的工作,最近經過穗波和貓屋敷的教導之後,黑羽也可以負責一部分“阿斯特拉爾”的會計工作了。
“那個,怎麼了?”
“沒。——哦呀,黑羽你才是,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呢。”
“那,那個,就是有一點點,感覺有點冷……”
輕輕地抱著自己的肩,黑羽說道。
身為靈體的黑羽,通常來說是不會感冒生病的。
所以,也就是說情況和通常不同,異常到連這個少女的身體也感覺到了寒氣和異狀。
“……喵。”
玄武撓了撓在思考著的貓屋敷的腳。
胖呼呼的頭,一點一點地示意著美貫的方向。
“——!”
貓屋敷很快就察覺到了異常。
“美貫?”
並迅速走過去,呼喚起美貫來。
但是美貫並沒有反應。
輕輕搖晃,再大聲叫她。但就算拍她的臉,美貫也沒有醒過來。
“貓屋敷先生?”
看見這奇怪的景象,黑羽緊縮眉頭。
接著,貓屋敷便一下向旁甩出手去。
“疾!”
放出數枚靈符。
一下就貼在了窗戶的四角。看不見的咒力覆蓋在了窗戶上。
——與此同時。
“叩”一聲,白色的怒濤撞擊在了窗戶上。
“哢嚓,哢嚓”窗戶不斷震動,連事務所的空氣都仿佛帶電一般炸開了。
黑羽非常清楚現在的事態。
剛才的是事務所的拒絕反映。外來的敵對的魔法,使這所古老洋館的結界啟動了,貓屋敷的靈符更是使之強化。
“那個白色的是——霧嗎?”
“可以過來幫下忙嗎?”
並沒有回答黑羽的問題,貓屋敷只是這樣回答道。
青年陰陽師把美貫抱了起來。三隻貓也跟了過來,只有白虎還在香甜的睡著。
“啊……是。”
美貫慢慢地浮了起來。
確認美貫被騷靈現象支撐起來之後,貓屋敷拿起了黑色的電話聽筒。
但是很快,就快下了。
“果然……電話打不通。社長和穗波的手機都聯繫不上。”
“打不通?”
對黑羽的重複確定,青年點點頭。
“雖然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暫且靜觀其變吧。”
這樣說道的貓屋敷的臉上——有著這個青年少有的——非常認真的表情。
間章
那是,讓人昏睡的搖籃。
那是,能溶化一切的魔力。
那是,孵化之前的蛹動。
那是,誕生之前的胎兒。
深深的黑暗中,黑暗的地之底,長久存在著的,像睡風飄動的孢子般的,又或者可以說是在海裏流動著的種子,接近永恆的時間被某種力量固定聚合了。
——但是,
被看見了
被那只眼睛。
被那只眼睛。
被那只眼睛。
過去,第一次讓自己作為自己被認識的,那只眼睛。
——所以
它抬起了頭。
從地上慢慢向天上延伸,伸出了長長的脖頸。
雖然只是那一百個頭的其中一個——這樣看來,實在是充滿勇氣。劃時代的行為
它問道:
“你是……嗎?”
纖細的聲音響起了。
看起來是期待這一刻已久。
只是發出聲音這般的快樂,
而且讓人感覺單是發出聲音這個行為,就讓它滿是愉悅。
快樂,非常愉快。相同的事情問了一遍又一遍。洪亮的,揚揚得意的,天真無邪的聲音。
“……嗎?”
“……嗎?”
不祥的——不成句子的聲音,在黑暗中持續傳達著。
最後,仿佛一聲歎息後,聽到了新的問句。
“我……到底是誰……?”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29 PM
第三章 霧中的魔法師
“小姐,那麼晚還要出去嗎?”
從家裏出來之時,被叫住了。
安緹莉西亞轉過頭來淡淡地笑了一下。
“是的,達芙奈,今晚我要出去一下。”
“我知道了,那你路上小心。”
嚴謹套裝姿態的女僕總管「本人主張陳呼為“管家”。」,恭敬地行了一禮。她是唯一留在日本的“蓋提亞”的門徒。
打開門,走到庭院內。
發現世界被一片濃霧籠罩。
無論薔薇園還是石像列,一切都被白色掩蓋。安緹莉西亞伸出手去,還有細細的水分子在手上聚集。
庭院裏分散著幾個人——正在做著草木養護工作的工人們都手捧著花草入睡了。
“啊呀呀。”
微微地苦笑,安緹莉西亞擦了擦有睡涎垂落的女僕唇邊。
之後,從正門走上外面的道路,霧也沒有散。
到處都能看到有人睡著,也可以看到車陷入圍牆內的光景。如果布留部市是一個大城市的話,這幅景象都不知道會引發多大騷動。
一片靜寂。
即使是郊外也不是說就完全遠離城市的喧嘩的。
但是,只限於今晚,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不止是人聲,還有蟲鳴,甚至連風的聲音都消失了。
“這座城市沉睡了阿。”
小聲說道,安緹莉西亞陷入了沉思。
今天並沒有“夜”降臨的報告。
而且這個霧,也不能認為是咒波污染的結果。
的確是有一股強大的咒力。但是卻充滿了原來人間的“氣息”。有很強的力量把城市催眠了。恐怕就算是魔法師,如果沒有很強的能力也不能從這睡眠中逃脫。
但是,咒力卻沒有被污染。
只能說是,自然界常見的咒力——在這之上的延長而已。
“……”
安緹莉西亞從以前開始就對布留部市報有一個疑問。
那就是詛咒事件的頻發,還有魔法師們的到訪。
雖然這樣,但也並不是因為靈脈或龍穴有多麼強大。雖然存在,但也僅此而已,很難想像能夠一年內誘發多次大規模的詛咒事件。
「說來,父親到這的原因是……」
心中微妙的騷動了起來。
尋著破了禁忌的父親的足跡,自己來到了這個城市。在這個城市裏,又遇到了樹。
說起來,為什麼父親會選擇這個城市呢?
或者還是說——只能選擇這座城市再沒有其他辦法了吧。
之後,還有“阿斯特拉爾”在這片土地上建立的理由。
點,連成了線。
把沒有意識到的東西全部連接起來,一個答案幾近得出。
「說起來,現在變成這樣……」
安緹莉西亞皺了皺眉頭。
腦海裏浮現的,是那少年的面容。
「樹———」
那個少年在這片濃霧中平安無事吧?
會不會又因為人太好而被捲入了某些事件?
自己也非常確定事件結果一定會變成這樣的。
這樣想到,
“笨蛋。”
只用一個詞就罵出了心中的感想。安緹莉西亞握緊了懷中的五芒星。
“———降臨吧弗內烏!支配二十九軍團的侯爵!”
少女在風中吟唱著。
靈體擁有實體顯現之際,從空氣中形成出了一股自然的風。
與安緹莉西亞最親近的——魔神銀鮫,出現在安緹莉西亞面前之後,便歡快地在空氣中游走。
“今晚,沒有避人耳目的必要了吧。”
仿佛帶點寂寞地笑笑,安緹莉西亞乘上了銀鮫的背。
黑色的裙邊,在夜風中飄揚。
向奇怪的魔法之夜進發——在成為操控七十二魔神的“蓋提亞”魔女的那一瞬間。
2
自己溶進了霧裏,樹能感覺到。
自己的身體慢慢的被分解了。細胞一個接一個以殘酷的速度被慢慢地剝離。
「啊……啊……啊……」
連抵抗都做不到。
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感覺全身都被無形的束縛著,連指尖都失去知覺了。
但是另人恐懼的,是這種感覺並不痛苦。
而幾近快樂。
或者可以說是,接近死亡的快樂。
感覺這樣下去的話,就算身體全部消失都不會後悔——就這樣緩慢沉穩地死去。
「我不要……這樣……」
樹咬緊牙關。
咬緊的牙齒就算沒有感覺了,也要這樣來維持自己的意識。這是不能使用魔法的自己,唯一知道的戰鬥方法。
至少在精神上面不要輸。
就在這個時候,那把“聲音”也在持續響起。
“你是……嗎?”
只有重要的地方,一直都聽不到。
到底是在叫誰?
到底是在乞求誰?
而且,與強大的“氣息”相比,這把“聲音”就顯得非常的細小。
如果不是這種狀態的話,說不定還不會被人發現這非常弱的聲音。
“我……是誰……?”
「你就算……問我……」
記憶的某處——在痛
但是,很快就又被右眼的障火給燃燒殆盡了。
燃燒般炙熱的發作在繼續,感覺右眼的眼窩都快焦了般。從視神經到大腦,只有燃燒的劇烈痛感。
「……看吧。視吧。觀吧。」
一下,從身體裏,有某種蠱動開始了
手動了
失去知覺的手指被某種力量驅使著,碰了碰眼罩,接著便彎曲了一根手指,準備拿開眼罩。
“不要!……”
也發不出聲音,只是從喉嚨裏噴露出一些空氣而已。
手指,拿下了眼罩——
——突然
“月光菩薩歸命,助我驅逐一切!”
濃霧散開了。
“帕嗒”——樹聽到了自己的身體一下掉落地面的聲音。
在竹林裏。
之後,在那整齊的綠色行列之間,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虛無僧——這樣的俗稱浮現在腦海,都是回想起時代劇的關係吧。
整張臉都被斗笠遮住了。胸前的緣箱,手裏拿著錫仗。無論怎麼看,雖然與時代劇有小小差別,但這個人影的形象正是與虛無僧非常相符。
“沒事吧,年輕人。”
“啊、啊、……是,是。”
點點頭,虛無僧把錫杖抻出。
“果然始發地是這裏嗎?——還記得貧僧吧?”
看著霧,虛無僧這樣問道。在這期間,霧已經恢復了剛才的狀態。
並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
蛇。
狼。
獅子。
蝙蝠。
但是,這些也都是透明的——並且好像是孩子的未完成圖畫般。
例如,蛇沒有眼睛,狼沒有尾巴,獅子沒有牙。蝙蝠沒有耳朵。
不完整的,霧化的野獸。
看起來是些柔軟又稚拙的怪物。
“果然還是這樣難看,剛孵化就是這個樣子啊。”
虛無僧用錫杖在肩膀上叩叩,在斗笠下調皮地笑了。
無牙的獅子跳起來。
巨大的身體跳過竹枝間,身體被帶出絲絲霧化,然後前爪穩健的落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虛無僧也拿出錫杖念著真言。
差不多同一時間,腳邊的蛇,左側的狼和上方的蝙蝠都一下襲來。
錫杖抓准空隙,一下向獅子的鼻面打去。
“……!”
樹倒吸了一口冷氣。
蛇的毒牙和狼的突襲也都撲空了,虛無僧的身體在竹林裏跳躍著。
這一切都有在隱隱約約中。
光源,只有從濃霧中滲透出的稍微光明。
“喝呀喝呀!”
但是,一切都仿佛不會有半點不便,虛無僧準確地揮動著錫杖。
一下一下的,狼的腿碎了,蛇變成了兩半。蝙蝠也被打落。獅子也因為第二次從腦門打下來的錫杖而散掉了。
“嘿呀,怎麼樣?不像垂死掙扎的野獸再努力一下嗎?”
面對剩下的狼,虛無僧喝道。
帶著點玩笑語氣,但是行動卻一點都不含糊。從這裏可以看出虛無僧厚實的修行。
“下輪的卵會怎樣孵化呢?就讓我檢查一下你們的實力吧!”
一下,錫杖突擊。
這個時候,樹看到了。
剩下的蝙蝠,就算失去了一邊翅膀也還是一下飛出,在虛無僧的背上落下牙。
“後面!”
隨著叫聲,虛無僧揮出了錫杖,到底哪邊快些呢。
蝙蝠的牙一下便劃破了袈裟的肩口。
之後,蝙蝠還不斷襲來。一邊對付著蝙蝠,虛無僧一邊念著真言:
“法力無邊之剛尊。”
並用指尖劃著印記。
真言、印記——加上不動明王。
憤怒的炎,能把人的一切煩惱燃燒。明王之擅長。
“歸命吧!”
拳頭處掀起了一股猛烈的炎之漩渦。
極度的熱量,一下就把霧形成的蝙蝠蒸發了。並不是物質的炎,而是能毀滅魔性的,咒力形成的炎。
“……切,看來做過頭了。”
把拳頭上還帶著火的碎末甩落,虛無僧小聲說道。
不知不覺間,狼的姿態消失了。
才出感覺到變薄了一點。
“……哈啊。”
樹一屁股坐了下來,歎了一口氣。
虛無僧轉過頭去,看向眼前的少年。
“你……到底是什麼人?”
從斗笠側,有一把聲音發問道。
“你、你又是誰?”
“你看得到剛才的野獸對吧?普通人是根本看不到的——那麼說,你是魔法師?”
「啊……」
連迷惑的時間都沒有。
“咻嚓”——
虛無僧突然從袈裟拿出近十支的武器,
錫杖、棍棒、長刀、六角棒——到底是藏在哪的?不斷的有法具從袖口和背後拿出,然後全部都對準了樹。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說不定會讓你嘗點苦頭哦。”
虛無僧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道。
“不,那個,我只是跟著一隻小狗走到這裏來的。”
“啊?小狗?”
“是,是的!在住宅區那邊發現了一隻受傷的小狗……我想著給它包紮了一下才追到這的……但是等回過神來身邊已經聚集了一片厚厚的濃霧。”
自己也覺得這是非常沒有說服力的言辭,但是到了這一步也只有說出事實。
但是--
突然,虛無僧大聲叫道。
“抱、抱歉!我竟然威脅了這個時代少有的善男!真是我支蓮一世的恥辱。為了向你道歉,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就算切腹--”
“不,不要!請不要為這種事切腹!!”
“不,都是我不好!至少也讓我做點什麼補償!”
脫下斗笠。虛無僧一下跪了下來。
五官分明的臉,年齡看起來比貓屋敷要大一點,大概三十多歲。頭髮剪成板寸,給人素樸的印象。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虛無僧擊了一下掌。
“哦哦!那個。應該還有剩……”
在手探入懷中,虛無僧拿出一張紙片。
那是一張名片。
反光的名片上,用行書體,印著深棕色的文字。
“貧僧在這個公司工作。如果有什麼麻煩的話,你可以來找我。”
接著,便有些羞愧般地,虛無僧--支蓮說道。
在那個名片中,伴隨著這個名字,還刻著這樣一句話--
“魔法師派遣公司?阿斯特拉爾
——能實現你願望的魔法師,出租中。”
濃濃的霧,覆蓋了整座城市。
馮用榭寄生之箭劃開的景色,也還是一下被那白色覆蓋了。
穗波還是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之前出現的情景,仿佛還在燃燒著她的眼睛。
“剛才的是……”
穗波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在霧的內側——她看到的是。
浩大的蠱動。
胎動,應該這麼說才準確吧。
“咕咚咕咚”有規則的律動,存在於霧的內側。
而且,那是什麼穗波非常清楚。
“那是……卵?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聽了顫抖著的穗波的言語,馮看了過去。
“穗波你果然知道嗎?關於這個城市的事情。”
“啊。”
穗波用手按了一下口角。
“算了沒事,魔法師也不是能隨便把什麼事情都說出來的。”
撥了撥眼前的霧,年輕人說道。
剛才驅散了霧氣的魔法氣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咒力殘留下來的氣味,也都抹得乾乾淨淨。咒力的制禦對魔法師而言是必需的技術,而馮的技術則異樣的高人一籌。
“——說起來,剛才的一切,不能代表有人接近了那個秘密嗎?”
聽了馮的話,穗波的臉都青了。
“……樹。”
“不可能是他吧。”
“但是,在這座城市!能誘發這樣異變的魔法師沒有第二個。”
輕輕地搖搖頭,馮繼續問道。
“說來,你打算怎麼做?”
“你說怎麼做……”
“這個霧對這座城市會形成什麼影響,我想你也注意到了吧?”
聽了這話,穗波咬了咬嘴唇。
雖然說是在夜裏,但是要在以前的話,現在這個時候仍然可以聽到朦朧的人聲和來自繁華城市裏的喧嘩,連住宅區裏做飯的聲音也可以聽到。
但是現在這美麗的一切都絕跡了。
“城市陷入了睡眠。”
馮這樣告訴穗波。
“沉睡這件事,雖然也不是什麼特殊現象。不限於被咒波污染,人能入睡多半也是咒波的現象。但是以一個城市為規模的話那就……”
語氣放慢了下來,年輕人繼續對少女說到。
“到了這地步不能再為‘阿斯特拉爾’守護秘密了。也有必要聽從‘協會’的判斷。如果是這種規模的話,一定要採取行動,我也是作為‘協會’監視員的身份和你說這番話的。”
“……”
不知道回應他些什麼,穗波只有咬緊了嘴唇。
年輕人說的有道理。
現代的魔法結社,絕對不是自由的存在。拿所屬‘協會’的‘阿斯特拉爾’來說的話,首先它的一切活動就不得不聽從‘協會’的指示。而且,沒經過“協會”許可就擅自行動的話,也會受到懲罰。
所以封鎖情報的話,這一天所產生的悲劇就有可能無法挽回。
“即使這樣……我……”
“還是說,要去找樹嗎?”
“……”
對馮的話,穗波猶豫了一下。
雖然猶豫了一下,可回答還是沒有改變。
“對不起。我……”
看著低下頭的穗波,年輕人笑了一下。
“那麼,暫且不談這個,首先先確定樹君平安無事吧?”
“馮——?!!”
