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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風光 - 娶妻過三關【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標題: 風光 - 娶妻過三關【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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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驚天島遺世獨立,島上住著聞名天下的鍛造大師和其女兒,
人人都想一窺究竟,她卻覺得每天和老爹大眼瞪小眼的無聊死了,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去中原遊歷一番,哪裡曉得半路遇上暴風雨落海,
偏偏救命恩人要請她爹替家傳寶刀解封,硬是把她帶回到島上,
她本想憑著父親設下的高明陣法,他必定鎩羽而歸,
怎料他武功高強到帶著她還能連闖三關= =”,好,她認了,
就趁著爹閉關解封時,她帶他在島上四處玩樂,一會兒釣魚,
一會兒指使他去把父親給她練輕功的鳥兒抓來烤了吃,
她發現他雖然老是冷著一張臉,但待在他身旁就是安心,
再說了,他的模樣生得俊,她真的好喜歡,
聽了他的坎坷身世後,更堅定了她要與他同仇敵愾的心,
所以她決定了,她要陪他回中原,助他一臂之力,尋回母親,
於是她出腦力,他出武力,成功混入敵營,贏得傳說中的《無情刀法》,
可是她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要練成無情刀法須摒除七情六慾,他永遠無法接受她的感情……

【出版日期】    2017/1/20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甜檸檬1009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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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3 10:46 PM 編輯

【楔 子】

        相傳,武林有一套練就後,便可無敵於天下的「無情刀法」,欲練此刀法,需摒除七情六慾,方可得證刀道。

        百年前有一人成功練成無情刀,挑戰中原大大小小七百多個門派強者,無一失敗,最後嘆息天下無敗他之人,遂飄然而去,不知所蹤;又傳言曾有一女子身負血海深仇,無意習得了無情刀法後,滅盡仇家滿門,最後卻因手段太過,被身為武林霸主的紫龍宮派十數位武功高絕的前輩追殺,後來再也無人聽說她的消息……

         總之,無情刀法對於江湖刀客而言,無疑是至高無上的嚮往,雖然眾人也猜測傳聞可能言過其實,不可能有人真正天下無敵,但是暗中追尋及打聽的人可不少。

        然而就在十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將開始的前幾個月,主辦的紫龍宮卻放出風聲,無情刀法其實在他們手中,而這次武林大會奪得首強的獎勵,便是這部號稱天下無敵的刀法!

        當然,紫龍宮身為名門正派之首,自然不可能讓什麼邪門歪道或歪瓜劣棗、混水摸魚之輩得到這部刀法,於是他們要求這一屆武林大會參加者的年紀需為三十歲以下的後進。

        此一消息傳開後,果然引起江湖年輕一輩的雄心壯志,可以想見這一次的武林大會肯定精彩可期,不知又要看到多少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場景了……

        北方,斜雲坪,一間莽莽山林裡的崖邊小屋,屋前平地上立著一名青年,五官俊朗,目光沉靜,長髮隨意地紮在腦後,穿著一襲青衫,大風揚起時髮飛衣揚,顯得那麼獨立特出,但該是意氣風發的他,渾身卻散發著一股冰冷漠然的氣息,令人難以親近。

        青年手上拿著一把刀,刀刃彷彿沒有開鋒似的,整個刀身黯淡無光,亦顯得笨重,然而,就在青年一個反手後,刀便似活了起來,隨著他的飛越縱橫而舞動。樸實無華的刀沒有刀光閃動,那威勢就像一條蟄伏的蛟龍,神出鬼沒的在青年的四周奔騰咆哮,刀在揮舞時發出的風切聲,更是銳利得刺耳,明明是平靜的山谷,卻像正在承受著暴風雨侵襲,原本的鈍刀在這一刻就像有了生命及靈性。

        直到青年的最後一個動作停下,狂風驟雨停歇,四周靜得聽不到一聲蟲鳴鳥叫,下一瞬,崖邊的一棵大樹倒塌,落入崖下潺潺的河川之中。

        如此威勢,如此功力,在江湖上也是難得一見了,尤其這樣的武功還是出自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之手。只不過青年並不滿意,斜飛入鬢的眉深深皺起,身上那份冷冽的氣質又加深了一分。

        「只有這樣,是贏不到無情刀法的。」他喃喃自語著,目光依戀卻又複雜地看著手上的鈍刀。「是時候將你解封了,沒有一把好刀,如何配上無情刀法那樣絕世的武功呢?」

        收起了刀,青年回到小屋之中,略微收整後,來到屋後的一座墳墓前。

        墳墓已有些年了,卻保持得十分整齊,青年專注地將墳頭上的雜草清除,上了炷香,在墳頭淋上一大碗的酒。

        「爹,孩兒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不過孩兒保證,一定會找到高人替我們祖傳的『焚天寶刀』解開封印,並且成功的在武林大會贏得《無情刀法》,練到大成後,將母親由洞天門救出來。」

        父親離世後,他為了報家仇,一直在追尋更高的武藝,他一定要得到無情刀法,且為了練成無情刀法,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做足準備,現在該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孩兒定會將母親一起帶回來!」

        立下了這樣的誓言,青年轉身決然而去,只是這一個轉身後,便入江湖,沒有人知道他會遇到如何的狂風大雨,掀起怎樣的驚天波濤。

        一下子,山谷裡寂靜了,微風幽幽地吹起了落葉,飄向了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墳頭,落在墓碑之上,碑上寫著—

        無敵刀王 武巖之墓 孩兒武楓叩立。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用著這種蕭索的方式道別。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3 11:24 PM 編輯

【第一章】

        放眼望去,盡是湛藍的海,只聽得到波浪打在船身上的聲音,頂多偶爾幾隻海鳥飛過,發出嘎嘎的叫聲,天空亦是滿滿蓬勃的藍,與水面相互輝映,波光粼粼。

        暴風雨昨日剛過,雨後的豔陽高照,大海顯得既平靜又清澈,幸好船隻夠堅固,而且幸運地在遠遠看到風暴時就改了方向,如今才能安穩的繼續航行。

        不過也因為如此,這艘船迷航了。

        站在船頭的武楓看著羅盤,不時調整桅桿,試圖讓船往他想去的方向前進。只不過原本預訂一個月的航程,卻因為不久前的暴風雨,已經多了十天,而且四周看起來完全沒有接近陸地的跡象,令人心生沮喪。

        當初買這艘小海船的時候,他試圖聘請老練的水手駕船,但一聽到他要去的目的地是驚天島,所有人都打了退堂鼓,無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出發,還好他也曾多次駕船於大河之中,也算是個半生不熟的水手。

        然而航海與渡河卻是大大不同,常常光是莫名而起的風浪就讓他手忙腳亂,好不容易適應了海上環境,又遇到惡劣的天氣,他這才驚覺自己的魯莽與粗心。

        面前的敵手是大自然,即使他武功再高強都派不上用場啊!

        調整好風帆後,他坐了下來,本能地撫摸著腰間那用布包著的一把鈍刀,冥思船上的糧食飲水還能撐多久,若是無法抵達驚天島,最多再撐三日他就必須返航。

        驚天島的島主,是天下第一鍛造大師華之塵,據說他出手的寶刀利劍,沒有一把不是武林奇珍。然而要見到華之塵可不容易,先不說驚天島長年霧氣環繞,四周礁石遍布,就算看到島也不一定上得去,多是船毀人亡;就算上得了島,聽說島上重重機關陣法,能不能成功見到華之塵還很難說。

        這一趟,武楓就是要到驚天島請華之塵替他的焚天寶刀解開封印,讓這把曾傲視天下的利刃重現江湖,只不過如今看起來前途多舛,恐怕難以達到目的了……

        突然間,水面上一個載浮載沉的異物吸引了武楓的注意力,若非他目力驚人,否則這水面波光映目,很容易就忽略了過去。

        一時間顧不得方向,他又調整了下風帆,朝著異物所在之處航行而去。距離近了,他才發現竟是一名女子趴在一塊破木板上,不知是死是活。

        一種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惻隱之心油然而生,武楓將女子撈了起來,發現她仍有微弱的氣息,人命關天,他無暇顧及男女之防,下手施救。

        好一會兒,昏迷的女子用力急咳,吐出了腹中的水,半晌才幽幽轉醒。當她一睜開眼睛,朦朧之中看到個男子的輪廓,立刻嚇得驚叫了一聲,只不過她的身子太過孱弱,只能微微挪動一下,無法坐起身,但她終於恢復清明的大眼,仍是恐懼地望著武楓。

        眼前的女子,也算是絕色了,明媚且靈動的大眼、挺直微翹的鼻,襯上櫻桃小嘴,雖然臉色蒼白了些,卻更有種楚楚可憐的味道,而且年紀看上去約莫才十七、八歲。

        武楓心性沉靜,並沒有被美色所迷惑,他抿了抿唇,平淡的道:「妳不知在海上漂了多久才被我撈上船,妳剛醒來必然體弱氣虛,沒事不要亂動,我這裡有些食物和水,妳吃的下的時候再吃。」

        他取出早就備好的水和食物,擺在她身邊,便不再理會她,逕自走到一邊再次調整起風帆,一邊對照著羅盤,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女子躺著調息了一陣後,終於能扶地坐起,背靠著舷牆,仍有些警戒地看著武楓,但見他一直沒有搭理她的打算,她漸漸放鬆下來,伸手拿過他放下的食物,先喝了一大口水,這才開始吃起東西。

        這一吃,她才發現自己真的餓了,也顧不得形象,連忙一口接一口,直到終於填飽肚子。

        「謝謝你救了我。」女子吃飽之後,腦袋也更清醒,一想也就明白了,這船上只有武楓,不是他救她的,難道是鬼?而且他如果要對她不利,方才她昏迷之時就可以下手了,所以她才會願意吃下他提供的食物。

        「嗯。」武楓並不是個省話之人,只是他很少與外人接觸,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我……我叫華輕輕,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又問。

        「武楓。」

        「這艘船上只有我們兩個嗎?」

        「對。」

        「……你都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華輕輕忍不住問了,這位仁兄未免太冷淡了,把她救醒後丟在一邊,居然真的就不管她了。

        這回,武楓終於正視了她一眼,卻又馬上移開目光。「妳想要我問什麼?」

        「比如我從哪裡來、為什麼會落海、要把我送到哪裡去之類的啊!」她有些氣悶,她好歹也算是個清純小美人,在他眼中居然連他手上的羅盤都不如!

        「嗯,妳說。」反正她都自己提了,他連問題都省了。

        華輕輕美目圓睜瞪著他半晌,最後確定他似乎真的就是這種冷淡的個性,反倒激起了她不服輸的性子。

        好啊!你不理我,我一定說到你理我!

        抱持著這種想法,華輕輕倒是不氣了,甚至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武大哥,你是要前往驚天島吧?」她開始賣起乖來,還親熱的喊了他一聲大哥。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吸引了武楓的注意,他有些驚疑地看向她。「妳怎麼知道?」

        她抬頭看了看太陽,又伸手測了測風向,說道:「看這方位,最近的就是驚天島了呀!如果不是靠近陸地,不會有海鳥的!我就是從島上出來的,原本要到中原辦點事兒,想不到突然遇到暴風雨,船毀了,我落了海,幸虧武大哥搭救……」

        「驚天島怎麼去?」他沒有再讓她廢話,直接切入重點。

        釣到你了!華輕輕的一雙美目精光一閃,表面卻是溫順地回答:「如果武大哥想去驚天島,我可以帶路,這一帶的海域我很熟的。」

        武楓點了點頭,將羅盤扔給她,以便她更精確的定下方向,自己則是在甲板上坐下閉目調息,再不理她。

        她有些意外他這麼輕易就把開船的主導權交給她,或許是她表現得太乖巧,他也太過小覷她,不認為她這弱女子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所以讓她的計策輕而易舉就成功了。

        他似乎沒有留意,她姓華,驚天島的島主也姓華,其實她根本就是華之塵的親生女兒,因為在島上悶久了,所以偷了船想過海到中原大陸看看,之後的情景便如她方才所言。

        現在要將船開往哪裡,可是她說了算!華輕輕在心裡賊笑著,也學著他調整起風帆的方向—朝向中原!這次她似乎因禍得福,不但有了新船,還多了個保鑣呢!

        然而,武楓與華輕輕的運氣並不好,經過一日一夜的晴天之後,突然天又暗了起來,這次不讓他們有反應的時間,烏雲密布後開始了密集的打雷閃電,風呼呼地颳了起來,豆大的雨滴重重的打在船上,不一會兒形成激烈的強風驟雨。

        武楓買的這艘小海船算是強壯的了,底部船舷還有精鋼加固,但在這突然化為猛獸的大海中,它還是顯得弱小,即使他與華輕輕拚了命的想將船身穩住,仍是被一道滔天巨浪打翻,船身頓時破碎,他本能的一手抱緊華輕輕,另一手攀住了一塊船身碎片,最後一起沉沒於驚濤駭浪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華輕輕終於幽幽轉醒,腦袋昏沉沉的,彷彿仍陷在狂風暴雨的惡夢中,她慢慢的坐起身,神情仍有些呆滯地看著四周,此時的她處在一個海岸邊,海浪一陣陣的打在礁石上,水花濺上她的臉,令她打了個寒顫。

        好眼熟的地方啊……終於回過神來,她突然美目圓睜,小嘴兒也張了一個小圓,一臉驚訝。

        她的背後,傳來武楓不鹹不淡的嗓音—

        「妳醒了?看看這裡是哪裡。」

        他在一旁烤著火,即使遇到了這麼大的變故,他仍是沉靜,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緊張不安。

        「這是驚天島………我竟然又回來了?」華輕輕喃喃說著,心中百般滋味。

        想不到她費盡千辛萬苦的偷溜,還兩次差點丟了小命,最後仍是回到了這兒!這是上天要懲罰她嗎?看來眼下她要再偷跑機會渺茫,被她爹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頓修理,而唯一可以依靠的武楓,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更不可能馬上帶著她離開,她那破綻百出的歷險大計,肯定只能以失敗收場了。

        「既然醒了,那就走吧。」確認了這裡是驚天島,武楓也不囉唆,滅了火後,將焚天寶刀揹在背上,便要往島上走去。

        「你要去哪裡?」華輕輕急忙站起身跟上。

        「我要去拜訪此島的主人華之塵大師。」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妳若不想去,請自便。」

        「等一下!」她急急的喚住他。

        她還抱著一絲絲希望,驚天島的機關陣法可是不凡,不是一般人進得去的,若他知難而退,接下來他就會想辦法回中原,只要她死纏著他,不就一樣又能重振中原歷險大計了?

        她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被他拋下,而且還要嚇得他舉步不前,因此她益發溫柔乖巧的說:「武大哥第一次來到驚天島有所不知,華島主名聲在外,不知有多少人想求見他,所以除了驚天島原本就有的天險與迷霧,華島主還在驚天島上設立了三道關卡,闖過的人才得以見到他。歷年來不知難倒了多少武林高手,這個消息在中原應該也是無人不曉了。」

        華輕輕倒是沒有騙他,華之塵的規矩在中原也算是廣為流傳,只是武楓初出茅廬,不曉得去打聽打聽,才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現在能踏在島上,也算是上天保佑了,被暴風雨一掃,竟誤打誤撞的破除了迷霧進到島中。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情形,多是撞到暗礁直接沒了命,還有人從頭到尾迷航,最後只能交代在大海之中。

        「原來還有此事。」武楓沉吟了一下,低喃道:「三道關卡……」

        怕了吧怕了吧?華輕輕雖然怕被父親責罰,但對自己家老爹的手段還是有些小得意的,尤其武楓沉思的模樣更是讓她成就感十足,猜測著這大冰塊應當是有些怯步了。

        思緒至此,她更是興致勃勃地恐嚇道:「這三道關卡可是難如登天,歷年來不乏有成功上島之人挑戰,百不存一,甚至直接殞命的也所在多有……」

        他彷彿完全沒在聽她說話,淡淡的打斷道:「第一道關卡,帶路吧。」

        她還有一籮筐的自吹自擂還沒說完,被這麼一打岔,一口氣鯁在喉頭差點沒噎到。這臭冰塊、死冰塊居然無視於她,更一副不把她老爹的關卡放在眼裡的樣子,她這會兒不好好整他,以後她就跟著他姓!

        於是,她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武大哥,第一道關卡在那裡呢!只要走上去就好了,不會很難的。」

        隨著她香蔥般的玉指看過去,武楓看到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山,由於已經立在島上,離山算近了,所以山的氣勢更顯驚人,猶如一柄傲世的天劍,插在了這方土地之中。

        只要走上去就好,不會很難?他的目光終於落在她身上,他只是不擅言詞,可不是笨,對於她燦爛過頭的笑容,不由得有種烏雲罩頂的感覺。

        走到了山腳下近看,武楓才發現這座山比想像中的還高聳雄偉,插入雲間的峰頂縹緲虛無,似乎捅破了天頂。

        「這座山叫做天劍山,是驚天島的第一高山,以形似利劍為名。高度沒人計算過,總之很高很高,山頂到哪裡我也不知道,連我在島上生活這麼久了,也沒真正爬完過,大概爬到三分之一高就是我的極限了……」說到這座山,華輕輕可是熟門熟路,自然而然地介紹起來。

        「第一關只要爬上去就好?」武楓抬起頭,由於站得太近,只看這一下脖子都有點痠了,足見這山勢之高峻。「要爬多高?」

        「呃,爬到頂。」她笑得有點心虛。

        他眉頭微皺,不過很快就又舒展開來,他對自己的武藝有信心,如果連這座山都爬不過去,還參加什麼武林大會?

        「如果只是爬上山頂,似乎不是太困難。」武楓下了結論。

        華輕輕很不服氣。「你以為爬上去跟郊遊一樣嗎?這山可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這座山有著天然的護山大陣,加上我爹也設了一些陣法,越往上爬,身體會變得更加沉重,兼之山頂空氣稀薄,很多逞強的人爬到一半就昏倒了,還要勞動我爹把他們丟回海岸邊呢!」

        武楓雙眼微瞇,他就知道沒這麼簡單。還有……她說「她爹」?

        瞧他似乎有些動容,她乘勝追擊。「而且,爬這座山可是有時間限制的,三日之內要爬完。有些人抱著慢慢爬也能爬上山的投機心態,結果三日一到,一樣被我爹給丟回了海岸邊。」她頓了一下,睜大眼睛,有些期待的又問道:「這樣你總該怕了吧?怎麼樣,要不要打退堂鼓?」

        他瞥了她一眼。「我要上山了。」

        華輕輕差點沒跌倒,眼看他真的要上山了,小腳一跺,連忙又叫道:「再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武楓的目光露出一絲無奈,他隱隱覺得,這丫頭似乎不太願意讓他闖關。

        「那個……」她尷尬一笑,「武大哥,我也要一起上去。」

        「妳不是只能爬三分之一?」

        「我是爬不上去,但不上去,誰帶你去第二關?」華輕輕理所當然地道。

        武楓一時語窒,她說的有道理,因為自己出發前沒先打聽清楚,現在彷彿真的只能靠她指引了。

        沉默了一下,只這麼一下,就讓華輕輕有些緊張,沒想到下一瞬,他居然一手抄起她輕盈的身子,一個轉身就將她揹在了身後。

        「抓好,我趕時間。」說完,武楓不再讓她多說什麼,一踏步便進了山。

        或許在他心中,他救了她兩次,該摟的該抱的也都差不多了,所以他對她並沒有太大的男女之防,而華輕輕從小在島上長大,也甚少接觸年輕男子,對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只是覺得不妥,卻不怎麼抗拒,就這麼呆呆地讓他揹著。

        只不過兩人幾乎是肉貼著肉,前兩次是昏迷不醒,如今她神智清楚,明顯感受到他背部強健肌肉的律動,而他身上傳來的男子氣息,也讓她莫名著迷,小臉本能的貼在他的背上,隱約聽著他規律的心跳聲。

        原來,男人是這樣的啊……她不知怎地,臉兒有些熱,心也越跳越快,比他這個揹著個人跑山路的人還激越。在他身上,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而且這樣的安全感還讓她覺得既刺激又依戀,這是和父親完全不同的感覺。

        隨著山路越來越陡峭,武楓古井不波的心也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背上的人兒原本他只當扛個沙包,反正他小時候也是這麼練身體的,先前在救她的時候也沒想那麼多,然而當他越來越意識到背上的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後,情況似乎有些不同了。

        沙包沒有這麼軟、這麼柔弱,似乎他一用力就能將她揉碎似的,而且她的胸口緊貼著他的背,特別緊密柔軟那處,隨著山路的顛簸起伏晃動,像是一種親密又香豔的按摩,難免給人無限遐想。

        武楓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第一次接觸姑娘家,沒什麼想法才有問題,更遑論華輕輕還是女人中的極品,不過幸好他意志堅定過人,很快的摒除了不該有的胡思亂想,連氣息都沒有亂上一絲,持續地往山上走去。

        隨著武楓一路披荊斬棘,他的腳步的確是益發沉重了,但令華輕輕意外的是,若是自己單獨爬到這高度,早就該被那股氣場給壓趴下了,但她卻沒感受到太大的不適。

        靜靜的感受了一下,原來他用著一層薄薄的真氣籠著她,替她擋下了這山間異常的重力。

        華輕輕驚訝了,因為即使如此,武楓仍是臉不紅氣不喘,真氣也沒有減弱的趨勢,這都一天一夜了啊!這大冰塊的實力之強,再一次讓她大開眼界,真不知道他的極限在哪裡。

        原本她還想,多了自己這個累贅,武楓要上山頂的難度會大增,屆時放棄下山,設法再帶她離島回中原,不過如今看來,他並沒有增加太多的麻煩,說不定,這第一關真的就讓他闖過去了!

        以武楓的功力來說,不眠不休直接上山都難不倒他,幾天不吃也餓不死,不過即使冷漠如他,也默默的照顧到了華輕輕的需求,半路停下來幾次讓她吃喝休息,或者解決女孩子家私密的事,但即使如此,也沒有耽誤他太多時間。

        華輕輕從一開始的驚訝,到最後也慢慢接受現實,乾脆把這一次闖關當成遊覽風景,反正從昨天開始,他走過的路就是她從沒接觸過的地方了,所以她也趴在他的背上飽覽了這天劍山猶如仙境般的風光。

       直到她看得昏昏沉沉,又要再一次在他寬闊的背上入睡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她也頓時清醒過來。

        「怎麼了?」華輕輕仍賴在他背上,這兩日她覺得舒服極了,讓她都有些貪戀他的背,希望山路永遠沒有盡頭呢!

        「沒路了。」武楓毫不猶豫地將她從背上放了下來,沒有給她再偷懶的機會。「這裡重力場消失了,依我的判斷,應該接近山頂了。」

        她感受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說,山頂只是空氣稀了些,胸口有些悶,但那驚人的壓力陡然消失,看來他真的闖過這關了。

        然而這山頂的風景卻是看不清了,因為厚厚的雲霧籠罩,連她都是站得極近才能看清武楓的輪廓。不過偶爾山風一颳,吹散了些朦朧的霧氣,還是可以判斷出他們立在一處斷崖邊,崖下傳來河水激越的聲音,難怪他說沒有路了。

        「第二關是什麼?」武楓又問。

        「你不休息一下?」她目瞪口呆。

        天啊!她究竟把什麼可怕的怪物帶上天劍山了?這傢伙才不眠不休的爬上滿布重力陣法的一座萬仞高山啊,而且還是揹著一個大累贅爬完的啊!

        「不需要,打鐵要趁熱。」他這會兒已經調息妥當,雖然不能說沒有疲乏,但讓他揹著兩個華輕輕重新再爬一次天劍山,也依舊不成問題。

        「好吧。」華輕輕聳聳肩,反正又不是她闖關,而且她斷定第二關他肯定是闖不過去的。她伸出纖手,指了指斷崖。「第二關是從這天劍山的萬丈懸崖上跳下去。我沒有上來過,但如果我沒弄錯,應該就是這裡,瞧,那裡還立了座石碑呢,那就是提示闖關者這裡是第一關的終點,第二關的起點。」

        武楓朝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神奇的是,明明該是濃霧瀰漫,卻能清楚看到石碑以及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不管武功有多高,這跳下去不等於自殺嗎?他可是知道自己這幾天爬得有多高!