“可愛的後輩在煩惱,我不可能不幫助嘛。”
“啊……”
穗波的唇有一點點的開啟,小小的顫抖著。然後在胸口前把雙手交叉,鞠了一躬。
“謝謝……”
看著低下頭的穗波這麼說道,馮又搔著臉笑了。
“而且——這說不定是個絕佳的機會。”
“……你是誰?”
“如果,這次這個是和樹的眼睛有關的東西——”
繼續的一句。
對穗波而言,是致命的美好的一句話。
“進行順利的話,說不定就能治好樹的眼睛了。”
“小樹的……眼睛……”
這句話給穗波帶來了不小的震動。馮繼續說道。
“所以——能告訴我嗎?樹曾經看到的東西。”
“……”
穗波動不了。
那是,對樹也保密的秘密。
自己犯下的罪——偏偏,卻要讓樹來代替自己接受懲罰。
“祖母……”
穗波想到。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
在“鬼屋”發生的那件事情。
為了在喜歡的男生面前逞強,因此而引發的慘劇。
“……”
沉思片刻,穗波在口中開始小聲念道。
“那是……‘龍’之卵。”
“‘龍’?”
“小樹……那一天,看到了在這個城市沉睡的,‘龍’的碎片。”
“‘龍’的碎片……”
在口中重複念道,馮靜靜地笑了。
因為隱藏在暗處,所以穗波並沒看到。
那是——幾乎不像人類的,非常非常溫柔的笑。
3
“啊,寫著‘阿斯特拉爾’,那麼支蓮你——”
對著緊盯名片的樹,叫做支蓮的虛無僧咧嘴笑了。
“哦哦、你知道嗎?!貧僧都沒有想到‘阿斯特拉爾’竟然會這樣出名!!”
“不、不是,並不是這樣——我是伊挺司的……”
“啊,沒有沒有,大家都知道那是好事。原來你是司社長的朋友啊。怪不得可以看到那些野獸了。”
虛無僧說完,便扭了扭自己的脖頸。
看來大家說的話都沒有互相聽明白,而且理解還有惡化的傾向。
“……那麼。”
支蓮接著又伸了一個懶腰。
“抱歉了少年,我要張一個結界了。你今晚能在這裏呆一夜嗎?”
“啊?為什麼……”
“因為城市沉睡了。”
虛無僧的眼神忽然轉為嚴肅的說道。
覆蓋了竹林的霧,因為它能見度都被削弱了。
“——你說城市……?!”
“在霧籠罩城市的期間,魔法師如果能力不強的話也不能躲過這讓人沉睡的霧。等會,那傢伙就要趁著這勢頭孵化了。不知道是誰,把封印一個個給破壞了……這個晚上不結束的話,可是要弄出人命的。”
“……”
雖然樹對虛無僧的那番話大部分都沒有聽明白,但是也有稍稍瞭解情況了。
這個城市,正處在危險的邊緣。
就在自己生活的這座城市嗎?
而且,是關係到自己——關係到“阿斯特拉爾”的問題。
「……這樣,不行」
“我……是誰?……”
回想起了那把不可思議的“聲音”。
聽起來非常的耳熟,在強大的“氣息”中傳來的弱小,纖細的“聲音”。
「和我,有關係嗎?」
樹自問道。
右眼仿佛產生了共鳴般。
「與這個眼睛……有關係嗎?」
只是想了一會,就感到恐怖。
還有剛才那種程度的痛,灼熱,仿佛連神經線的中芯也被牽動了,劇烈的痛苦。
但是。
“——你想成為什麼樣的社長?”
年情人說的那番話,還殘留在心中。
“就是這樣,抱歉了,貧僧得趕快……”
拿著錫杖,正準備劃出結屆的支蓮,讓樹退下。
“支蓮……”
樹說道。
“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才的,到底是什麼?”
“你問來幹什麼?”
“我有……知道的義務。”
“義務?什麼樣的義務?”
對迷惑著的支蓮,這回樹鼓起勇氣說出了全部。
“我身為社長,有知道的義務。”
“——社、長?”
“作為‘阿斯特拉爾’的現任社長,要求你說明事件的實情。”
輕輕地,樹全部說了出來。
再次,右眼又感覺到了燃燒起來的痛感。
“——你!?”
膝蓋跪了下來。帶著刺痛的右眼的蠱動,讓樹吼叫了起來。
「……看吧。視吧。觀吧。」
「為什麼……還沒有結束……」
以前從未發生過的,結束沒多久之後又緊接著發作的劇烈疼痛。
仿佛被這疼痛牽引著般,被捲進了霧中。
竹林在震動。
一時散開的霧再次聚集,霧化之獸再次恢復了原貌。
蛇。
獅子。
蝙蝠。
沒有任何一部分的欠缺,以完美的姿態復活了。
“什麼……?!這再生的也太早了吧?!”
“哢嚓”一聲,之前指向樹的發器一下被支蓮全部收回。
「……看吧。視吧。觀吧。」
這個期間,仿佛右眼也開始呼喚般。
竭盡全力的呼喚。
就像在呼喚兄弟一般,呼喚著親人。
霧之野獸還在繼續增加,十……二十……三十。埋沒了竹林。
“你……?”
支蓮終於注意到某種關聯而看向樹。
“難道,那個眼睛……你是……司大人的兒子嗎?”
樹也回答不出聲來。
右眼越來越熱,似乎要燃燒起來了一樣。
直至樹的神經,內臟——直到腦子裏全部都要燃燒起來了一樣!
“可惡,把眼罩給我!!”
把樹的頭強扭過來,支蓮一把將手放在了樹的臉上。
「啊……!」
一瞬,樹被絕望籠罩。
眼罩,被拿掉了。
可是,妖精眼並沒有露出來。
快速地,支蓮用念珠在樹的眼睛周圍到頭部圍繞了一圈。
一邊劃著印,支蓮念著真言。
“鳥樞沙摩明王歸命!擁有實力與策略的你用無上的權威來束縛這一切吧。”
鳥樞沙摩明王。
五大明王之一,燃燒一切不淨的清佛的化身。
那股咒力,附在了卷在樹眼睛上的那幾顆念珠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間,右眼的灼熱膨脹了樹倍以上——
與此同時,連那些霧化之獸也簡直就想變魔術一般。
一瞬間就消失了。
“啊啊啊、啊……”
樹一下垂下頭來。
還沒有失去意識真是不可思議,極度的痛苦也不允許失去意識。
“果然是尤戴克斯的眼罩。”
在那樣的樹跟前,搖了搖那根眼罩,支蓮皺緊了眉頭。
“這眼罩上的一切封印都被破壞了。”
「被……破壞……?」
此時,支蓮跪了下來。
“失禮了,年輕人。”
“啊!啊啊!……”
連驚訝的聲音,也不能很順暢地發出。
“少主已經成長得這般大了,沒能認出是少主,真是我支蓮一生的罪責,我已經有接受罪罰的覺悟了。”
“沒,沒……我已經不要緊了……也不必稱呼我……少主。”
樹淡淡地笑笑。
「這麼說……這個人和我,以前見過面……」
一邊回想著,樹一邊問起重要的事情。
“說起來……你剛才說的是怎麼回事?……你說……眼罩被破壞了?”
表情嚴肅的支蓮點了點頭,道:
“這個眼罩是尤戴克斯,黑澤爾然後還有貧僧三人一起合力制做的。但是,能抑制魔眼的封印,也基本被破壞了。這個也是——而且,這個城市的守護封印也被某人破壞了。對少主的眼睛來說,眼罩被破壞,魔性就無法抑制這是必然的。”
“……!”
“少主,你心中有底嗎?在這樹小時之內,你有和法力強大的魔法師見過面嗎?”
支蓮向虛弱的樹關切地問道。
結果——樹猜到了。
“難道是,馮……”
“什麼?”
慌張的,樹從西裝的口袋拿出手機。想確定一下。
但是無論是穗波的號碼還是“阿斯特拉爾”和安緹莉西亞的電話都聯繫不上。
“——少主?”
“……我不……快點回去的話可不行……”
不能想像馮就是破壞眼罩的魔法師。
但是除他以外也再想不到還有何人了。
——“請變堅強。”
一下,樹想起了頭被撫摸時的情形。
在那之後,右眼就開始了暴走的狀態。
勉強想站起來,比起疼痛,比起疲憊,焦慮更讓人難耐。
“你打算做什麼?”
對支蓮的問語,樹回答道:
“我想去……確認看看……”
咬緊牙關,再一次說道。
“有不得不確定……的事情……”
4
每次都在夢中見到那天的事。
夢見的是將那個男孩帶到那被稱做“鬼屋”的小小洋館裏時的情景。
那時穗波六歲,男孩子五歲。
看來非常老實的男孩子的實際身份,穗波是知道的/
因為祖母已經告訴過她。
“那孩子擁有妖精眼。”
祖母說。
那時,穗波是多麼興奮啊。
不能對任何說的,作為魔法師所擁有的力量。
不能對任何說的,必須進行的魔法師的修行。
但是,即使沒有這些,那個男孩也是特別的。
妖精眼!
是很久以前的魔法師才擁有的,傳說中的瞳孔。
雖然沒有對人說過,但是對穗波來說,那個男孩就像英雄一樣。不管被誰欺負,不管多麼膽小,對穗波來說都沒有關係。
正因為這樣吧。
終於不能忍耐了,把男生帶了出來。
因為想與他共有秘密。
既然都是“特別的”——那麼,成為好朋友吧。
就這麼任性。
這麼地……愚蠢。
然後,得到了與著愚蠢行為相印的懲罰。
相遇了。
與那——“龍”的碎片。
用身體攔下女孩,男子盯著霧的那邊看。
從深處的深處,底層的底層,什麼都不能躲過妖精眼。
“那是……‘龍’嗎?”
黑羽忽閃著大大的眼睛問道。
霧已經覆蓋了整個布留部市。因為沒有雲,在高樓頂上還看得見月亮和星星。
黑羽使用騷靈現象,移動到了與“阿斯特拉爾”相鄰的最高的一個高樓上。
在那裏的話,整個布留部市就可以一目了然。
一片白——被暴力般的白色包圍著,小小的地方都市。
“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個新人對這些事沒有什麼瞭解。”
貓屋敷解釋道。
“但是聽說將‘阿斯特拉爾’建立在布留部市的原因,就是為了抑制沉睡的‘龍’。”
“但是,‘龍’什麼的……”
說到一半,黑羽閉上了嘴。
她想起了,自己入社時有一隻三頭魔犬。最近,雖然不知道被哪里收養了,但是毫無疑問那也是不為人知的生物。
“不過這裏的龍,是不同於單純的魔獸的。原本被稱做‘龍’的魔獸就分成幾個種類。現在所說的魔獸的‘龍’,潛藏在魔法師的潛在意識中的,作為力的象徵的‘龍’。
——以及,自然現象具像化的,自然界的‘龍’。”
最後,貓屋敷莊嚴地宣告。
在這種氛圍的壓制下,黑羽失去了言語。
“不過,基於‘龍’的自然現象,就算和咒力無關也經常能看見。”
“……啊?”
對發出疑問的黑羽,貓屋敷靠近後告訴了她一個單詞。
“那就是暴風雨。”
食指還一下下地在黑羽面前轉動著。
“身為自然靈的龍,在很多的神話裏都有登場。在日本是大蛇,中國是女媧,希臘是特瑞法力斯「注:Typhoeus,希臘神話的百頭巨怪」,這特瑞法力斯用英語來讀就是颱風。——也就是,暴風雨。大概的規模和能力都能觀測的到。按現在在布留部市發生的來說,屬強力但並不是很大的。”
黑羽聽了之後非常的驚訝。
單是想像到大規模的景象,就被自己的想像壓倒了。
包圍著布留部市全體的——“龍”。
這個霧,不單單是力的展現,也是龍的具現化。
“但、但是,說起來就算是暴風雨,也不可能讓大家都睡著了啊!”
“這個說的也是,我所說的‘暴風雨’既是一種自然現象,也是一種自然靈。叫做暴風雨的水準自然現象,如果被咒力干擾的時候——也就是說,就會變成‘龍’。”
一下一下轉動著的食指,一下與另一隻手的手指聯絡在了一起,“龍”——被這麼樣形容了出來。
“啊,如果難理解的話,就想像為是暴風雨的幽靈就好了。”
“就像我一樣是幽靈嗎?”
“對。也不是所有死去了的人都會變成和黑羽一樣不是嗎?這也是一樣的,在自然現象中,稀少的‘龍’如果在有條件的場合下就可以形成。對沒有形狀的‘龍’就沒有什麼限制。”
貓屋敷並不知道。
正在差不多同時,在竹林中“龍”的碎片——霧化之獸們,正應了他所教授的事實。
但是結果這位青年陰陽師所說的,只是關於“龍”現象的一般論而已。
現在“阿斯特拉爾”裏資格最老的他,關於創設時期的疑問也還有很多不瞭解。
貓屋敷最後把視線轉向了美貫。
“唔……不要亂動,小心摔下哦。”
到底看見了什麼樣的夢?和白虎一起包裹在毛毯裏的美貫,手腳都不停地亂動著。
在那額頭上貼上靈符,貓屋敷念道。
“疾——”
“唔啊!!”
小小的電擊在遊走,美貫和白虎同時發出了悲鳴,一下跳了起來。
眼睛一下睜開來,美貫“呋嚕呋嚕”地搖搖著頭。
“啊、啊、什麼?!……啊,這是哪里?是在室外嗎?”
“我們在事務所旁邊的大樓上哦,具體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問黑羽吧。”
“啊?啊、啊……是。”
被指名的黑羽慌忙點點頭。
在這期間,貓屋敷一下抓住白虎的脖子,把它與其它的得三隻貓放在了一起。
“白虎,朱雀,青龍,玄武,拜託大家了。首先是要找到社長和穗波,找不到可就麻煩了。”
調整了一下呼吸。
貓屋敷一下拿起扇子,翻了開來。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成六十四大卦。六十四大卦結三百八十四爻——”
扇子在旋轉。
聽了貓屋敷的話語,四隻貓輕輕顫抖著。
“喵~~~~~~~~~~~~~~~~~嗚~~~~~~~~~~~~~~~~~~~~”
貓們發出尖叫。
四隻貓——不,正確的來說不止四隻,因為從那以後,貓們的數量在靜靜地增加。
就像貓屋敷所說的那樣,一隻變成了兩隻,兩隻變成了四隻,四隻變成了八隻,在急速地加劇。
這是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陣。
貓屋敷利用了絕妙的操作咒力的可能,使出了魔法增長術。
“——拜託了哦。”
最後祈禱般,向貓們小聲說道。
然後,貓咪們,就一齊向沉睡的城市進發而去。——
5
即使在白冷的霧中,那座塔也還是傲然向天。
位於城市的中央,這是布留部市的地標,水晶塔。
水晶塔的前面是市政廳。塔里也被導入了當時最先端的設備。整體高度超過了100米,位於市政廳前的廣場,在市民之中也取得了廣泛的好評。
穗波他們,現在就站在這塔的下方。
“你感覺到了嗎?穗波。”
“嗯……一部分。”
對馮的提問,穗波點點頭。
之後從外套中取出的,是中間穿了一個小孔的小圓石。
在凱爾特中,開了自然穴的圓石非常的珍貴。被作為魔法的媒介使用。是傳導穗波咒力最適當的東西。
向分開的道路,一一投出圓石。穗波低低地詠唱出咒語。
“力之圓錐,我祈願,擁有圓石的祝福。找尋出我要尋覓的人。”
然後,圓石都分別立了起來,像有生命一般旋轉著。
塔周圍一圈的範圍內,霧都一下消失了。
“果然,不使用凱爾特魔法啊。”
馮開口道。
“這是凱爾特魔法啊。”
“力量的來源是月和圓錐的力量,這是魔女術吧?嚴格來說不能算是正統的凱爾特魔法。雖然相性不錯,但是勉強組合起來,會有難處。只是因為是穗波。才克服了這些難處。”
“……我不太喜歡正統的做法。”
少女的視線垂了下來。
穗波他們正在尋找的,是“龍”——孵化之前的卵。
這裏就是所謂的龍穴,只要找到了龍穴,也可以找到“力量的源頭。”
也就是說,流向世界的咒力的起始點。
這種地方會給城市帶來榮光。特別是有龍穴存在的地方就有可能是一國的首都。
只要把它想成是一個海峽中的大漩渦就好了。
咒力形成的巨大的漩渦。
大蛇,女媧,特瑞法力斯,暴風雨所代表的意思。
綜合起來,也就是所謂的——
——“龍”。
“這個城市的基本靈脈流有兩股。一股從丹生山到城市的東部。一股從葦原山到城市的西部。雖然中心點常常移動,穗波的話應該明白。只要以前曾經見過,就會有線索。”
馮的說明,使穗波回想起來了。
對,應該是遇見過的。
自己和“龍”的碎片。雖然是破散的記憶,的確是應該在哪遇見過的。
——“小樹!小樹!小樹!”
哭喊的自己,還有倒下的男生。
那個時候,的確看到了。
看到的瞬間,自己的意識也一下破散了。因為太過恐懼所以魔法和魔術都忘記了,得到了眼前男子的幫助,把那個記憶連上了絲線。
男子接著說明到現在的任務,是要把沉睡的卵引出來。
“把卵引出來?”
“就是這樣,把作為主因的卵引來這邊的話,樹就算遇上麻煩,也可以自然地解決了。”
馮靜靜地說道。
“他的妖精眼,被強大的咒力扭曲了。無論是多麼優秀的魔法師,都幾乎不可能淨化這個污穢本身的。但是,‘龍’的話又另當別論。”
輕聲的說話溫柔地撫挲著穗波的耳朵。
“小樹的眼睛,可以治好……?”
穗波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是夢中幾次看到的。
這是幾次祈禱過的。
對穗波而言,這比什麼都好,是最重要的事情。正因為想治好樹的眼睛,所以要成為最好的魔法師——當初就是這樣祈願著的。
不。
——還是說因為想償還。
穗波點了點頭,下定了決心。
“我,要去尋找‘龍’——”
這麼說的時候,
突然,馮的眉頭皺了皺。
“對不起,你可以先行一布嗎?”
“啊,但是……”
“嗯,那拜託了。”
馮在她背上推了推,穗波便慢慢消失在了圓石消失的方向。雖然穗波有好幾次不安地回過頭來,但是很快就看不到她了——原本怪霧的能見度也只有十米左右。
現在只剩下了馮一人。
“……啊呀啊呀。”
輕輕地聳了聳肩,年輕人小小地深呼吸。
這時。
“您這是打算去哪兒?”
一陣動聽的聲音,從天空降落。
馮慢慢地抬起頭。
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有一條巨大的銀鮫遊走在霧中。乘坐在上面的少女有著分明的五官,姿態帶著不可思議的威嚴,非常地美麗。
在少女的身旁,張開雙翼的黑鳩落地了。
這黑鳩正是所羅門的魔神——沙克斯。找到馮他們的,也是這黑鳩吧。
“包含這霧的事情在內,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與濃霧很適合的暗色裙子在風中飄蕩,少女微笑了一下。
……安緹莉西亞?雷?梅劄斯。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31 PM
第四章 魔法師與調換兒
經過了幾秒鐘緊張的對峙。
“你好,有半天沒見了。”
向著空中,馮還是平常的笑容。微笑地行了一禮。感覺不到包含任何雜質,純粹的笑容。
“……”
騎著銀鮫的安緹莉西亞,一下舉起手,握了一把霧。
從指間感覺到了冰冷的水分子。
“這個霧……”
魔女開口道:
“是‘龍’的吐息嗎?”
“真不愧是梅紮斯家族的當家。”
苦笑著,馮搔了搔臉。
“我關於這城市有一點想調查的東西。據我說推測的,這裏就是這個霧的出處。”
安緹莉西亞的聲音非常冰冷。
碧眼像槍口一般向年輕人突襲——那是叫人心臟都幾近停止的嚴厲視線。
“你到底打算在這個城市幹什麼?”
“……你說的是?”
“我和穗波不同,我可不會無條件信賴你。你的來訪只有半天‘龍’就孵化了。我不會心地善良到把這兩件事分開想。”
安緹莉西亞沉穩地說道。
在她腳下,馮歎了一口氣。
“真頭痛啊,我還真沒想到會有你來妨害。”
“除‘阿斯特拉爾’外,這個城市也是‘蓋提亞’的地盤。如果你隨意玩弄這個城市的話,無論是誰也好,都必須要有相應的覺悟。”
“……覺悟嗎?還真是恐怖啊。”
一邊說道,年輕人一邊在周圍生出不可視的漩渦。
那是咒力。
沒有妖精眼的安緹莉西亞是看不到的。但是她的肌膚卻感覺得到。從孩提時候開始,已經習慣親近的,魔法的“氣息”。
“說起來,你是穗波的前輩對吧?”
安緹莉西亞問道。
“世界上少有的使用凱爾特魔法的人。我記得,德魯伊最高等的魔法,不就是足以覆蓋一國的霧嗎?而且,也的確是和‘龍’有關的傳承。”
馮一下笑了。
一點也感覺不到惡意,是那樣天真無邪的笑。
“我命令!”
臉上帶著那樣的笑容,手卻一下射出了榭寄生之箭。
螺旋快速旋轉的箭撥開霧,畫著曲線,向乘著銀鮫的少女襲去。
“真不巧,這一招早就見穗波使慣了!”
銀鮫一下用尾巴就把箭擋開了。
與此同時,黑鳩張開了翅膀。
張開嘴,釋放出了咒力。
“QW-P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
禁忌的聲音。
能讓萬物腐敗的聲音,震動著霧,加上咒力真正讓對手吃了一記的話,是會從內臟到骨頭都要腐化的。
慌忙地,年輕人的指間彈出了圓石。
“我命令!”
隨著語言,兩個石頭互相結合在了一起。
“咻”一聲。
兩個石頭敲響的聲音,與黑鳩的聲音形成了完全相殺的結果。
“——!”
安緹莉西亞戰慄著。
以前都沒有這樣直接,魔法被破壞的事情。就連與那尤戴克斯對峙之時,也還是經過了一番消耗戰的。
「他使用的真是……和穗波一樣的凱爾特魔法嗎?」
穗波的話,需要吟唱,也還需要借用媒介導出咒力。
連基本的攻防戰都沒有。
非常自然的——簡直像呼吸一般的魔法。
“你……想要的是什麼?”
強忍著顫抖,安緹莉西亞問道。
馮仍然保持微笑。
“‘龍’的力量?‘阿斯特拉爾’的失敗?單單作為魔法師的好奇心?”
儘管這麼問,安緹莉西亞卻感覺那一個都不是。
馮閉嘴不答。
直至這一步,也沒有半點邪惡,在馮身上也感覺不到像魔法師般的渴望。
難以理解的存在。
無論怎樣,都沒有從心底湧上來的敵意。連使出強力魔法說必須的,根本的熱情都沒有。
「難道……」
少女咬了咬嘴唇。
但是,彷彿知道少女的內心一般,年輕人還是溫柔地笑了笑。
“無論是哪一個,你都不會接受不是嗎?”
緊迫的空氣,在兩人之間凝結。
“……”
“……”
經過一段短暫的沉默。
安緹莉西亞從裙子裏,那出了兩個黃銅之壺。本來認為沒有必要,不過到了這一步看來不使用不行。
“——Idostronglycommandthee,byBeralanensis,Baldachiensis,Paumachla,andApologleSedes;bythemostPowerfulPrinces,Genii,Lichide,andMinistersoftheTartareanAbode;andbytheChiefPrinceoftheSeatofApologiaintheNinthLegion——”
安緹莉西亞開始喚唱起魔神。
就在中途——
“——安緹!”
“穗波?!”
從水晶塔的陰影處,穗波回來了。
瞪著大大的水藍色的眼睛,向上空的安緹莉西亞看去。
“安緹,為什麼……”
雖然有一瞬間吃了一驚——但是很快振奮精神,安緹莉西亞這樣說道:
“你難道不知道嗎?穗波?擅自碰觸‘龍’——是違反禁忌的。”
安緹莉西亞嚴厲地瞪著穗波。
“你們打算幹什麼?”
“……我們。”
穗波躊躇著。
咬著紅色的唇,俯下頭。
眼前少女少有的姿態——也讓安緹莉西亞回想起過去的光景。
學院時代一開始,一直在班中被孤立的,日本人的混血兒。為了唯一的一個目的,要成為“最好的魔法師”的女孩。
連安緹莉西亞也沒有告訴的,這個目的——
“——可以喲穗波,你告訴她吧。”
馮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了。
就這樣,穗波像下定了決心般抬起頭來。
如果用語言來告白,是非常容易的。
“我們打算……把‘龍’——當作祭品。”
“穗波——”
下意識地,安緹莉西亞叫道。
真不敢相信。
在明確不過的,禁忌的行為。而且是與想要變為魔法的魔法師一樣,是第一級的禁忌。
“你到底,想做,什麼?”
“因為我……想治好小樹的眼睛……”
一下握緊拳頭,但是這次穗波堅定地盯著安緹莉西亞的眼睛看,這麼說道。
“樹的眼睛。”
彷彿有點震驚,安緹莉西亞小聲說道。
“所以我……不會讓步……”
穗波的手隱藏在了暗色的披風裏。
從那裏拿出的,是魔法的秘儀。
“——!”
安緹莉西亞下意識地握了握“所羅門五芒星”。
有一點她很明白。
就是眼前的這個穗波,絕對不會退讓。
與正確還是錯誤無關——只是為了實現心中的所願,她才行使魔法。
「穗波……」
安緹莉西亞咬了咬嘴唇。
「但是,這樣的……並不是我的本意……」
呼吸一下急速起來。
互相都知道對方的實力。雖然還有沒給對方看過的招術,但都是除了奪走對方性命以外,絕對不會使用的秘術。
那麼,結果,到底是哪方的“死”呢?
“……!”
霧——潰散了。
不,粒子重新聚集,形成了新的形態。
那個形態變成了長長的漩渦,卷住了水晶塔。突然呈現一直線的霧崩落了,向三個魔法師伸出了利牙。
那正是“龍”的利牙。
“是‘龍’嗎——?!”
安緹莉西亞很快,向守護的魔神發出命令。
但是,到了這一步魔神做什麼都沒有用了。
用牙將銀鮫撕碎,吞入了黑鳩的頭,安緹莉西亞看到了這一切。
那牙就這樣向瀝青地面撞去——連地基也粉碎了。
就像砂糖玩具一樣,又彷彿巧克力一般,大地斷裂了。
連逃的時間也沒有,三個魔法師。被捲入了陷落的地下。
2
飛上上空的黑羽,最初發現了那副景象。
“貓屋敷先生,那個——!”
““““喵喵喵喵””””
在前面帶路的貓們也叫了起來。在黑羽手指的方向,雖然有霧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隱約中還是可以看到一陣被掀起的朦朧的土塵。
那是在水晶塔的方向。
“……切!我們來遲了嗎?”
追著引路的貓們,貓屋敷一時語塞。
五分鐘前,還是一小時前?
「如果不是致命的話,那還好……」
“貓屋敷先生……”
從腰際傳來了一陣很擔心的聲音。
跟在背後跑來的美貫,抬頭看著青年。
溫柔的摸著那個頭,青年鼓勵到。
“不要緊,穗波不會因為這樣就受傷。”
“嗯……”
安慰著點點頭的美貫,貓屋敷陷入了思考。
「問題是,穗波有沒把自己牽連進去。」
青年已經有了思想準備。
從那個馮來的時候,心中就滿是不安。雖然沒有證實過,但布留部市全體的靈脈都發生了異常,青年也都注意到了。
而且,沒想到那麼快就被牽扯進了事態。
為自己的天真後悔。
作為“阿斯特拉爾”唯一資格最老的社員,痛感自己的未成熟。
「……如果是司社長的話,會怎麼辦呢?」
或者,如果是尤戴克斯,黑澤爾和支蓮的話……
自己有好好追隨著前輩們的腳步嗎?或者是,只是一昧地往錯誤的方向走去?
中斷這樣的思考,首先要想出解決的策略。
“黑羽,你能先過去看看嗎?”
“好的,我試試看”
黑羽向高處飛去。
“不,等等!”
但是正要往前的時候,貓屋敷卻攔下了她。
視線往旁邊看了看。
“……你可以出來了吧?”
向霧那邊喊道。
很快就從霧中滲出了一個人影。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一個人影
“——只是半天不在,還真是發生了大的騷動啊。”
“啊!……”
光是聽聲音,就讓美貫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把她擋在身後,貓屋敷說出了人影的名字。
“影崎先生。”
帶著平常般淡薄笑容的影崎繼續說道。
“呀呀,一回來就看見了這片霧。真是嚇了我一跳喲。我還在想如果找不到你該怎麼辦?”
調整了一下西裝的領口,行了一個六十度的禮。
還是沒變的一副悠閒的表情,感覺不到任何特徵的動作。就算遇上了這樣的奇禍,叫影崎的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也是一點都不慌張什麼都沒有改變。
“那麼能告訴我事實的真相了嗎?‘阿斯特拉爾’的各位。”
啪嗒啪嗒,從地面的裂口處還不斷有灰塵掉落。
從上方彷彿還有人工照明射入。沐浴在一片光亮中,塵土漂浮著,形成了一片美麗的光景。但是一想到自己也被弄髒了,安緹莉西亞就高興不起來。
“……!”
甩了甩金色的長捲髮,站起身。
奇跡般的,並沒有受很大的傷。只是有幾處微微的擦傷。裙子也沒有多大的破損。
「應該是托弗內鳥的福吧?」
如果原本是不死的魔神的話,一般的攻擊不會有什麼事情。但是“龍”的牙的話就可以讓靈體消失,而且在短時間內也不可以喚起。
閉上了眼睛。
看起來,好像是陷落到了地下街的樣子。
是因為深夜的關係嗎?所有的鋪面都關閉了,也嗅不到人的氣息。
因為剛才的衝擊帶來的危害到底有多大,現在雖然也不是很清楚,但明白的是瓦礫下好像沒有人被埋住,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剛才的“龍”……」
安緹莉西亞繼續思考著。
隨著孵化,“龍”的各種變化會把周圍捲進去。剛才的霧之魔獸也是這樣吧/
重要的問題是,“龍”的孵化正在進行這件事。
本來在成長之前所屬“協會”管理——在自然靈中也只有“龍”是特別的。也並不是單單因為它的力量強大。
如果完全孵化的話,“龍”就會引起世界的變革。
擁有意志的靈脈如果變成“龍”的正體的話,那“龍”所在的地方就會成為能和大國的首都匹敵的靈的都市。
如果,這個“龍”的存在被保密隱藏了起來的話——
“‘阿斯特拉爾’……會被‘協會’擊潰……”
如果失去了“阿斯特拉爾”的話,安緹莉西亞想像了一下。
如果失去了那溫柔的空間。失去了那還是小學生的巫女,喜歡貓的陰陽師,還有那凱爾特魔女的話——
那個少年一定會非常的傷心。
這樣的話安緹莉西亞就有十分的戰鬥理由。
“……必須制止。”
“為什麼,非要制止不可?”
對安緹莉西亞小聲說出的話語,突然有了回應。
悄悄的,從地下街的黑暗角落出現了一個人影。
“……馮!”
安緹莉西亞反射性地取出黃銅壺。
這回她沒有半點猶豫地壺蓋彈起,開始了喚唱。
“——來吧馬爾巴士!統治三十六軍團的王!”
“——來吧馬爾巴士!統治六十軍團的堅定騎士!”
黃金獅子,一下出現在安緹莉西亞的左側。
鋼鐵的騎士,則出現在了安緹莉西亞的右側與她並排站著。
雙方都被足以令人恐懼的咒力纏繞,從白色的牙到鋼槍,都釋放出了壯絕的靈氣。
他們是在七十二魔神之中最勇猛的,為了血和戰鬥才誕生的惡靈們。
但是,
“為什麼你要喚他們出來?”
年輕人問道,站在兩個魔神之前,一點也不慌張。
“是為了‘蓋提亞’的權益,還是為了‘龍’?”
在魔神和年輕人之間,凝結了一股殺氣。
年輕人繼續問道。
“或者還是說,是為了樹那傢伙?”
安緹莉西亞雪白的臉上一下子染上了朱紅的顏色。
“但是——這些都是騙人的吧!”
一句話,年輕人都將魔女的思念斬斷了。
“——!”
“我在想。”
但是微笑保持不變,年輕人繼續溫柔地說道。
“要說好感,就是人與人的真心交換,魔法也是相同的,就是以交換成立的行為。”
沒有任何魔法,只有年輕人的聲音響起,能直射入對方心中的,纖細溫柔的聲音。
「……為什麼。」
手放在額頭上,安緹莉西亞搖了搖。
果然——到了這一步,還是不能把眼前的年輕人當做敵人來看待。
安緹莉西亞明白自己有好戰的性格。對魔法師而言擁有這種個性,未必是負面的。
可是。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卻不同。
無論怎麼煽動敵意,告訴自己他是應該要打倒的對手,可還是無法把這種感情貫徹到底。
年輕人的身影,不知為何和那個少年的姿態重疊了起來——讓內心一片柔軟。
安緹莉西亞咬緊牙關。
“——你到底想說什麼?”
安緹莉西亞用攻擊的語氣問道。
可是年輕人卻理所當然似的回答道。
“對魔法師而言,原本就一無所有不是嗎。”
這句話——的確——,刺穿了安緹莉西亞的心。
“事到如今,你還能為他奉獻什麼呢?只要你身為魔女,就沒有什麼能奉獻給他人的東西吧?你不是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出賣給了惡魔和魔法嗎?”