        「很可怕對吧?我連看都不敢看呢!聽我爹說,很多人就算闖過了第一關,在第二關都是嚇得腿軟,我看武大哥你也別逞強了,放棄吧,我們趕緊下山,弄艘船回中原去,別去過這賭命的關卡了……」華輕輕賊笑了起來。

        「我要下去了,小心!」

        完全無視她說得口沫橫飛,武楓突然摟住她的腰,帶著她往斷崖一個飛身—

        「啊—」

        華輕輕的慘叫聲先是響徹了整個山谷,然後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至無聲無息。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3 11:42 PM 編輯

【第二章】

        地勢平坦的山谷,雲霧繚繞,襯著一灣清池,約三人高的小瀑布從上方傾洩而下,而池邊坐著一個絕色美人,無奈美人哭紅的腫眼,還有那不顧形象的哭聲,破壞了這有如仙境般的美景。

        那哭個不休的美人自然是華輕輕了,武楓只是靜立一旁,俊臉顯得有些無奈,也有些愧疚,但他又不懂得哄騙女兒家,只好讓她繼續哭了。

        方才武楓由山頂斷崖一躍而下時,華輕輕以為自己死定了,想不到崖下只是個落差,並沒有直下山底,這裡形成一個約三人高的小山谷,谷中有一水池,而在崖上聽到的激越水聲,也是池邊的瀑布所致,所以他這麼一跳,兩個人都成了落湯雞,身上卻是一點傷都沒有。

        不過這死裡逃生的經歷,也讓華輕輕夠驚嚇了,在反應過來自己沒死之後,就嘩啦嘩啦的哭了起來。而往下跳的武楓雖說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也沒料到崖下竟是這個樣子,只是她的哭聲比起萬丈懸崖還可怕,他也只能呆站著看,什麼都做不了。

        「你不知道跳下來很可怕的嗎?」華輕輕邊哭邊罵,「差點被你害死了……」

        「我知道不會死。」武楓難得地替自己辯解。

        「你又知道不會死了?你又沒有下來過!」她不服,和他辯上了。

        他鎮定地道:「華島主會設下這樣的關卡,就有著讓人不會死的把握,否則不等於人人都是來送死的?那就不可能有人見過華島主了。」

        華輕輕張口欲言,卻是欲辯無言。這傢伙說的還真是該死的對極了,歷年來曾經來找她父親的人多了去了,除了那些找不到驚天島自己落海、迷航或撞礁等意外死去的,只要上得了島上來,就算過不了關,也很少有人丟了命,頂多是傷得重一些,或者自己逞強找罪受。

        再說了,父親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人,凡事都留有餘地,不可能真的來一個死一個,那驚天島不早就被當成惡魔島,讓中原那些名門正派給剷了。

        「不過……」武楓揉了揉鼻子,冷峻的表情也微微鬆動。「沒先讓妳心裡有底就貿然跳下,我承認是我的錯,我不曉得女人如此嬌弱,居然會讓妳哭成這樣。」

        聽到他的道歉,華輕輕簡直比從崖上跳下來還驚訝。這傢伙撇開冷冰冰的氣質不說,其實還滿好的嘛,居然願意向她這個「嬌弱的女子」承認自己的錯誤?連她父親都很少認錯,只為了什麼男人尊嚴,這武楓已經比一些自以為是的男人好上太多了!

        再加上他外貌陽剛俊挺,個性堅毅果敢又有擔當,更別說她還讓他救了兩次,還揹在背上形影不離三日,她覺得自己的心中,有某個部分慢慢淪陷了……

        「你不曉得女人如此嬌弱……所以你很少接觸女人嗎?」她好奇他話裡不經意透露出的訊息。

        「除了家母……妳是第一個。」武楓坦然道,並且在心中加了一句,只不過他母親在他十歲時就被洞天門捉走了。

        他的回應無疑滿足了華輕輕身為女人的優越感,所以她算是先佔先贏嘍?

        不過她對自己的條件很有自信,就算再來幾個女人,她也不覺得會被比下去就是了。

        華輕輕沒注意到這種奇怪的心態,根本已經把自己當成武楓的女伴了,心花怒放之下,她也忘了裝乖,稍稍洩露了她身為驚天島大小姐的嬌氣,傲然地昂起小下巴。

        「既然這樣,本姑娘就好心的原諒你這一次,可別忘了你欠我一次人情,要還的!」

        武楓不以為意地答應了她,橫豎她也幫他登上了驚天島,甚至帶他闖了兩關,這人情是早就欠下了,至於他曾救過她一事,他壓根從沒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拿來與她討價還價。

        話題又回到闖島一事,華輕輕認真地道:「你闖過前兩關,可別以為入島就十拿九穩了,最後一關才是最玄的一關,端看你有沒有慧根和實力,完全取不了巧。」

        她左顧右盼了一陣子,在淺灘旁發現一塊石頭,這塊石頭大得異常,上頭布滿了各種武器砍劈的痕跡,在這麼靜謐優美的景色之下,顯得怵目驚心。

        「應該就是它了!」華輕輕朝它點了點頭。「你只要拿你最稱手的武器,往這石頭上面砍下去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武楓半信半疑。

        「你要說簡單也可以,要說難也可以,全憑你的天賦嘍!」

        她其實也不知道這關到底想測試什麼,她只知道曾經闖過這關的,如今在武林上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

        武楓來到巨石前,凝目注視著每一道痕跡,有深有淺,有的整齊有的扭曲,甚至還有像是有人用巨槌重擊過。

        「這塊石頭不簡單……」他看出了一些韻味,似乎每個留下痕跡的人功力深淺,道法高低,甚至在發出這一記攻擊時的意志,都能從這些痕跡裡看出些端倪來。

        武楓集中精神,取下了焚天寶刀上頭遮蓋的布。這把鈍刀被他握在手中,似乎多了一股深奧難明又震懾人的氣場。

        在精氣神同時凝聚到一個高點後,他大喝一聲,舉重若輕地劈出一刀。這一刀自然沒能把巨石劈斷,卻是留下了一道深刻且均勻的痕跡,甚至讓巨石狠狠的搖晃了一下。

        見狀,華輕輕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顯然被他那一瞬間爆發的氣勢給震住了,只能呆呆地看著。

        好半晌,小山谷裡一片寂靜,只有瀑布的水聲嘩啦嘩啦,這時候在深深的雲霧之中,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這麼精純又渾厚的刀意,沒親眼看到還以為是什麼老傢伙來闖山了,你這年輕人果然不簡單。」

        隨著腳步聲出現的,是一名虯髯大漢,他渾身的肌肉賁起,虎背熊腰,鬍鬚硬邦邦的像是倒插上去,一雙銅鈴眼瞪得老大,身上穿著簡單的布衣,還有燒焦的痕跡,不修邊幅到了極點。

        華輕輕彷彿被嚇著,不著痕跡地躲到了武楓身後。

        武楓則是相當冷靜,思緒一轉,他突然作了個揖,朗聲道:「晚輩武楓見過華島主。」

        「你知道我?」華之塵揚了揚眉。

        「晚輩已通過三道關卡,更深知這天劍山登頂不易,能夠在如此精準的時機,於此險地出現的高人,想來只有華島主了。」武楓不卑不亢地道。

        實在是華之塵這個名字給人太多的遐想,能布置出驚天島的機關陣法者,必然是學富五車,很多人在見到真人之前,都把他想成是個仙風道骨、脫俗不凡、猶如謫仙般的世外高人,哪裡想得到原來華之塵本人居然長得像頭熊,也算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哈!你說的對,這島上稱得上高人的,除了老子也沒有別人了。」華之塵最自得的就是這島上的布置,不由得欣賞地看著武楓。「小子,老實告訴你,從你登島的那一刻,老子就在關注你了。老子設下這三關,第一關登天劍山,考驗的是耐性及實力,你不僅真氣雄厚、實力驚人,還帶著一個拖油瓶,居然輕而易舉上了山,讓老子相當意外。這第二關跳崖,考驗的便是勇氣與智慧,你也不費吹灰之力的過了;至於這第三關嘛,考驗的自然是刀意了……」他咧嘴朗笑,指著武楓在巨石上留下的刀痕。「幸好你那把刀被封印起來,要不老子這試金石不被你劈成兩半才怪。」

        武楓鮮有過大的表情,但華之塵的一句話,讓他難得地雙目微睜。「華島主,其實晚輩這次前來,便是想請求大師解除這把焚天寶刀的封印,晚輩已試過各種方式,也找過中原的幾名鍛造大師,仍是一籌莫展……」

        「雖說大多數人來驚天島,都是求老子替他們製一把好武器,但你手上這把刀已是不凡,老子也想的到你是為解封而來。」華之塵端詳著焚天寶刀,一邊嘖嘖有聲地搖頭。「只不過要解開封印而不傷到寶刀本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封印這把刀的必然是位實力深不可測的高手……」

        這時候,武楓背後躲得穩穩妥妥的人兒突然探出一顆頭,撒嬌道:「爹!你就答應他嘛,他救過女兒呢!」

        原本聊興正濃的華之塵,頓時沒好氣的把臉一沉。「丫頭,妳終於出聲了?老子以為妳要躲到全身長滿蜘蛛網才願意現身呢!怎麼,中原好玩嗎?這一次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華輕輕自然聽出父親的反諷,心虛的她又縮回了武楓身後。

        華輕輕與華之塵果真是父女……一種濃濃的衝突感讓武楓皺起了眉,他對於華輕輕的隱瞞倒是沒什麼反感,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她透露的訊息也夠多了,姓華的女子,又對驚天島這麼熟悉,除了華之塵的女兒還有誰?是他自己沒有多想罷了。

        他遲疑的模樣落入了華之塵眼中,讓後者有些不悅的哼了一聲。

        「怎麼,武小子,難道你懷疑老子長得一副熊樣,怎麼生得出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嗎?」

        「晚輩不敢。」事實上,相信有八百個人看到,八百個都會這麼想。

        「爹啊!你說的是事實嘛,要不是我那死去的娘貌美如花,我都不敢想自己會長成什麼德性。」華輕輕忍不住插口。

        「妳閉嘴!偷跑出島的帳都還沒跟妳算!」華之塵怒瞪著女兒。

        華輕輕吐了吐香舌又縮了回去,但躲在武楓背後,她仍是不住地咕噥,「小氣的爹爹,自己向江湖放話說闖過三關就會答應對方的要求,現在又擺什麼高人的譜,明明就長得很像熊又不承認……」

        「臭丫頭,妳閉上嘴,說不定可以少受點處罰!」

        本來還想擺擺前輩高人架子,現在什麼底都被洩了,華之塵極度不滿,索性把氣都出在武楓身上,轉過頭,華之塵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再也不提對他的欣賞,還有他方才闖過三關的驚人實力。

        「小子!看在你救過這個臭丫頭的分上,老子我就幫你這一次!不過這解封比較麻煩,恐怕要一個月的時間,你留得住就留,留不住就滾,一個月後再來拿你的刀!」說完,他背著手轉頭就走,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漸漸的消失在濃霧之中。

        只不過才一會兒,又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冷哼一聲之後,往相反的方向再次消失,霧中還傳來他叨唸不休的聲音—

        「娘的,這霧也忒大了些,走錯邊害老子差點跳崖,又不是要闖關……」

        華之塵拿到焚天寶刀後,馬上就回到他的驚天山莊閉關,其實他對這上頭封印的手法也相當感興趣,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出的手,這個人對於刀一定有透澈的了解。不過看這武楓年紀輕輕,就有那樣的刀法,領悟到極高的刀意,大概也能推測出他背後的人不簡單。

        華輕輕見父親閉關,連處罰她都忘了,馬上就像脫韁的野馬,成天纏著武楓到島上各處去玩。

        自從他帶她上天劍山後,這個武功高強的傢伙馬上成了她的最佳玩伴,以往她礙於功力太淺或能力不及所辦不到的事及去不了的地方,現在都由他替她包辦了。

        而武楓雖然對她提議的各種遊戲沒興趣,卻也捨命陪小姐,畢竟她爹正在幫他解封寶刀,而且她也帶他成功地闖入了驚天島,算是還她個人情,何況他並不討厭她,每每見她玩得開心,那銀鈴般的笑聲聽起來也是心曠神怡,所以就由著她了。

        華之塵閉關第十五日,華輕輕帶著武楓溜出了驚天山莊,往山莊後頭的茂密叢林奔去。

        夏末的天氣很是潮溼悶熱,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的,還微微夾帶著海洋的鹹腥氣味,如今來到這茂林裡,馬上覺得涼意襲人,很是舒適。

        華輕輕笑嘻嘻的指著枝頭上一隻全身黑漆漆的鳥兒,「武大哥,你能不能幫我把這隻鳥抓下來?此鳥可謂驚天島最囂張的鳥,我看牠不順眼已經很久了,可總是抓不到牠,今天有你相助,總算讓我有反攻的一天了!」

        這鳥兒一看就不是凡種,銳目利爪,黑羽上還帶著光澤,個頭與老鷹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大一些,且牠的速度快得驚人,從一個枝頭飛到另一個枝頭,幾乎只看到一溜黑影閃過。

        這個要求難度不小,卻成功地激起了武楓的好勝心。他是個武者,對自己的輕功也算頗有自信,否則在闖入島的第二關時,就不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山崖。

        抓這隻鳥兒,似乎對輕功是個不小的考驗,而這個考驗,他接了!

        朝著華輕輕頷首,武楓看準了鳥的位置,足下一點,便往樹上飛去。

        黑鳥受到了驚嚇,嗖的一聲飛離原來的地方,當武楓一把抓空時,這隻鳥已經停在了另一個枝頭,目光睥睨地看著他,還嘹唳叫了一聲,像是在示威似的。

        武楓星目一瞇,踏上樹幹後借力轉向,撲向了黑鳥,黑鳥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又飛了起來,只見一人一鳥在樹叢間穿梭飛舞,迅疾又敏捷,形成了一種令人嘆為觀止的畫面。

        華輕輕在樹下簡直看呆了,她試圖抓這隻鳥無數次,原以為不可能有人碰得到牠,但如今看來,武楓的輕功似乎還要更勝一籌,好幾次都碰到了黑鳥,讓那鳥羽掉下不少。

        「中!」武楓沉聲一喝,空中的動靜瞬間停止下來,接著他的身軀穩穩地落在華輕輕身邊,手上抓的就是那隻桀驁不馴的黑鳥。

        華輕輕喜孜孜地接過黑鳥,還順手拍了一下鳥頭。「看你驕傲!看你囂張!以前還抓傷我,姑娘我這次就把你烤了吃!」她抬起頭朝著武楓嬌笑,揚了揚手上的鳥兒。「武大哥,我們下午的點心可以加菜了!」

        她領著武楓來到河邊,雖說抓鳥她不行,但殺鳥可是一流,一會兒拔毛清洗,上串燒烤,一氣呵成,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已傳來陣陣肉香。

        武楓坐在一旁調息,任她忙東忙西,那一抹香味傳入他鼻腔時,他突然感到一股說不上來的幸福,好像這種難得的悠閒,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嚮往,只是他不願承認,也無法承認。

        「烤好了!」華輕輕在驚天島的林子裡幹過的壞事可多了,烤鳥的技術自然不同凡響,她拔起一隻烤得皮脆澄黃、肉汁四溢的鳥腿遞到武楓手上,自己則是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另一隻。

        就在兩人分享著燒烤美味時,一道暴怒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

        「臭丫頭!妳又在烤什麼東西了!」話聲一落,華之塵的身形也隨之出現,不過卻是惡狠狠的盯著兩人手上的烤鳥肉,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華輕輕沒料到父親這麼快就出關了,嚇得馬上把手中吃到一半的鳥腿往旁邊地上一丟,只可惜罪證確鑿,她想賴也賴不掉,只得悻悻然道:「那個……就是在林子裡抓了隻鳥,烤來吃嘛……」

        「抓了隻鳥?」華之塵來到女兒剛剛殺鳥拔毛的地方,拈起一根黑羽,一張熊臉抽搐著,猙獰問道:「這隻鳥該不會全身是黑色的,速度奇快,叫起來聲音淒厲,還有一雙利爪吧?」

        華輕輕乾笑兩聲,「嘿嘿,好像是耶……」

        「是妳個頭!妳這臭丫頭,居然把老爹我抓給妳練輕功的黑羽鴞給烤了?妳知不知道老子花了半年才馴服牠?妳那一口烤鳥肉的價值,在中原都可以換一畝良田了,簡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華之塵說得咬牙切齒,不過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隨即沉下臉來。「等等!就妳這丫頭的斤兩,是碰不到黑羽鴞的,難道會是某個臭小子替妳抓下來的……」

        質疑的目光落在了武楓身上,後者真的有種躺著也中箭的感覺,手上拿著的鳥腿,不知怎地突然沉重了起來。

        武楓下意識望向華輕輕,她卻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瞅著他,讓人想指控她都無從下手,看來他這個黑鍋是揹定了。

        武楓在心中輕輕一嘆,硬著頭皮對華之塵道:「前輩,這頭黑羽鴞是晚輩抓的,因為晚輩不知道這是前輩的寵獸,下手不知輕重,請前輩原諒。」

        華輕輕美目一亮,心頭一下子甜滋滋的,想不到武楓居然把事情扛了下來,而且沒有出賣她,在這一刻她覺得他真是她最好的朋友,以後有事她一定要為他兩肋插刀!

        至於華之塵,他哪裡聽不出來武楓只是代罪羔羊,自己女兒什麼德性他還不了解嗎?不過如果這兩個年輕人以為來這一招,他就對華輕輕沒辦法了,那就太小看他這個驚天島主了。

        華之塵瞪了武楓一眼。「小子,你的刀還沒解封完畢,現在只是暫告一段落而已,以後別再隨便答應這丫頭什麼,驚天島上的事不是你可以亂摻和的!」接著,他轉向女兒,原本像頭暴怒熊的表情,突然間詭笑了起來。「妳這臭丫頭,別以為這幾次躲在武小子身後就沒事了,妳的輕功還差得遠,沒有練成,老子可不會放過妳!既然黑羽鴞被武小子和妳給宰了,那老子就換另一頭讓妳練輕功。」

        話一說完,華之塵朝天空吹了聲口哨,由他深厚的內力發出,聲音響徹雲霄,突然間天邊一道銀光射來,隨即一隻體型比黑羽鴞略小的銀光色鳥兒,就這麼雄糾糾氣昂昂地立在了華之塵手上。

        那速度真是驚人的快,華輕輕小臉蛋一抽一抽的,倍感不妙地問道:「這是什麼?」

        華之塵陰險的嘿嘿一笑,「這隻啊,叫電光鵰,是老子前些日子抓的,才馴養沒多久,可能還不是很聽話,所以妳可要留心了,牠不像黑羽鴞只會乖乖讓妳抓,有時可是會反擊的!」

        「電光鵰?」這名字聽起來太威猛,用鼻孔想就知道飛很快,再加上剛才親眼目睹牠的速度,華輕輕的心頭一片冷涼。

        「電光鵰的速度,以黑羽鴞這種級別的禽鳥來說,可是再插一對翅膀都追不到,原本是想等妳抓得到黑羽鴞後讓妳升級用的,現在只好提早給妳了。」

        誰教女兒居然頑皮到烤了他的黑羽鴞,要知道這些鳥兒都是驚天島的異種,即使以後她不需要這些鳥兒練功了,他還能利用牠們在島上巡邏呢!

        瞧著女兒聽得一愣一愣的,武楓亦是目光閃爍,華之塵自認達到恫嚇的目的了,便又擺出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下巴微微一揚,傲氣地道:「看清楚了牠的模樣,老子會將牠放在山莊後的密林裡,妳就改用這隻乖乖的給老子練輕功吧!武小子,這一次你不許再幫這臭丫頭,我的電光鵰要是少了一根羽毛,你的刀永遠也別想解封了!」

        手裡托著威風凜凜的電光鵰,華之塵一個箭步就朝著密林飄然而去,而他威脅性十足的聲音,還在華輕輕耳邊迴盪著—
「別說老子對妳不好,人是要精益求精的!哼哼哼……」

        華輕輕依舊瞠目結舌,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看著父親托著鳥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明明可以飛啊!停在我爹手上不走,是在示威嗎……」她苦著小臉喃喃自語。

        這畫面著實蠢得可愛,無辜被殃及的武楓突然覺得很滑稽,驚天島這對父女簡直絕了,尤其華輕輕那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更是令人發噱,他輕咳了幾聲,最後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華輕輕或許有些任性,或許相當頑皮,但卻無法改變她骨子裡其實只是個天真的大小姐,單純得討喜。

        華輕輕終於從重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一聽到武楓的笑聲,立刻不依的指控,「可惡!你笑我!」可是一見到他開朗的笑容,襯著他的俊臉,在陽光下簡直閃閃發光,讓她的芳心猛地一跳,她正是懷春的年紀,哪裡受得了這種無心的勾引,氣勢頓時一滅,低聲咕噥道:「其實你這麼笑,還滿好看的嘛,幹麼天天板著一張冷冰冰的臉……」

        聽到她的低語,武楓才發現自己的失態,笑容不自覺緩緩消失,又變回那個不苟言笑的大冰塊。

        事實上,自從母親離他而去,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麼笑了。

        華輕輕見他變臉之快簡直嘆為觀止,頓時好奇心大起,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順手將剩的半隻烤鳥撈來吃。「喂,武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啊?我……這鳥屁股最肥美了給你吃!你能不能再像剛才那樣笑一下……」

        烤肉畢竟還是留在了華輕輕手上,因為她提出的問題,令武楓頓時失了食慾。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身世蒼白得可憐,甚至她問的問題,還牽涉到父母的血海深仇,那種悲涼的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讓他的氣質又變得更凜冽了一點。

        但是她的眸光是那麼純淨、那麼無瑕,只有滿滿的依戀與關懷,讓他的心不知不覺被牽動了,從不向任何人吐露心事的他,幽幽地開口了,「我父親武嚴,十多年前是武林赫赫有名的無敵刀王,可以說只要提到我父親的名字,江湖上各大高手都要忌憚三分。然而父親平生好友寥寥,唯一信任的人,只有洞天門的門主奇顓。可誰知道奇顓覬覦我父親的焚天寶刀已久,在一次飲宴之中暗算了我父親,在生死存亡之際,我父親只來得及帶著十歲的我逃跑,而我的母親,卻落入了奇顓的手中。」

        說起這段深仇,武楓卻沒有多大的語調起伏,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似的,孰不知是他自小到大拿這段往事折磨了自己無數次。

        「奇顓因為寶刀尚未到手,所以他不會殺死我母親,只是將我母親囚禁在洞天門。然而我父親經他暗算,傷勢嚴重,又怕被奇顓找到,寶刀落入他手,於是用了最後的功力封印了寶刀。從此之後我父親變得病弱,但他仍堅持傳授我入門心法、刀法武藝,直至我長大,武功大成,也是父親油盡燈枯的時候。

        「我父親臨死之前,交代我一定要將母親救出來,並把封印的焚天寶刀交給我,但他已無力解封。我深知以一己之力與洞天門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便想將焚天寶刀解封後,在武林大會上贏得《無情刀法》,只要練成了,我必然無敵於天下,屆時殺上洞天門,與奇顓的大仇可報,也能救出母親。」

        他說得雲淡風輕,卻是字字真摯,當他還有些沉浸在往事的惆悵時,轉眼一看,華輕輕卻是哭得稀里嘩啦、不能自已,連手上的烤肉掉在地上了都不知道。

        武楓撇唇,露出幾不可見的微笑,在她面前,他是越來越能放鬆了。「妳這模樣被華島主看到了,又要說我欺負妳。」

        「我……我忍不住嘛……嗚嗚嗚嗚嗚……難怪你要來找我爹了,你要早說,我一定幫你,你就不用辛苦的通過那入島三關了……」華輕輕雖然從小失去母親,但在父親的溺愛下,其實沒吃過什麼苦,哪裡聽過武楓這麼可憐的身世,她孩子氣地用手抹著眼淚,哽咽地罵道:「那個奇顓真不是人,貪人寶刀還毀人家庭!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一起打倒洞天門,救出你的母親!」她方才吃得滿手油,現在一抹臉,倒是成了隻小花貓。

        武楓沒有說話,雖然她的承諾難以達到,但他相信她是真心的,一種感動令他本能的伸出手,替她擦去臉上的髒汙,那目光中難得的溫柔,幾乎可以溺死人。

        可惜華輕輕沉浸在難過與同情之中,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和眼神,等她的情緒終於緩和下來,她突然繃起小臉,一臉正經地道:「你不要難過,我相信以你的高強武功和我的聰明才智,我們一定可以稱霸武林大會,取得無情刀法,成功打贏那個叫奇顓的!」

        「好像妳比我還難過。」武楓早已不覺得傷心了,倒是被她的反應弄得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她壓根沒在聽,她握緊了小拳頭,自顧自地堅決了起來。「我知道了!我們一定要變強,這樣才有本錢和壞人對抗!」

        他心中一動,卻是搖了搖頭。「奇顓連目前的我都無法抗衡,妳如何打得贏他?」

        「打不贏,可以逃啊!對!這逃命的功夫,可要練好!」華輕輕說得理所當然,在水邊胡亂的洗了手後,突然沒頭沒腦地往密林方向飛奔而去。

        武楓納悶地叫住她,「妳要去哪裡?」

        「我去抓那頭電光鵰!只要我抓得到了,應該也足夠我逃命了吧?」說完,她竟真的一頭鑽進了密林裡,不見蹤影。

        她的反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讓他有些愣住了。這是他的血海深仇,她卻似乎比他還在意,就憑她那兩下子,別說是電光鵰了,就是被她烤了的那隻黑羽鴞改用走的,她都不見得抓得住人家。

        可是他卻慢慢地揚起嘴角,緩緩地笑開了,低低的笑聲聽起來很歡暢,卻夾雜了難以分辨的痛苦與感動,而一種酸澀的情緒,在他的胸口鼓脹了起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控制好情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保持絕對的冷靜及無情,才算是做好了修練無情刀法的準備,然而這小丫頭不過幾句話、幾個動作,就讓他破了功,看來他還是修練得不夠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4 12:04 AM 編輯