正如他所言。
所謂魔法師,就是這種東西。
捨棄了其他一切道路,捨棄了其他一切恩惠,只是將最初的異行,繼續下去。
經過數十代,將執著層層積累。
在那沒有夾帶個人感情的餘地,有沒有夾帶的可能。
“再加上,你還是所羅門的公主。”
年輕人帶著透明的笑容說道。
“你是繼承了與魔神結下的契約的人對吧。那契約也可以說是為了讓未來繼承的‘齒輪’吧。”
為了能“繼續”讓魔法師這樣的異端存在,安緹莉西亞才存在。
她也是繼承魔神的契約,再把它傳承給下一代的“裝置”。
她也可以說成是其中一環的“齒輪”。
所羅門的公主,是役使七十二魔神魔法師中的魔法師,有這幾重的宿命束縛著她。
……這種事情,安緹莉西亞在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但是年輕人的話語還是打亂了她的心情。
舌頭麻痺了,喉嚨也相當的乾渴。
心裏承認了這個年輕人的話語。
「……這個人。」
醒悟到了。
這個年輕人,並沒有什麼意圖。
並不是謊言,也不是偽裝。
他所說的都是大實話。
只是自然地帶出了自己沒對任何人說的,隱藏在自己眼睛裏的真實。
這樣,年輕人的確和那少年很像。
因為太過的無防備地讓他走了進來,與腦海裏不覺想起來的少安,重疊了起來。
“所以,無論你想怎麼幫忙,都是徒勞。”
年輕人下出了結論。
“你只要還身為所羅門的魔法師,就不能為任何人犧牲。無論何時失去友人,或者失去戀人結果也是一樣——這也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地下街只有無盡地的沉默延續著。
有某種“蠱動”隱進了霧裏,隨著冰冷的空氣一起舞動。伴隨著“龍”的孵化現象,氣勢彷彿更加威猛了一般。
“——那麼,我該告辭了。”
馮回過頭來道。
“……說的也是呢。”
安緹莉西亞表示同意。
馮的笑容變深了。
“從出生開始就是魔女。我——不,我們都不是無垢的。”
安緹莉西亞繼續靜靜地說道。
“無論身體還是靈魂還是靈體,細胞的一小片都沒有例外,都染上了魔法的顏色。這不值得憤怒,也不應該悲哀。——但是——”
說到這,少女就歎了一口氣。混進了霧裏的吐息。
隔了一聲呼吸後。
“但是,正因為這樣……”
少女垂下眼簾繼續說道。
一下把手放在胸口,彷彿在守護重要的東西般,偉大的魔女這樣繼續說道:
“正因為這樣——只有這顆心,不能混入任何雜質,是屬於那個人的。無論身體還是靈魂,我都不能奉獻給那個人。所以,只有在這個心中深處的東西,不會讓給其他人。只有這一點,是我唯一的真實。”
“——!”
到此,馮第一次吃了一驚。
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這位少女並不是魔女。
即使操縱著七十二魔神也好,即使研修了一萬本魔法書也好,站在這裏的少女都不是魔女。
“他還真有福氣。”
年輕人這麼說道。
“有人會為他的事,這樣的焦慮。”
馮說完,皺了皺眉頭。
但是好像很奇怪般,安緹莉西亞按住了嘴唇。
“怎麼了?”
“剛才,終於明白了。”
這樣,安緹莉西亞微笑道。
像普通的少女一樣,開朗地笑了。
“對了,你一定沒有很重要的人。”
年輕人並沒有回答安緹莉西亞,只是不解地盯著她看。
“說起來無論在哪,做什麼,還有的你的身份是什麼,這種東西和人喜歡上人都是沒有關係的。所以,會問出這種問題,正說明了你的滑稽。”
“……”
年輕人曖昧地咪了一下眼睛。
潛藏在那瞳孔中的狂妄,安緹莉西亞已經注意到了。
溫柔的狂妄。
無償地拯救他人,同時,也無償地傷害他人的精神。
“……果然,你還是和樹不同。”
安緹莉西亞斷言道。
“我已經沒有什麼話和你講了。我只是想你告訴我穗波她現在在哪?”
“現在她正在尋找‘龍’的途中吧,原本我就是來幫助她實現願望的。”
只是來幫助她實現願望。
因為這句話,安緹莉西亞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的確,是這樣的吧。
就算這個人的目的不明,可是他剛才的話應該不會假。
但是,他剛才所說的。
是來幫她實現願望的——這可能是他的溫柔好意也說不定。但是結果還是錯誤的。因為眼望如果勉強實現的話,是不會得到幸福的。
然後,也可以說還不如不實現的好,這樣的願望。
“你也夠了吧,反正我現在只要擊退你就好了。”
一下,把手向旁邊揮去。
終於得到了主人的確認,兩旁的魔神彷彿都很高興般。
黃金的獅子露出了牙齒,鋼鐵騎士舉起了槍。
年輕人只是在那前面站著。
靜靜的咒力繼續膨脹,快要一決雌雄了。
就在這個時候,
“安緹莉西亞!”
聲音突然響起。
“……啊?”
安緹莉西亞會過頭來。
從和陷落的地表相接的那堆瓦礫上,出現了新的人影。
那個人影跑了過來。
在瓦礫中奔跑,其間還摔了交,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一邊按著頭念道:
“痛痛痛……”
真是——沒有一點形象。
就連眼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念珠。好像是從哪來的瘋癲異人一般。
但是……
此時安緹莉西亞的淚水卻流了出來。
心中有一股爆發的情感,不能抑制了。
“安緹莉西亞小姐,你不要緊吧?”
伊庭樹,這麼問道。
3
從瓦礫上滑落的人影。還有一個。
那就是虛無僧。
和樹差不多的小身材,也一下落到平地上。
揮動著錫杖,彷彿驅趕惡靈般地向馮揮去。
“你就是元兇嗎?!”
在霧也滲透了進來的地下街,嚴肅的聲音迴響著。
“引起城市的騷動,還破壞了這位少年的眼罩,你到底打算幹什麼?請老實交待!”
“……原來如此。”
馮苦笑了一下。
“原來你們倆遇上了啊,這可真是預料之外。”
“……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是樹的聲音。
踉踉蹌蹌跑到安緹莉西亞的身邊,因為太過努力奔跑,臉色都變成病人一般的菜色了。
實際上說他是病人也不為過。
這樣的疲勞,都是因為右眼的發作太強的關係。
“馮……是真的嗎,我的眼睛,還有‘龍’的事?”
樹按了按自己被念珠覆蓋著的右眼。
雖然暴走已經過去了,疼痛卻還沒有完全消失。在右眼的深處,還殘留著很強烈的疼痛。在這個霧中,那個疼痛好像更加加劇了一樣。
“對,這是穗波所希望的。”
馮簡潔地回答道。
“她說想治好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因為那是她的願望。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的願望。我來為她實現。為此,用‘龍’來做祭品也是必須的,這有什麼不好嗎?”
“……啊?”
這麼笑著說道,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惡意。
這個年輕人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帶有敵意也感覺不到他的背叛。是非常透明純粹的——好意,——就近好意的東西。
但是也就是說,也還不完全是好意。
“沒用的。”
安緹莉西亞說道。
“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有合理的動機。”
“但是……”
“樹,已經沒有時間了!”
接著少年,安緹莉西亞看了看年輕人。
魔神也察覺到主人的意思而上前來。
“怎麼樣?馮,看來你好像做了很多白費勁的事請。”
“啊,是這樣嗎?”
支蓮一方,首先也可以看出是站在她那邊的。也沒有應答,只是盯著馮,又一邊沉下腰來,一邊食指與中指並列豎起來,開始走起古流的步伐。
“很好嘛。”
馮點點頭。
“冒牌貨的話,這樣的陣營是必要的。”
「……冒牌貨?」
在樹還沒有理解這個詞語之前,魔神們就先躍了過去。
這是安緹莉西亞的第一選擇。
金獅之牙在游走,騎士的長槍在咆哮。
找準時機,支蓮從上方揮下錫杖。
並沒有事先商量好的行動,但是一切也配合的很好。一瞬間,彷彿人的身體都要解體。從指尖到頭髮,都不能躲過這攻擊的暴風雨。
是錯覺?
下一個瞬間,馮的身體,已經在利爪和長槍的軌跡之外了。
“什麼——?”
“怎麼回事?”
所羅門的魔女和虛無僧兩人都呻吟著。
雖然魔神和支蓮的攻擊都沒有停止——但是,馮全部都輕輕地躲過去了。
簡直就像舞蹈一般。
總能提前預知似的,牙和長槍還有錫杖都撲向虛空。
躲避並不狼狽,腳步也相當輕鬆優美。
就是擊不中他。
“那個……動作……”
樹瞪大了眼睛。
簡直就像從最初開始就知道對方的一切行動一樣。
從哪里,要開始什麼樣的攻擊。要抓住怎麼樣的時機,如同一開始就知道了。
能預見一切一般的魔力。
“……難道。”
「……看吧,視吧,觀吧。」
“唔啊……”
感覺到念珠的壓迫感,痛苦讓樹大叫了起來。
與此同時,發生了新的異變。
“馬爾巴士!埃利歐格!”
隨著安緹莉西亞的悲鳴,騎士和獅子的身影都變薄了,
“咒力……”
咒力被分解了,樹看到了。
叫咒力的這種東西,從騎士和獅子的身體——不,是從安緹莉西亞和支蓮的周圍流出。喪失魔法之源的咒力的話,也就等於魔神力量的喪失。
“OTHOUwickedanddisobedientspiritN,becausethouhastrebelled,andhastnotobeyednorregardedbeingallgloriousandincomprehensible……”
抓緊“所羅門的五芒星”,安緹莉西亞吟唱起喚起的咒文。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命令。”
馮笑了。
榭寄生之箭一下飛出。
騎士和獅子就這樣在霧中消失了。榭寄生之箭與咒力的消失起了相乘的效果,令魔神保持不了實體。
“四路諸佛歸命!”
口中念著真言,單手劃著印,支蓮腳化狐步。
“風天歸命。“
風天。是印度神話中的風之神。是“胎藏界曼陀羅十二天”之一。
借助風天的權威跳了起來,周圍一下處在真空狀態,魔性被撕裂了。
但是卻一點用處也沒有——
年輕人眼前雲散霧開,只有金髮在風中擺動。
“哦!?”
“辛苦了。”
在耳邊,馮小聲說道。
注意到這個的瞬間,支蓮倒了下去。
鮮血流了出來,年輕人手裏拿著的榭寄生之長槍,斜斜地撕裂了支蓮的袈裟。
支蓮踉蹌的腳步不穩,看來傷勢不淺。
地下街的地板,被一片紅色弄汙了。
“……你……”
但是,此時連自己的傷勢也毫不在意。
無論支蓮還是安緹莉西亞,都呼吸緊促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龍’只是附加品。”
年輕人這樣說道。
年輕人的手摸了摸眼睛周圍,接著出現在他掌裏的,是有顏色的隱形眼鏡。
“我想要的,從最初開始就是只有兩人。”
閉上的眼睛,緩緩地睜開。
「那只眼睛……」
樹的右眼一陣激痛,眼前的一切都歪斜了。
可是,只有年輕人的瞳孔——沒有比這更能看得清楚的,即使是在霧之中,也絕對也不會看錯的色彩。
年輕人的瞳孔所散發的,是人類絕對沒有見過的,異樣的色彩。
“早就想見見了。”
馮這樣說。
那個瞳孔,紅的不可思議。
“想見見那個擁有這個妖精眼——能成為真正的魔法師的,另一個人。”
紅玉一般赤紅而美麗——人類的色素中絕不可能存在的顏色——真紅之瞳。
間章
“想……見……”
不斷響起的聲音,穿透了黑暗。
在腦裏直接響起,不成“聲音”的“聲音”。或者也可以說這是,要傳達給他人的強烈的意識。
水晶塔的最上層,特別展望台。休息日一般開放。百米的展望台為了方便市民觀景還有特殊的裝有玻璃的瞭望台。
穗波現在就身處在那。
電燈一個都沒開,在夜霧中只有少量城市裏的光線傳來。
彷彿在霧的海上飄浮的客船。
只是,在這客船上乘坐的,是非常危險的物體。
無論地上還是天空,無論是玻璃還是水泥混凝土都可以穿透的“力”之流。
“龍”的精髓——嚴格來講,就是這樣。
說起“龍”的水準在還沒有孵化之前——拿人類來比喻的話,幼稚園的小孩就是這個程度吧。
穗波問道:
“你想見的……是誰?”
“想……見……”
在穗波的腦內映出一個人影。
“……啊……”
少女的唇張成小小的O型。
她認識的——一個少年的,小時候的身影。
還是被自己叫作“小樹”的時候的那個少年。
看到這個,不能忍受,穗波的唇微動了。
“我也想……見他啊……”
小聲地說出。
只是,沒有想到可以在和以前那樣的情況下見面。
——自己,選擇了要治好樹的眼睛。
向禁忌出手,與安緹莉西亞相爭。這樣也好,即使這樣也想償還。
可是,變成一個人的話,疑念就像陰雲一樣湧上來。穗波抑制不了地問自己——能償還一切嗎?
這個方法,真的好嗎?
這回自己真的不會後悔了嗎?
沒有答案。
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答案。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32 PM
第五章 龍與魔法師
“原本馮?庫魯達作為調換兒「changeling」就很有名……”
瞭解了事情大概之後,影崎這樣說道。
“……changeling?調換兒?”
“歐洲古老的傳說,說的是剛生下來的孩子被妖精偷走的故事。而且據說時間以朝日和晚霞出現的時間居多。”
看到黑羽一臉地不明白,貓屋敷解釋道。
即使這樣,對影崎視線裏的敵意,還是沒有改變。簡直就好像看到百年夙敵似的。彷彿要從這眼神中守護自己重要的人一樣,美貫被擋在了貓屋敷的身後。
“說起來也是被叫做妖精的現象。”
毫不介意地,影崎繼續補充道。
“即使是‘協會’也沒有發現過的妖精存在的現象。只是把叫做妖精之環的這個現象,臨時地稱呼為‘妖精所為’而已。調換兒——丟失小孩的超自然現象也是其中之一。”
在日本,被稱作神隱。
去了世界的另一邊的孩子們。
就算回到了這邊的世界,也不能普通地生活。只要窺探了一下那邊的世界,就一定會受到影響。
例如,身體。
例如,精神。
還有例如——異能。
“所以正是這樣。調換兒在魔法師之中也是被禁忌討厭的。他的存在就代表著無邊的魔法,對當權得益者是個大威脅。”
“他們都是突然的變異嗎?”
“你也知道嗎?馮?庫魯達,和伊庭樹的體質是相同的哦。”
“——妖精眼?!”
黑羽和美貫,瞪圓了眼睛。
只有貓屋敷用不變的沉穩語氣說道。
“所以……穗波才去馮那裏學魔法嗎?”
“這個也只有她知道吧?但是,要說‘協會’唯一認定有妖精眼的人類是他就是。”
過了一會。
“——是發生了什麼嗎?”
貓屋敷再一次問道。
“哈,是什麼呢……”
“不要給我裝傻,我不認為‘協會’會沒有任何好處就透露這麼重要的情報。而且,剛剛說過變更負責人,沒有理由半日就回來吧。影崎……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淺淺地笑了笑,影崎聳了聳肩。
在那之後,說出了這樣一個詞語。
“——‘螺旋之蛇’「注:被稱為奧芬「Ophion」的蛇,形象為用自的嘴咬住自己的尾巴,構成O型。早期基督教諾斯替派的一個分支“拜蛇教”「Ophites」,他們崇拜奧芬,將它和耶穌混為一談。」。”
貓屋敷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聽說了馮?庫魯達有和那個組織接觸的情報,為了確認,才慌忙趕回來,結果就是折副狀況。”
“……”
貓屋敷什麼都說不出來。
影崎繼續著話語。
“現在,‘協會’正在為封鎖這個地域而在商討了。如果今夜還不能結束的話,就算派駐先發隊也沒關係了。在這種情況下,‘阿斯特拉爾’最終只會成為處罰對象。”
封鎖,這樣簡單地說出。
這樣的力量,只有‘協會’擁有。與古老權利社會結下淵源的組織,在地方都市這麼一個容易隔離的地方,進行情報操作,偽裝工作——進行這種類的行動都是很容易的。
“情況如果變成這樣的話——那麼我以前也說過,貓屋敷和美貫就會回到原來的所屬對吧?”
“這正是你所期望的吧?”
最後貓屋敷反駁道。
“沒沒。……對我而言,我還是很期待‘阿斯特拉爾’的精彩作戰哦。那麼在此失禮。”
感覺非常不真實的,影崎笑笑。
就這樣,男人消失在霧中。
在看不到那背影之後——
“社長哥哥他……”
美貫眼睛充滿淚水。
搖搖頭擦去大顆的淚水,貓屋敷像鼓勵她一般笑了。
“還來得及……。無論是社長、穗波,我都會想辦法看看。”
這個時候,青年的視線在腳邊遊走。
“玄武、白虎、可以嗎?”
“……喵”
“喵!”
眼簾有些聳拉下來想睡覺一般的玄武,還有蓄勢待發的白虎叫道。
濃霧中,沒有任何事物——能從那個青年人的瞳孔中逃走。
赤紅色的瞳孔。
像棲宿了落日的顏色在裏邊,讓人的視線離不開的那雙眼睛。
“你……”
安緹莉西亞,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說過了,我是妖精眼喲。”
馮笑了。
那個笑容,明明和剛才的完全相同,卻感覺簡直包含其他的意思一樣。或者也可以說,讓這個微笑也染上了瞳孔的深處的妖豔緋色一般。
“——艾利歐格!”
聽到魔女的叫喚,鋼鐵騎士動了。
一下,卷起了風。
以至今為止最快的速度進行突襲。能破碎岩石的豪槍,化作了迅雷。
可是,馮卻似乎瞭解了他的行動。
“遺憾。”
他笑道。
預知了對手的動作,馮悠然地閃到了騎士的旁邊。
之後,榭寄生之槍,一下從艾利歐格的側腹穿至肩口。
“艾利歐格?!”
在安緹莉西亞的悲鳴下——騎士消失了。
同時,受傷的支蓮跑了起來。一瞬間,就從袈裟的袖口裏放出了刀狀的影子。
“帝釋天歸命!借我力量!”
獨鈷杵。
古代印度武器的密教法具。法具周圍有“刃軍神?帝釋天”之雷纏繞,支蓮向馮投甄而去。
使出了最後的牽制。
支蓮停在與馮只有一步的距離,從背部取出了錫杖和六角棒。魔法消失了,換成了近距離戰鬥。就算流血,支蓮想也只有帶入短距離決戰他才有勝利的可能。
“折伏——!”