【第三章】

        一個月後,華之塵終於將焚天寶刀解封,這把刀在解封時釋放出的龐大氣勢,連他這種見多了各式利劍寶刀的大師,都為之膽顫心驚,也是因為這把刀,他終於清楚了武楓的來歷。

         十年前,武巖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無敵刀王,義薄雲天,但後來卻莫名銷聲匿跡,由武楓的名字與年紀、過人的刀法,以及他能拿出這把刀來,足以證明他必是武巖之子,除了武楓,似乎也沒有人再有資格重新拿起這把刀。

        華之塵將焚天寶刀用布包好,交還給武楓時,嚴正地警告他,沒事別把這把刀拿出來顯擺,遇到一些不講理的江湖老怪物,很容易引起他人的貪念,雖說武楓的高強武藝也不是好惹的,但總是暗劍難防。

        來到驚天島的目的已經完成,武楓也該離開了,華之塵替他準備好了一艘海船,也替他算好風向與航向,讓他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出海,而不會撞上暗礁或迷航,弄出太大的動靜。

        立在岸邊,武楓沒有立即上船,就著頭頂的月光,靜靜地看著驚天山莊的方向。

        在這裡待了這些日子,他著實喜歡這個地方,鳥語花香,景色怡人,可謂是世外桃源,更重要的是,有了華輕輕的陪伴,讓他體會到了從小到大沒有體會過的快樂與輕鬆,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永遠都不要走。

        可惜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他的個性也不習慣把依依不捨表現在臉上,他只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回來了,畢竟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或許是一連串的腥風血雨,他不想把那些烏煙瘴氣的事帶到這個島上。

        「武大哥!」清脆的呼喚聲由遠而近傳來,華輕輕氣喘吁吁地衝了過來,在他面前站定後,便指著他嚴厲指控,「幸好我覺得爹最近鬼鬼祟祟的,就偷偷觀察你們在做什麼,果然讓我抓到了你要偷跑!」

        在離開之前還有機會看她一眼,武楓頓覺心中的遺憾淡了許多,遂輕聲道:「輕輕,我不是要偷跑,焚天寶刀已經解封,我這趟是要回中原去參加武林大會。」

        她翻了一記大白眼,「我當然知道你要去哪裡,我已經答應要幫你了,就一定會幫你!你沒看我這陣子這麼努力在抓電光鵰嗎?雖然還沒抓到,不過我覺得我有了莫大的進步,一定能幫上你的!」

        如果他看到她剛才奔跑的速度,一定看得出來她現在可是健步如飛!華輕輕很認真的這麼認為,所以她纏定他了。

        「所以這趟你一定要帶我一起去,絕對不能丟下我!」

        他知道她的心意,卻無法接受,只能硬著頭皮拒絕,「此去危險重重,只怕我顧不得妳,妳還是留在島上,我保證會回來看妳。」

        這種保證她爹天天講,反正又不痛不癢,她還保證武楓一定會奪得武林第一呢!華輕輕可不管他的託詞,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他的手。「我不需要你特別照顧,我能照顧自己的,就這麼說定了!武大哥,我包袱都帶好了,我們現在趕快走,免得被我爹發現……」

        「我已經發現了。」遠遠的,華之塵的嚴厲聲音傳來,下一瞬已然出現在兩個年輕人面前,他的速度比起女兒,簡直是兔子與烏龜的差別。他一看到女兒緊抱著武楓,一臉的警戒,沒好氣地罵道:「丫頭!人家回中原辦正事,妳糾纏個什麼勁?」

        「我才不是糾纏他呢,我是要去幫他!」華輕輕自認理直氣壯,挺直了腰桿。

        「幫?幫個屁!就妳這小貓兩三招,妳能幫他什麼?」

        「爹啊!你沒聽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我一定要和武大哥一起走,誰來阻止我都沒用!」被父親一再的拒絕,華輕輕索性耍賴起來。

        華之塵差點沒因為女兒的這句話噴出血來。「丫頭,妳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嫁雞隨雞?早知道平時叫妳多讀點書,沒知識真可怕……」

        「爹啊,我讀的書還不夠多嗎?你那比起紫龍宮藏經閣還宏偉的書庫,裡頭每一本書我都倒背如流,真要說起來,你的知識還不如我呢!」華輕輕說得都快哭出來了,在原地不依地直跺腳。「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啦!」

        「……臭丫頭!總之,妳不准去!」

        「臭老爹,你不讓我跟他去,那我就自己偷偷去!」

        「妳死活都要跟著武小子,究竟是想做什麼?」華之塵真是拿女兒沒辦法了,他在女兒面前裝兇總是無法裝太久,只要她擺出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就投降了。

        華輕輕癟著嘴,委屈地解釋道:「我就是想跟著他嘛……一想到武大哥走了,我就覺得好難過,在島上再也沒有人陪我玩、陪我練功、聽我說心裡話。我知道中原地大物博,他離開就不會再回來了,我如果留在驚天島上,與他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我不想要這個樣子,武大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聽到自己閨女說得哀怨,華之塵的兇相也慢慢收斂起來。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把她留在驚天島,除了一些奴僕下人武士,就是一堆野獸,這跟把她關在島上並沒有什麼不同,況且她是真的已經無聊到看遍了島上所有的書,她的眼界也開闊了許多,再繼續把她侷限在這座小島上,是否太過於殘忍?原本想保護她的用意,反而變成了束縛她的牢籠。

        女兒是個聰明的孩子,有足夠的應變能力,缺的只是江湖經驗,或許他真的不能再將女兒綁在這個旮旯之地,該讓她去闖蕩一番,看看真正的世界是怎麼樣,橫豎武楓這小子的品性他看在眼裡,武功也足以保護女兒,更重要的是,女兒對武楓的心意,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麼都無法視而不見。

        這一個月他雖在閉關,但島上發生的大小事他仍是瞭若指掌,女兒天天纏著武楓,對武楓的依戀早就人盡皆知,在了解武楓的身世後,他倒也不會太反對女兒的眼光。

        就成全她這麼一次吧!她從小到大雖然是在他的嬌寵下成長,卻從沒有真正隨心所欲的做過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啊!

        「丫頭,妳真的想去?萬一這一去,妳被追殺被下毒被襲擊被搶劫被陷害,怎麼辦?」華之塵正色地問。

        「爹,我真的想去,就算這一去,我會被追殺被下毒被襲擊被搶劫被陷害,還有武大哥保護我啊!」華輕輕粉臉繃得緊緊的,表現出她的決心。

        「妳要保證不能惹麻煩,否則我會親自去中原把妳拎回來!」

        聽父親的語氣似乎有點動搖了,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去了?華輕輕頓時眼睛一亮,非常乖巧聽話的道:「我保證不會惹麻煩。」

        話都說到這分上了,華之塵點了點頭,「好吧!就讓武小子帶妳走這麼一遭,沒吃過苦,不知道家裡的好啊!」他突然望向武楓,這時候臉上可不是那副慈父的表情了,而是三分恐嚇七分遷怒。「武小子,我這閨女就交給你了,你可得把她完完整整的帶回來,否則老子唯你是問!」

        莫名其妙成了炮灰,武楓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樣,心中卻不由得苦笑。「華島主,我這一去只怕吉凶難測,輕輕跟著我會很危險。」

        「我說讓你帶她走,你帶走就是了,哭著回來也沒關係,沒有缺手缺腳就好了。」華之塵輕哼一聲,手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突然轉身背對著兩人,一派高人姿態。「就這麼說定了,在我改變心意之前,你們快走吧。」

        武楓頓感哭笑不得,他明明沒想帶著華輕輕,這對父女就自己商量好了,完全沒問過他的意願,最後再來這麼一句,好像他還要謝主隆恩似的,他是否應該站在原地不動,等到華之塵改變心意?

        「武大哥,我們快走!」華輕輕當然不可能給武楓想太多的機會,扯著他的手就往船上去,拖得越久變化越大,她才不想終於爭取到的中原行又功虧一簣呢!

        兩人上船後,華輕輕一刀砍斷了固定船的繩子,小海船順著風向啟航了。

        她站在船首,不管她爹正用屁股對著她,也不管自己身在黑漆漆的海上別人壓根看不到,只是逕自興奮地朝著驚天島的方向揮手道別。

        這傻妞的舉止,自然落入了武楓的眼中,他心中的懊惱及顧忌,彷彿也隨著她天真自然的舉動煙消雲散,心湖中也像落下了一滴清泉,慢慢的蕩開了漣漪。

        接下來的路有她相伴,他一直以來枯燥孤獨的生活,應該會精彩許多吧……

        海上的日子該是孤獨而無趣的,但多了華輕輕,每日都聽得到她清脆的笑聲與妙語如珠,就像要去遊玩似的,加上出航的日子是華之塵特地看過天象,算是這陣子最穩定的天氣,武楓其實頗為享受這段路程,連一望無際的大海都能令人心情開朗。

        華輕輕最喜歡拉著武楓釣魚,雖然她總是釣沒兩下就沒耐心的開始犯懶耍賴,最後總是武楓拿著兩支釣竿,然而她釣魚的技巧卻是比他不知高明多少,所以往往他一邊雙手釣著魚,一邊總是要聆聽她吱吱喳喳的教他如何拉竿、在怎樣的深度會釣到怎樣的魚等等。

        終於,這一天武楓釣到了一條魚,當他將魚拉起後,華輕輕湊了過來將魚由魚鉤取下,之後又丟回了大海,喜孜孜地道:「這黃花魚出沒於中原近海,看來我們快要靠岸了。」

        這一路上,她已經不知道多少回像這樣不經意流露出她的知識廣博,總讓從小在山裡練武長大的武楓頗為意外。

        「妳看得出離岸還要多久嗎?會在哪裡下船?」他淡淡地問。

        「你連在哪裡下船都不知道?」華輕輕差點沒掉下船舷。「那你在航程裡不時的調整船行方向是要去哪裡?」

        「不知道,憑感覺。」武楓回得很隨意,他取出羅盤。「總之朝著一個方向去,總會抵達中原,我當初就是這樣到驚天島的。」

        她對他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傢伙沒被海浪捲走真是承天之幸,去程都已經遇到暴風雨落海一次了,回程居然還如此隨興,聽在她這個在海上長大的女兒耳中,可說是無比的刺耳啊!

        她馬上搶走他手中的羅盤,測了一下方向,接著自顧自的調整風帆。「武大哥,你是要去參加武林大會吧?那你就要在華林渡下船,接著換馬到平城。」

        她瞧他面無表情,只是眉毛微微挑動一下,就知道他根本從來沒考慮過行程的事,她好心的講解道:「每一屆的武林大會都是由天下第一門派紫龍宮所舉辦,地點就在他們門派所在的潛龍山,而平城是距離潛龍山最近的城鎮,若是不早點去,到時我們連住的地方可能都找不到。」

        「妳從小在驚天島長大,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一樣是在封閉的環境中成長,武楓發現自己除了武功贏過她,性子比她沉穩,其餘的見聞及知識卻是差了她幾條大街。

        「讀出來的呀!我七歲時就把我爹的所有藏書全看完了,之後我爹為了滿足我的需求,開始廣為蒐羅各式書籍,我們驚天島的書庫比紫龍宮的藏經閣都要大上好幾倍了,範圍廣泛,包羅萬象,像歷屆武林大會的紀錄我都讀過一遍了,還有什麼《武林百大高手列傳》、《寰宇逸聞錄》、《奇珍異寶全集》,這些我都當故事看的,你將我帶在身邊,就等於把整個驚天島的書庫都帶著了。」說到這個,華輕輕不得意也不行。「人稱學富五車、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通古博今的小仙女,就是我了。」

        饒是武楓個性清冷,聽到她這頭銜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來我這趟帶著妳,倒是帶對了。」

        「我說過你不會後悔的。」聽到他的肯定,她樂得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看著他的目光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等到了中原,待我瞧瞧來參加武林大會的都是何門何派,我還能幫武大哥做個戰力分析,讓你在開打前就能先知道對方厲不厲害、絕招是什麼,這在擂臺上可是無往不利的!」

        武楓對自己有自信,不管對手是何門何派、用的是什麼絕招,在年輕一輩中,他有把握能夠橫掃對手,不過看她說得興致盎然,他也不想洩她的氣,便平靜地回道:「其實妳不需要那麼辛苦,我……」

        「一點都不辛苦的!」她笑咪咪地打斷他,「武林大會聽說都會有下注的盤口,像你這種在江湖上尚無名聲,最後一飛沖天的黑馬,就是賺大錢的機會啊!說不定我還能靠你發點小財,在中原買一把上好的弓箭,回島上看我不射得那隻電光鵰吱吱叫!」

        即使她父親是鍛造大師,若知道她想要一把弓的用意,大概抵死也不會做一把給她。

        他一時語塞,她思緒變化之詭異完全令人無言以對,她說得越認真,整個情況就顯得越離譜。

        「我答應會幫你,就一定會幫到底,你不要客氣了。」華輕輕握緊了小拳頭,突然朝著某個方向大喊道:「中原!我華輕輕來了,等著吧,我和武大哥很快就要稱霸武林大會了—」她再轉向武楓,笑道:「武大哥,要不要一起吼一吼?我在驚天島心情不好時,都是這樣朝著大海亂吼,吼完心情會很好喔!」

        武楓搖了搖頭,雖然他確實有些被她說動了。

        「你放心,我知道你要營造冷酷的形象,所以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你儘管吼,不要客氣。」說完,她又朝著大海大叫:「稱霸武林大會!得到無情刀法!」

        他瞇起眼看向廣闊無邊的大海,似乎真能包容所有的喜怒哀樂,他心中那道防線,無形中像是被她摧毀了,令他本能的隨著她的吼叫,喃喃地跟著唸道:「稱霸武林大會,得到無情刀法……」

        「對對對,就是這樣!你可以再大聲一點!」華輕輕朝他笑了笑,接著把兩手圈在嘴邊,更大聲的叫道:「打倒奇顓那個王八蛋!」

        如果說先前她吼叫的是鼓勵,那麼現在就是激勵了,武楓的情緒慢慢的澎湃起來,果然也大聲了一點,「打倒奇顓那個王八蛋!」

        「扳倒洞天門!」

        「扳倒洞天門!」

        「救出武楓他的娘!」

        「救出武楓……我的娘!」

        到最後,武楓也是豁出去喊了,隨著聲音傳出去,他真的覺得肩上的壓力輕了不少,面對未知的未來,似乎也更有信心了。

        碧波浮浪之中,一男一女就這麼胡吼亂叫著,時不時還傳來笑聲,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或許還會覺得這兩個人是瘋子,但是在兩人之間,一種互相扶持的情感迅速滋生著,如同花苗般慢慢茁壯、成長……

*             *             *

        平城位於潛龍山下,由於天下第一門派紫龍宮就位在潛龍山,帶動了平城的繁華,每日都有拜山朝聖的武者們來來去去,許多武器、藥品、材料、獸皮等等交易絡繹不絕,酒樓茶館都是門庭若市。

        偏偏這麼熱鬧的地方,卻是亂中有序,平時沒什麼人敢鬧事,因為紫龍宮的弟子們都會在門派四周巡邏,久而久之也成了維持地方秩序的代表,可說以紫龍宮為中心,方圓百里都在其控制之下,所以比起其他城鎮,平城多了一股尚武的氣息,行人也多是持刀帶劍的武者。

        只不過再過兩個多月武林大會就要開始了,提前趕來的人不少,使得平城更為人聲鼎沸,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而且人一多一雜,三不五時便會發生一些小意外。

        大街上,一名白衣公子翩翩而行,身上散發的貴氣顯然與其他人不同,他的長相稱得上俊美,但眼神卻有一股邪佞之氣,一旁有一名貌美的侍劍婢女,捧著一把珠光寶氣的劍,身後更有兩個看來就是高手的護衛。

        這是一個大門派弟子才有的派頭,四周經過的人都會不經意的多看他一眼,更造就了他心中的驕傲,儘管表面上仍然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形象裝得十足親和,但他心中,則是認為每個女子都該為他尖叫。

        他施施然地走到一間客棧前,正要進去,眼角不經意瞥到對街緩緩行來的一男一女,雙眼不由得一直,腳步也停了下來。

        「太……美了!此女只應天上有,如此天仙般的人兒,站在那男子身邊簡直是糟蹋了,只有我奇旭這種天之驕子才配得上她啊!」

        奇旭心癢難耐,幾乎當下就想把那女子的男伴給踢開,將佳人據為己有。

        「玄風、玄測,你們聽到本公子的話了嗎?」奇旭突然冷下臉來,對著身後的護衛說道:「你們去掂掂那男子的斤兩,如果可以就滅了他,然後接下來就是本公子的事了。」

        玄風及玄測得令,答應一聲後便分開左右消失不見,那身法著實驚人,下一瞬間,玄風已經出現在那女子身側,狀似不小心地撞了她一下。

        那女子正是華輕輕,而奇旭視為眼中釘的男子,自然是武楓。

        武楓與華輕輕回到中原後,馬不停蹄地直奔平城,可即使如此,客棧仍是一房難求。

        就在他們不知找到第幾間,抱著一絲希望欲往前方看來頗為華貴的客棧詢問時,華輕輕覺得自己被撞了一下,背後的包袱有被拉扯的動靜,她連忙檢查包袱,接著驚叫道:「我的錢囊被扒走了!」

        與此同時,武楓已經抓著她,朝方才撞她的人追去。

        熱鬧的街頭發生追逐,很是引人注目,不過像出現扒手這樣的小事,許多武者們根本懶得管,甚至大多數人的心態會認為,連一個小偷都追不到,還參加什麼武林大會,早點揹著包袱回家吧!

        那扒手的動作算快,但武楓更快,不一會兒就拉近了距離。他們從人多的地方追到邊緣地帶,在經過一個轉角的時候,扒手突然一閃,進入一條無人死巷。

        武楓一轉過去,就看到扒手站在末端,冷冷地朝他笑著,而自己身後也突然出現了另一名男子,同樣面露不善,像是內外夾攻那般將他們困在這條死巷之中。

        「跑得挺快的嘛,不過光是腳力好那可不夠,你想當護花使者,也要看你有沒有那本錢!」喬裝成扒手的玄風冷笑著,武楓的年輕讓他覺得拿下對方根本是十拿九穩的事。

        玄測同樣笑得陰沉,不懷好意地用目光在華輕輕身上掃來掃去。

        華輕輕並沒有一絲害怕,在她眼中,這兩個賊人跟跳梁小丑沒什麼兩樣,遇到武楓這種實力與年紀不成正比的黑馬,只能說他們選錯對象了,不過玄測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一雙柳眉朝眉心連成了一直線。

       「武大哥,這兩個人好討厭,你幫我趕走他們,我們還要去找客棧呢!」她嬌哼一聲,索性往旁邊一站,反正有武楓出馬,來十個打十個。

        武楓點點頭,連背上的刀都沒有取下,只是漠然地注視著玄風,淡淡地道:「要打快點,我趕時間。」

        玄風及玄測被激怒了,齊齊大喝一聲,朝武楓衝了過去。

        「看我的翻江倒海!」

        「接下我這招大鵬展翅再說吧—」

        兩人雖然瞧不起武楓,卻沒有輕敵,一出手就是絕招,然而當他們以為只要一招就可以解決這個年輕小夥子時,眼前卻黑影一閃,接著胸口劇痛、眼冒金星,然後整個人就往後飛了出去,一個撞上了牆奄奄一息,另一個半死不活掛在了一旁人家的屋簷上。

        武楓整了整衣服,看了華輕輕一眼。「走吧。」

        華輕輕雖然知道他很厲害,但這當真是第一次看到他出手,一招制敵,而且還是兩個敵人,如此驚人的戰果,令她嘖嘖稱奇,充滿驚喜的眼中都要開出小花來了。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想不到巷口又出現一個白衣男子,一臉和煦的笑著慢慢靠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名嬌滴滴的侍劍婢女。

        「這位少俠與姑娘,你們沒事吧?」

        奇旭看到玄風及玄測被人一招放倒,驚訝之餘也立刻改變了策略,既然他看上了華輕輕,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讓她跑了。

        他裝著一副懊惱的模樣解釋道:「方才看少俠與人追逐,便想助你一臂之力,只可惜在下來得太晚,少俠自己解決了麻煩。在下十分欣賞少俠的功夫,想必一定能在武林大會上取得一席之地。如今平城十分混亂,難得遇到少俠這般傑出人物,是否能和少俠及姑娘認識一番?」他的態度很誠懇,但眼角餘光卻不時瞄向華輕輕。

        華輕輕可不是白痴,這人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人家打完收功他才冒出來,更不用說他看她的眼神,簡直比方才被武楓一招打飛的賊人還討厭,她本能的不喜歡他。

        至於武楓,那就更別說了,身為武者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名男子必然不懷好意,說不定跟兩個賊人還是一夥的。

        「你想認識我們,怎麼不先報家門?」華輕輕有些不客氣地說。

        「在下倒是疏忽了,請姑娘見諒。」奇旭立刻被她甜美的聲音迷昏了頭,哪裡還注意的到她語氣中的不善,於是他帶著些優越感,傲然回道:「在下奇旭,旭日東升的旭,忝為北方洞天門少主,洞天門門主奇顓就是我爹。」

        「奇顓是你爹?」華輕輕倒抽了口氣,立刻和武楓交換了一個眼神,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她的反應讓奇旭眼睛一亮,她果然被他的名頭嚇到了,橫豎他的目標不是武楓,甚至武楓還可以說是他的阻礙,於是奇旭不再理會他,只和華輕輕說話,「是啊,讓姑娘見笑了。姑娘是剛到平城吧?才會這麼不小心被賊人偷了錢囊。瞧這位少俠如此拚命替妳打退賊人,不知兩位的關係是……」

        華輕輕柳眉微揚。「他是我……師兄。」

        「原來是師兄啊……」師兄的好啊!奇旭的興致顯然更高昂了。「平城如今人滿為患,只怕你們來得太遲了,應該找不到地方住,恰好我洞天門包下了城東的萬福客棧,還有許多空房,姑娘不如與令師兄到我洞天門的地盤安頓下來?」

        原本還怕他們是夫妻,雖然並不影響奇旭想得到華輕輕的心,但夫妻就得關在一房,那可嚴重阻礙了他偷香竊玉的計劃。

        如果說方才武楓只是懷疑奇旭是和兩名賊人一夥的,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了,否則他怎麼會知道他們現在還在找客棧?分明是聽到了華輕輕剛才對敵時說的話。

        華輕輕美目一轉,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武楓,偷偷眨了下眼。「武大哥,你說怎麼樣?」

        光是看她的表情,武楓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是個混入洞天門的大好機會,她其實覺得答應是最好的一條路,會特別再問他,也是考量到他會不會不願意與仇人共處一室,這是她的機靈,也是她的貼心。

        他雖然冷漠,雖然嫉惡如仇,卻不是個傻子,他的心性為了修練無情刀法,已做了萬全準備,除了華輕輕能牽動他的情緒外,其他事情他都可以漠然以對,即使面對的不是奇旭而是他老爹奇顓,他都不會露出一絲異樣。

        於是他朝著奇旭頷首道:「我們確實找不到地方住,那就麻煩奇公子了。」

        奇旭眼底閃過了一絲不屑,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滿面。「好說好說,我這就替兩位帶路,請。」他禮數周到的在前頭領路,要帶兩人前往客棧。

        武楓突然叫住了他,「奇公子稍候。」

        連華輕輕都不知道武楓想幹什麼,但見他突然回頭走向躺在地上氣若游絲的玄風,用腳尖在他身上某處一挑,一個錢囊便落入了他手中。

        武楓沒有多說什麼,將錢囊交還給華輕輕,讓華輕輕眉開眼笑,忘情地抱著他的手臂說道:「謝謝你武大哥,要是沒了錢囊,我這回來中原就要吃土了!」

        「我不會讓妳吃土。」武楓淡淡地道。

        這句極具英雄氣概的話,逗樂了華輕輕,她嬌俏地睨了他一眼。「武大哥對我真好!」

        「土不能吃,沒錢就吃樹根吧。」對他來說,根本駕輕就熟的事。

        「……」

        瞧兩人眉來眼去的,要說他們之間沒什麼,他才不信,奇旭看著這一幕,眼底寒光一閃,心中有了計較。

*             *             *

        洞天門不愧是北方赫赫有名的大門派,這名頭來到紫龍宮轄下一樣有用,他們包下的萬福客棧不僅佔地廣闊,而且鬧中取靜,讓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年輕弟子們,即使身在鬧市,也能靜下心來修練。

        多了武楓及華輕輕兩人,在一群洞天門弟子眼中,自然覺得奇怪,不過因為是奇旭帶來的,其他人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兩人住進上等的房間,就在奇旭住的房間隔壁。

        奇旭每天對華輕輕噓寒問暖的,對武楓則是置之不理。奇旭是很想直接幹掉武楓,強佔美人,只不過武楓的高強武功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到時候派去的人又敗在武楓手下,說不定武楓還會倒打一耙揭發他,讓他的形象一敗塗地,那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

        在奇旭眼中,華輕輕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他總是刻意在她面前大放厥詞,連一些涉及門派機密的事,他也毫不猶豫的告訴她,做為壯大自己形象的資本。