這個想法並沒有錯。
但是馮的動作卻大大超出了支蓮的想像。
只是偏了偏頭就躲過了獨鈷杵。從上方揮下的錫杖在千鈞一髮之時也被躲過了。交錯間榭寄生之槍在回轉。
六角棒截住了榭寄生之槍,但是支蓮的這防禦也只是一時之間。
在數十分之一秒內,六角棒就被粉碎了。比起咒力,是純粹敗北在打擊的力度上。在馮的細腕中就有這樣的鋼力隱藏著。
“嗯,你的判斷很好。”
之後悠閒地,說出了冷靜的評價。但是,伴隨著這個聲音,是風車高速旋轉般的離心力第二擊。
“——哦哦哦哦!”
這回是錫杖支持著支蓮的身體。
無視重力,支蓮在地板上平行地被吹飛。
咣!
響起不吉的聲音,小小的身體被撞在牆上後下一瞬摔在了地板上一動不動了。樹一時間反映不過來。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也只不過是短短數秒的攻防戰而已。
“支蓮!”
想要跑過去的樹,被黑色蕾絲袖口的腕攔了下來。
“沒用的,樹!”
安緹莉西亞張開了手。
“現在不能接近馮!”
“但,但是……”
“我會想辦法的……”
握著“所羅門五芒星”,安緹莉西亞說道。
那個側臉,異常的發青。
「啊……」
樹咬緊牙關。
要役使魔神,就需要和那個強大的力量成比例的,膨大的來自術者的集中力。
而且集中力被打斷的話,一切襲擊魔神的力量就會打擊在術者身上。
再加上,馮的妖精眼,明顯能制禦周圍的咒力。在馮視線內所使用的魔法,都會變弱。必然,所羅門的七十二魔神要維持實體就很難了,也給術者倍增負擔。
“怎麼了?”
馮問道。
“你的妖精眼,不給我看看嗎?”
“不可伊,樹!”
很快,安緹莉西亞制止道。
目的就是樹的妖精眼嗎?
馮剛才的華語,彷彿是對樹發出挑釁一般。
無論伊挺樹多麼的沒顧氣和懦弱,看到這種光景,也沒有坐視不顧的道理。
膝蓋顫抖著,樹咬緊牙關。
“這是……為什麼?”
樹這樣問道。
“我還想,再確定一次。為什麼,馮要用這種做法來實現穗波的願望呢?”
“因為回來了,吧?”
年輕人,自己也好像感覺到很不可思議般偏偏頭。
“常有的問題。我所看見的紅色,和你所看見的紅色是相同的嗎?這樣的感覺。回來了之後好像突然不見了。”
馮所說的,樹一點都沒有明白。
回來了?
從哪?
說來,突然右眼的深處,閃過一道光景。
——異國的夕陽中。
彷彿無論到哪都躲不過,都要籠罩在它之下一般,非常鮮豔的夕陽。
一直盯著看,連自己現在所在位置的感覺都變曖昧了。
「這是哪……」
“我們倆是一個人。”
馮這樣說道。
“既然回來了,恐怕,不管過多久都是一個人。所以才有歸宿。有需要我們的人。所以,實現別人的願望是當然的吧?因為,我希望自己比任何人都被人需要。”
不對,馮心裏動了一下。
樹不會因為這種理由去幫助人,不會認可用這種理由去幫助人。
“我……不明白。”
“真遺憾。”
年輕人的瞳孔,越發放出紅色的光。
樹的右眼也一下熱起來。
彷彿要把念珠燃燒起來般的熱。眼窩被炎埋入的感覺。這個熱度,感覺非常舒服。
“絕對不能露出右眼。”
不覺想起來,昨天和穗波的約定。
「穗波……對不起……」
樹的手指放在了繞在右眼的念珠上。
“樹!”
「即使這樣……」
還是勉強的用力。
念珠被一下扯開,彷彿從念珠處開解,右眼一下解放——
——瞬間。
有什麼落了進來。
從落塵,從瓦礫,從地表,不斷崩落。
~~~~~~~~~~喵嗚~~~~~~~~~~~~~~~~~~~~~~~~~~~~~`
發出高鳴的,是大量的貓影。
“——貓屋敷?”
在樹發出了驚訝的聲音之前,貓們開始了行動。
“連我家的社長都要誘惑的話那可真是讓人頭痛。”
含著笑的聲音在地下街的空間裏響起,貓們一擁而進。
伴隨著這些貓的身影,樹,安緹莉西亞,支蓮三人的身影都一下消失在了貓群裏。
“原來如此,打算這樣救回大家嗎?”
馮點點頭。
“但是,只有樹不行,給我留下吧。”
妖精眼散發出紅色的光輝,放出了榭寄生之箭。
悲鳴響起。
數枝箭無情地遊走,一些貓消失了,彷彿被橡膠擦去一般消失得那樣無情。這個,也就是馮的妖精眼的利害之處。
之後——正像馮要求的那樣,只有倒下的樹的身姿剩了下來。
“……哦呀,‘龍’?”
馮的眉頭揚了起來。
霧之龍,纏繞在了昏倒過去的樹身上。
“你還真是受魔性的東西歡迎呢。”
淡淡地笑了笑。
然後,馮抱起少年,向地下街的暗處走去。
2
“沙啊啊啊”—貓的影子們在舞動著。
在霧中,像電波一樣地行走著。
終於在高樓處轉角,進入了某個小巷子。之後貓們就像小山一樣堆出來,一下仍下兩個身體,就這樣消失了。
“……啊呀啊呀。”
看到這番情景,貓屋敷終於舒了一口氣
“沒有把社長帶出來嗎?雖然有點遺憾——但是連支蓮都在,有點意外呢。”
苦笑。
說完,貓屋敷一下跪了下來。
“貓屋敷先生?!”
慌忙地,美貫和黑羽跑過去把他撐了起來。雖然美貫有點扶不穩,但是黑羽總算用騷靈現象把青年的身體給支撐住了。
“呀呀,謝謝……真,辛苦了。”
貓們的消失也就代表力量侵蝕了作為術者的貓屋敷。
術被破的時候,必然到訪的攻擊。
“……還是,休息一下的好。
“不用,一想到現在的狀況,就不能安心。現在離天亮,也還剩幾小時了……”
勉強地笑笑,貓屋敷回答黑羽道。
實際上,不只是時間,現在無論哪方面都已經來不及了。
“龍”和妖精眼。樹被抓住了。穗波也被馮控制住了。這樣四面楚歌,天一亮的話,“協會”的先發隊就要來了。
只有半天的時間,貓屋敷想到。
只是半天,就這樣改變了世界。身為魔法師的自己知道的再清楚不過。
這個現實殘酷的苛責著貓屋敷的內心。
不能這樣下去。
貓屋敷把消極的想法一下咬碎在牙齒裏。
接著開始整理起思緒——
“問題是,他們喚出‘龍’來到底想幹什麼……”
“……據說是祭品。”
有人回答。
“安緹莉西亞?!”——美貫反應最快地說道。
“做了多餘的事呢,逞強的陰陽師先生。”
安緹莉西亞,在地上稍稍撐起了上半身。
不自然的煞白的臉搖了搖,一陣目眩。她的魔神剛才也被打倒了。大概是那個連鎖攻擊的關係吧?安緹莉西亞現在的表情和動作還有些緩慢。
但是,貓屋敷現在卻被別的事情奪去了注意力。
“……你剛才,說龍什麼?”
“穗波那笨蛋。要拿龍做祭品。來治療樹的眼睛。”
樹倒在了黑暗中。
有了身在海上的柔軟觸感。
沒有上下左右的世界搖晃著,連右目的熱度也彷彿溶化在了那片溫柔之中。
“我……是誰……?”
又聽到了那把“聲音”。
“我不知道……啊……”
直接的回答道。
但是,“聲音”彷彿還不明白一般。
“我……是誰……?”
繼續問道。
帶著哭腔的“聲音”。
彷彿和親人分開了的孩子,讓人聽了為之動容的“聲音”。樹也終於找到了回憶。
真的,沒有遇見過嗎?
自己真和這個“聲音”的主人,沒有在哪遇見過嗎?
思考,思考,思考。
突然,某種記憶在腦裏蘇醒了。
“小樹……”
是誰?
感覺以前的確有人這樣稱呼自己。
在自己記憶完全消失的那一年內。從幼稚園升到小學的,樹忘記了的那部分。
說來——是在那個叫做“鬼屋”的場所。
自己——和某人在一起。
對,是個女孩子。
最重要的名字——
“……小安。”
記憶中朦朧的名字,被樹說了出來。
但就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記憶就淡淡地熔化,漸漸地消失了。
「啊……!」
愕然的,回過神來樹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不對。
是不能記起。
為什麼不能保持這個記憶?只有十年前的那個事件,從樹的意識裏被馬上隔阻了。
「……為什麼?」
沒有辦法。
失去重要東西的喪失感,侵襲者樹的內心。
取而代之的是,樹的右眼還看到了其他形狀。
「啊?——」
黑暗被集中了。
奇妙的形容,但也只有這樣表達。黑暗的密度突然激增,形成一個形狀。
“我……是誰……?”
在這個形狀中有一隻手伸出。
小小的,五歲女孩的手。
樹瞪大了眼睛。
“你……是‘龍’……?”
“……小安。”
躺在地板上的樹,口裏說著這個名字。
“啊!……”
這個名字,引起了穗波的注意。
因為那是,自己很久以前的小名——以為不會再從樹口中聽到的名字。
慌忙把耳朵貼近,樹卻沒有再說出什麼了。
在水晶塔的特別展望臺上。
樹躺倒在特別展望台的地上畫著的魔法陣中。為了原本在森林裏誕生的凱爾特魔法能方便地在城市中使用,魔法陣周圍配置了榭寄生和圓石。把凱爾特魔法那股強大的力量之源和魔發陣結合在了一起。
樹的頭上,一片炙熱的陽炎空間。
——“龍”之卵。
“那麼,準備好了嗎?穗波。”
從背後傳來了聲音。
“……馮。”
穗波默默轉過頭來,年輕人淡淡地笑了。
碧眼中有著無底的冰涼,笑顏卻沒有一絲的陰雲。
“我……”
“在凱爾特魔法中,最大的力源……就是祭品。”
馮慢慢說道。
“而且祭品越貴重的話,魔法之力就會越增加。”
代表了凱爾特魔法的魔法特性——“靈樹之末裔”。
那個是和自然密接的魔法特性。
根據和自然的融合,或者說根絕自然污穢的反動,得到“力源”這樣的魔法特性。
這樣的代表,就是祭品。
例如牲畜,例如狩獵得到的獵物,最究極的產個拿人作為祭品犧牲。從污穢的反動中,帶出不尋常的“力”。
古代的德魯伊,和羅馬軍為敵的時候,因為污穢了森林而帶來自滅。據說是觸犯了森林。
所以,穗波從未使用過那個力量。
凱爾特魔法說到底也是源自魔女術的“力”——月之力,圓錐的力,並加以運用。
“應該可以治好樹的眼睛吧。”
馮牽過了穗波的手。
“治好……”
輕輕地,穗波碰了碰樹的臉。
從那頭部到右眼,念珠被卷了起來。被那念珠壓制的污穢,讓穗波一直很後悔。
“這個少年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也可以說,他最終會被自己的眼睛吞殺。”
十年前尤戴克斯所說的那句話在耳邊響起。
讓穗波下定決心要成為“世界第一的魔法師”的那句話。
但是,在學習的過程中愈加瞭解魔法,就愈對樹的右眼感到絕望。
用什麼來比喻樹的右眼的話,那就像是“雞尾酒”一樣的東西。
把果汁和酒精混在一起誰都能做的到,但是一旦混合了之後再分開就是無人做的到的。
和這個相同。
樹的瞳孔,有著一切致命的污穢。並不止是單單的妖精眼,而還藏有了其他的秘密。
樹的無意識,用“忘卻”和“膽怯”守護著自己,但這也是有限度的。
在超越限度之前能否趕上。
穗波一直都很在意這個。
現在,終於能實現願望了——
「為什麼,我……」
無法言喻的心情,壓制著穗波
年輕人,上前一步。
“開始吧,以‘龍’當祭品。”
走近了魔法陣。
那個瞳孔,一下染上了別樣的顏色
“我命令!”
穗波勉強地吟唱道
“我祈願!”
集中了聲音,形成了一個音波之圓。在凱爾特魔法中,這是魔法最初的生命形狀。
就像古代遺跡環狀圓柱一般,圓環的形狀帶給了魔法很大的影響。
“我們成為靈樹之末裔,我們是神聖森林的子民,我們擁有偉大的犧牲,請賜予我們偉大的力量。”
“哢嚓哢嚓”——特別展望台的硬質玻璃被震動了。
太過濃密的咒力,引起了物理的現象——生出了兩股與靈脈對抗的力。
那個咒力,充滿了這個世界。
赤色。
紅色。
妖精眼——開始侵蝕世界。
3
風開始了不自然的跳躍。
伴隨著咒力,是魔之風。不是魔法師的人,長時間接觸這風也會侵蝕呼吸和目眩吧。
這樣來說,在霧的籠罩之下大部分的市民在沉睡中也應該還是件幸運的事吧。
“你沒事吧?貓癡陰陽師。”
“你才是,腳都站不穩了不是?”
互相地對罵了幾句後,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互相看了看。
在水晶塔的入口。
把受了重傷的支蓮交給美貫和黑羽。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再次回到了這裏。現在魔法戰鬥的關鍵,就要看這兩位了。
馮的話就無情面可講,如果和穗波為敵的話,黑羽和美貫就不能在場。
魔法師必要的正常情理,這種東西兩個人都欠缺。
只是,從安緹莉西亞來講的話,這個欠缺也可以看作是對她的祝福。
「讓人也有一點羨慕呢。」
普通人類的思考方式。
普通人類的生存方式。
無論哪一點都和安緹莉西亞距離很遠,貓屋敷對這點很明白。
“對魔法師而言,原本就一無所有不是嗎。”
馮的話,結果並沒有錯。
原本安緹莉西亞並不以身為魔法師為恥。因為這是自己選擇的生存方式。有時候會被誇獎,有時候會被羨慕,也就是這樣。
突然——思路被拉回。
“——陰陽師。”
安緹莉西亞叫到自己身旁的青年。
“什麼事?”
“你為什麼會在‘阿斯特拉爾’中的?”
“這個……”
一邊摸了摸肩膀上的青龍的頭,貓屋敷偏了偏頭。
“穗波最初打算來‘阿斯特拉爾’,大概就是想治療樹的眼睛。黑羽是幽靈,我也聽說了美貫家裏的事情。但是,只有你不同不是?”
“唔,我有點摸不清你問題的意圖。”
稍微思考了一陣。
貓屋敷又單刀直入地向安緹莉西亞問道。
“那你又為什麼想要守護‘阿斯特拉爾’?”
“啊,這是因為以前有個約定。”
貓屋敷腦裏有被撞擊了一下的感覺。
之後舉目向遠方看去,苦笑了一下。
“——啊,我大概和你是同樣的理由。”
停頓了一下,更說道:
“大概,沒有比這讓人更心情好的地方。”
貓屋敷默默地說道。
“……或許,是這樣。”
安緹莉西亞也承認。
此時城市中的霧,開始了急速地集中。
和暴風雲雨一起紛紛旋轉,收縮。看起來,彷彿世界上的一切都要被捲入這股惡霧裏。
實際上,是這樣的。
靈脈的話,也是這城市的精髓。靈脈都成為祭品的話,在一定意義上就等於謀殺了這座城市。
“要快——在那邊——”
貓屋敷向水晶塔的入口處揚揚頭。
“等等!”
安緹莉西亞叫住就這樣跑過去的貓屋敷。
瞬間。
彷彿有股力量要阻止他們一般,隨之在道路一旁的安緹莉西亞,發出了高聲驚叫。
“什麼——?”
“那是……什麼……?!”
絕望的顏色,染黑了兩人瞳孔。
眼前並排豎立著的電線桿接二連三地粉碎,碎片劃破了建築物的玻璃。彷彿下起一場危險的透明雨。
接著,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那邊糅合著——
然後,各處的碎片都被集合了,重疊起來,彷彿小孩的積木一樣,組成了一個形狀。
全長可以和小型的高樓匹敵的形狀。
“‘龍’……”
安緹莉西亞發出了驚呆了的聲音。
的確,這個“龍”的瞳孔是玻璃碎片形成的球。
鱗是水泥混凝土的再構成。
牙是錚錚鐵骨。
潛伏在現代城市裏的自然靈,如果要直接現形的話,就會變成這種東西。這種姿態對城市來講才是最自然的。
“我……是誰……?”
用不成“聲音”的“聲音”,龍咆哮道。
就像傳說中那樣的,巨大的野獸的咆哮。
“你就是……‘龍’……?”
樹問道。
眼前的女子,一下偏了偏頭。
“‘龍’……”
幼小的眉宇間,反復棲宿著一個疑問符般——當然這一切並不是演技,謊言原本也瞞不過樹的右眼。
“終於……見面了……”
“……和我嗎?……那個,為什麼?……”
“你……”
女孩說道:
“你……以前,和我見過對吧?”
“和你嗎?……”
右目又開始了疼痛。
樹回想不起來的記憶,在聽到了女孩的說話後,再次在腦中一瞬閃過。
女孩露出傷心的表情。
“你……忘記了嗎?”
「……!」
樹的心被深深地撞擊了一下。
彷彿碰到了自己的罪,非常的疼痛。對回想不起來的東西,或者說忘記了的東西的重要性,咬齒不甘。
「我……」
樹自問道。
自己——還什麼都不知道就到了這。
無論穗波的事情,還是馮的事情,還是自己的事情。
什麼都不知道,就來到了這裏。
「但是……」
只是不知道嗎?