        華輕輕自是求之不得,在應付了奇旭幾日之後,她也差不多摸清了現在的情勢。

        「……洞天門的年輕一輩雖然平均實力都不錯,但最大的問題是缺乏絕頂高手,所以遇到武林大會這種單打的擂臺賽,就顯得吃虧許多,像是洞天門的死對頭凌雲門的少主趙譽,在北方被稱作百年一見的天才,洞天門的人對上他,沒有一點勝算。

        「如果奇旭跟我說的沒錯,那麼這一次洞天門實力最高的就是他了,雖然他把自己說得很厲害,不過我判斷他在武大哥手下也走不過幾招,估計他對上趙譽也是有敗無勝的事。聽說奇顓對無情刀法誓在必得,就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方法得到它了。」

        武楓聽完,卻是頗為平靜,沒有因為她抬高了自己貶低了奇旭就驕傲自滿,對付洞天門這件事不能有一點差錯,他絕不會掉以輕心。

        「沒有打過,是無法確定奇旭的實力。」他客觀地做出結論。

        「所以我們還要想個辦法了解一下奇旭的實力嘍……」華輕輕圓圓的大眼古靈精怪的轉著。

        說曹操曹操就到,奇旭正從不遠處走來,他看到華輕輕與武楓親近的模樣,笑容不若以往溫和,反而帶著幾分陰狠的味道。

        「有了!」華輕輕很快的用眼神向武楓示意,他還沒反應過來,她的頭就突然靠在他肩上,小手依戀地抱住他的手臂。

        武楓心頭一動,身子瞬間緊繃,但餘光瞟到奇旭的靠近,他極力讓心緒平靜下來,等著看華輕輕打算搞什麼鬼。

        在奇旭只離兩人幾步距離的時候,華輕輕開口了,「武大哥,你說爹爹什麼時候會答應我們的婚事?」

        良辰美景,美人蜜語,該是動人至極的情況,武楓卻差點沒一頭撞上旁邊的大樹。他可以理解華輕輕想刺激奇旭引他動手的用意,但這個方法也未免太過火了。

        奇旭果然當下定住了腳步,笑容凝結在臉上,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都開了個頭,武楓總不能砸她的臺,只能硬著頭皮回道:「那個……總會答應的。」

        「爹喜歡強者,只要武大哥是最強的,爹一定不會反對。」華輕輕笑道。

        雖說是演戲,但她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這樣賴著他,這麼做讓她很有安全感。

        武楓垂下眼眸,恰好可以看到她的頭頂,她柔軟的髮絲隨風微揚,陣陣香氣鑽入他鼻尖,而露出來的可愛小耳垂,讓人心猿意馬的想去摸一把,更別說那無瑕的臉頰粉嫩清透,這是屬於小女人的美好,迷人又可愛,讓他無法移開目光。

        他好像也本能的入戲了,忍不住伸出手,把那頑皮亂飛的髮絲順了順,塞到她耳後,壓低聲音道:「我有信心,妳放心好了。」

        那微啞的嗓音傳入華輕輕的耳中,讓她整顆芳心都跟著微微顫抖搔癢,現在,她倒希望這齣戲不要停了。

        可惜,站在那裡的奇旭礙眼極了,很快就把她從沉醉的情境中打了出來,她柳眉微微一皺,假意沒看到奇旭,接著道:「武大哥,奇旭跟我說,洞天門年輕一代裡他是最強的,不知道你和他孰強孰弱呢?」

        武楓明白她的用意,一撇唇角。「不堪一擊。」

        「我就知道武大哥是最強的!」華輕輕欣喜地道。

        此時,奇旭連拳頭都握緊了,他多麼想衝上去一拳將武楓打倒,告訴他老子才是最強的,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比起玄風和玄測也不過強那麼一些,連玄氏兩兄弟都被武楓一招解決了,自己在武楓手下,恐怕也走不過幾招。

        華輕輕狀似不經意的一轉頭,眼神和奇旭對上,假裝驚疑的道:「唉呀!奇公子,你什麼時候來的?」

        奇旭不愧是奇顓的兒子,虛偽的程度也不輸給他父親,馬上擠出一個笑容,回道:「我剛到不久。」

        「奇公子不會聽到我們說話了吧?」華輕輕一臉心虛地問道:「我們正在討論奇公子與武大哥不知道誰的武功比較強呢!」

        當然是我!奇旭在心中大叫著,但表面上仍謙讓道:「在下自然比不過武兄。」

        武楓倒是坦然,他已經從奇旭的眼中看到了陰沉,知道奇旭其實是不服的。「奇兄可否切磋一番?我下手不會太重的。」

        奇旭瞪著武楓,險些就要忍不住動手了,但一想到會出的糗,他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切磋就不必了,在下請武兄到這兒作客,可不是來打架的。」

        「奇公子,你不是說你是這裡最強的嗎……」華輕輕一臉可惜地道。

        這話聽在奇旭的耳中,就是活生生的鄙夷,他早已心生火起,如今這麼一添油,那把火更是燒得他怒髮衝冠,他緊咬著牙關,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忍到都微微發抖了,只要他再失去一絲理智,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對武楓動手。

        但是現實面上,與武楓動手,就是找虐。

        深沉的城府再一次澆熄了奇旭的激動,他深吸了口氣,抽搐著一張小白臉說道:「我洞天門如今積極備戰,不方便隨意與人動手。」

        華輕輕與武楓不經意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答案已經很清楚了,幾近汙辱的刺激,奇旭都不敢應戰,代表奇旭的武功恐怕真的和武楓差得遠,所以這一戰,倒是真的不用打了。

        「那好吧。」華輕輕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奇公子有什麼事嗎?」

        本來想找她逛街賞花的奇旭,早就沒了那心情,而華輕輕與武楓依靠在一起的模樣,更是刺紅了他的眼,這個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硬說了一個完全沒有說服力的理由,「沒事,我只是路過,恰好向兩位打個招呼。」

        「喔,那你請便吧,我和武大哥還有心裡話要說呢!」她擺明地下了逐客令。

        奇旭一揖,轉頭離去,但背過身的他,臉色卻鐵青得可怕。

        「武大哥,原來那奇旭都是吹牛的啊,他根本不敢和你動手……」

        都距離一段路了,華輕輕的聲音還隱隱約約的傳入奇旭耳中,令他殺心大起,憤怒得幾乎要失去理智,他在心中吶喊著—

        武楓!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4 08:19 AM 編輯

【第四章】

        時間越接近武林大會,來到平城的人也越來越多,各大門派高手薈萃,每位天之驕子誰也不服誰,衝突四起,紫龍宮索性在平城設下擂臺,規定有仇怨想較勁就到擂臺上解決。

        這麼做一方面可以先淘汰掉一些魚目混珠的青年武者,另一方面,參加武林大會的人數越少,紫龍宮的壓力就越小,也更能選出真正的高手。

        只不過這是臺面上的手段,而臺面下的手段更是激烈殘酷,這一陣子,已經有好幾個門派的傑出子弟外出遭受殺害,或者是一些無門無派但是武功高強、奪冠聲浪高的年輕俠客,也莫名死於非命。

        如此陰狠的手段自然引起眾人撻伐,而主辦的紫龍宮更是震怒,派出魏長老徹查此事。

        雖然查出下手的可能是江湖成名已久的老魔頭鬼鴉道人,但要找到他卻猶如大海撈針,先不說鬼鴉道人相當機警,風聲一不對就會快速隱匿,更別說他精通易容術,扮成普通老百姓混進平城,根本沒有人認得出來。

        無計可施之下,每個門派及家族只能嚴加保護自家的年輕弟子,要他們沒事少出門,全都留在居處練功備戰;若是非得要出門,也要有一大幫護衛保鐮陪著,免得慘遭毒手。

        對於這樣潛在的威脅,洞天門自然也是嚴加防範,奇旭更是被周全保護著,連一隻蒼蠅都休想近身。

        而武楓與華輕輕或許是藝高人膽大,又或者是武楓聲名不顯,不怕被暗殺,兩人倒不甚在意,只不過之前他們外出,奇旭總會想方設法跟著,現在奇旭為了安全,不出客棧了,武楓與華輕輕倒是多了很多獨處的時間。

        這一日,武楓陪著悶壞了的華輕輕上街透透氣,奇旭還笑吟吟地送他們出門,如此反常的態度,自然引起兩人的警惕,但一時之間又看不出什麼不對勁,索性把疑慮暫拋腦因為最近的暗殺事件,大街上的人潮少了,不需要再摩肩擦踵,不過還是稱得上熱鬧,華輕輕喜歡接觸人群,光是這樣走在大街上,她就覺得很開心。

        看著她如花的笑靨,武楓卻完全無法放鬆,他隱隱察覺他們剛出客棧就被跟蹤了。

        「怎麼了?」華輕輕敏感地感覺到武楓的異狀。

        武楓面不改色,壓低聲音道︰「我們被跟蹤了,我試圖暗中探察是誰,但對方隱匿的功夫很高明,暫時還找不到他。」

        「這樣跟著好討厭,會不會是宵小之輩想打劫的?但我們看起來很像肥羊嗎?」她很是不悅,她離開客棧就是想躲避奇旭的糾纏,想不到又被莫名其妙的人盯上。

        「應該不是,當我們從客棧出來時,這個人就跟著了,而且只鎖定我們,應該就是衝著我們來的。」他平實地敘述著,像是一點也不擔心。

        華輕輕美目一轉,突然有些壞心眼地笑了。「武大哥,你應該打得過他吧?」

        「如果連打贏這類鼠輩的信心都沒有,我也不需要參加武林大會了。」武楓的語氣平淡,卻字字句句充滿自信。

        「好,那我們就來玩個貓捉老鼠!我們在中原無親無友、無牽無掛,我偏要看看究竟是誰要偷偷摸摸對付我們!」她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像是找到什麼好玩的事情,朝著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武楓無奈的一撇唇,也只有這丫頭能把這種危險的事當成遊戲了,不過他也縱容著她的心性,讓她帶路,兩人假意逛著大街,越逛越偏僻,最後居然出了平城,一副要到郊外登山賞花似的輕鬆。

        待兩人來到一處荒野,這裡已經離平城好幾里路了,也偏離了官道,一眼望去人跡罕見,的確是個殺人棄屍的好地方啊……

        就在此時,一陣疾風之聲由兩人背後傳來,武楓反應極快的將華輕輕一攬,伸手用背後的焚天寶刀一擋,順勢退開。

        偷襲武楓的人,此時終於露出真面目,一名雞皮鶴髮的老者,眼睛大得像要凸出來,最醒目的是他的鷹勾鼻,穿著一件黑斗篷,拄著拐杖,渾身透著一股邪氣。

        「鬼鴉道人!居然是你?」看那老者的形象,武楓很快就把他跟最近各大門派捉拿的鬼鴉道人聯想在一起。

        「嘿嘿嘿,小伙子能躲過老朽一擊,的確比那些被老朽幹掉的酒囊飯袋要好多了。可是如果你只有這種程度的話,只怕你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無緣再參加武林大會了。」鬼鴉道人發出凌厲的笑聲,極為刺耳。

        武楓與華輕輕對視一眼,都感到情況棘手。若遇到的是其他人,他們有把握一戰勝之,但鬼鴉道人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手段陰險殘酷,光看他殺了那麼多青年高手,就知道此人絕不易與。

        只是這麼一個眼神交會,兩人就懂了彼此的意思,華輕輕突然一臉害怕,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布包,緊緊抱在胸前。「難道……難道你也是覬覦我手上的玄靈玉芝?我們身懷重寶的事,是誰傳出去的?」

        鬼鴉道人聽得雙目一亮,笑得更加滲人了。「玄靈玉芝?那是服下後可以增加十年功力的好東西啊!原本我只是想解決這個小伙子,玄靈玉芝倒是意外的收獲。」他見武楓年輕,雖然耳聞此人武功高強,卻也不太瞧得進眼裡,更別說華輕輕這個大驚小怪自露馬腳的女娃了,他擺足了前輩高人的架子,語帶威脅地道︰「女娃子,把你手裡的玄靈玉芝交出來,老朽說不定能留你一命。」

        華輕輕一臉意外,甚至有些驚喜地道︰「我把玄靈玉芝給你,你就會放過我們?」

        「是放過你,不是他。」鬼鴉道人原本就沒有要取華輕輕的性命,他這趟只是針對武楓而來。「快交出來!否則你們兩個都要死!」

        華輕輕緊咬著下唇,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像是下定決心,深深地望了武楓一眼。

        「師兄,對不住了,我想要活命……」說完,她將手裡的小布包朝著鬼鴉道人扔了過去。

        鬼鴉道人得意地伸手接下,完全沒防範這丫頭敢作什麼假,可是當他才捏住布包,突然間布包炸了開來,噴飛的白粉遮蓋了他的視線,有些白粉飄進他的鼻間,令他一陣暈眩。

        「該死的女娃兒……」

        鬼鴉道人的話聲未落,武楓立即出手,焚天寶刀震開了覆蓋的布,閃了一抹銳利的刀光後,朝著鬼鴉道人劈去。

        鬼鴉道人雖是著了道,但反應也是極快,手上的拐杖一擋,恰恰擋下武楓的這一擊。

        不過武楓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刀法如驟雨般,鋪天蓋地的將鬼鴉道人困住。

        鬼鴉道人吸進了軟筋散,眼睛又被噴得又紅又痛,視線有些模糊,一下子就落在了下風。

        武楓很清楚,依自己的武功,若與鬼鴉道人正面對上,只有敗退的分,是華輕輕替他製造了這個好機會,今日他便將鬼鴉道人制伏,也算是替各大門派遇害的弟子報仇了。

        很快的,軟筋散發揮了作用,鬼鴉道人已無力再戰,招不成招,而武楓手持利刃,招式精妙,在這一段以弱勝強的對決之中,大有領悟,竟是越戰越勇,很快的鬼鴉道人吃了他一刀,痛呼一聲倒地,眼見武楓就要將自己斬殺,他連忙丟開拐杖,抱頭求鐃,「等等!你不能殺我!」他暗恨自己太大意,居然連絕招都來不及使出來就輸了。

        「你惡貫滿盈,為什麼不能殺你?」華輕輕氣呼呼地插口道︰「要是我們這回殺不了你,可就要被你殺了呢!」

        「因為……因為我可以作證,這陣子我四處襲殺年輕一代的高手,是……是凌雲門叫我幹的!他們怕趙譽無法奪魁,所以就聘請我把所有潛在的對手先全部殺了……」鬼鴉道人像是怕極了,什麼秘密都一股腦兒全說了。

        「凌雲門?」武楓將刀架在鬼鴉道人的頸邊,冷冷地道︰「不要耍花招,凌雲門不認識我。」

        「是啊,難怪我怎麼聽怎麼奇怪,死老頭,你死到臨頭還要誣賴別人?」華輕輕的腦筋很是靈光,稍微想一下就想通了,她氣不過的踹了鬼鴉道人一腳,像只小茶壺般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清脆地罵道︰「你從我們出客棧就跟著了,代表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武大哥,可是武大哥的功夫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展現過,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能耐,一定是有人向你通風報信的!而整個平城,唯一看過我武大哥動手,對他恨之入骨,又能請得動你前來殺人的,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洞天門的奇旭了……」

        她細眉一揚,又大膽猜測道︰「該不會,這陣子要你四處襲殺青年高手的主謀,就是洞天門吧?據我所知,洞天門可是為了自家沒有頂尖高手而煩惱,如果你能把威脅都提前去除了,他們自然能得到最大的好處……」

        鬼鴉道人聽得臉色發白,在心裡暗罵這丫頭之機伶,但嘴上仍結結巴巴地道︰「不,是……是凌雲門……」

        忽地一抹刀光閃過,鬼鴉道人抱住自己的左腿在地上滾來滾去,放聲慘叫,「我的左腳筋!該死的武楓,你居然敢廢了我的左腳筋……」

        「說實話,否則你會連右腳都廢了。」武楓冷冷地道。

        鬼鴉道人真的怕了,一雙賊眼狂轉著,像是在想還可以編什麼理由。

        華輕輕已經受不了他的拖拖拉拉,趁機將一顆珍珠大小的藥丸塞進他嘴裡,威脅道︰「你就再憋著不說好了,我給你吃的是武林奇毒百日斷魂丹,百日內沒有我的解藥,你必死無疑!」

        鬼鴉道人方才會中招,就是被她天真瀾漫的外表給騙了,想不到這丫頭才是真的毒辣,下手毫不留情,居然喂他吃毒!

        「我說、我說……是奇顓!是奇顓要我襲殺年輕高手的,殺一個百兩黃金……

        至於武楓你……是奇旭嫉妒你,想要你身邊這女娃兒,另外請我對你下手,奇顓並不知情……我被他坑慘了啊……」想不到這一趟會賠上自己的一隻腳,還中了百日斷魂丹這樣的奇毒,鬼鴉道人簡直恨透了。

        果然如此!華輕輕與武楓同時皺眉,他們似乎取得了不得了的證據,只不過光憑他這麼說,還不足以扳倒奇顓,畢竟奇顓可以全盤否認,推倭不認識鬼鴉道人,是對方刻意誣蔑。

        如果是這樣,屆時一個處理不好,讓奇顓逃過一劫,又暴露了自己是武岩的兒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有什麼證據?」武楓問道。

        為了活命,鬼鴉道人連忙拿出一塊令牌。「這是奇顓給我的洞天門門主令牌,只有一塊,平常這根本不可能外流的……」

        這樣足夠了,只是現在不是揭發奇顓的好時機,若是被奇顓先知道了鬼鴉道人失手,他們反倒會被奇顓追殺,思緒至此,武楓陷入沉思,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讓奇顓束手就擒,又能保證他和華輕輕的安全呢?

        華輕輕知道武楓的顧忌,美目一轉,說道︰「武大哥,既然奇旭都做得這麼絕了,今日之事奇顓又不知情,我們不如就來個將計就計。俗話不是這麼說的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             *

        待在萬福客棧最大、最好的房間裡,奇顓總是覺得心神不寧。

        近來風聲緊了,鬼鴉道人不能像先前那樣恣意殺人,各門各派對旗下的弟子們又看管得越來越嚴實,下手的機會越來越少。

        距離武林大會開始的日子越近,奇顓就越不安,如今洞天門仍然找不到一個拿得出手的年輕高手,保證能在武林大會擊敗呼聲最高的凌雲門趙譽,取得第一。天知道他對那部無情刀法已經垂涎多久了,只要能夠讓他練成,日後什麼凌雲門主之流的,在他眼中都有如螻蟻,說不定還能和紫龍宮叫板。

        他知道紫龍宮大方的拿出這部無情刀法做為首獎,表面上是想獎勵年輕一輩,事實上是因為要練成無情刀法的條件太苛刻,不是每個人都練得成,據聞紫龍宮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成功,留著刀法無疑廢紙一般。

        紫龍宮索性將這部刀法放出去,能得到的門派八成也沒人能練得成,可是紫龍宮卻因此多一個交好的門派,說不定還能用刀法交流的名義,慢慢滲透對方門派;又或者對方門派有人練成了,紫龍宮也可以派人前去取經,了解成功之法,其實大家都知道紫龍宮必然留有無情刀法的謄本,他們根本不怕有人練成了會動搖他們武林龍頭的地位。

        奇顓對自己的天賦頗為自負,他自認必能練成無情刀法,只可惜當年暗算武岩時讓他逃了,至今不知所蹤,否則無情刀法若能搭配焚天寶刀,天下還有誰敢小看他?

        不過武岩的妻子袁玫尚被軟禁在洞天門,奇顓過去與武岩交好,知其重情重義,只要武岩沒有死,他耐心的等下去,總會等到武岩來救人的,所以即使已經過了十年,他也不擔心沒有得到焚天寶刀的機會……

        門外護衛的說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門主,外頭有一男一女有要事求見,男的名喚武楓,女的叫華輕輕,最近也住在客棧裡,是少主帶進來的。」

        武楓?華輕輕?雖然武楓的姓令奇顓微微皺了下眉頭,但這天下姓武的多了去,他並沒有聯想太多,他也知道兒子最近帶了人住進來,他認為那是年輕人的交際,沒有多加理會,既然對方有要事求見,橫豎眼下無事,不如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於是奇顓沉聲道︰「讓他們進來。」

        不一會兒,武楓與華輕輕被帶了進來,奇顓看了兩人一眼,對武楓的過人氣度及華輕輕的明媚姿容感到贊賞,想不到自己那兒子居然也能結交到這樣氣質不凡的朋友。

        「兩位有什麼事嗎?」奇顓不鹹不淡地問,算是給奇旭面子,但又不是很在意兩個年輕人,拿捏得恰到好處。

        武楓直勾勾地看著奇顓,一時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以為自己面對仇人時還能裝模作樣,但當真見到面了,他能夠維持冷靜已經不錯了。

        華輕輕感受到他的異樣,小手突然牽住他的大手,像要給他力量似的,代替他向奇顓開口道︰「奇門主,我們今日冒昧前來,是想請求洞天門庇護的。」

        「庇護?」奇顓示意她說下去。

        「我們今日出門,遇到了最近風頭正盛的鬼鴉道人襲殺。」華輕輕一臉餘悸猶存的樣子。「我倆獨身來參加武林大會,想不到被魔頭盯上,相信只有暫時找個門派庇護,才能免於殺身之禍。由於我們與奇公子交好,但奇公子目前正在修練我們不好打擾,所以才想冒昧直接向奇門主提出這個要求。」

        「你們遇到鬼鴉道人,竟還能安然無恙?」奇顓不太相信,鬼鴉道人下手的對象絕對都是武功高強的年輕一輩,而武楓並不在他知道的高手名單內,正確來說,他是直到剛才護衛通報,才知曉武楓這個人。

        「幸好武大哥功夫不錯,抵擋了鬼鴉道人一陣子,讓我能夠跑到大街上求救,鬼鴉道人一時間拿不下武大哥,又怕我洩露他的行蹤,所以當機立斷而去。」華輕輕想出一個合理的說法。

        奇顓沉吟了一會兒,這丫頭有沒有說謊,屆時遇到鬼鴉道人一問便知;而能夠與鬼鴉道人過招一陣子,武楓的武功必然相當驚人,只要找人試試,亦可探得其深淺,這些都是作不得假的。

        只是這陣子他並沒有叫鬼鴉道人出手,怎麼鬼鴉道人會找上武楓這個年輕後輩?而且奇旭又與這兩個年輕人交好,還把人帶進了客棧……

        目光落在華輕輕嬌俏的面容上,此女容貌儀態皆為上乘,且似乎與武楓頗為曖昧……

        奇顓心忖自己或許找到答案了,自家兒子那德性他還不明白嗎?只怕是見色起意,想殺死武楓強佔美色,才暗中請動鬼鴉道人,沒想到卻失敗了。

        思緒飛快的轉過,奇顓心中已有了決定,大度地道︰「要受我洞天門庇護,也要有所貢獻才是。武公子,能否讓我看看看你的武藝?」

        「沒有問題。」武楓答得輕鬆。

        一群人來到寬廣的院子,奇願喚來首席護衛張彪,讓其與武楓過過招。

        張彪曾在奇顓的授意下,刻意到平城街上惹事,引來不少門派重要弟子上擂臺,最後都敗在張彪之手,要不是他年紀超過了三十,讓他參加武林大會,前三名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武楓毫不怯場地站了出去,禮貌性地一揖,張彪回了一揖後,並沒有輕敵,一把長劍舞得行雲流水,卻是犀利地刺了過來。武楓背後的刀一動,擋下了這一劍,身形翻轉後也迅疾地劈了回去。

        兩人對招的速度快到令人目不給,一招一式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全都攻在對方必殺之處,你來我往好不精彩。

        原本奇顓認為武楓能支持個片刻就不錯了,想不到他竟穩穩壓制了張彪,逼得張彪狼狽不堪,只要稍有疏忽,肯定飲恨刀下。

        才這麼想著,兩人飛快的對了一記大招之後一齊倒飛而出,停了下來。武楓仍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冷漠的氣質也沒有減低一分,倒是張彪原本的意氣風發,卻是顯得有些受挫,只是兩人表面上看起來都是毫髮無傷,不知誰勝誰敗。

        「我輸了。」張彪嘆道。

        「承讓。」武楓淡淡的道。

        奇顓的眼神何其銳利,他很快就發現張彪的衣領被削去了一小塊布,這就代表武楓其實手下留情了,如果他要,方才就可以把張彪的頭砍下來,只削掉一小塊布而沒有傷到張彪,足見他功力拿捏之高明,且比試過程中,他刀上那塊布甚至沒有解下來,足見這小子已經可以做到用刀氣傷人了。

        奇顓的心不由得微微激動起來。武道天才啊!武楓這樣的人,正是他所急缺的,光憑武楓方才那一手,就不一定輸給凌雲門的趙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能奪魁。

        在這一瞬間,奇顓已經決定無論如何要招攬武楓,至於他與華輕輕的來歷,日後再慢慢試探便是。

        「好!」奇顓贊了一聲,隨即喜道︰「武公子好身手,我洞天門一向求才若渴,武公子如今需要幫助,我們自然是鼎力相助。從今日起,我奇顓保你在鬼鴉道人手下不會有事!」

        「謝謝奇門主。」華輕輕代替武楓說道,因為她知道武楓肯定說不出這句話。

        「只是受我洞天門庇護,在武林大會時,只怕武公子必須代表我洞天門出賽,否則只怕會自己打自己,我們的弟子遇到武公子,都不知該打還是該放了……」奇顓一副深謀遠慮的模樣,像是處處在為兩人著想。

        上鉤了!華輕輕笑道︰「武大哥受洞天門庇護,自然是代表洞天門出戰的,對吧,武大哥?」

        武諷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不過這樣對奇顓來說就夠了,他朗聲一笑,看起來心情好了許多。「那我就托大稱你一聲小兄弟了,武小兄弟,你武功非凡,很有希望在武林大會奪魁,代表我洞天門出賽,奪得無情刀法自然也屬於我洞天門,不過我向你保證,無情刀法我會與你共享,至於那鬼鴉道人的事,我也會替你解決。」

        於是一場協議就這麼達成,表面上看起來眾人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事實上臺面下的波濤洶湧,才正要開始……

*             *             *

        華輕輕與武楓不再出門了,兩人乖乖的待在客棧裡,雖然他們已不怕鬼鴉道人的襲殺,但總是要做做樣子。

        當奇旭見到兩人安然無恙的回來,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而奇顓派來護送兩人回房的張彪,便向奇旭解釋兩人現已投靠奇顓,亦要代表洞天門出賽,這消息令奇旭聽得又酸又苦,他知道自己已經錯失了動手的最好時機。

        華輕輕有了奇顓當靠山,更不需要去和奇旭虛應故事了,她知道自己與武楓的親近會激怒奇旭,她索性連理都不理他,鎮日和武楓混在一起。

        「武大哥,那家伙又在那裡偷看了,真討厭啊!」自從發現奇旭竟然找來鬼鴉道人襲殺武楓,華輕輕對奇旭的觀感直落谷底,尤其奇旭深知插不進兩人之間,竟然常常像幽魂般看著他們,更令她反感到了極點。

        「別理他。」武楓冷冷地道,反正那家伙現在也不能對他們做什麼。

        「哼!我偏要氣死他!」她氣頭一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居然小屁股一挪,直接坐到武楓的大腿上。

        武楓的身子猛地一僵,卻沒有推開她,但他一時間對這投懷送抱的軟玉溫香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他擔心她沒坐穩掉了下去,又不敢抱她。

        「武大哥,放鬆一點。」華輕輕輕笑了一聲,主動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腰,她則順勢靠向他的肩窩。

        她覺得自己喜歡上這種依賴的感覺了,他的身體很溫暖,他的氣息令人安心,聽著他的心跳,她簡直舒適得都要睡著了。

        武楓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親密,身子慢慢放鬆下來,而環在她腰上的手也沒有放開,甚至本能的摟緊了些。

        他自己都沒有感受到這種變化,但是華輕輕感受到了,她微微抬起頭,目光有些迷濛地盯著他俊朗的臉龐。

        一時之間,她有些意亂情迷了,在他低頭與她四目相交的時候,她居然湊上去吻了他的唇。

        只是輕輕的觸碰,卻讓兩人都感受到莫大的震撼,彷彿繃緊的繩子一下子斷開來,突然間的刺激打破了曖昧的界線,彼此的迷亂也在瞬間清醒過來。

        「武大哥……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華輕輕直視著他,堅定的道。

        方才那一吻,算是她向他表示心意了,不知道他會怎麼回應她?

        武楓差一點就要回吻她,他都不敢想像自己冰封多年的情感若有朝一日釋放出來,會是多麼熱烈,然而強大的意志力讓他忍了下來,他只是輕輕扶著她站了起來,最後閉上雙眼幽長地嘆了口氣。

        「抱歉,我……」

        「武大哥,你不要再說了。」光是一聲道歉,她已經明白了,是她太唐突,太過相信自己編織的世界,她以為她愛上他,他也要同樣的愛她,但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

        他原就沒有要迎合她的義務,如果他違逆了自己的心意,假意回應,那也不是她要的結果。

        「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以後我不會了,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吧?你不要因為這樣就討厭我……」華輕輕有些緊張,泫然欲泣地拉著他的手。

        即使兩人做不成伴侶,她仍希望他們還是朋友,她並不想就此失去他。

        堂堂驚天島的大小姐,身段何須放得如此之低?武楓瞬間明白了自己對她的重要性,也深刻的體會到她受到的傷害,這些都讓他極為不忍,他不希望她有所誤會,事實上他非常喜歡她,只是他們相遇的時機錯了。

        「不是你不好,是我的問題。」他的語氣有些沉重,「我有父仇在身,父親晚年因武道已毀,對我的期待就是繼承他的衣缽,成為江湖第一刀客,所以我必須得到無情刀法,練至大成,以報父母之恩仇。然而無情刀法需摒除七情六欲,當然男女之情也不例外……輕輕,我很抱歉。」

        為了這個目標,他不知道放棄了多少東西,甚至是自己的人生,若問他後不後悔,他不曉得,他只知道沒有回頭的餘地。

        華輕輕如受重擊,所以他的強者之路上,連她都是他的絆腳石,她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的願望,突然變成一場虛幻。

        「武大哥,我不明白。」對於他的堅持,她真的想不透。「你若真的摒除了七情六欲,練成無情刀法,那不只是愛,就連親情都沒有了,屆時你還會想救出令堂嗎?就算你因此大仇得報了,然後呢?你對任何人事物再也沒有感情,你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難道就抱著你的刀孤獨一生?」

        武楓被她問倒了,這些問題他當真沒想過。無情刀法是他的追求,他習武以來都是為了無情刀法做準備,自己的後路卻從不在考量之中。

        但事實上,真正的無情,是多大的恐怖,他卻是忽略了。

        氣氛顯得有些凝重,華輕輕暗惱自己又搞砸了。她這一趟來中原,就是要幫他解決問題的,想不到又替他製造出更多的問題。

        「武大哥,算了,別想了!」她努力擠出笑臉。「管他那麼多呢!反正我們目標明確,只要一心一意的往目標前進,報仇雪恨,救出伯母,那些惱人的事又不一定會發生,你說是吧?」

        她現在的笑容,真的險些動搖了武楓的決心,她得吞下多大的委屈,展現多大的包容,才能說出這番話?偏偏他總是認為她還年輕,天真瀾漫,孰不知她的很多想法比多少人都成熟。

        這一方情感交織,另一方的奇旭卻是看得咬牙切齒,尤其在華輕輕親吻武楓的時候,他差點沒忍住衝過去撕碎了武楓。

        這兩個狗男女明知他對華輕輕有意,打情罵俏還被他瞧見,簡直對他是天大的污辱!

        奇旭的心態都扭曲了,他想著武楓一定是在嘲笑他沒用,他父親才會接受他的投靠。那華輕輕也是翻臉不認人,她會這麼瞧不起他,肯定是因為他連被武楓激怒都不動手,更不敢反抗,突顯了自己的軟弱無能。

        奇旭幾乎連父親都一起恨了,為什麼父親要接受這武楓的投靠,父親不知道武楓是他的心頭大患嗎?是不是連父親都認為,他這個兒子沒用又不可靠,才會另闢蹊徑接受武楓?

        他越想越氣恨,幾乎失去理智,可是就在他要邁步朝兩人走去時,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頭,阻止了他。

        「奇旭,武楓是為父看好的人,你最好不要對他有任何不善的念頭。」奇顓的聲音淡淡地由奇旭背後傳來。

        「爹,我……」奇旭還想辯解,甚至吐露自己的不甘與委屈。

        但奇顓對他很是失望,早就不想聽了。「為父知道你命鬼鴉道人去襲殺武楓,但鬼鴉道人任務失敗,現今恐怕離開平城去避風頭了,如今洞天門的希望全都在武楓身上,為父身為洞天門門主,要以大局為重,你若對他不利,休怪我不顧父子之情。」

        奇顓狠狠的警告了兒子之後,也不管兒子服不服,轉身飄然而去。

        奇旭那因憤怒而發紅的雙眼,隨著父親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平息了下來,最後剩下的只有怨恨與無情。

        沒有人知道,當天晚上,奇旭悄悄出了萬福客棧,過了許久,當他回轉之後,已然注定了在這屆武林大會上,洞天門將要天地變色。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5 07:06 AM 編輯

【第五章】

        十年一度的武林大會,終於展開。

        來自各門派、各家族,甚至是獨自修行的武者們,擠滿了紫龍宮的廣場,廣場上設立了數座比武擂臺,這次的武林大會旨在選出年輕一輩的翹楚,各家子弟無不摩拳 掌,一定要拿個好名次,即使得不到無情刀法,其餘名次的獎勵以及無形中增添的名聲,也能光宗耀祖、壯大門派!

        由於參加者眾,武林大會同樣分為預賽與決賽,預賽採淘汰制,先把能力不夠、魚目混珠之輩剔除,當然,不可否認有時候提早強強相碰,會導致一些遺珠之憾,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環,足夠強但是不能留到最後的人,在運氣上就是差人一點,當然也不能算是尚手了。

        洞天門是北方的大門派,分配到的座位不錯,在擂臺的左前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擂臺的情況,不過隔壁座位便是死對頭的凌雲門,倒是有些令人不喜。

        洞天門這次派出了十名弟子,武楓的加入迫使一名原本在名單內的弟子必須退出,那人起初相當不服氣,其餘同門也替他抱不平,但在武楓連武器都沒有用上,只用一招就輕而易舉撂倒那人後,洞天門的弟子也閉上了嘴。

        同樣的,凌雲門也派出了十名弟子,為首的趙譽是這次武林大會奪魁的熱門人選,當他們與洞天門的十名弟子遇上後,由於最強的武楓名聲不顯,在氣勢上洞天門著實輸了一截。

        「看來這次貴門參加武林大會,倒是有些勉強了。」凌雲門門主趙一劍見狀,諷刺了奇顓一句。

        「不要高興得太早,趙譽是個好苗子不假,但誰知道會不會就出現個專門拔苗的人呢?」奇顓卻是氣定神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在兩個門主暗自交鋒時,各家的武者已在擂臺上站定,由眾多武林耆老們做判定,開始了激烈的對決。

        一時之間,歡呼驚嘆聲此起彼落,在這樣的場合,不管是突然殺出的黑馬,或是原就光環加身的名門後輩,很快就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若是有隱世埋名、毫無背景的年輕一代打出名聲,也會很快的被名門大派招攬,期許日後一飛沖天,而這也是紫龍宮舉辦武林大會的用意之一。

        然而一對一的擂臺淘汰制度,自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像是遇上趙譽的對手,三兩下就落敗,笑得趙一劍闔不攏嘴,至於奇旭則不知走了什麼霉運,居然遇上了同樣身為本屆大熱門的對手,給三招轟下臺去。

        趙一劍這下可得意了,卻又裝模作樣地道︰「唉,奇旭倒是可惜了,幸好我家趙譽運道不錯,還沒遇上什麼不世之才。只不過奇門主,聽說奇旭已經是你們洞天門這一次參加大會的弟子裡,武功比較高的一位了,若是沒有更出彩的人,只怕洞天門此番全軍覆沒啊,咱們同為北方的門派,可有些抬不起面子。不過你放心,小兒趙譽會扛起北方門派的名聲。」

        「我們洞天門的事,不需要你們凌雲門操心。奇旭這回只是讓他體驗一番,他的輸贏不是那麼重要。」奇顓這是說出了實話。

        「喔?難道你洞天門的弟子另有高才?」趙一劍好奇地問。

        奇顓淺笑不語,他的淡定令趙一劍心緒有些浮動,不自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擂臺上,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人,背上背著一把用布包著的大劍,形容冷峻卻氣宇軒昂,沉穩地立在那兒,而他的對手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兩把巨槌耍得虎虎生風,站在他對面若是沒有一點底氣,光是嚇也會被嚇倒。

        大漢耍夠了威風後,大喝一聲,舉起巨槌便往那年輕人砸去,只見那年輕人十分沉著,在槌影中輕鬆閃避,卻始終沒有出手,就在每個人都以為年輕人會被捶扁時,想不到他只是伸出手,在大漢的腕上一點,巨槌頓時脫手飛出。

        評判為了不讓那巨槌干擾到其他擂臺,只能飛身而出伸手攔住,想不到雖然勉強攔住了,那巨槌之力卻是帶著評判往後飛了老遠。

        相形之下,青衫年輕人從頭到尾只動了一指,就讓大漢失去了武器,其高明之處可見一斑。

        就在眾人驚嘆之際,紛紛猜想著大漢會如何反擊,想不到大漢雙肩一垂,大喊了一聲「認輸」,居然就跳下擂臺揚長而去。

        天知道他的手又酸又麻,別說再拿起槌子了,現在的他連筷子都拿不動啊!「洞天門,武楓勝!」評判驚異地判定道。

        看到這一場驚人的比賽,不只全場觀眾為之沸騰,趙一劍更是坐不住了,他連忙問向奇顓,「這武楓實力驚人,你洞天門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名弟子了?」

        「我洞天門的事,難道還要一件件向你稟報嗎?」奇顓模稜兩可地回道,這時可換他拿喬了。

        趙一劍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以他的觀察,那武楓連百分之一的實力都沒有拿出來,要是換成趙譽對上那持巨槌的漢子,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打敗對方,這次趙譽真的遇上勁敵了。

        在趙一劍匆匆離去,與自家凌雲門長者們商討武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黑馬時,奇顓激昂的情緒也慢慢沉澱下來,方才趙一劍的問話,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他當時急於將武楓收于門下,卻沒有深究他的背景,如果真讓武楓得了個第一,萬一他背後又有勢力前來搶奪無情刀法,那可就不美了。

        視線移到打輸了垂頭喪氣回來的兒子身上,奇顓喚了他過來,正色問道︰「旭兒,武楓是你的朋友,你可知他的來歷?」

        奇旭見父親不但沒有一句安慰或勉勵,反倒一開口就提到武楓,心一沉,訕訕地道︰「武楓為孩兒於平城所識,只知其與華輕輕是師兄妹,應該是門派弟子,卻不知何門何派。」

        「那你去替爹搞清楚,如此人才,我洞天門必須牢牢抓在手裡。」奇顓斷然道。

        奇旭極為不快,「爹,武楓與門下弟子不合,我們洞天門為何要招攬他?」

        「因為你打輸了,而他打贏了。」奇顓淡淡的看了兒子一眼,這時候他真有點恨鐵不成鋼了。「為父知道你當初結交武楓為的是華輕輕,但此女你動不得,這屆武林大會的水準比為父當初猜想的高出許多,我們洞天門還要依靠武楓,若惹得他對我們洞天門產生嫌隙,你就是罪人!」

        再一次被父親警告,奇旭已然對父親失望至極,原來親生兒子竟比不上門派利益,那他效忠這樣的門派、順從這樣的父親,有意義嗎?

        原本的一絲顧慮,此時已然全數拋去,奇旭深深地望了父親一眼,突然詭異的笑了。

        「是的,父親,我會在決賽之前把武楓的來歷弄清楚。」

*             *             *

        武林大會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武楓一路過關斬將,終於將自己絕世之資展現於天下,現在所有人都在討論洞天門的黑馬,連凌雲門趙譽的連勝都被壓過了一頭。

            連日來的比武,也讓孰強孰弱漸漸明朗,直到最後的十強,眾人也能大概分辨出最後的決戰會是哪幾個人,至少武楓與趙譽是目前呼聲最高的兩人,也讓所有弟子全都敗北的洞天門仍保有希望,而且是很大的希望。

        奇旭雖然在第一天就輸了,不過他也展現了足夠的氣度,在十強賽的前一日,在萬福客棧舉辦了宴會,宴請本門所有年輕一代為武楓助威。

        由於武楓除了華輕輕,並不與其他人交流,他的高強與神秘早就讓洞天門弟子好奇已久,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出席了,想趁著這個宴會了解一下武楓這個人。

        依武楓的個性,是不會想參加這樣的活動,不過為了達成他混入洞天門的目的,他只好繃著一張臉,讓華輕輕帶著來到了宴會之中。

        宴會上歌舞酒酣,氣氛歡欣,弟子們由於已經輸了,也沒什麼顧忌,大吃大喝起來,有些甚至醉到有些放浪形骸了。至於奇旭,只是淺嚐了幾口酒,眼角餘光不時注意著武楓。

        武楓意思意思吃了幾口飯菜便放下筷子,倒是華輕輕對於平城當地的美食很感興趣,東挑西揀也吃了不少,還不住的往武楓的碗裡夾菜,要他也多吃一些。

        奇旭看著兩人親密的舉動,醋意大起,舉著兩個酒杯來到武楓的座位前,一臉笑意地道︰「武兄在武林大會上大展神威,在下佩服,特地來敬你一杯。」

        他原欲將杯子遞給武楓,想不到卻是華輕輕接了過去,她笑嘻嘻地道︰「武大哥明日還要比武,喝酒不好,這一杯我替他喝了。」

        「這酒是我們洞天門特別釀製的養身酒,不僅喝了不會醉,還能消除疲勞,連真氣都能長進那麼一絲,武兄大可放心的喝。」奇旭十分誠懇地解釋。

        「喔?竟然是這麼好的東西?」華輕輕好奇地拿起酒杯聞了聞,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抬起頭與武楓交換了個眼神後,便將酒杯遞了過去。「好像真的不錯呢,武大哥,既然奇少主都這麼說了,你就喝喝看吧!」她就知道肯定會有人玩這種不入流的把戲,為了以防萬一,她早讓武大哥吃了百毒不侵的藥丸,想害他們,沒這麼簡單!

        杯子是華輕輕遞過來的,武楓沒有一絲猶豫,仰頭便一飲而盡。

        奇旭見到他喝了酒,心頭暗喜,像是不經意地道︰「武兄果然乾脆!在下看,這次武林大會的決賽,應該就是武兄與凌雲門趙譽的對決了,不知武兄有幾分信心?」

        武楓淡淡地道︰「趙譽必敗無疑。」

        「好氣魄!」奇旭贊了一聲,「武兄的武功如此高強,在下與武兄相交已久,卻不知道武兄師承何處,這真是在下的疏忽啊!」

        武楓默然不語,他當然不能說實話,否則不用等到明日的比武,洞天門主直接就會砍了他奪刀。他雖然自認武功不會輸奇顓太多,卻沒有必勝的信心,畢竟奇顓浸淫武道日久,又有一個大門派供應他練武所需,武功高強自不在話下。

        華輕輕卻是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反正她也不打算隱瞞。「我們兩個是驚天島的弟子,我是島主華之塵的女兒,武楓是我師兄。」為了取信於奇旭,她甚至取出了驚天島的令牌。

        原本還半信半疑的奇旭也不由得疑慮盡去,在內心驚嘆起來。

        華之塵,聞名天下的鍛造大師,而且一般不輕易出手,他若是能搭上華輕輕,必然能從華之塵那裡求得一把絕世好刀,屆時再配合無情刀法,這天下還有誰能對他造成威脅?

        而且華輕輕的身分,也確實配得上他了,跟在武楓這小子身邊,簡直是暴殄天物。

        思緒這麼一轉,奇旭對華輕輕更是誓在必得了,他壓根不在乎若是暗地裡毀了武楓,華輕輕會有什麼反應,反正他對付女人的招式多了去,只要讓她成了他的人,她始終會屈服的。

        「原來武兄與華姑娘系出名門,在下真是失敬了。」奇旭朝店小二招了招手,店小二馬上又送來三杯酒」他將另外兩杯遞了過去。「武兄、華姑娘,這杯同樣是養身酒,不過這回就當在下向兩位賠罪,在下不曉得兩位是華島主的子弟,接待兩位的禮數顯得有些寒酸了。」

        「有得住就行了,我們還要感謝你讓我們借了洞天門的名頭,否則說不定連武林大會武大哥都參加不了呢!」華輕輕的笑容無比燦爛,但她的言下之意,或許只有武楓聽得出來。

        彼此的默契,早就不需要任何言語,一個眼神、一記笑容,就能心領神會。

        瞧他們兩人眉來眼去,奇旭雖是笑容不減,但殺心已熾。就讓他們再逍遙一個晚上,反正明日之後,他想要的一切,都會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             *             *

        武林大會最後一日,進入十強的武者們皆是意氣風發,能夠走到這一步,代表在江湖年輕一代裡,這十人已經是最頂尖的了,不僅自己背後的門派得以藉此發光發熱,少數無門無派的也能受到重視,從此鯉躍龍門。

        但這些虛名武楓都不在意,他只在乎報了父仇救出母親,瓦解洞天門,殺死奇顓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這個信念已經在他心中存在了多年,今日若無意外,似乎可以踏出成功的一步了當然,他心裡明白這些都是華輕輕幫忙獻策,替他注意到了許多他原本忽略的事,她甚至幫他避過了死劫,然而為了家仇,他不得不拒絕她的一番深情。

        每每看到她一如往常的歡笑,卻更加重他心中的愧疚與負擔,她極力表現得若無其事,但是越是自然,越讓他替她難受,畢竟演得越像,就代表著她要花更大的心力及意志力去克服那些傷痛,而能有如此大的毅力做到這些,就證明了她有多愛他,即使一點點都不希望他受她影響。

        表面上她越看不出異樣,武楓就越感受到了愛的重量。是的,他明確的拒絕了她,但在心境上,他卻與無情的階段更背道而馳。其實他大可以狠心一點趕她回驚天島,畢竟留她在這裡也是危險,但是他始終開不了口要她走。

        他告訴自己,他有著華之塵的託付,必須時刻照看著她,她也得在武林大會結束之前,幫他把這場師兄妹的戲碼演完,所以她不能走,只不過這究竟是不得不為,還是他心有牽掛,他卻不願多想。

        搖了搖頭,武楓逼自己將注意力拉回擂臺上,這裡才是他大展身手的天下,他不能被兒女情長給牽絆住,他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專注應對今日的比武,這是他計劃裡最重要的一天了。

        十名武者的最後對決,是採循環賽制,每個人對打一回,最後取勝場數最多的為優勝。這十個人都不是易與之輩,也都表現出了充分的信心,即使武楓這半途殺出的黑馬十分引人矚目,卻不是真有那麼多人看好他登上頂峰。

        擂臺賽持續進行,大部分的人都是有贏有輸,但令人意外的是,武楓竟是過關斬將,連勝八場,戰績與趙譽持平,也就是說,本屆武林大會的優勝,會由他們其中一人脫穎而出。

        待兩人在擂臺上站定,雖然洞天門門主奇顓以及凌雲門門主趙一劍還算冷靜,壓抑下胸口的波濤洶湧,端正的坐在位子上,但是他們門下的弟子或是長老們,已經全數擠到了最前方,要替自家的選手助威。

        不過仔細看便能看出一些蹊蹺,圍在奇旭身旁的竟不是自家弟子,而是眾多凌雲門的人,只是因為前頭一片混亂,少有人注意到罷了。

        那群人將奇旭圍起來後,凌雲門的一名李長老便陰惻惻地低聲道︰「奇少主,你確定今日的布置沒問題?我看那武楓已經勝了八場,只要他再勝過我們少主,武林大會的首勝就是他了!」

        奇旭被圍困雖然有些心驚,卻是不滿地道︰「十香軟筋散是你們凌雲門給我的,我也給他喝下了,那原就是在服下後六個時辰左右會發作不是?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靜觀其變就是。」

        李長老聞言,索性不再問,表情卻不是那麼好看。他對這個洞天門少主前來投誠凌雲門始終感到不信任,雖說奇旭的理由相當合理,他嫉恨武楓奪走了他的風采,要除掉武楓得到華輕輕,但畢竟洞天門主是奇旭的父親,奇旭會做到什麼程度,還很難說。

        所以他們要求奇旭想辦法讓武楓暗中服下十香軟筋散,六個時辰之後,武楓將會漸漸變得虛弱無力,真氣逸失,遇上趙譽自然只有挨打的分,如今六個時辰將至,只看奇旭是否真如他所說達成任務,還有藥會不會見效了。

        比起那些心懷不軌的家伙,在場唯一真心希望武楓勝利,不帶任何功利成分的,只有華輕輕了。她望著擂臺上的身影,握緊了小拳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怕漏看了哪一個畫面。

        武楓與趙譽一戰,終於開始。

        趙譽不愧有天才之名,與武楓一來一往完全不落下風,他也是第一個逼得武楓用武器對敵的對手,雖然焚天寶刀上的布仍未解下,可是武楓由沒沒無聞打出了這麼一條全勝之路,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見他舉重若輕,大刀間不容發的劈砍在趙譽的每個必殺之處,若不是刀不亮刃,相信趙譽早就受傷了。

        在場觀賽之人此起彼落的歡呼與驚嘆,說明了兩人戰況之激烈,許多精妙高明的招式及身法,都讓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獲益匪淺。

        其實看到這個階段,華輕輕已經知道武楓必勝,在欣喜之餘,也暗暗憂愁著,當武楓得到無情刀法的那一天,他便要真正斬斷七情六欲,走向無敵之路,她與他只會漸行漸遠,因為她不想因自己的私情影響他,更不想看到他偶然對她展現的柔情,從他的眼眸中消失……

        不待她多想,此時擂臺上發生了變化,趙譽一刀深入武楓中路未果,卻讓武楓抓到破綻,一個旋身用刀背劈在了他背上,讓他忍不住噴出了一口血,趴倒在地,武楓乘勢將刀尖抵在他頸邊,至此可謂勝負已分。

        擂臺邊靜默了片刻,突然爆出了巨大的歡呼聲,武楓贏得毫無懸念,強大的武力博得了眾人的認同,他的勝利實至名歸。

        趙譽卻無法接受這麼難看的失敗,他看準了武楓的刀無刃,而且也不敢殺他這個凌雲門的少主,一個翻身而起,射出了暗器,欲置武楓於死地。

        確實,只要他沒有認輸,也沒有掉下擂臺,是算不得輸的,可是這樣的手法實在太無恥,引起眾人的一陣嘩然,負責評判的紫龍宮魏長老也深深皺起了眉頭,極度不願如此人品的人獲得武林大會的優勝,只可惜他不能插手。

        武楓反應極快的翻轉刀,鏗鏗鏗的幾聲擊飛了暗器,趙譽這一手引起了他的反感,他也不再替對方留面子,一個飛身過去,瞬間來到趙譽面前,接著像砍樹一般,一刀將他打飛了出去。

        趙譽還搞不清楚狀況,人已經在半空中了,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加上先前的傷,他一落地,隨即昏了過去。

        由於他落在擂臺外,紫龍宮的魏長老馬上斷定道︰「洞天門武楓獲勝!」

        觀賽眾人發出極大的歡呼聲,華輕輕更是激動得拍紅了雙手,眼眶也跟著紅了,辛苦了那麼久,武楓終於朝自己的目標邁出了堅實的一步,而她,似乎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另一方,凌雲門的門人簡直快瘋了,原以為手到擒來的勝利,居然莫名其妙的丟失,兼之趙譽方才無恥的舉動,他們失去的可不只無情刀法,還有門派的名聲。

        「奇旭!你該死!」凌雲門的李長老目訾盡裂,惡狠狠的瞪著奇旭,好似下一瞬就要將他斃於掌下。

        奇旭亦是一臉驚慌。「不可能!我真的讓他服下藥了,除非你們的十香軟筋散失效,否則武楓不可能安然無事。」

        「事已至此,你狡辯也無用,就拿你的命替我們凌雲門的榮耀陪葬吧!」話落,李長老就要動手。

        「等等!我還有辦法將武楓拉下優勝。」奇旭心一橫,望向前方笑得闔不攏嘴的父親。「今日就算要我放棄少主的位置,我也一定會完成我的承諾!」

        「你小子還有什麼辦法?快說!」李長老氣怒的威脅道︰「否則立刻就要你死!」

        奇旭吞了口口水,突然間硬著頭皮衝了出去,莫名其妙跳上擂臺,在萬眾矚目下,說出了一句令全場訝異的話——「等一等,這個評判無效!我是洞天門少主奇旭,武楓的獲勝根本不能算數!」

        此話一出,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眾人議論紛紛,魏長老也感到極度不悅,更不用說洞天門的門主奇顓,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暴怒地衝上前來。

        「孽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給我滾回來!」奇顓此時真想直接把兒子打昏帶走,早知道兒子如此不堪,就不該讓他參加武林大會丟人現眼,現在居然還忘恩負義,想反咬洞天門一口?