實際上不是只是忘記了嗎?
“那傢伙,畢業後就直奔‘阿斯特拉爾’來了。”
安緹莉西亞的話再次回想在腦內。
“或許是和誰的,約定也說不定。”
樹卻不想讓穗波知道自己已經從安緹莉西亞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你……還記得嗎?”
“我……沒有忘記……什麼都……忘不了。”
女孩回答。
“約定……好了……”
“約定?……”
聽到這,樹愣了一下。
女孩此時,卻馬上轉身走去。
“你要去哪?”
樹慌忙問道。
“我……”
女孩淡淡地笑了笑。
那讓人琢磨不透的表情,映在了樹的右眼中。
“我……很快就要被殺了……”
那個姿態,就像被破壞了的玩具。
彷彿被人工堆積起來的,鐵和混凝土還有玻璃組成的人偶——抬起頭,龍吼叫道:
“我……是誰……?”
不成“聲音”的“聲音”。
“似乎在抵抗成為祭品,所以擁有了形態。”
臉沉下來,貓屋敷說道。
比常人感受性還強很多的魔法師,只有他們能和“聲音”自然地交流。
“這是作為自然靈最後的抵抗嗎?——而且好像還是往壞方向發展的樣子。沒有一點點的理性。”
“那麼……”
安緹莉西亞臉色有點發青。
也就是說,“龍”狂亂了。
必須進行抵抗,只有現出形態。
但可悲的是,術者,組了幾重的魔法陣和咒術守護著。換言之,“龍”連自己要被殺這件事情都不能自覺。
只有破壞眼前的一切事物。
可以的話,魔法師。
—也就是說,追阻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進行著你死我亡的戰鬥。
“我……”
龍吼叫道。
揮動著爪子。
毫不猶豫,安緹莉西亞把“所羅門五芒星”握在手裏。
“——來吧斯伯納克!統治五十軍團的,強壯大侯爵!”
壓著空氣,獅子頭的戰士實體化了。
同時,周圍誕生了不可視的魔法基盤,阻止了“龍”之爪。斯伯納克是少女的使役魔神中,最具有防禦性的魔神。
但是。
那些魔法基盤,一下就像紙一樣地被破壞了。
帶者怒濤的極至,黑色的爪開始壓迫而來——
“——祓除吧,清淨吧。”
在那之前,玉串和白色的鹽撒落下來。
“祓除吧,清淨吧。乞求連說出口亦感敬畏之祓戶大神靈驗,若願一切惡事罪穢祓去消除便宣讀讚美的祝詞吧——”
冰涼的聲音響起。
這是神樂鈴的聲音。
這把聲音與魔法基盤重疊,但最後還是被龍之爪攻破了。
“美貫!”
猛然轉過身的貓屋敷,瞪眼看著從背後大樓出現的鈴的主人。
“那……那個,對不起,因為我不想再等了。”
美貫道著歉,右手拿著玉串,左手拿著神樂鈴,不安地看向這邊。
“你……”
好像很傷腦筋般,貓屋敷話到一半又說不出來。
在他們上空,接下來更飛下了一位半透明的少女。
“哎依!”
黑羽用騷靈現象,一下把“龍”束縛住了。
即使說是“龍”,擁有這樣的實體,但也還是會被念動力影響的。
但是,黑羽的力量還不足夠。
“龍”具有壓倒一切的巨大力量。
連魔法都沒有使用,單純地就用暴力破壞了騷靈現象。恢復了自由的“龍”的身體,一下一下地顫抖著。在瀝青地面上掉下了自己的碎片。
混濁的玻璃之瞳,輝映著四人。
“龍”更大大地抬起頭。
就像傳說中的那樣的。
龍的吐息,是有毒的。或者是含有炎,冰或者是暴風雨。
那麼,這個龍所放出的吐息包含的是——
下顎張開了。
鋒利的牙之間,流出了咒力的吐息。
這個吐息覆蓋了一切,把瀝青地面溶解。連清理污穢的神樂鈴都沒有剩下,一切在腐敗的氣息中低頭了。
另人恐懼的龍。
超越了人類的智慧,看來這條龍還擁有思想。
再度龍抬起了喉嚨。
是因為剛才得到要領了嗎?抬起的速度更快了。玻璃的眼球一下盯准了眼前的三個人類和一個幽靈。
“——唔!”
貓屋敷的手指探入了懷中。
比這還塊。
突然,龍的下顎張啟動作停住了。
從旁邊投過來的錫杖,貫穿了龍的上下顎之間。
腐敗的氣息在“龍”自己的口腔內狂亂。
不一會,就從牙內洩露出了黑煙。“龍”的巨體向一邊倒去。?周圍的環境像地震一樣地動搖了起來。
“——不知道它這樣會不會被降伏呢?”
纏著滿是血的袈裟的身影,出現在了貓屋敷的旁邊。
貓屋敷慢慢地回過頭,發起了驚訝的聲音。
“支蓮!……”
“真是久違了,蓮。雖然這裏交給你留守,但是看來完全不行啊。”
之後便看著陰陽師笑了。
“龍”在倒下之後,身體一下下地掙扎著,下顎微微打開了。
“好!要快才行,要奪回少主!”
“哈?”
青年從頭到腳看了看虛無僧,無奈地說道:
“你還是你”。
虛無僧點點頭,之後轉向美貫和黑羽——
“從少主那聽說了,這個巫女和幽靈是新社員對吧?那正好,貧僧可以堂堂地做社員教育了。”
之後虛無僧更大喝了一聲:
“喝啊!……”
“什,什麼?”
美貫和黑羽聽到後都驚恐的看了過來。
“卡卡”地笑著,支蓮揮揮手。
接著便“哐啷”一聲,從兩腕中取出許多法器。無論怎麼看都是放不進緣箱和袖口的錫杖和棍棒,還有六角棒這樣的大物。
“嗯,我不是說了要快點趕過去嗎?”
那個錫杖,指了指水晶塔的方向。
“啊,你——”
“支,支蓮,但是你的傷——”
“啊,這要怎麼說?蓮,難道受了傷的貧僧,就要被對方看成是一隻不能戰鬥的蜥蜴嗎?”
虛無僧亮出了銳利的牙齒,發出怒吼。因為本來就是一副好人的臉,所以說這怒吼也不能說太有效果。
“……”
有鐘說不出的感覺,令貓屋敷苦笑了一下。
“……那麼拜託你了,前輩。”
“你退下吧”
心情很好般,支蓮點了點頭。
支蓮就這樣,跑進了龍的視線。
“龍”巨大的身體開始有一點點抬起,玻璃的瞳孔燃燒起了激烈的怒火。
“那麼我支蓮,要開始用助太刀了!”手中的法具在不斷回轉。支蓮小小的身體,直向龍的懷中沖去。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34 PM
第六章 魔法師與妖精之瞳
城市在震動。
穗波感覺到了。
是自己行使的魔法的影響嗎?影響了整個布留部市全體。
過去的德魯伊們,會在森林聚集,堆積巨石組成儀式場——在這個叫做名圓形石林「Stonehenge」的儀式場內獻上家畜,為大魔法進行準備。
此時的情況也基本上相同。
只是森林變成了都市,“龍”作為祭品。圓形石林場變成了周圍的大樓——這就是現代的凱爾特魔法。
用妖精眼行使咒力的制禦,即使在古代這種魔法也是少見的。
穗波正在做的,就是這種事情。
“我祈願,我的供物,控制在我手中。”
強大的“龍”的咒力,有幾個轉換到了旁邊的大樓,開始了傳導。這個過程,“龍”的咒力,會過濾魔法師的操縱。
“我命令!”
馮唱和道,咒力的流更一氣加速了。
穗波握著榆木之杖,只是集中意識在自己的儀式中。
“我祈願。我祈願。我祈願。森林集中吧。讓我們的儀式將邪惡之力分開。”
過濾了咒力,在樹周圍的魔法陣集合了。
放置在四方的榭寄生也有了反應。葉子越來越茂盛。過濾了咒力讓榭寄生活化之後更進一步變更,變成了純粹的能量。
目的是用高密度的咒力,一氣洗刷樹的右目。
和這少年一切有關的緣和孽,都因為“龍”這個祭品,將一切關聯在了一起。
“我……是誰?……”
遠遠的,“龍”咆哮道。
聽起來像是痛苦的鳴叫。
這是當然的。從出生開始,就被奪走了咒力,這種苦痛連龍都不能忍耐。再加上,這個龍剛誕生,無論是意識水準還是精神年齡,都和人類的幼兒沒有什麼大的差別,
對穗波說“想見”的“龍”。
「……」
穗波咬緊了唇。
注意力有了一些晃動。
“穗波,不要分散精神。”
年輕人這麼說,穗波的心還是千絲萬縷。
「我……」
——這樣。
年輕人突然回過頭來。
“看起來好像有客人到了。”
年輕人所看的方向,是和下層連接起來的樓梯入口處。
從電梯下來再走過這樓梯便是特別瞭望台。那裏有一個人影正在走過來。
影子穿著袖口寬大的和服。
銀髮長長的,眼睛薄細,單手拿著扇子。人影用渾厚的聲音說道:
“穗波,我們來迎接你了喲?”
“……貓屋敷,先生。”
穗波呆呆地囈語。
在兩人之間伸出手,馮制止到。
“你想幹什麼?”
“想從你手上把我家的社長還有社員都搶回來。”
“穗波可是自願呆在這裏的。”
“那麼……即使使用蠻力也好。”
交談不下去了。
咒力和一種異樣的氣氛,壓紮在了兩個年輕人之間。滿載魔法的空氣被壓縮了,混入了一種別的成分。
成分的名字叫——殺氣。
“這個……說來……”
馮的嘴角翹了起來。
“只有你,不信任我對吧。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以前遇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平靜的貓屋敷回答道。
“可以認真地說謊,不,原本這就是你們這些人的真面目也說不定。如果一切都是謊言的話,實際上的真假是分辨不出來的。”
在特別展望臺上,也有幾重霧籠罩著。魔法陣吸入了龍的咒力,作為副產物誕生的霧。
“——疾!”
撥開濃霧,貓屋敷的手指縱四根,橫五根擺成一個“早九字”型。
手指中夾著的,是寫著“急急如律令”的靈符。
飛到半空,靈符化作了雪崩似的土石流。這股土石流無論中了哪邊也會把這地方淹沒,繼而粉碎散成彗星般地飛石。
這正是“玄天上帝石星符咒”
但是,在無數的飛石襲來之前,馮就發出了命令。
“穗波,射出榭寄生之箭。右十八?六度,上方二十五度。”
從背後“咻”地飛出一個細細的影子。
瞬間——飛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被榭寄生之箭貫穿了的靈符掉了下來。
榭寄生之箭的咒力,與靈符之咒力相抹殺了。
“穗波。”
“……”
向貓屋敷的方向,穗波低下了頭去,這麼說,她逆反不了馮所說的話。
不,不對。
是穗波不能違背自己的願望。
敵不過,一直祈願著的自己。
即使這樣不對,也不能反悔。
“你知道不能勝利。”
馮向貓屋敷說道。
“但是,還要勉強與我戰鬥……這裏隱藏了什麼玄機嗎?”
“就不可以單單出自想戰鬥下去的心理嗎?”
最後拿起靈符,貓屋敷微笑了。但是,失去血色的側臉,如實地表現出了剛才話語的無力感。
“這樣的話——”
就在馮與貓屋敷對話的這一時刻,水晶塔開始了激烈的動搖。
馮和貓屋敷都站不穩,身體撞在了強化的玻璃上。
“什麼……”
回過神來發現了原因,兩人都發出了驚訝的叫喊。
“龍”的巨體,向水晶塔撞去。
而且,在“龍”的龍頭上,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支蓮。
“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努力站起來,一邊揮著錫杖。眼睛閉上的瞬間,更加想甩掉支蓮。
“無敵金剛尊歸命!”
從揮舞的錫杖那,不動明王的炎炸裂開。
龍的顏面在燃燒,繼而一陣咆哮。
“快!蓮!”
這個時候,支蓮大聲叫道。
之後,還有一個身影。
在水晶塔鳴動的期間,還有一個新的影子從地表飛出。
“——來吧,格萊楊拉波爾!制禦三十六軍團的強力伯爵。”
風吹舞著,吹散了霧。
一條直線向天空沖去,強化玻璃碎了。
“安緹莉西亞……”
看到眼前的情景,穗波屏住了呼吸。
乘著有翼的狼,金髮的少女靠近了水晶塔的最上層,向特別展望台飛來。
樹察覺到了外面的事情。
女孩消失以後,感知到了右眼外面的事情。
同時樹也看到了別的光景。明明是二重的景色,不可思議的並沒有混亂,或許這並不是妖精眼的能力也說不定。
「這是在哪……?」
眼前是一座看起來,非常古老的村落。
在地方都市長大的樹,並不知道周邊有村的存在。無論是耕地、水田還是河流旁的水車小屋,都是少年沒有親眼見過的景象。
可是,不知為何卻有種很懷念的心情。
最初她——守護著這個村落。
最後那村落經過無數變遷,最後變成由木、鐵和水泥混凝土組成的家,只有她沒有改變。
有時變成吹過山丘的風,有時變成在行走於地的蟲。她一直呆在老地方。
然後——
“唔,是嗎?你喜歡這個村落?”
有一把聲音對樹說道。
喜歡這個詞語,她開始第一次知道。還有認識自己以外的人類,對她而言也是第一次。
“可以談談嗎?我在找屬於自己的場所。方便的話,這一切交給我的事務所可以嗎?”
年輕的男子。
穿著灑脫的服裝,戴著薄薄的眼鏡。臉上帶著友好的笑容。
「父親……?」
在樹的追憶中沒有留下多少回憶的父親,伊庭司。
“阿斯特拉爾”的前代社長。
「那麼……這裏就是布留部市?」
考慮的瞬間,光景改變了。
換做一間古老的洋館。
這次這個地方樹還記得。
這個被叫做“鬼屋”的地方。
在那黑暗中,還是孩子的自己逃了。
穿著幼兒服,一邊哭,一邊在滿是灰塵的走廊上奔走。
「對了……」
樹回想起來。
的確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女孩在前面跑著。
「這是……為什麼……」
記憶模糊了,不能再回想下去。激痛阻礙了樹的思考。
一邊忍受著這痛苦。
「這個……是誰的視界……?」
雖然自己看得到,但這絕對不是樹的視界。
答案漸漸分明。
這是龍
“龍……在追著我嗎?”
那個理由是?
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呢?
“我……誕生了……”
突然,右眼一陣激痛。
「你……嗎?」
視界消失了。右目的業火將一切都覆蓋燃燒怠盡。彷彿有什麼刺入了視覺神經的錯覺,只感覺到激烈的疼痛。
但是有一件事樹還是明白的。
為了保護那女孩兒看到的東西,使自己的右目狂亂了。
「……這樣的……為什麼……」
用言語形容不出來的痛在少年的心中燃燒。
“——小樹!小樹!小樹!”
在彼方,還聽到了女孩哭泣的呼喊聲——
2
“韋馱天神歸命!”
支蓮用真言吟唱道,以非常快的速度向道路跑去。
獠牙交錯,斜斜地向樓面的外牆鏟去——簡直就像不受任何傷痛影響般的動作。
在“龍”頭上的支蓮再接二連三的用錫杖打龍,之後更沖黑羽喊道。
“幽靈,讓貧僧飛起來。”
刹那,虛無僧跳躍上了牆壁面。
“是、是!”
慌忙的黑羽用騷靈現象抓住了他想他要求的那樣把他撐了起來。
俯瞰龍的身體,支蓮接著做出了接下來的指示。
“巫女,小心!”
“誒,啊,嗯……!”
一下點點頭,美貫投出了大量獻神用的幣帛。
“若如此宣讀,天津神將推開高天原盤門,以激烈之勢排開天之八重雲傾聽。國津神將升至高山與矮丘山顛——”
玉串一閃。
結界迅速地膨脹,美貫從龍身上跳了過去。龍很快失去平衡倒了下來,掀起一陣塵與煙。
「好,好厲害……」
黑羽吞咽了一下。
魔法戰鬥,可以有這樣的幅度嗎?
如果貓屋敷的作戰秘訣是兼併了防禦和迎擊,那麼支蓮則更有那壓倒性的連續攻擊的能力。
過了一會,這個對龍終於產生了效果。
無論怎麼說,比起防禦賭上機動性和攻擊,即使有危險也是正確的。
叫支蓮的這個僧侶就負責把那“攻擊”延長。
無論如何操縱錫杖和六角棒,一邊躲避一邊打擊,有間隙的話用的真言魔法也都是上乘的。無數的組合變換著,用兩手都數不過來。
借佛神?諸神的權能,引起各種現象這就是密教的魔法特性——“兩界曼陀羅”。
確實支蓮有著能縱橫無盡使用魔法的特性。
“金剛夜叉尊歸命!請借予我你的金剛力!”
支蓮用棲宿了巨人鋼力的錫杖,襲向了龍的肩口。
由水泥混凝土組成的鱗爆裂,其中一個爪還掉在了地上。
但是,這樣的攻擊要付出捨身的代價——“龍”向空中的支蓮,伸出了另一邊的爪。
躲過了第一次下的攻擊,接下來第二次跳躍,第三次跳躍……轉還未落地之前還是被擊落了。
“叔叔?”
帶著悲鳴的哭腔,美貫跑近了。
黑羽也飛到空中,眼中滿是淚水。
但是,
“……這個稱呼——雖然沒錯,聽著可不怎麼高興啊。”
還是呈躺倒地上的姿態,支蓮回應道。
讓人不得不驚訝的是,他現在還有意識。多虧了剛才的真言給予的金剛力,支蓮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樣還不能制服它那真是厄運。”
龍抬頭看了看。
過了一陣終於,龍把旁邊道路上的車當做素材一般的吸取,再生出嶄新的腕。在夜晚的商業街沒有什麼人,那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黑羽,無聲驚訝地張開口。
“……,這是,怎麼回事?”
“啊,我們能做得只是拖延時間。”
掃看了看那邊,支蓮轉了轉肩膀。
“之後就只有等待對方的咒術崩壞了。”
“安緹……”
穗波屏住呼吸的一瞬間,安緹莉西亞微微動容。
但是很快就把視線轉移開了。
“格萊楊拉波爾!”
安緹莉西亞的命令一下,擁有翼的狼便轟然張開翅膀。
一陣陣的烈風吹來,咒力形成的煉獄的颶風。
那個風,一氣吹散了魔法陣。在特別展望台裏聚集的咒力被吹散了。
槲寄生和圓石守護著的魔法陣,開始發生動搖。
「這樣吹下去的話……」
“原來如此,是這樣的策略嗎?”
在搖動中站起來的馮,抓住了新的槲寄生。
“我命令!”
“――疾!”
貓屋敷用手指劃出五芒星,從五芒星的頂點放出一個靈符。
靈符向著馮放出的槲寄生之箭,吐出無數的針。
這是“太白破軍金神符咒”。
用金克木的道理,迎擊槲寄生之箭。
但是,連這都沒有用。
紅色的妖精眼在霧內閃光,靈符之力馬上被減半了。
還未接觸槲寄生,無盡的針就散開了。――槲寄生之箭突進襲擊格萊楊拉波爾的單翼。槲寄生之箭的威力,令魔神之翼在一擊下就被打散了。
颶風也隨之消失。
“真可惜。”
馮小聲說道。
“再來――!!”
在格萊楊拉波爾的伴隨下,安緹莉西亞沖了過來。
但是,這也是無效的攻擊。
馮的身體輕輕地在霧中游走著。
無論是狼的牙還是爪的攻擊,都能輕鬆地避開。
再一次大大地跳躍起來回避了銳利的一擊後,馮繞到了翼狼的背後。
一下用槲寄生刺穿了它。
只是這樣就把魔神給消滅了――彷彿溶進了霧中一般,魔神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安緹莉西亞馬上使出魔法武器――將儀式刀握在了右手中。
“!――!”
“還差一點龍的獻祭就結束了。”
把視線轉移至玻璃下,馮向安緹莉西亞笑了笑。
在天真無邪的笑容下,突然飛出發起進攻。
背撞在柱子上,安緹莉西亞吐出炙熱的呼吸。
“……唔,啊!”
“好了,讓我們來個了結吧。”
絕望的腳步聲接近了――
貓屋敷一動不動。安緹莉西亞也沒有再使出力量的自信。
吐息中有血的氣味。
剛才的衝擊,好像傷到了內臟。
“……!”
安緹莉西亞,一下抬起頭來。
她的目標是對面樓頂的那人影,安緹莉西亞唯一的希望。
“穗波!”
這聲叫喊讓少女的肩震動了一下。
水藍色的瞳孔,和安緹莉西亞的碧眼對上了。
只是這樣,就傳達了相當多的情感。
傳達到了。
從學院時代開始,安緹莉西亞就認識和瞭解了穗波。知道這個少女付出了怎麼樣的努力,知道她多麼地期望學好魔法。
正因為這樣,才堅信她不會退讓。
所以,
所以,努力加油、堅定信念,這些東西雖然讓人討厭。但是的確努力會得到回應,只有加油才會幸福。這樣夢一般的東西,安緹莉西亞始終堅信著。
“你――!”
叫喊道――安緹莉西亞全力地叫喊道。
雖然安緹莉西亞也不認為這麼做有意義。
「但是我……即使這樣……」
接下來,安緹莉西亞說出的一句話深深地觸動了穗波心裏的一道隱蔽場所。
“你――真的喜歡樹嗎?!還是說,只是覺得過去的事有所虧欠呢?!”
一下,穗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反應。
這是只有她們兩人才聽得懂的語言。
“你想償還還是為了什麼?!單單的是想挽回失敗嗎?!或者,彌補失敗之後要重新開始些什麼嗎?”
極力地用言語傾訴著。
“你回答我!穗波!”
“……”
並沒有得到穗波的回答。
安緹莉西亞再次叫喊道。
“穗波!”
從肺裏揚起的悲鳴,深深刺痛了內心,體內一陣彷彿要燃燒起來了的感覺。
“……夠了吧?”
馮這麼說道。
“不要太牽強了如何,一切不都已經終結了嗎?”
彷彿沉穩、溫柔地宣佈著結束的死神一般。
妖精眼放出光輝,把新的槲寄生之箭拿在了手裏――
“安緹……小樹……”
突然從他的身後,有一把聲音響起。
那是沒有聽到過的,穗波非常焦切的聲音――
“……抱歉。”
在手掌按著的臉上,穗波滑落下了淚。
與此同時,簡直像花瓣散開一般,地板上的魔法陣消失了。
“什麼……!?”
馮迅速轉過頭來。
接著,全員也都看向了這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在消失的魔法陣那,看到了樹站起來的身影。
念珠從他頭上一一掉落,響起了斷珠敲擊地面的“咯噠、咯噠”地聲音。
“嗯……”
慢慢地,少年點了點頭。
透明的眼淚,從紅玉之瞳,滑落到了臉上。
3
看到了。
眼前的一切都能看清,無論是馮還是貓屋敷,安緹莉西亞還有穗波——他們都一併看著樹。
但是聲音卻都聽不到。安緹莉西亞說了些什麼?穗波是怎樣回答的?這些都在少年的意識之外。
但是,樹卻清楚地知道了穗波哭了。
“——小樹!小樹!小樹!”
那個在“鬼屋”裏的,小女孩的哭聲。
還是——不能全部回想起來。
記憶不完全,那個時候,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究竟看到了些什麼還是想不起來。
即使這樣,還是清楚知道自己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小樹……”
穗波看向了這邊。水藍色的瞳孔裏滿是淚水。用非常熟悉的方式叫著樹的名字。
“那個眼睛……”
一邊說,樹一邊按了按額頭。
記憶被卡在了那裏。有一種東西從樹那裏,取走了他剛回想起的某種東西。
即使這樣還是要說出來。
“……不是什麼原諒……或是不原諒的問題……”
在朦朧的意識下,說出口。
即使這個記憶馬上消失,也有不得不傳達的事情。
對自己而言最最重要的事情。
因為自己的無知,不能好好地說出來。
迅速地搖了搖頭,
「這樣也好。」
記憶曖昧也好。
要將更加深層,更加裏層,更加底層的想法說出來。
“我……很高興。”
回憶起來了。
在那個“鬼屋”裏比起逃跑來,伊庭樹——“小樹”的感受。
“我……受到小安的邀請……非常的高興……”
“……”
穗波被定住了一般。
忘記了一切,站了起來。儀式的咒力也隨之散逸了。暴走的空間立即狂亂了起來。
暴走的流只有一個,像蛇一般向少女襲擊而去。
樹的瞳孔立刻有一股力量放出。
就這樣,這股咒力彈開了暴走之流。
“所以……這原本……就不是只屬於我一個的傷……”
放出紅玉之光的瞳孔,但給了樹不尋常的痛。
因為這個痛,讓樹保持住了意識。
笑著,說道。
“這是屬於我們的……我們兩人的傷哦……”
彷彿魔法一般。
“哢嚓”一聲榆木之杖從穗波的手裏掉落,落在魔法陣裏完全消失了。
“……小樹——”
接著叩擊著樹的耳膜的是,成長了的女孩的哭聲。
突然龍停止了一切動作。
就像機關被破壞了的動作人偶一般。
城市中的霧也漸漸變薄消失了。
“樹……?!”
“少主?!”
黑羽和支蓮,仰望著水晶塔。
“社長哥哥……”
只有美貫,彷彿祈禱一般合上雙手。
「這次……是哪邊?」
在朦朧的意識下,安緹莉西亞凝視著少年。
解放妖精眼的時候,這個少年的人格也會隨之改變。一反平常懦弱的模樣,變成了傲岸的魔王。
但是,這次卻無法辨別。
閉上眼睛。
“——!”
很快,連耳朵都染成了一片朱紅。
睜開眼睛的時候,樹將背轉了過來,可是火燒的臉還是無法恢復——
“……謝謝。”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小聲這麼說道。
然後,樹轉向了年輕人。
“終於見面了。”
馮微笑了一下。
真紅的瞳,盯著樹。
還有另外一個妖精眼,第一次相遇了,另一個的自己。
“但是,在成功之前還可以請你再安靜呆一會嗎?”
彷彿從心底感到抱歉般,年輕人問道。
“儀式還沒有結束,這裏有治癒你瞳孔的咒力。如果你只是給我老實站在那的話——”
“我不要。”
樹堅決地拒絕道。
馮皺了皺眉頭。
眼前明明是樹平常的聲音,平常的表情。
但是,明顯的又有點不同。根源的部分命名相同,但是觸及魂魄的話那就不一般了。
“原來如此……的確是和普通的妖精眼有所不同。”
馮的眼睛眯地細細的,好像很高興。
“你不和我一起來嗎?”
唐突的,馮邀請少年。
“一起?”
“‘螺旋之蛇’。”
說出給人不吉印象的這個名稱,年輕人點點頭。只知道這是個組織的名字。恐怕是個比‘協會’還要處在更深的黑暗裏的組織。
“對於犯了禁忌的人來說,我想這邊比起‘協會’來還要更加適合。”
“因為這個,才讓‘龍’孵化的嗎?”
“不是說過了嗎?這只是附加品。”
年輕人聳了聳肩。
“不然一般來講這種事情怎樣都好,沒有穗波的願望的話也不會啟動這一切不是?我只不過是想實現那個願望。”
“我還想在問一件事。”
樹的食指指向了馮。
“邀請我參加螺旋之蛇,也是誰的願望嗎?”
馮曖昧地笑了笑。
果然——這一切都不用解釋,年輕人就是為了實現他人的願望才行動起來的。
“我還是拒絕你的邀請。”
“這可真是遺憾。”
彷彿真是很遺憾般,年輕人一時語塞。
接下來的刹那,兩人的身體——像商量好了一般都一下跳開。
“貓屋敷,安緹莉西亞,社長命令!”
伴隨著樹的聲音,爆發的咒力迅速膨脹——戰鬥又再次開始了。
“從左上方六十度到六十八度連續射出火行符咒。”
“連續強制喚起七十二魔神統治六十軍團的騎士和支配六十軍團的伯爵。”
風哭泣了,是魔勝實體化的聲音。本來靈體已經散逸的鋼鐵騎士重新站了起來,和綠色的榭寄生之“蛇”形成對立,在中間則是纏繞著地域之炎的靈符。
“原來如此,還真是精彩。”
馮拍了拍手稱讚道。
“但是,看來你還沒有覺悟,你是傷不了我的。”
像證明這番話般,年輕人開始行動起來。
——但是步伐,看起來更像跳舞。
無論是靈符放出的炎,還是魔神揮動的槍和毒牙,都一點也傷不著他的樣子。
“我命令!”
接著馮放下了榭寄生之箭,而拿起了長槍。
即使躲開了致命傷,也不能去安全躲過馮的攻擊。過了不一會,樹便全身是血,有的地方還可以看見翻開的皮肉了。
相對毫髮無傷的馮,樹的傷勢隨著時間的推移則更是在一個勁的增加。
“呼喚——”
右眼,呢喃道。
“更加,呼喚我吧。”
“……我拒絕。”
一下咬緊咬牙關,樹鞍子說道。
馮笑了。
再次,兩人間的距離觸手可及,兩人的妖精眼的戰鬥,也可以被看成是優美的兩人舞會一般。
“——真快樂呢。”
年輕人說道。
那個右手動了。
沒有聲音的一直線,榭寄生之槍襲擊了樹。
樹迅速閃向左邊。
“左修正十二?六度上方修正七?一度,金行符咒。”
從旁邊傳來這樣一聲命令。
榭寄生之箭迅速迎擊了貓屋敷的符咒,靈符墜落。
樹的身體開始搖晃不穩。
漸漸地,自己也感覺動作變得遲鈍起來。流血的量,已經達到了致命的程度。
“你不辛苦嗎?呀,你也經過了一番苦戰不是嗎?就這樣放棄,大家也會承認原諒你的。”
只為了實現他人願望的調換兒。
“你。的願望是什麼?”
樹只回答了這一句話。
“你不會只會為他人實現願望吧?”
年輕人的表情,一瞬間有了一絲波動。
但很快就消失了。
又一發銳利的榭寄生之箭射出。
“——!”
樹努力地跳躍躲避著。
直至滿身是血。
“樹!”
一聲淒涼的聲音響起。
樹擋在安緹莉西亞前面的左手,被榭寄生之箭傷出了慘白的骨頭,樹一下跪了下來。
在他們面前,傳來了年輕人的腳步聲。
“結束了。”
帶著悲傷語氣的話語,馮搖了搖手中的長槍。
4
“——樹!”
安緹莉西亞的眼前,樹的左手一下像石榴一樣爆開了。
“啪噠”一聲,紅色的肉落在了地板上。鮮紅的血噴了安緹莉西亞一臉。
獻血繼而也弄汙了她的裙邊,安緹莉西亞呆住了。
樹就在她面前。
張開連骨頭都看得到的左手,護著少女。
明明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臉——但又是和平常一般的表情。只有那不變的真摯態度,讓安緹莉西亞把以前她所認識少年和現在眼前的少年重疊起來。
“結束了。”
馮把手中的長槍高高地舉起。
慢慢地彷彿要讓大家都看到,如同不要浪費了這個過程似的。無論是魔神還是靈符,現在都不能阻止那把槍的落下了。
樹也沒有了自救之術。
深深的絕望。
一想像到即將要失去少年,那股恐懼感刹那侵蝕了少女的精神。
哭叫道。
彷彿祈禱一般,哭叫道。
“穗波!”
沒有任何思考和策略,也沒有時間再進行任何計畫和打算,現在安緹莉西亞只有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求救道。
在魔法中,那個槍的名字叫做密斯特魯逖「注:Mystletainn,北歐神話殺死奧丁的兒子巴魯特羅的榭寄生之劍」。
在北歐神話中,刺殺神的榭寄生魔槍再現。可以刺穿任何盔甲和結界,進而削減對手性命。
那個槍,從馮的手中向樹揮去。
“我祈願!”
——突然,長槍不自然地停了下來。
就像沐浴在太陽底下的吸血鬼一般,長槍迅速地枯萎了。接著朽落的樹皮更“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了地板上。
同時,馮的身體也大大地晃動了一下。
不一會,年輕人向後看去。
“……祭品的物件……從龍那裏……替換成我了對吧?穗波?”
不能理解的,沙啞的聲音。
“——馮!”
在馮視線的盡頭,是因為衝擊而微啟朱唇的穗波。
雪白的手在顫抖。
是人在下定決心時的顫抖。
“……我也……和社長一樣……”
垂下頭的穗波說道。
少女的那邊,魔法陣再次修復。只是這次的魔法陣同時出現在了馮和少女的腳邊。以馮落下的發絲為媒介,穗波使用了接觸魔法。在穗波足邊被重寫的魔法陣,現在代替龍奪走了馮的咒力,連榭寄生之槍都枯死了。
下定決心擺脫自己的弱點,少女抬起頭。
“我的罪……不是讓他人來幫忙償還的。不是可以單方面地任性償還,單方面的自我滿足就了事的。事情到了這一步,才終於明白了。雖然很丟人,雖然很無地自容……但是終於明白這種理所當然的事了。”
水藍色的瞳孔上閃動起微微的光亮,是經過長長的黑夜終於迎來的早晨的,不屈的光榮。
“所以……我的願望……不視線也可以!”
真的有一瞬間,馮被那光所震撼了。
——就在那一瞬間,樹也有所觸動。
眼簾也微微顫抖著。
「我使用不了魔法……」
即使有妖精眼,伊庭樹也不是魔法師。無論怎麼簡單的魔法他都不會使用。
但是。
「即使不能使用魔法……」
樹舉起傷痕累累的左手,不顧傷痛,右腳踏了出去——
那是面對迷霧之獸時,支蓮使過的招式。
只是一個拳頭。
非常的單純——一記狠拳。
連叫“崩拳”的這個名字,樹也不知道。
沒有技術,不是魔法,連妖精眼也不是,只是伊庭樹的拳頭。
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非常正直的,沒有任何顧慮的一擊。叫作馮的那位年輕人也彷彿在這震撼下不能做出任何反應。
“你的黑暗——”
“——!”
“你自己去擁抱吧!”
伴隨著叫聲的強力踏出一大步,
畫著螺旋的右拳,向馮的眉骨狠狠砸去!
接下來,也僅僅是一瞬間。
年輕人的妖精眼——失去了紅色的光輝。
這就足夠了,兩個魔法師也沒有趁機會逃跑。
“艾利歐格!馬爾巴士!”
“——疾!”