        「雖然你是我爹,錯的事就是錯,我也要揭發你!」表面上奇旭說得冠冕堂皇,總不能老實說他是因為怕死才跳出來。「我要指控洞天門門主奇顓,他用重金買通了鬼鴉道人,襲殺此次參加武林大會的菁英子弟,試圖增加洞天門勝出的機會,只不過鬼鴉道人似乎不幸失風,逃逸無蹤,這件事才消停下來。」他又指著武楓道︰「武楓根本不是我們洞天門之人,不知又是奇顓從哪裡花錢請來的高手,根本沒有資格替洞天門出賽,自然勝了也不算數!」

        這事實一揭露,一方面突顯了他的勇者無懼,另一方面也大義滅親揭發了奇顓的大陰謀,這是他翻身的唯一機會了。

        聞言,人心都沸騰了,議論得更為大聲。

        爆出如此嚴重的事,紫龍宮也不敢大意,魏長老沉聲問道︰「奇旭,你如此指控奇顓,可有證據?」

        「我……」奇旭深吸了口氣,才道︰「我沒有證據,不過武林大會前,奇顓前往拜會各大門派,只要他去過的地方,三日內那些門派的頂尖子弟一定會被襲殺,這樣的巧合應該不用我多說了。」

        痛失弟子的門派聞言,怒火熊熊地瞪向奇顓。

        奇顓卻是氣定神閒,在心中已判了這個孽子死刑。「哼!這些不過是黃口小兒的臆測之詞,居然敢大放厥詞。武林大會時,門派之間互相拜會本就是常理,紫龍宮的長老們還會召見每個門派,難道你也要說紫龍宮與鬼鴉道人有關?」

        「我……」奇旭流了滿頭冷汗,今日被逼著說出這些,原只是想保命,情急之下他哪裡拿得出什麼具體的證據?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的時候,一直默默無語的武楓突然站了出來,用清冷的嗓音道︰「我能證明,鬼鴉道人與奇願是一夥的。」

        這下子騷動更大了,居然連這個來歷不明的武楓都要反了?

        「武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不怕因此失去了武林大會優勝的名頭?」魏長老質疑道。

        「我的確很想得到無情刀法,但在此之前,我更想與奇顓了結一件事。」他看了華輕輕一眼,後者只是無奈的點點頭,算是認同他的做法。

        原本逮到鬼鴉道人後,華輕輕想出了一個雙管齊下的計劃,一方面讓武楓加入洞天門,相信奇顓見識過武楓的高強武功,一定會設法好好保護他;另一方面,武楓越受重視,心胸狹窄的奇旭必然更恨他,甚至會遷怒自己的父親,如此造成奇氏父子不睦,也為未來瓦解洞天門埋下伏筆。

        待武楓取得首勝,必被招攬入洞天門,他便有機會深入敵營搞破壞,至於鬼鴉道人則是最後對抗奇顓的一道奇招,足以令其身敗名裂。

        但今日的演變卻出乎了武楓及華輕輕的意料,奇旭居然主動舉發他的父親,說出了關於鬼鴉道人的陰謀,看來武楓的殺手 必須提早使出,接下來他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武楓突然面向奇顓,取下背上的大刀,接著內勁一抖,包裹著大刀的布條便如雪花般飄落,他冷聲問道︰「奇顓,你可認得此刀?」

        奇顓猛地倒抽一口氣,驚叫道︰「焚天寶刀?居然在你手上?你和武岩是什麼關係?」

        「無敵刀王武岩是我父親!」武楓眸光冰冷地瞪著他,語氣凜冽,「當年你與我父親稱兄道弟,卻是覬覦我家傳的焚天寶刀,暗算了我父親,並擒走我母親,如今我學藝有成,便是要來找你報仇!」

        奇顓的臉色忽青忽白,想不到自己那丟人的往事竟當眾被揭了出來,不過他也不愧是隻老狐狸,硬著頭皮道︰「我與你武家的事是私事,但你在如此重要的場合,聯合那孽子,混入我洞天門不說,還對本門主做出不實的指控,休怪本門主要將你的性命留在此處,以正我洞天門的門風了。」

        武楓早防著他這一招,突然大喝一聲,「出來!」

        待他聲落,一個身著黑袍的身影便由人群間飄飛出來,立在擂臺上。雖然看得出此人的左腳有些不方便,但以身法來說,確實是個高手。

        待那人將黑袍的帽子褪下,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奇顓,更是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

        「鬼鴉道人,你竟然還敢出現?」魏長老一見到他,立刻心生警戒,鬼鴉道人現在可是紫龍宮懸賞第一名的要犯!

        武楓朝魏長老一揖,說道︰「前輩稍安勿躁,鬼鴉道人已被晚輩制伏,如今叫他出來便是要他作證,證明奇顓與他之間的勾結。」

        「你竟有辦法制伏鬼鴉道人?」魏長老驚異地道,雖說武楓的武功高強,在年輕一輩之中首屈一指,但比起鬼鴉道人這種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仍是差了一籌。

        「先前鬼鴉道人襲殺於我,因為太過輕視,而且我等也使了些小伎倆,他才失手被擒,如今他已服下百日斷魂丹,不說實話只有死,故而其證詞應是可信的。」

        「百日斷魂丹?驚天島的特有丹藥……原來你是驚天島的人?驚天島一向以一些奇技著稱,這樣的話,你會用一些小伎倆擒下鬼鴉道人也不足為奇了。」魏長老點頭說道,對武楓又更看高了一籌。

        武楓並不辯解,那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他只是一臉沉重地道︰「前輩,恕小子無禮,今日在此揭穿奇顓,卻不完全為了公義,很大原因是為了私仇。即使小子的首勝被取消,也希望前輩能答應小子,替小子救出被囚於洞天門的母親。」

        「那是當然!能擒住鬼鴉道人已是大功一件,救出你母親的事,我紫龍宮會為你作主。」魏長老慎重地道。

        武楓點了點頭,看向鬼鴉道人。

        鬼鴉道人支吾了半晌,又想著他如果不說實話,只有死路一條,最後還是乖乖地開口了,「我與奇顓原就有交情,只是眾人不知罷了,武林大會前,奇顓找上我,說他們洞天門這次的弟子並不出彩,怕被凌雲門狠狠踩下,所以許以一個人頭百兩黃金的重利,要我襲殺各家菁英……」鬼鴉道人說到這裡,突然一頓,因為他發現四面八方投來憤恨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慄。「你們別這樣看我,我也只是收錢辦事,奇顓才是主謀。不相信的話,我有證據!」

        鬼鴉道人從懷裡取出洞天門門主的令牌,射向魏長老。

        「這塊令牌是奇顓特有之物,普天之下就這麼一塊,可不是什麼人都拿得到,持有它便可自由進出洞天門的範圍,這總該可以證明我沒說謊吧?」

        此話一出,等於判了奇顓死刑,所有質疑的目光以及憤怒的情緒,全都轉移到奇顓身上。

        奇顓見大勢已去,自知無法幸免,突然間旋身而起,向四面八方撒下了有毒的暗器,想藉此脫身。

        然而在場都是武功高強之輩,又是紫龍宮的場子,哪裡會讓他得逞,不一會,如雨的暗器就被平息,然而待眾人定眼一看,形容狼狽的奇顓卻是抓著一名少女,手裡的長劍就這麼抵在她纖細的頸項上。

        這時候的他已經失去了理智,他憤怒地瞪著武楓,瘋狂地冷笑道︰「武楓,你不是要找我報殺父之仇嗎?那我就先殺了這個丫頭,讓她一起陪葬,你即使報了父仇,也要痛苦一輩子!」

        「奇顓,你已經喪心病狂了。」武楓冷冷地道。

        「我已身敗名裂,還怕什麼?倒是你這小子,居然隱藏得這樣深,我得先要點利息回來!」奇顓突然用劍在華輕輕的手臂一劃。

        華輕輕痛呼一聲,很快的鮮血便染紅了她的衣袖。

        「住手!」武楓大喝一聲,神情微微的變了。

        第一次,他控制不住情緒,再也無法維持冷靜;第一次,他真的覺得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場面.,同時也是第一次,他居然為了一個不是家人的人,感到心痛。

        原來華輕輕在他心中,早就比家人還親了啊,為什麼他始終沒發現呢?「原來你這麼在意這個丫頭,那就好辦了。」奇顓驀地得意起來,他必死又如何?能夠在死前同樣搞死幾個年輕一輩的天才,他在黃泉路上也不寂寞啊!「武楓,你很想救她吧?有多想?」他又在華輕輕的另一臂劃下一刀。

        即使這一次華輕輕忍住了不叫,但她把下唇都咬出血來了,臉色無比蒼白,看起來更令人心疼,武楓覺得自己心碎了,她受了傷,猶如他的心也被剜去了一塊。

        「我可以放你一命。」武楓斷然道,家仇可以再慢慢報,無情刀法也總有取得的辦法,但他無法忍受華輕輕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我被你害得身敗名裂,得不到焚天寶刀,得不到無情刀法,洞天門的門主大概也做不了了,從今以後在江湖上如過街老鼠,憑什麼你一句話我就得聽?」奇顓喪心病狂地笑道︰「武楓,你辜負了我的信任啊!我該怎麼治你呢……」他陰沉又猙獰的眼神在他身上掃了一圈,頓時尖厲地道︰「要我放了這個丫頭?可以,你先把你的右手砍下來,看你以後怎麼拿刀!」

        「好!」武楓二話不說,舉起焚天寶刀,就要往自己右臂砍去。

        「不可!」魏長老連忙出聲制止,他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大好青年這樣自毀前程。

        但武楓心意已決,為了救華輕輕,捨去一隻手又算什麼?

        就在刀鋒堪堪碰到他的肉,劃出一道血痕時,華輕輕突然放聲尖叫——「住手!武大哥,我不許你砍掉自己的手!」瞧他義無反顧的模樣,她驚得眼眶泛紅,差一點點……差一點點他就傷了自己,這教她如何自處?

        「輕輕,你放心,我會救你,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你,一隻手換你一命,太劃算了。」

       武楓的動作雖停了,卻仍停在手邊,彷彿隨時都會砍下去。

        華輕輕搖了搖頭,此時她早已淚流滿面,可是臉上那笑容,卻是武楓看過最美的。

        「武大哥,你願意為我放棄練武的那隻手,代表這一刻我已經勝過你的武道,你將輕輕放在第一位了,你知道嗎?我很滿足,我覺得此生無憾了。」

        華輕輕溫柔地看著他,她想,或許這是今生的最後一眼,她要好好記得他的模樣,來生再來找他。

        「你還有未竟之事,我絕不可能讓你做出這種犧牲,我跟你來中原,是要來幫你,而不是當你的累贅的。」

        她突然一咬牙,臉色越來越蒼白,嘴角突然流出了黑色的鮮血,猶如在最殘酷的地獄之中,錠放最純潔的美麗,就像她對他的愛,即使在逆境之中,也不改變。

        「再見了,武大哥,我不要你記得我,你忘了華輕輕吧,只有這樣,你才能練就無情刀法……再見了……再見了……」

        只見華輕輕的頭一歪,昏死過去,她顯然是服了毒,不想讓奇願再有威脅武楓的機會。

        「不——」武楓驚駭大喊。他的輕輕死了嗎?他的輕輕為了他,犧牲了自己?

        「奇顓!放開她——」他氣急盛怒,猛地朝著奇顓劈出了一刀。

        這一刀的威勢已經遠遠超出年輕一輩的水準,甚至許多老一輩的成名武者都望塵莫及。刀氣四溢,風卷殘雲,連魏長老都被逼退幾步,奇旭更是跌倒往後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奇顓自忖華輕輕已死,連忙將人推倒在一邊,舉起劍來準備硬擋這一刀。他想,武楓即使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勝過他,現在武楓自己送上門來,說不定他還有殺了對方的機會。

        擂臺上,刀與劍相交了,在眾人的驚疑訝異之中,奇顓的劍居然鏗的一聲被砍斷,武楓的刀迅雷般由他身前劃過,最後兩人擦身,背對著背。

        這……是什麼情況?一個名震武林的大門派門主,被一個後生晚輩斷了劍?然後呢?

        奇顓敗了嗎?

        眾人惴惴不安地等著,接著就見奇顓由額間冒出鮮血,接著一道血痕從頭頂連到了他的下腹,恰恰像要將他劈成兩半。

        奇顓慢慢倒下了,臨死前,他的眼睛仍睜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死在武楓手上。

        武楓明明殺了奇顓,紫龍宮也承諾替他救出母親,接下來只要瓦解洞天門,他的使命就完成了,可是為什麼他完全不覺得喜悅?完全沒有一絲成就感?

        他一臉迷惘的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孩像是提醒了他什麼,一陣陣的痛又在他身上蔓延開來。是啊,他的成功犧牲了華輕輕,這就是他要的結果嗎?

        把焚天寶刀往背上的刀鞘一插,他轉過身緩步走上前,將輕盈的華輕輕抱了起來,就要走出擂臺,走出潛龍山,走出這個令他傷心欲絕的地方。

        「輕輕,我帶你回我老家看看,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他面無表情的說著,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哄騙著自己來不及表示的心情。「我忙著報仇,還沒來得及帶你到處玩,吃好吃的美食,看遍三山五岳……輕輕,我的輕輕,我們走,我知道你不喜歡被困在一個地方,我們走……」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抱著華輕輕一步一步往外頭走去,在場超過萬人,竟然沒有人發出一絲聲息,彷彿怕驚擾到這對有情人。

        有人已經在拭淚了,有些女孩摀著嘴不敢哭出聲音,都是在為自己見證了這場府情而感傷難過。上天何其不公,要拆散這麼美好的一對有情人,武楓那沖天的哀愁,震攝了每個人的心,他沒有掉一滴淚,但那空洞的神情,卻比淚水更催人熱淚。

        「武楓,等一下。」魏長老逼不得已打破了這如濃霧般的哀傷。

        武楓腳步一頓,緩緩轉過頭,看著魏長老的眼神已經失卻了靈魂。

        魏長老長嘆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但他真的不想看這麼一個後起之秀因為失去摯愛而頹廢了,他幽幽的道︰「那個女娃兒,或許還有救。」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5 07:07 AM 編輯

【第六章】

        武林大會的首勝,最後仍是屬於武楓,雖說他以洞天門代表的身分參加是別有用心,但他的武藝及人品都是萬中選一,更擒拿了鬼鴉道人、殺死了奇顓,算是眾望所歸。紫龍宮也毫不猶豫的將《無情刀法》給了他,還讓他成為紫龍宮的外門供奉,平時不須待在門派中,對內,只要紫龍宮有難,他須出手相助,對外,他也可以用紫龍宮的名號鏟奸除惡,是個雙贏的局面。

        因此,武楓暫住在紫龍宮中,潛心研修這部新到手的刀法。

        無情刀法不愧是天下第一,光是要達到無情的境界,就不知得先剔除多少人。以武楓的資質,要練成刀法並不難,然而他的心境卻一直無法與刀法契合,故而不得要領,瓶頸重重。

        處於眾生,且獨立於眾生,心如止水,意如金石。

        這是《無情刀法》的開頭篇章,意指處在眾生之中,卻不是其中的一分子,像是個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俯視眾生,對於人生百態皆是心如止水,意志須如金石般堅定,生死離別都動搖不了。

        武楓靜坐冥思,體悟著這種境界,但心緒卻一直纏繞在先前魏長老提點他的話華輕輕還沒有死,紫龍宮用秘法將她的屍體冰封起來,護住她最後一口氣,唯一的生路,就是取得洪荒巨獸的精血,以其龐大的生命之力刺激滲透華輕輕的全身經脈,才可能恢復生機。

        然而洪荒巨獸是多麼可怖的怪獸,牠平時蟄伏於潛龍山深處,連魏長老都沒有勝過牠的把握,否則紫龍宮早就將其收伏。對於武楓而言,要戰勝實為妄想,唯一的可能就是練成無情刀法。

        無悲無喜,無生無減,見山非山,見水非水,明堂為空。

        摒除了一切情緒之後,無懼悲喜,無視生死,連雙眼所看到的事物都是一場空,這才有資格開始練無情刀法。但是武楓練刀的原因,就是為了要救華輕輕,如果讓自己一切放空,無悲無喜,便與他的初衷背道而馳,又該如何進入這種情境?

        他不斷的想起華輕輕對他說過的話,他為家仇習武,為救母深入險境,為華輕輕入山斬獸,如果真練成了無情刀法,屆時他還會想做這些事嗎?即使他成功的報了家仇,救活了華輕輕,然後呢?兩人過往的愛戀與感情,那些互相扶持的記憶,難道會因為他不承認就消失了嗎?

        他記得華輕輕最喜歡笑,每次那圓溜溜的大眼一轉,就有滿腹的鬼主意;她帶他闖過了入驚天島的三道關卡,帶他滿島胡作非為,甚至把華之塵的寵獸黑羽鶚都給烤來吃;還幫他智擒鬼鴉道人,混入洞天門,殺死了奇顓……這些回憶,已經是他思念她唯一的慰藉,他不忍忘,也不會忘,少了這些,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人性。

        一志凝神,洗心滌慮,氣遍周身,萬流歸宗……

        越思考越是痛苦,越體悟越是難受,武楓幾乎要被練不練無情刀法的矛盾搞得崩潰,最後他索性不再想,拿起焚天寶刀,試著按照無情刀法的內功心法運轉真氣,揮出那無敵的刀招。

        然而只是第一招,他便覺得氣血倒衝,頭痛欲裂,真氣像要撐破四肢百骸。他咬著牙,又練了下一招,這次卻真的吐了一口血,丹田劇痛,他知道自己要是再練下去,一身的武功就算是廢了。

        武楓呆站在當場,失神地將焚天寶刀往地上一插,突然放聲大吼,「啊——啊——」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沒有一絲保留的大吼,如果不這麼做,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這些苦痛多久。

        這種發洩的方式很笨、很蠢,但是他還能怎麼做?誰能給他一條路?

        他的哀痛與悲傷,似乎連天地都為之陰霾,他一向一往直前的武道之路,似乎因為華輕輕的變故,變得前途茫茫,可是這並不是因為華輕輕恣意闖入了他的生命,而是因為他太晚發現她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為什麼他會這麼駑鈍?為什麼他會這麼蠢!

        武楓不甘心地又拿起了焚天寶刀,一招一式地練了起來,這一次他只揮出一刀,就如受重擊,趴倒在地,撞得滿臉血,他緊握著雙拳,憤怒地捶著地,痛恨自己的無能。

        「孩子,不要再練了,這不是你應該走的刀道啊!」

        一道溫柔且壓抑著心疼的嗓音,幽幽的從上方落了下來,武楓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在看到來人時,他僵在當場無法動彈。

        驚訝、感動、懷疑、釋然……各種情緒一下子上湧,讓他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呆滯,過了許久,他才小心翼翼的,像是求證一般輕喚了一聲,「娘?」

        在武楓眼中,母親雖已步入中年,卻舊美得驚人,眼角的幾許紋路,更凸顯了她那宛如大海一般的包容及慈祥的氣質,母親在被奇顓抓走時,他只有十歲,可是母親的容顏,他沒有一刻或忘。

        袁玫一見到兒子滿臉是血,心都揪了起來,她含著眼淚蹲下,扶起兒子,取出一方繡帕輕輕替他 拭臉上的血。「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現在娘回來了,你有什麼苦盡可以和娘說,娘即使不懂武功,卻也會盡全力保護你的……」她心疼兒子這麼多年來受的苦,最後竟是說不下去,輕輕抱住了他。

        聽著母親溫柔的話語,感受著那溫暖的懷抱,武楓再也忍不住骨頭一酸,幾乎是貪心的汲取著母親的氣息。

        他終於有娘了嗎?終於有人會保護他、疼愛他了嗎?

        從十歲開始,他的人生就只有練武,信念也只有報仇,更是為了練無情刀法做準備,刻意讓自己變得冷漠,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及壓力,他都只能靠自己一肩扛起,他能有今日的成績,也是靠自己一刀一刀殺出來的,其中流了多少血、吃了多少苦,從來沒有人關心過。

        每當下山到村子市集時,看到同年紀的孩子有母親關愛,他其實羨慕極了,可是他只能收斂情緒,假裝視而不見。如今他在武林大會大放光采,人人都只看到他的榮耀,卻不知道他有時候只想找一個地方倚靠一下,安穩的睡個覺。

        這麼簡單的願望,卻從來沒有達成。

        雖然與母親的重逢是如此突然,武楓幾乎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但是長年來的情緒控制,讓他只耽溺了一下,很快就振作起來,他扶起母親後長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裳,目光卻沒有從母親的臉上移開片刻。

        他沉澱了一下思緒,才緩緩地開口道︰「娘,是紫龍宮把你救出來的?這些年來你受苦了。」

        袁玫搖了搖頭,見兒子這麼快又恢復成面無表情,她更加心痛,她輕撫著他的臉說道︰「是紫龍宮的人帶娘出來的,這些年來,在生活用度上奇顓並沒有虧待過我,若真要說有什麼痛苦,就是娘很思念你和你爹。」

        武楓點點頭,心中有千言萬語,但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能呆愣在那兒。

        袁玫嘆了口氣,聽了魏長老說出武楓的遭遇後,她大概也能猜出小時候那個頑皮小子,為什麼長大後會變得冷漠疏離,不懂得該如何表達自己真正的感情,甚至因此辜負了一個好女孩,難為他居然能忍受這樣的折磨。

        「楓兒,那無情刀法根本違反人性,別再練了,你練不成的。」

        「娘,我……」

        武楓想解釋他有不得已的理由,卻被母親打斷「我們雖然分離多年,但娘知道你的秉性,你繼承了武哥的心性,重情重義,所以無情刀法,你是練不成的,硬是要壓抑自己的本性,只是徒增痛苦。」

        她可是把兒子練刀時差點走火入魔的情況看了個一清二楚,雖然她不懂刀,但畢竟她是無敵刀王的妻子,該有的見識還是有的。

        「娘知道的刀,只有一把,就是你父親的刀。你父親每次出刀,都是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有這樣的信念支持著他,所以他能義無反顧,勇往直前,甚至是以弱勝強。他的無敵,並不是刀法上的無敵,而是心境上的無敵啊!」

        這番話猶如當頭棒喝,敲醒了武楓固執的理念。他想起自己誤以為華輕輕身亡,悲憤之際朝著奇顓砍出一刀,那一刀的氣勢驚人,威猛無匹,連奇顓都無法接下,而這種超乎水準的表現,也是因為他當時是為了華輕輕揮出了那一刀,代表著他其實有那樣的潛力,即使不練無情刀法,他也能領悟那一刀的真諦,只要刀法與心境契合,是否也能成就屬於自己的無敵?

        「娘,我明白了。」在這一瞬間,他的心境似乎升華了,眉宇之間的冷冽即使一時去除不了,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不再那麼鋒銳逼人。

        「你明白就好。」袁玫終於稍微放心了。「紫龍宮冰棺中的女娃,是叫輕輕吧?長得很標緻,娘很喜歡,你若真有心要救她、守護她,那麼你的刀法就由此開始精進,娘等著你救醒她,和她說說話呢!」

        「娘,我一定會救醒輕輕的,我突然……想要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今日的一番刺激,讓武楓對於刀道有了新的體悟,他對未來該走的路更有信心了。

*             *             *

        這三個月內,江湖發生了許多事,其中之一就是奇旭成為洞天門的新門主,因為他在武林大會上大義滅親之舉,讓他得到了很高的聲望。

        由於武楓此時無心在意這些江湖瑣事,兼之袁玫已被放出,竟沒有人去揭發奇旭與凌雲門勾結的事,而凌雲門當然不會自己跳出來說曾經與奇旭串通,於是這件事便無疾而終,也因為武楓的低調,奇旭的風采居然有隱隱蓋過他的趨勢。

        三個月後,武楓向紫龍宮辭行,一個人深入潛龍山。

        依魏長老的說法,洪荒巨獸不止一頭,但都躲在山林深處,偶爾會聽到牠們的巨吼,光聽聲音就知道沒有一頭是好惹的。曾經也有武功勝過魏長老的資深長老想獵取洪荒巨獸,卻再也沒有回來。

        雖說紫龍宮不是沒有更高強的高手,但這些高手一般都已歸隱修練,以求取武道的高峰,要不就是在紫龍宮擔任要職,冒不得險,所以要取得洪荒巨獸的精血,必須武楓自己行動。畢竟紫龍宮已經為他做得夠多了,總不能連宮中高手都要替他喪命,如果連這點風險都不敢冒,那麼武楓這個年輕苗子也沒有培養及交好的必要。

        這是很現實的情況,武楓也知道,何況他從來沒有要紫龍宮幫他的想法,他們替他留住了華輕輕的最後一口氣,他已經很感激了,如今他自認功力大進,即使沒有無情刀法,他一樣有辦法取得巨獸精血。

        不知走了幾天幾夜,進到了山中深處,那茂密的樹頂幾乎遮蓋了陽光,林中顯得陰暗潮濕,但武楓並沒有一絲畏懼,他斬殺了許多山林裡的野獸,來到了魏長老形容巨獸曾出沒的地方後,他拋了好幾具獸屍做餌,接著便躍上一棵大樹頂端,靜等候巨獸出現。

        這時候,不得不說他曾經鍛鏈的淡漠心性起了大作用,在這猶如鬼域的地方,又是無窮無盡的等待,等待的甚至可能是地獄來的魔鬼,心境有一絲脆弱的人很容易會崩潰,然而武楓卻是猶如在自家一般自然,居然還能平靜的吐納。

        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不知道過了幾天幾夜,終於聽到了幾聲獸吼,武楓不為所動,繼續等待,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一道鋪天蓋地的吼聲傳來,連他棲身的大樹都因此抖動不已,葉子落了一地。

        來了!等待已久的武楓終於睜開了雙眼,目光銳利。

        他猶如鬼魅般的潛行到了吼聲附近,落入眼中的巨獸就像一間屋子那麼龐大,全身長著深棕色的毛,一根根猶如尖刺般堅硬駭人,巨獸的眼楮有人頭般大,金澄澄的發著光,頭頂獨角,背上有亂石般的隆起,尾巴極長,隨意一甩就放倒了一棵大樹。

        武楓眼睛微瞇,根據魏長老對洪荒巨獸的形容,這一頭的尺寸顯然小了一號,應該是頭幼獸,即使他已經盡量高估洪荒巨獸的力量,但如今親眼一看,他這才發覺他仍是低估了啊!

        只是幼獸他就有種不敵的預感,若是換成成年的洪荒巨獸,要麼他無功而返,要麼他這條命肯定就得搭在這裡了。

        眼看著洪荒巨獸吞下了他用來做館的獸屍,他計算了下時間,見原欲離開的洪荒巨獸腳步一個踉蹌,他雙目一亮,知道自己下在獸屍中的大量迷藥奏效了,便手執焚天寶刀,由樹上飛撲而下,朝著洪荒巨獸揮出了一刀——這一刀,比起他斬殺奇顓的那一刀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由高而下還有力道加成的作用,但劈砍到洪荒巨獸身上時,卻只砍斷了牠幾根刺毛,巨獸反而被他激怒了,狠狠瞪視著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叫聲,巨大的尾巴甩了過去。

        既然已經照了面,武楓也不再隱匿,放出所有手段,他踩著輕靈的步伐,舞動著手中的焚天寶刀,一邊閃躲著巨獸的攻擊。

        他翻飛似燕,刀光如影,不斷砍中洪荒巨獸,巨獸雖然皮粗肉厚,但他的力道也讓牠吃痛,更是暴怒地反擊,方圓百步之內,幾乎被牠掃成了平地。

        武楓試探了這麼多刀,從黑夜打到白天,他也幾近筋疲力盡,唯一支持著他的信念,就是冰棺內的華輕輕。

        離開紫龍宮之前,武楓陪了華輕輕一夜,他對她的感情也更加的堅定。冰棺內的她,不言不語,但愛他的心,也停在了她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的一顰一笑、一字一句,都是鼓勵他拼命的動機,只要能讓她回到那個天真瀾漫、橋氣任性的驚天島大小姐,即使以後她不再愛他,他亦甘之如飴。

        覷了一個空檔,武楓飛身到一方巨木上,與洪荒巨獸遙遙相對,渾身傷痕累累的兩方藉此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接下來若是用盡全力,武楓只剩一擊之力,而那巨獸畢竟年紀尚幼,因為不習慣長時間高強度的戰鬥,看來也累得不輕,就在這一記對視之中,似乎來到了生死勝負的時候了。

        武楓在與巨獸交手之後,隱約發現渾身上下如精鋼般堅硬的巨獸,唯一的弱點似乎是喉間,否則他劈砍了巨獸渾身上下這麼多地方,刺毛都被他砍得零零落落,唯獨喉間巨獸守護得極為嚴實。

        最後一擊出手,若不能置巨獸於死地,那就是他死,面對這樣的生死關頭,他卻異常冷靜,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等待著出手的時機。

        突然間,巨獸動了,朝著他衝了過來。

        就是現在!武楓毫不猶豫的飛撲而下,刀鋒直指巨獸的咽喉,在一人一獸交會的時候,洪荒巨獸的尾巴掃了過來,他若是閃躲,將失去最好的機會,於是他一咬牙,刀鋒的方向並沒有變,末了終是在巨獸的咽喉帶起了一溜血珠,而他的身體也被巨尾掃中,狠狠撞上樹幹。

        他受到重擊,噴出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現在他連一隻兔子都殺不死了,甚至這嚴重的內傷,已動搖到他的根基,看來他得休養好一陣子,否則別說康復,連修為都會跟著退步,就如同當年被奇顓暗算的父親一樣。

        然而,那巨獸卻是搖搖晃晃的朝他走了過來,越是靠近,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若是他那最後一擊賭輸了,那麼不僅救不了華輕輕,連他都要跟著陪葬。

        直到洪荒巨獸距離武楓只剩兩、三步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巨獸龐大的身子如山崩般倒下,發出一聲巨響,接著巨獸趴在地上掙扎,發出嗚嗚的聲音,最後才像是氣絕,默然無聲。

        武楓沒有比此刻更接近死亡,但他卻是處變不驚,反而反常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的苦澀與歡愉,顯得矛盾,卻又毫不違和。

        「輕輕,我們贏了,我們贏了……」說完,武楓雙眼一閉,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             *

        三日後,紫龍宮中。

        「武楓,你當真一個人宰了這頭洪荒巨獸?」魏長老難以置信地看著武楓帶回來的玉瓶,裡頭裝的正是洪荒巨獸的精血,這充滿生氣的血液,證明了這頭巨獸死亡時間並不久。

        武楓的神情有些疲倦,但仍打起精神正色道︰「是的,在斬殺巨獸後我昏迷了半天,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這巨獸死亡才三日左右。」

        聽完武楓說的話,魏長老眉頭一皺,突然欺身上前,扣住了武楓的脈搏。

        照理說,若是平常,武楓必能瞬間閃過,但如今的他疲累又帶傷,根本反應不過來。

       魏長老一探他的脈,老臉倏地一沉。「武楓,你的內傷太嚴重了,甚至傷到了根基,居然還不眠不休的趕路?這幾個月你都不能妄動真力,否則只怕這身武藝都要廢了。」

        「我知道,只要能救活輕輕,這點傷不算什麼。」武楓明白自己的傷勢有多嚴重,不過這一切絕對值得。「前輩,如果輕輕醒了……不要告訴她我受傷了。」

        「唉……」魏長老長嘆了口氣,情字可是動力,但也有可能是阻力啊!武楓是難得一見的不世之才,如果毀在這情字上頭,那就太可惜了,不過這是武楓的選擇,他也不好說什麼。

        魏長老拿著裝有巨獸精血的玉瓶,急匆匆的進到了內堂,讓宮裡的高手準備救人。

        洪荒巨獸的精血引起了轟動,甚至洪荒巨獸的屍體每分每寸都是寶,紫龍宮的人向武楓打聽了陳屍地點後,急忙衝去收屍。當然,武楓為了答謝這陣子紫龍宮的幫忙,那頭巨獸也是分毫不取免費贈送,博得了紫龍宮不少的好感。

        從魏長老進入內堂,武楓便立在原地等待,他一心掛念著華輕輕,沒有心情調養自己身上的傷,連袁玫前來勸慰他都不為所動。

        在沒有親眼確認華輕輕清醒之前,他真的沒有心情做任何事,如此長久的等待,他的心情竟是比起獵殺洪荒巨獸時還緊張。

        終於,魏長老出來了,見他還在原地等待,很是吃驚,不過在長嘆一口氣之後,仍是帶他這個倦容滿面的人進了內堂。

        「華姑娘已經清醒了。」魏長老指著一道石門。

        武楓怔怔地看著石門,竟有些膽怯,一時間無法有所動作。她為他死過一次,如今她對他的情感,是否仍如以前那般濃重?會不會因為失望,所以對他產生了怨恨?

        矛盾的心情在他心中糾纏,最後他心一橫,推開了石門。

        才踏入一步,他便與石床上的華輕輕對上視線,方才的遲疑與猶豫,在這一瞬間全都不翼而飛,即使她再怨他,甚至恨他,他都慶幸自己走了進來,看了她這一眼。

        他真的,好想念她。

        紫龍宮的高手們早就識相的退了出去,武楓緩緩的走到她身邊,兩人無語相視許久,突然間他伸出手,把她緊緊擁入懷中。

        「幸好……」他閉上了眼,感受著她的體溫。「我還能這麼擁抱你,和你說話……」

        華輕輕嘴一扁,馬上覺得鼻頭都酸了,她好想放任自己,回抱住他,甚至企求更深一步的親近,他不知道她比他更害怕永遠見不到他啊!

       然而她怯步了,像尊雕像毫無反應。

        這個擁抱她等了好久,可是為什麼是在這個時候才得到?她不敢奢望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上她,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現在對她……是同情?抑或憐憫?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她現在最不需要的。

    更重要的是,她方才聽紫龍宮的人說,他並沒有練成無情刀法,她深信以他的資質,沒有練不成這回事,會不會是因為對她的牽掛,所以他練無情刀法才會失敗?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輕輕,你記不記得你曾經說過想和我永遠在一起?我——」

        武楓好不容易從她「死而復生」的激動中抽身而出,正欲回應對她的感情,她卻微微掙扎了一下,讓他放開她,有些落寞地道︰「武大哥,不要說了,我想回驚天島。」

        她的情緒令他覺得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從他手中飛走了,那種悵然若失的心情,令他急忙挽留道︰「輕輕,我還沒有帶你玩遍中原……」

        華輕輕搖搖頭。「死過了一回,我才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驚天島是我的家,爹是最疼愛我的人,島上的所有人也都像我的家人,他們不能失去我,我必須要回去。」

        以往積極主動的都是她,他是冷漠淡定的那一個,如今角色對調,他很不能適應,難道她不認為他是她的家人?還是說……如今的他,在她心中只是個外人?有了這種想法,武楓的心都涼了,眼神也變得晦暗。

        「輕輕,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因為他太晚發現對她的愛?因為他錯誤的堅持,硬是將她拒在心門外,讓她對這段感情死心了?

        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小心翼翼幾乎到卑微的地步,華輕輕突然覺得自己很壞,差點守不住心防,投入他的懷抱。

        可是她不能這麼做,她不想成為他練不成無情刀法的累贅,那是他追求最高武道的願望,也是瓦解洞天門唯一的路,她既然愛他,就要成全他才是,何況從同情而來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

        華輕輕閉上眼,皺了皺眉,硬是忽略胸口的悶痛,顧左右而言他,「我很感謝武大哥救了我,可是我真的想家了,武大哥剛與伯母重逢,或許不適合長途跋涉,如果武大哥不方便,便請紫龍宮的人送我回去好了。」

        看來她去意甚堅,武楓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可以留住她。是他先放棄這段感情的,難道他可以強迫她重新接受他,彷彿將她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如果是這樣,他才會質疑自己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

        而且,他從來沒有哄過女孩子,更不可能會說什麼花言巧語。長久以來習慣了冷漠,現在雖然好了一些,但遇到這種情況,他除了沉默,還是只能沉默。

        末了,他只能丟下一句令自己心碎,也令她心碎的話——「不,我親自送你回驚天島。」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5 12:32 PM 編輯

【第七章】

        船在海上航行了二十日,有了華輕輕的帶路,這次武楓一點歪路也沒走,海船順利穿過重重迷霧及礁石,到達驚天島的港口。

        早就得到消息的華之塵,早早就在港口等待,一見到女兒從甲板上走下來,那副鬱鬱寡歡又清瘦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以前樂天可愛的小公主,他心疼極了。

        華輕輕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到父親,這一次離家,受到了諸多磨難,她終於體會到家是最溫暖的地方,父親也會無條件接納她的喜怒哀樂,所以一看到父親在港邊朝她張開雙手,她立即紅了眼眶,快步奔了過去。「爹!」

        華輕輕投入父親的懷抱,一時之間所有的委屈及傷心全數爆發,哭得梨花帶雨。

        華之塵手忙腳亂的安撫著女兒,一邊怒視著面露無奈的武楓。「臭小子!你離開驚天島時是怎麼答應老子的?居然讓我女兒哭著回來,你該死啊——」話說著,他一個飛身過去,就要往武楓揮去一拳。

        武楓自然不會閃躲,他確實虧待了華輕輕。

        然而此時船上傳來一道堅定卻悅耳的聲音,讓華之塵的拳頭硬生生的停在空中。

        「誰敢打我兒子?」袁玫才剛從甲板上走下來,就看到有人要痛揍兒子,她可是知道兒子有傷在身,雖然不至於一拳都挨不得,但誰能眼睜睜看到自己兒子被打?

        「老子我就是要打你兒……」華之塵的話才到嘴邊,一看到風韻動人的袁玫,頓時間剩下的話全吞了回去,雙眼發直,呆愣當場。

        美……美人啊!華之塵覺得自己沉寂已久的心又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自從華輕輕的娘死後,眼前的女人還是第一個讓他有這種感覺的。

        「你是誰?」看到外表一副熊樣的華之塵,居然還敢威脅她兒子,袁玫皺了皺眉頭。

        「老子……啊不,在下驚天島島主華之塵,也是輕輕的爹。」華之塵頓時站挺了身子,雙手背在身後,又擺出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你是輕輕的爹?」袁玫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嬌俏可人的華輕輕,再轉頭看看華之塵,好一會兒才能接受這個事實。

        只不過看到華輕輕那臉頰掛著淚痕的可憐模樣,袁玫突然了解華之塵為什麼想揍兒子了,她沉吟了下,突然揚聲道︰「要揍就揍吧,是這孩子欠輕輕的。」說完,她目不斜視地走到了旁邊去。

        華之塵不由得愣住了,華輕輕則是心頭狠狠一揪,最終還是默然無語,而武楓本人則是狐疑地瞥了母親一眼。

        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之後,華之塵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狠狠一拳往武楓臉上揮去。

        砰的一聲,武楓倒退了幾步,差點沒倒在地上,接著華之塵不給他喘息的時間,衝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他用的純是肉體上的力氣,沒有妄用真力,否則依武楓如此毫不抵抗、身上又帶傷的情況下,弄個不好還真會被他打死。

        「讓你欺負我女兒、讓你欺負我女兒……」華之塵拳拳到肉,發出的聲響驚心動魄。

        武楓被揍得鼻青臉腫,原本那副帥氣的模樣都沒了。

        袁玫不忍看,但也沒有出聲阻止。

        反倒是華輕輕看不下去了,揚聲喊道︰「爹,別再打了!」

        此話一出,三個人六雙眼睛都望向了她,他們都知道這娃兒心中有一道坎過不去,現在終於想通了嗎?

        想不到,華輕輕只是幽幽地望著被打成豬頭的武楓,長嘆了口氣說道︰「武大哥,你只要把無情刀法練成,一定能勝過我爹,就不用挨他打了。」接著她轉向袁玫。「伯母,我帶你上島休息吧,這幾天的航程,你也累壞了。」說完,她便率先舉步往島內行去,不再管發生了什麼事。

        袁玫瞥了兩個大男人一眼,搖了搖頭,隨即跟著華輕輕離去。

        兩個男人都傻眼了,沒有了觀眾,華之塵也懶得打了,他重重的一拍武楓的肩膀說道︰「小子,這招苦肉計居然沒用,我看你問題大了。」

        其實驚天島在中原也有自己的消息網,武楓活擒鬼鴉道人,奪得武林大會第一,又在決賽的擂臺上揭發奇顓的陰謀,甚至驚天一刀劈死奇顓,這些事華之塵都很清楚。

        當他聽說女兒為了不讓武楓受威脅,服毒自盡後,他差點沒直接殺入中原,幸好紫龍宮出手夠快,保住女兒的一條命,還特地派人送信到驚天島來。他基於對武楓的信任,暫且忍住氣按捺不動,果然這小子沒有讓他失望,成功斬殺連他都沒把握殺死的洪荒巨獸,取得精血救了女兒。

        女兒如今對武楓的態度有些冷漠,華之塵判斷她心中仍有怨,所以刻意打武楓給女兒看,當然也不否認有幫女兒出氣的分,誰知他只猜對了一半,女兒捨棄自己對武楓的感情,有很大因素是為了助他練成無情刀法,不想自己成為他的牽絆,這件事卻是誰都想不到的。

        武楓聽完華之塵的話,亦是苦笑起來,他方才也感受到華之塵揍他時已是手下留情了,想不到仍舊得不到華輕輕重視的一瞥。

        「伯父,讓輕輕這麼難過,的確是我的錯。」武楓凝望著華輕輕離去的方向,心頭沉重。

        華之塵挑起一邊眉頭,又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你這小子真是驢透了,連追求女孩子都不會,這樣吧,從明兒個起,老子教你幾招,包準你重新贏得輕輕的心。」

        武楓並未反駁,但是忍不住投以一道懷疑的目光。

        華之塵氣笑了,又是狠狠一記拍上他的肩。「臭小子你懷疑啊!你也不想想老子這副熊樣,怎麼追到輕輕那如花似玉的娘,還不是老子手段高?」

        想想也有道理,武楓對於追求姑娘家這方面完全沒有經驗,若是有人願意提點一番,說不定真能讓他成功挽回華輕輕的芳心,於是他點了點頭,把希望寄託在看起來不太可靠的華之塵身上。

        華之塵瞧他認同了,大為得意,忘形的又在武楓肩上一拍。「嘿!小子,這方面的事聽老子的就對了……嗅?你怎麼就倒下去了,有沒有這麼不禁打?你那武林大會首勝是用雞腿換的不成?真是一點屁用都沒有啊……」

        莫名其妙被打趴的武楓,只能無奈的心想,他可是身懷內傷的人啊,從上島後一直被打個不停,鐵人都撐不住啊啊啊——

*             *             *

        華輕輕回到驚天島後,鎮日將自己關在房裡,和以前那個會在島上到處探險,還得勞動島主大人滿島找人的頑皮丫頭根本是兩個人。

        華之塵是個粗線條,他當然不能明白女兒細膩的少女心思,只知道問題一定出在武楓身上,就是武楓這小子追求女孩子太不夠力,所以惹得自家女兒不開心,更別說武楓了,他完全就是一籌莫展。

        唯一能夠和華輕輕談心的,就是袁玫了。袁玫心思通透,一看就知道華輕輕根本愛慘了自家兒子,只是礙於某些原因,所以望之怯步。

        這幾日,袁玫時常與華輕輕談心,說起武楓小時候的糗樣,華輕輕聽得神情專注,那一直帶著淡淡愁容的小臉蛋,終於露出幾分興味。

        「……所以,武楓跟他爹一樣,從來不唱歌的,他一開口就像魔音穿腦,連宅門前樹上的鳥寓都讓他唱得落下來。」袁玫回想當年,自己都覺得有趣。

        華輕輕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輕笑起來。

        袁玫眼睛一亮,笑道︰「輕輕啊,還是笑容適合你,笑起來更漂亮了!」

        聞言,華輕輕像被提醒了什麼,笑容不由自主的消失,目光也跟著黯淡下來。

        袁玫搖了搖頭,和藹地道︰「你會如此,代表你很在意楓兒,你願意告訴伯母,你在逃避什麼嗎?」

        華輕輕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吶吶地道︰「他要練無情刀法,必須摒除七情六欲,我若繼續纏著他,會成為他的牽絆。」

        又是無情刀法,袁玫真是痛恨這部傷人害已的武功,即使練成能天下無敵又如何?連做人的根本都放棄了,再怎麼樣都是失敗的人生。

        「輕輕,你應該知道楓兒為了救你,取來洪荒巨獸精血,那頭巨獸,聽說是連紫龍宮的資深長老都打不過的,楓兒有辦法宰殺牠,代表他的武功已經很高了,你認為他還需要練成無情刀法嗎?」袁玫分析道。

        華輕輕心念一動,但想到先前與武楓的對話,她的心又是一沉。「武楓或許很厲害,但是比他厲害的人更多,他還要秉持他父親的遺願,瓦解洞天門,否則他殺死了奇顓,洞天門絕對會找他報仇,他已經對無情刀法堅持那麼久了,如果就這樣放棄了,那他要如何達到心願?又要如何以一人對抗一門,還要保護他自己還有伯母你呢?」

        袁玫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她一心想要兒子放棄無情刀法,兒子的確也放棄了,但華輕輕顯然比她想得更遠,難怪陷入矛盾,想了想,她的表情變得益發堅定。

        「我不知道練成無情刀法是否真能天下無敵,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楓兒,相信他即使沒有無情刀法,也能夠自保,並守護他愛的人。」

        華輕輕陷入了沉默,是她對武楓信心不足嗎?

        不,其實她是對自己信心不足,因為她被他拒絕過,所以不敢相信他會因為她而放棄無情刀法。

        驚天島的日子是悠閒的,但屋裡的氣氛卻有些凝重,由於太過安靜了,外頭突然傳來的對話聲,打斷了兩個女人的思緒——「臭小子,老子告訴你,追求女人呢,就要投其所好。」

        華之塵雖然距離屋子有些遠,但他的嗓門實在太大,兩個女人聽得清清楚楚,他顯然是在和武楓對話,而且好像在教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像輕輕的娘喜歡花,想要被花圍繞,老子就每天上山去採最美的花兒給她,直到她感動得願意嫁給我。所以你現在仔細想想,咱們輕輕最想要什麼?難度越高的越好,你去弄來送給她就對了,包準她感動得痛哭流涕!」

        華輕輕無奈的與袁玫對視一眼,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父親,居然教別的男人如何拐自家女兒?