飛起的靈符和兩柱魔神,一併向年輕人襲去。
世界炸開了,炎覆蓋了一切。
終於,在炎漸漸消失了的時候。
“這個……比什麼都……”
被衝開有一段距離,馮有點辛苦地滴著汗,按著腹部。看起來不是致命傷,但還是流了很多血的樣子。
“而且……好像有多管閒事的人來了。”
馮這話的意思,眾人馬上就知道了。
從上空,“空空空”地響起一陣重低音,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是‘協會’支部的……飛行船……”
吃了一驚的樹,馬上轉過身來。
“該退場了。”
以虛弱的步伐,馮走進了特別展望台的玻璃窗邊。
他只是輕輕地觸摸了一下,強化玻璃就一下粉碎了。
“馮——!”
“那麼,再見。”
微笑了一下。
之後,年輕人的身體迅速向地面墜去。
樹趕緊跑過去,但已看不到年輕人的身影了。
取而代之,有某種閃亮的東西刺著樹的眼睛。
是朝陽。
霧迅速散去,薄亮的光照耀著布留部市。此時,樹再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我……是誰?……”
“啊……是嗎?”
樹稍稍微笑了。
“你其實……並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誰吧?”
小聲說道。
回憶起夢裏的風景。
和父親說了話很高興的“龍”。自己存在這件事被承認了,是最值得高興的。
“……你只是……想要一個名字吧……抱歉……我沒有注意到……”
搖晃了一下,樹的身體倒下了。
“小樹!”
“樹!”
也忘記了自己的負傷,兩位少女跑近。
但是並沒有注意到她們,樹閉上眼睛。
“你的……名字是……”
最後,只剩下一片霧在樹的身邊圍繞。
——從天空,有架飛行船正在慢慢降落。
作者:
lancy323
時間:
2008-11-20 03:35 PM
終章
“樹哥哥,你真的不要緊嗎?!”
從救護中心旁邊的公眾電話中,傳出了一聲怒鳴。
這聲音的主人是樹的表妹勇花。
雖然這邊還是早上,在紐約那邊已經是夜晚了。本來就著急地在等人接電話,在聽到了樹的聲音後,勇花就馬上揚高了聲調。
“嗯,不要緊,只是右手受了點傷。”
“這是你今年第三回入院了喲!再怎麼樣也太亂來了吧!聽說布留部市發生了瓦斯事故,媽媽也一直在擔心!”
“呀阿,那個,嗯,我不要緊的。”
一邊忙著道歉,樹邊想起了幾天前發生的事情。
瓦斯事故。
表面上是那個樣子。
那個時候,“協會”的飛行船,為了收拾事件好像做了操作情報的工作。
——“聽說主謀著就是‘協會’裏的人,所以就先不論‘阿斯特拉爾’的處罰了。”
從貓屋敷那裏聽說了,影崎好像也是這樣解釋的。
但是實際上從報紙上看到報導說是“瓦斯事故”的時候,樹還是忍不住非常驚訝。
世界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也有著某些活動——現在深深地體會了這一點。
“——哥哥,你有在聽嗎?”
“啊,嗯,在聽在聽。”
“真是,所以就是這樣,哥哥也請到美國來!無論英語還是學習我都可以幫你!我可不要你在我看不到得地方隨便受傷……”
最後的話未能講完,少女開始了哭泣。
對樹而言,這比罵他還要更讓他難受。
無論如何都要先勸慰她,為了讓她恢復心情而努力。
在大量的電話卡用完之後,從背後傳來了聲音。
“電話打完了嗎?”
“唔,看來還真夠嗆啊,少主。”
兩個顯眼的人影,出現在病院的走廊裏。
“安緹莉西亞小姐、支蓮,是你們啊。”
然後,安緹莉西亞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臉說道。
“又叫我‘小姐’了呢。”
“啊?”
“真是,難得我還那麼高興。”
頭低了下來,安緹莉西亞表示了自己的氣悶。
“呵呵,少主也還真有一手。”
“啊,安緹莉西亞小姐?!支蓮?!”
慌張的樹,看了看安緹莉西亞又看了看支蓮,顯然把他弄慌了。
“哢哢”地笑笑,支蓮轉了轉肩膀。他明明和樹一樣受了重傷,卻沒有入院。比起鍛煉,他更具有異于常人的恢復力。
“那麼,眼罩的狀況怎麼樣了?”
轉了一下三白眼,支蓮看著樹的眼罩。
“啊,啊啊……看起來狀態很好,完全不會痛。”
眼罩由與他們有很深交往的咒物商“特裏斯美吉斯托斯”「注:取自HermesTrismegistos,傳說中唯一得到了賢者之石的煉金術師。」重新修復了。
但同時也被忠告眼罩會比以前還要更脆弱。是否能完全抑制妖精眼也還是個未知數——而且再破壞一次的話,恐怕就不能修理了。
這個忠告,牢記在了心中。
“支蓮,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貧僧嗎?因為貧僧是臨時契約社員,所以只打算短暫停留,然後又重新開始旅行。”
“……旅行嗎?”
“對修行而言這是最好的。”
好像很期待般翹起嘴角,一般說起僧侶修行的話,會給人有嚴格的絕食行動之類的印象,但這個傢伙給人反而是自由豁達的武術家的印象。
“那麼,在你留下得期間就足夠了,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嗯?”
姿勢端正,眼神嚴肅地樹繼續向支蓮說道:
“我想請你……教授我防身術。”
這是,經過了這回的事件,少年所醒悟到的一件事。
自己並不認為自己會擁有魔法。
即使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擁有,那也應該是很遙遠的未來的事情。
但是,現在自己,擁有的是自己實在的“力量”。
作用只有一點點也好,想用自己的力量守護周圍的一切,或不再給周圍添麻煩。
“我知道了,……這很好喲。”
微微地笑了笑,支蓮搔了搔頭。
“那麼,就算是少主,在練習上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有所覺悟嗎?!”
“啊是,……是!我會加油。”
雖然有些戰戰兢兢,樹還是努力地回答道。
回到病房的時候,病房裏的熱鬧氣氛還是沒有改變。
“社長哥哥!”
坐在樹的床上,美貫一臉散發著高興的光彩。
順帶一提,這回作為“收拾事件殘局”,也是“協會”出的治療費,而且是獨立的個人病房。
“啊呀,這個水果籃是誰送的?”
“是貓屋敷送的禮物!”
接著便說著“當當當”,美貫舉起了水果籃子。
“但是這個,沒有社長哥哥的份!”
“沒有我的份嗎?!”
“因為,社長哥哥剛才偷偷一個人溜出去了!沒有社長哥哥的水果!”
“唔——”地,美貫做了一個鬼臉表示生氣。
平時都是黑羽進行仲裁的,但是現在她也只是冷靜地看著。
“我也是這樣想,而且樹,時常就是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亂來。”
一邊用騷靈現象削著蘋果皮,黑羽一邊用冷冷的目光看著術。
就是這樣。
樹處在孤立無援中。
只是用自己的力量「單手」剝著香蕉皮,在努力掙扎著,即使看到這副情景,美貫還是只顧自己大口大口地吃。
怎麼說——這就是樹的日常。
但是,彷彿還有欠缺感。
一想到這,樹就沉默了。
“……”
黑羽突然揪了一下發呆的樹的耳朵。
“樹!……不是,社長,看著入口吧。”
“啊?”
那邊有一個人影。交錯著手放在胸前,一副忐忑不安地表請站在病房前。
那是誰,不用想一看就知道。
——她不進來嗎?
——還要在那邊,等多久呢?
正煩惱著不知說些什麼好,又一個新到的訪客先開口了——
“——喂,你在幹什麼呢,穗波。”
“啊!”
被推了推的穗波一下邁進病房。
就這樣抬起頭,和樹的視線相遇了。
“那,社長……”
“嗯。”
點點頭,樹笑了。
當然,也沒有忘記說這句話。
“——歡迎回來,穗波。”
“歡迎回來,穗波。”
“歡迎回來,穗波姐姐!”
黑羽和美貫也都相繼說道。
在入口處的安緹莉西亞,靜靜地微笑了。
“……我回來了,大家。”
笑了笑,穗波?高瀨?安布勒這麼說道。
先離開的支蓮走向了病院的接待室。
貓屋敷坐在接待室裏的椅子上。
一旁的外套在動,無論怎麼看都是有四隻貓藏在裏邊嬉戲。不時還發出“喵、喵”地叫聲。
看到著光景,支蓮小小的歎了一口氣。
“怎麼樣?蓮。”
支蓮問道。
“龍的再封印總算告一段落了。‘協會’已經做了很多檢查,無論怎麼說已經兩邊不看好,而且會被登記在黑名單上看來也一定不會錯了。”
也沒有回過頭,貓屋敷只是輕輕地不斷撫摸著探出頭來的白虎和朱雀的頭,從那樣子看來,關於這個方面的問題他也早已瞭解了。
“看來從現在開始,會被盯得更緊吧。說起來……”
貓屋敷轉向了支蓮。
“還有關於社長的記憶……”
這個問題,讓支蓮眯細了眼睛。
“我以前都沒有注意到的,社長的記憶,有做過特殊的魔法處理。前輩知道這件事情嗎?”
“非常遺憾。”
樹的記憶,結果還是沒能完全恢復。
雖然勉強回想起了“鬼屋”的相關事情,但重要的那一年內的記憶卻始終欠缺。貓屋敷用幾重咒術擦拭,但還是以失敗告終。
唯一清楚的,就是樹的記憶通他人之手被進行了處理這件事。
而且,也是大大超過貓屋敷的處理技量。
“關於少主的那段往事,也只有司社長和黑澤爾祖母知道吧。無論是哪邊現在都不可能聯絡了。”
“而且,馮留下的話——‘螺旋之蛇’?……”
支蓮點點頭。
“是諾斯替「注:早期基督教的一派,尊重某種靈的直覺,含有西亞,東亞哲學,曾被視為邪教」之蛇吧。以前就聽說過這樣的傳言,據說有一個不同於‘協會’的互助組織,其中大多都是對‘協會’抱有不滿的魔法師。特別是在某一個問題上……”
“你指‘禁忌’嗎?”
支蓮點點頭。
“身為魔法師。被禁忌所吸引也可以說是宿命。即使有肯定它的組織存在也不奇怪。就算是蓮,以前不也那樣嗎?”
“以前的事就請不要提了。”
有一點不好意思的青年陰陽師要求道。
“哼,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來的。”
“啊,痛。”
輕輕敲了敲貓屋敷,支蓮向窗外看去。
最後,這麼說道:
“無論怎麼說這個名字對‘協會’也是不利的。不久,消息就會傳到本部上層引起騷動吧。——貧僧我們能做的,就是做好準備了看來。
夜晚。
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的樹,呆呆看著天花板。
安靜的夜晚。或許是白天熱鬧的緣故——獨立病房中的夜晚無論如何都很難讓人習慣。
“……有點冷啊”
樹用沒有打石膏的右手抱著肩,小小打了個冷顫。
——然後。
“叩叩。”
突然,病房裏響起了一陣聲音。
“唔哇啊。”
被嚇一大跳,樹下意識地拉上了被單。
“……是我。”
“啊?……啊,穗波。”
窗戶外面,橫坐在浮游著掃帚上的少女。尖帽子在月光下可以看得很清楚,帽子下面的臉卻躲起來了。在夜風下翻抖的披風,沒有什麼存在感。
“怎麼了,那麼晚了……”
“哢啦”打開窗戶,樹問道。
“那個……很快,‘龍’就要再次入眠了。”
穗波回答道。
“‘龍’嗎?”
“嗯,封印結束了的話,‘龍’的意識水準就會漸漸低下。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就會完全陷入睡眠吧。就突然想到,在那之前說不定社長想見一面。”
“——走吧。”
踩上窗框,樹沒有半點疑惑地宣告道。
還就沒有像這樣坐在掃帚後面了,不可思議的是一趟快樂的旅程。
沒有掉下來的擔心,也沒有坐道屁股痛的感覺。
頭頂是沒有一片雲的布留部市的夜空,有著滑翔一般的爽快感。
“手,會痛嗎?”
在前面的穗波問道。
“啊,嗯,支前有一點痛。穗波給我的藥還是很有效果的。”
“右眼呢?”
“雖然也有一點辛苦,但眼罩修好之後就好了。”
在眼罩修復之前雖然支蓮有再一次用念珠卷起樹的右眼來,但還不能達到完全的抑制疼痛的作用。再次右半身完全麻痺,有一時間曾一度被難以忍受的疼痛襲擊。
但是……這樣已經算好了,樹這麼想。
因為只有這回,右眼救了自己——樹注意到了這個。
突然,有一下柔軟的感觸碰到了自己的臉上。
“誒?!”
穗波橫坐著回過頭,碰了碰眼罩。
“穗、穗波?”
“這是兩人的傷……不是說過了嗎?”
少女非常認真地說道。
“記得嗎?”
彷彿有點不安地問道。
“這個……怎麼說呢?”
樹剩下的記憶。
雖然一切都模模糊糊,即使這樣也還是有記得的東西的。
例如,“鬼屋”的事情。
例如,自己的右眼變成這樣的理由,和與幼小的穗波在一起發生過的事情。
“我,一直很害怕。”
一邊撫摸著眼罩,穗波一直斷續地說道:
“都是因為我,小樹變成這樣……眼睛變成誰也治不好得狀態。
所以我想成為最好的魔法師治好你的眼睛。……結果還是因為那樣的藉口逃走了。”
靜靜地訴說。
樹只是沉默。
聽她訴說完後,樹再問了一些其他的問題,
“穗波……對馮是怎麼想的?”
“是有點與眾不同的前輩。”
穗波向遠處看去。
“聽說他是調換兒,就想說不定他會知道小樹眼睛的事,所以才去拜訪的——當初他一點都不像魔法師的作風還真是讓人下一跳。還會一起討論說再興‘凱爾特魔法’,這些印象一直都沒有改變,很喜歡他這種地方。”
“即使現在也?”
對樹的疑問,穗波歎了口氣——點點頭。
“……大概。”
“我,直到現在,都討厭不了那個人。”
笑著,穗波說道。
樹的耳邊又響起了那個時候那個人所說的——
“——請變堅強。”
溫柔摸著樹的頭,說出的堅定話語。
“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討厭不起來。”
對那個年輕人的感情,非常複雜,並不能簡單的說明。
“這樣的話,不是很好嗎?就一直保持著這種心情。”
這個話,讓少女愣了一下。
“因為,他對穗波而言是很好的前輩不是嗎?之後就算有做過壞事請,也不可能連過去的好印象都一併消去。這個大概,無論哪方面都是獨立的存在。——和這個眼睛的事情也相同。是它令穗波變成這樣。之後穗波的努力也不能抵消不是?”
呆住了的穗波看著少年。
兩人腳下,是沒有霧的城市的夜景在流走。
大概幾十秒後。
“果然是……沒有什麼虧欠的。”
穗波呆呆地說道。
“啊?”
“什麼都沒有了,之後,我還有欠著安緹的問題要回答……”
澄淨明亮的臉抬了起來。而且,掩飾不住嘴邊高興的神態。
接著,便舉起了食指。
“快看,那邊。”
聽了穗波的話,樹也順著她的指引方向看去。
“——哇。”
滿天的,星星。
特別在樹的眼中,星星一個接一個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就算戴了眼罩,樹從以前開始就可以很清楚的看見星星。
過了一陣——那片星星的光芒,突然降落了。
“唔哇哇哇哇哇!”
最初吃了一驚,用右眼一看,才明白過來那片物質和普通的星星並不相同。閃著非常微弱的光。
“我……是誰……?”
從發光處傳來一個聲音。
“社長?!”
穗波慌張地轉過頭來。
“啊,是嗎?……你是來找名字的嗎?”
在掃帚的後面,樹撫摸了一下胸口笑了。
這回淡淡的光接近了樹的唇邊。
“你的名字是……”
樹秒後——
好像很高興般,光一下一下地好像跳舞般旋轉著,慢慢地轉到了地面上。
最後,殘留下的聲音訴說著。
“再一起……玩吧……”
聽到這,少年苦笑了一下。
確認光完全消失之後,穗波問到。
“你為龍起了個什麼名字?”
然後,好像有些害羞似地蹭了蹭鼻頭,樹回答道。
“……阿斯特拉爾。”
“啊”地發出小聲驚訝,穗波馬上沒辦法般罵樹道:“笨蛋”,水藍色的瞳孔更濕潤了。
因為注意到了少年為‘龍’起的這個名字,無論是對樹而言還是對穗波而言,或者還是對不在這的美貫、貓屋敷、支蓮和安緹莉西亞而言——這都是一個集中了他們所有人願望的名字。
後記
這回因為頁數的關係要進行令人悲傷的通知——“後記只有一頁”。但是我想即使一點也好為了增加分量,就不分開段落來寫了。讀起來覺得困難的讀者還真是抱歉了。
龍是存在傳說中的幻獸。也不拘於只是想像中的獸。也可以作為國家的象徵——在這之上,更可以說龍居住在了人類的共同意識裏。就像,無論怎樣的魔法師都不能觸及,啟動的一場壯大的魔術一般。
那麼,這樣的龍和魔法師偶然相遇,情況會變成怎麼樣呢?
這就是本文要講的故事。
最後,要感謝帶我做龍和凱爾特魔法講義的三輪清宗先生;陪我也是第一次走進“罐頭人生”階段的插畫PAKO老師;在時間不充裕的情況下和行程作戰的負責人難波江氏——真心為你們的犧牲表示感謝。然後下一卷——怎麼說,就是“下個月”了!
二00五年十一月七日
正在閱讀和田慎二的《七海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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