        不知道武楓回了什麼,過了一會兒之後,又聽到華之塵彷彿自語般說道——「小子!喂!這小子怎麼跑這麼快?居然往後山跑去了?那裡有什麼輕輕喜歡的東西?」

        這件事好像就這麼告一段落了,但華輕輕不得不說,她真有些期待武楓究竟會帶什麼來給她,她父親的餿主意,武楓會怎麼落實,讓她覺得感動?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屋裡的兩個女人都快等不下去了,突然又聽到華之塵的大嗓,「小子,你搞什麼弄了那麼久?帶了什麼給輕輕……」

        就在期待華之塵揭曉答案的時候,華之塵突然安靜了片刻,接著更大聲更暴烈的吼了出來——

        「電光雕?他娘的你居然抓電光雕回來給輕輕?你認為這就是她最想要的東西……好了我懂了,搞了半天你這頭蠢驢根本就弄錯了老子的意思,我說的想要不是這種想要……唉,該怎麼解釋呢……」

        袁玫好奇的問道︰「電光雕?那是什麼東西?」

        華輕輕的神情有些複雜,不太好意思的解釋道︰「電光雕是一隻速度奇快的鳥,之前我父親要我抓電光雕,讓我練習輕功,我抓了很多次都抓不到,所以很生氣、很不甘心,下定決心一定要抓到牠,想不到武楓居然……」

        原來是這樣……袁玫有些哭笑不得,人家華之塵送的是花,秘訣都告訴兒子了,兒子居然送的是鳥,而且還真是華輕輕「想要」的,她真不知道該稱贊兒子好快的反應,還是好笨的手段。

        「臭小子!這電光雕已被老子馴養得極通人性,你快點放回去,否則牠少了一根鳥毛,老子就唯你是問!」

        又聽到華之塵大吼,接著是鳥兒振翅的聲音,看來武楓鐃過那隻電光雕了。

        袁玫起身想走出去,和兒子說說華輕輕的心結所在,要他別學那些旁門左道的招數,卻又聽到華之塵說道——「臭小子,算了,你先別準備輕輕喜歡的東西,老子還知道她喜歡讀書呢!再讓你搞下去,憑你那驢腦袋,只怕皇宮的文淵閣都被你搬空了!」華之塵停頓了一下,又道︰「老子教你另一招吧!以前啊,老子在追求輕輕她娘時,常常在輕輕她娘的窗外唱情歌,聽得她如痴如醉,嘿,你一定看不出來,老子以前可是有驚天島歌王的稱號!」

     「看不出來。」武楓老實道。

        華之塵的聲音果然馬上又帶了一絲怒氣。「看不出來還要你說?你這小子能不能不要這麼誠實?反正你現在給我唱幾首歌給輕輕聽,越肉麻越好,她聽完之後一定會心花怒放的。」

        「我……不會唱歌。」武楓有些掙扎。

        「沒有人不會唱歌的,老子示範給你聽。」華之塵清了清嗓,拉高了喉,朝著女兒房間的方向唱道︰「啊——啊啊啊——嘿嘿,太久沒唱了,先起個音。要開始嘍……妹妹妹妹你快過來,哥哥哥哥我費疑猜,你左閃右躲是為哪端,打開窗來哥哥我讓你笑開懷……」

        這時候,華輕輕房間的窗子還真的砰一聲打開來,華之塵的歌聲戛然而止,接著,只見他那張黝黑的熊臉倏地漲紅,張大的嘴馬上閉得緊緊的,目光驚愕又呆滯地看著窗內的人。

        原來開窗的人是袁玫,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讓華之塵想打個洞鑽進地裡。

        他猛地回過神來,轉頭對著武楓說道︰「臭小子,老子突然想到有點事,先去忙了,你好自為之。」說完,他用最快的速度飛身離去,就不知是為了展現自己的帥氣,還是想盡快離開這個糗斃了的現場。

        袁玫搖搖頭,走了出來,華輕輕卻仍留在房中,不過由那大開的窗,她仍然可以透過銅鏡的倒影看到武楓。

        「輕輕那丫頭正在偷看呢,這就表示她對你並沒有辦法完全放下。」袁玫來到兒子身邊,語重心長地提點道︰「輕輕最大的心結是不想成為你練成無情刀法的牽絆,畢竟你還要對抗整個洞天門,武功夠高才能自保,但是,她會這麼想,不正代表著她對你的愛極深,寧可犧牲自己嗎?」

        武楓茫然無措,反問道︰「娘,我該怎麼做?」

        「首先,你千萬別學華島主那些旁門左道,還是得回歸你自己的心。」袁玫指了指兒子的胸口。「你要想個辦法向輕輕證明,你就算沒有練成無情刀法,也能成就無敵的資質,你不需要這部刀法,輕輕不是你練無情刀法的阻礙,反倒是無情刀法才是你愛輕輕的阻礙。」

        武楓突然明白了,他幽幽地望向打開的窗口,即使沒看到華輕輕,他卻感覺得到自己正和她面對面。「輕輕,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             *             *

        武楓仍是繼續向華之塵學習,不過不是學那些旁門左道的追求技巧,而是認認真真的學著如何鍛造一把刀。

        照理說,華之塵的鍛造技巧是絕學,不能隨便外傳,但他聽武楓說想要從刀道的最源頭開始,重新認識一把刀,他二話不說就開放了驚天島最重要的鍛造場,手把手的教他。

        大家都不知道武楓的用意,卻也相信當他成功鍛造出一把刀時,便能知曉他這麼做的理由。

        一般的刀,大多採用雜質少的精鐵,在冶煉爐中用特殊燃材燒熔,但究竟多大的火候、多久的時間才能把最多雜質逼出,這些都需要經驗。

        待精鐵冶煉成精鋼後,就要進行鍛刀。用迅疾精準的力道,將一大塊精鋼反覆鍛打,除了去掉剩餘的雜質之外,同時塑形成想要的樣子。光是這個鍛打的手法拿捏,有的工匠練了幾十年,還打不出一把像樣的刀。

        接著淬火、研磨,每個步驟都不能馬虎,否則就算製出來,也不過是一把凡刀。

        華之塵以為武楓雖然武道天賦驚人,但在鍛製這一件事上,只怕要個三、五年才能鍛出一把刀,然而他卻低估了武楓,一個天天拿刀的武者,對於刀相當敏感,每個階段武楓都能體會出不一樣的味道,找出自己的缺點加以改善,華之塵才教導他一個月的時間,可是他的領悟力已經讓他嘆為觀止。

        「你真是天生的刀客,叫你製劍,你可能一輩子也制不出一把;但你對於刀的敏銳與熟悉,已經注定你能成為一名傑出的鍛刀師。」華之塵忍不住贊嘆道。

        等到所有流程武楓都熟悉了,華之塵便放手讓他一個人施為,也不限制他用任何材料,他倒是很期待武楓會製出什麼樣的刀來。

        令人意外的,武楓選的材料就是最普通不過的精鐵,按部就班的照著步驟打造。

        華之塵雖然表面上不關心,但每過一段時間,他都會悄悄來到鍛造場看看武楓的進度,這一天他邊走向鍛造場,邊喃喃自語道︰「那小子學會鍛刀後,已經自己進行十幾天了,沒有一天睡超過三個時辰,比老子年輕的時候還拼命啊!今日如果不出問題,應該能鍛造出第一把……」

        當他看到鍛造場外的一抹芳影,話聲一頓,接著神秘地笑了。

        「臭丫頭,明明在意得很,跑到這裡偷看,表面上還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這種彆扭的性子究竟像誰啊!」

        華之塵刻意清咳了兩聲,引起女兒的注意,他正想上前調侃女兒一番,想不到女兒驟然回頭,杏眼圓睜瞪著自己。

        「爹啊!怎麼武楓現在還在鍛刀?」面對的是自家老爹,華輕輕立刻變回那個小女孩,不依地踩著腳。

        華之塵聽得一頭霧水。「不鍛刀他要做什麼?還是你覺得他比較適合去洗米煮飯?」

        「不是這樣的!」她嬌哼一聲,「我看他已經幾天幾夜沒休息了,是不是父親你給了他太多功課,讓他必須沒日沒夜的練習?」

        「老天爺啊,你心疼情郎也得搞清楚狀況,居然怪起老爹我了?他自己要那麼拼命,我有什麼辦法?」他講話怪腔怪調的,這一刻他真是有些嫉妒起武楓了。

        「他才不是我的情郎!」華輕輕俏臉一變。

        「不是的話你那麼關心他做什麼?」華之塵斜睨著女兒,眼光充滿調侃。

        「我……我哪裡有……」她越說越心虛,扭著小手。

         他好氣又好笑,戳了下她的小腦袋說道︰「沒有嗎?否則你怎麼知道他幾天幾夜沒休息?」

       「他在這裡鍛刀鏗鏗鏗的吵人嘛,我當然知道。」華輕輕睜眼說瞎話,她的房間根本聽不到鍛刀的聲音。

        「是這樣嗎?」華之塵露出一記熊笑,聳聲肩。「不是就算了。唉呀!又到了武楓他娘會拿補品來的時候,那味道可真不錯,武小子沒口福,都是老子吃掉了……」

         華輕輕聽了連忙抓住父親的衣角。「臭老爹!那是我做給武楓的,怎麼都被你吃了?」

        「還說不是你情郎,居然還每天燉補品給他吃,你連對你老爹我都沒有這樣好!」華之塵終於抓到了女兒的語病。

        她嬌哼一聲,索性不再理會父親。

        他搖搖頭,沒好氣地笑道︰「女兒啊,雖然我也看這小子不太順眼,不過他對你確實是真心的,否則他也不會受到……呃,當我沒說。」

        華輕輕聽出父親欲言又止,連忙追問道︰「受到什麼?」

        華之塵正想扯個新話題轉移女兒的注意力,鍛造場那裡卻有了動靜。

        武楓將磨製好的刀高高舉起,刀身黯淡無華,他卻露出了憔悴的微笑。「終於成功了!我的第一把刀……」隨即他像是突然鬆懈下來,噴出了一口血,接著腿一軟,差點後仰倒下。

        幸而華之塵動作快,一個閃身來到武楓背後,穩穩的托住他,從他背後打入了一道真氣,武楓這才能站穩身子。

        華輕輕也趕了過來,小臉上的著急及擔憂表露無遺。

        「小子,你這情況還這麼勉強,教老子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你?今天你就把話和丫頭說清楚,這島上都被你們搞得陰陽怪氣的。」華之塵瞪了他一眼,把他推向女兒。

        「丫頭,我告訴你,這小子有很嚴重的內傷,影響到了根基,至於為什麼,你自己問他吧。」說完,他便離開了,還嚴厲警告島上的人不准靠近鍛造場。

        武楓與華輕輕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獨處了,可能是各自都有心結,也可能是緊張,更可能是難為情,兩人默默無語,連視線都沒有對上。

        有那麼一剎那,華輕輕恍惚地想著,她能夠與他像之前那樣待在島上,就像是上天的安排一般,有種不真實感,要知道她可是死過一次的人哪!

        過了許久,武楓拿起剛剛鑄好的刀,沒頭沒腦的問道︰「我的刀鍛得如何?」

        沒料到頭一個問題會是這個,她愣了一下,但倒也認真的打量了一下他手中的刀,老實說道︰「很普通……可以說很爛,不過以第一次鍛刀來說,已經不錯了。」

        她是鍛造大師之女,自然有評斷的眼光,她說爛的東西,就一定很爛。

        不過武楓並沒有因此被打擊信心,反而更自在了。「為了這把爛刀,我花費了無數心血,今天就讓你看看我的成果。」

        他看準了十步遠一棵約一人環抱的大樹,屏氣凝神,真氣運轉,驀然低喝一聲,手一舉劈出一刀。

        只是一把爛刀,一記普通的招式,威勢卻不同凡響,四周都被刀氣影響而飛沙走石、落葉紛飛,刀氣行經之處,劃出一道深深的溝,直到沒入那大樹之中,大樹應聲倒下,乾淨俐落。

        要不是華輕輕站在武楓背後,她肯定也會被這道刀氣給掃了出去,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他的武功居然進步到這種程度,別說以他這一刀去參加武林大會,趙譽可能連一息的時間都沒有就會被他劈下臺,以這種程度進入紫龍宮,最少也是資深長老級別以上的才有資格與他對打。

        「好厲害……」她不由自主的脫口贊嘆道。

        他勾了勾唇角,想說些什麼,卻悶哼一聲,又噴出了一口血。

        華輕輕急忙扶住他。「你……你還有內傷,而且這麼嚴重,怎麼就妄動真力呢?你究竟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武楓搖搖頭。「沒什麼。」

        她才不相信!她看了看他劈出那一刀的痕跡,再看看他微微蒼白的臉色,最後聯想到自己方才有一陣對於生死的胡思亂想,她瞇起了美目,質疑地瞅著他。「我明白了,聽紫龍宮的長老們說,我能夠得救,是因為你取來了洪荒巨獸的精血,洪荒巨獸是如何霸道及厲害,你一定是在與其搏鬥的時候,以命相拼,才會受這麼嚴重的內傷,對不對?」

        武楓啞口無言,而他的表情也正說明了答案。

        華輕輕突然覺得很沮喪、很難過,心頭像螞蟻爬過那般又麻又癢。「武大哥,我當初會選擇服毒,就是不想成為你的牽絆,想不到還是連累了你……」

        她這般可憐兮兮,猶如小貓兒被欺負得慘了,他一下子受不了她那哀愁的眼神,用力扯了下她的手,她重心不穩便跌到他的懷中,他將她的臉蛋按到自己的胸膛上,不看著她的臉,他才能平穩的說話,「你放心,我還不至於傷到一招都不能使。」

        她原想掙扎,但她發現自己貪戀極了這個懷抱,不管兩人未來如何,她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或許這有可能是他最後一次抱著她了,不是嗎?

        她的溫順鼓動了武楓,他接著說道︰「當初我拿到無情刀法時,怎麼練都練不好,因為我心裡一直想著練成後要救你,但越牽掛著你,越練不成。

        「奇顓是我殺的,你應該知道吧?我不斷揣摩自己怎麼殺得了武功比我高強那麼多的人,後來才發現,因為我當時不捨你的犧牲,我想保護你、想替你報仇,所以才劈得出那一刀,而這也是我成功捨棄無情刀法,改走自己的刀道,之後成功殺死洪荒巨獸的關鍵。」

        華輕輕驟然抬頭,眼中有著訝異。「你真的不需要為了我放棄無情刀法……」

        「但你覺得我剛才劈出的那一刀,真的就遜於無情刀法嗎?」武楓反問。

        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忽略的環節,他已經證實了他沒有無情刀法,也能劈出那麼驚世絕艷的一刀,為什麼她還要執著於他一定要練成無情刀法呢?

        看著她的表情,武楓知她動搖了,似乎也想通了,心放下了一半。「輕輕,因為有你,我才能練成這樣的刀法。我的確不知道無情刀法練成後會有怎樣的威力,但我相信自已不需要無情刀法的加持也不會輸給任何人。所以你與我的刀道沒有孰輕孰重的問題,我練刀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保護所愛的人。」

        華輕輕大為震動,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大眼都泛起水霧了。「你說……我是你所愛的人……」

        「是啊,我一直想告訴你,但卻一直等不到與你直接面對面的機會。」真正輪到他表示心意,他才發現其實沒這麼難,說完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而且坦白自己的心情,比要他說謊容易多了。

        她扁了扁嘴,欲言又止,吸了吸鼻子後,平穩情緒要再開口,嗓音卻帶著哽咽,「所以我不是你的負擔……我是你愛的人……」她接受了這個答案,但也是這個答案,讓她感動得淚流不止。

        武楓再一次將她擁入懷中,這次卻是情投意合、自然而然,兩個人都沒有一絲勉強,好像他們天生就應該這般契合。

        她趴在他的胸膛嗚嗚哭著,像是哭自己的愚蠢,也是把這陣子的委屈全都哭出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幸福到此為止了,想不到他的愛情卻如驚喜般降臨,重新描繪了新的幸福。

        他讓她盡情發洩,她為他受了這麼多磨難,只是哭濕他的衣襟,沒有把他當成電光雕射,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好半晌,華輕輕的情緒稍微平復了,腦袋也終於開始運作,她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埋怨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學鍛刀?還花了快兩個月才製好一把刀,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就好了,還害我多難過了那麼久……」

        她的可愛令武楓不由得失笑,他悠長地道︰「先不說整個驚天島上沒有一把凡兵,要是拿島主製的刀劈出那一記,你可能還會認為那是仗著神兵之力,所以我只好自己學著鍛造一把刀,而且我也想藉機整理自己的心情,回到刀道的起點,從製刀開始,回想自己為什麼要學刀,堅定自己的武道意志。」

         他直視著她,眼神清澈無偽。

        「所以我才能沒有一絲迷惘的說愛你,因為我深信自己的刀,將來必能牢不可破的守護著你。」

        華輕輕定定的回望著他,語氣有著心疼,「那你也不用搞到自己吐血……」

        「吐那口血也不是沒有收獲,學會了鍛刀,我更明白了刀是什麼,刀的所有稜紋,刀身的各個形狀,刀鋒的利度,都有其用意,端看用刀者會不會揣摩,能不能將一把刀的威力發揮到最大。」

        說到這兒,他突然微微一笑,就像陽光破曉般衝破了雲層,燦爛的照耀在她臉上,令她瞬間著迷。

        華輕輕的眼神變得有些迷濛,心也不爭氣的狂跳。「武大哥,我想我當初就是被你這樣的笑容迷住了……」

        兩人如磁石般對視著,完全不想把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這份感情愛得太辛苦了,如今終於苦盡甘來,誰都不想浪費時間,兩張臉慢慢靠近,最後兩唇相貼,化成了戀人間最美的那道風景。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5 07:25 PM 編輯

【第八章】

        武楓與華輕嗆箏佛又回到之前的日子,天天黏在一起,那清脆如銀鈴的笑聲,也重新響徹在驚天島上。

        然而在之前,華之塵見不到女兒,因為她傷心難過老關在房裡;現在她心結解開了,他還是見不到女兒,因為她天天纏著武楓在島上四處玩,每每想找女兒,還得出動全島的人四處搜索。

        教他這個老爹情何以堪啊!不過他也只能獨自氣悶著,開心了女兒卻陰沉了他這老子,今日他有要事要告誡女兒,卻找不到女兒,直令他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而華輕輕早就帶著武楓到海邊釣魚,重溫兩人在海上的日子去了,哪裡還管得著老爹在想什麼。

        她特地選了一個視野最好的小岩岸,可以看到海浪撲岸,卻又不會被打濕,今日天氣分外晴朗,從島上彷彿可以看到萬里之外的海面,陽光直射在人的身上,卻不覺得熱,暖哄哄的更添一份舒適。

        「輕輕,怎麼這幾日環繞著島上的霧氣似乎不見了?」武楓早就發現這一點,好奇的問道。

        與其說華輕輕在釣魚,不如說她直接賴在武楓身上了,因為兩支釣竿可都是他在拿。

        可以黏著當今江湖年輕一代武功最高的男人,又不會被他推開,她可是唯一的一個,心裡樂得很呢!

        她懶洋洋地回道︰「驚天島的迷霧是天然陣法,每年約在入春的這個時節會消散一段時間,不過大概一個月之後它又會恢復了。」

        「這樣驚天島的防護不就減弱了嗎?」武楓疑道。

        「是啊,這個月就是驚天島防護最弱的時候,不過以我爹的名號,誰會來打驚天島啊?除非那家伙以後都不想要神兵利器了,而且每年這個時候,爹就會要大家開啟後山的陣法,預防真的有不長眼的人打來,我們還能有地方躲,甚至是離開驚天島。」

        華輕輕笑嘻嘻地接過他手上的一支釣竿,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不過這個時候也是從驚天島觀賞海上風光最佳的時機,拿去,這東西叫窺管,是我爹受託替皇宮製器時,有機會與西方修士交流工藝,之後靈機一動做的小玩意兒,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你往海面上望一望,有時還能看見鯨豚呢!」

        武楓鐃有興致的接過,看向海面,果然原本目力不及之處,現在都清清楚楚像是在他面前展現,連海面上的粼粼波光都相當清楚,令他嘖嘖稱奇。

        就在他愛不釋手的把玩著窺管時,華輕輕的美眸倏地瞠大,拍打著他的手臂說道︰「快!快!魚上夠了!」

        武楓很快的反應過來,釣竿一扯,一條尺長的大魚順勢被拉上,亮銀色的狹長身子瘋狂扭動著,有著利齒與猙獰的面貌。

        看到這條魚,她可樂壞了。「這叫銀箭魚,別看它長得醜,肉可鮮嫩呢!等會兒我們就烤了牠,和伯母一起分了吃!」她笑著把手中的釣竿隨手一插,隨即拿了個小桶遞上來。

        武楓將魚放入小桶中,提醒道︰「你忘了島主的一份。」

        華輕輕馬上鼓起小臉,把小桶往身上一攬。「臭老爹每次都阻撓我們相處,我做的點心被他偷吃了,我想帶你去打獵,他就把弓藏起來,我現在釣到了魚,才不分給他呢!」

        是嗎?他揚起眉,看了看天空,表情古怪地道︰「只怕你不分給島主也不行……」

        話才剛說完,一道銀光忽地從華輕輕手上的小桶掠過,銀箭魚不翼而飛,那道銀光隨即揚長而去,飛得又高又遠,正是那隻電光雕。

        華輕輕不滿的一跺腳,大叫道︰「臭老爹!你出來!我跟你沒完!」

        當然,華之塵可不會在這時候跑出來送死。先前女兒難過,他拼命想湊合武楓和女兒;現在女兒和武楓恩愛,他又想盡辦法搞破壞,這種做父親矛盾的心情,他自己都不太懂。

        不過他不懂,武楓卻是明顯的感受到了,他有些好笑地道︰「島主不可能在這時候出來的。」

        華輕輕的眼珠子古靈精怪地轉了一圈。「他想不出來就不出來?我偏偏有辦法讓他出來,叫他賠我的銀箭魚!」

        武楓還弄不清楚她打算怎麼做,想不到她突然欺近他,雙手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尖,在他措手不及之際,將櫻唇貼上他的唇。

        就在兩唇輕踫的當頭,華之塵暴怒的聲音傳來「臭小子!你敢親我女兒?納命來」

        隨著華之塵飛撲而來,一道劍氣也甩了過來,武楓本能的拿手上的東西格擋,釣竿就這麼被削去了一半,當然這也是華之塵手下留情了,否則武楓反抗得如此不積極,豈能幸免。

        華之塵雙腳一落地,就一副要和武楓拼命的樣子,華輕輕卻擋在父親面前,先發制人地道︰「臭老爹,你終於冒出頭了。」

        「什麼冒出頭,你爹我又不是土撥鼠!」

        「不是土撥鼠,我叫你時你怎麼不出來?非要撒誘餌才行,是不是心虛了?」

        「我心虛什麼?這臭小子親你,我自然要他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是吧?那你的電光雕把我的銀箭魚抓走了,我也要它血債血償!」

       華之塵突然愣住,緊接著完全裝傻。「什麼魚?我不知道。」

        「你……」華輕輕沒想到自家老爹居然無恥到這種地步。

        「算了,輕輕,島主說沒有就是沒有。」武楓見局勢僵持,只好開口打圓場。

        「每次都讓臭老爹得逞,哼!」華輕輕仍是不服。

        武楓十分淡定,輕飄飄地道︰「娘這陣子一直想吃魚,我們釣到了卻被電光雕叼走,也只好老實跟她說了。」

        詎料聽到這話,華之塵突然瞪大了眼,急急朝著武楓說道︰「什麼?這魚是你娘想吃的?那早說嘛,我就不叫小雕來……喔,不是,既然是你娘想吃,我叫下人去抓個十條八條送去就是了。回去記得告訴你娘,是島主特地精心準備要給她的喔,別忘了!」

        武楓與華輕輕對視一眼,皆感到啼笑皆非。他們早就發現華之塵對袁玫莫名的尊重,只要袁玫的事,華之塵都很重視,所以這時候抬出武楓的娘,不只袁玫有銀箭魚吃,十條八條的讓小倆口跟著連吃三天都管飽啊!

        反正魚有下落了,釣竿也斷了,華輕輕便打算帶武楓到別處去玩。

        武楓欲將手中的窺管交還給華輕輕,本能的先湊上眼向遠方海面瞄了一下,這一看,他突然身子一定,眉頭也皺了起來。「華島主,平時驚天島附近海面會有三層的大船經過嗎?」

       「一艘三層的大船都可以載幾百人了,這裡已經靠近暗礁區,那樣的船不太會靠近。」華之塵隨口回道。

        「那如果一次來了幾十艘呢?」武楓神情凝重的將窺管交給華之塵。

        華之塵心頭一陣不妙,透過窺管一看,赫然看到遙遠的海面上竟有數十艘大型戰船,緩緩朝著驚天島的方向行進。

        如今是驚天島防備最薄弱的時候,居然冒出這麼多戰船,至少可以搭載數千人,速度又慢得可疑,待他們接近驚天島到可以攻擊的範圍時,應該是午夜了。

        是敵是友,不知道,但這麼詭異的行動,讓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馬上將島上所有人疏散到後山,開啟後山的大陣!」

*             *             *

        在驚天島上,子時時分通常只聽得到海潮拍岸的聲音,偶爾夾雜幾聲夜鶚的啼聲,平靜安詳,然而今晚島上漆黑一片,連夜鶚都不再啼了,多了一抹緊張的氣息。

        在烏雲籠罩了月光之後,平靜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了道道火光,把海岸照得大亮,接著就聽到轟隆隆的聲音,竟是數十艘戰船停得遠遠的,對著驚天島外的機關陣法一陣狂轟濫炸。

        即使機關再巧妙,也禁不起如此暴力的摧殘,支持了約莫兩刻鐘,島外的保護層盡告瓦解,接著戰船派出了上百艘小船,載著好幾千人浩浩蕩蕩的往驚天島上來。

        當他們上岸後,大吼著往島中央衝,前幾波的人有的中了機關埋伏,直接送了小命,後頭的人就踩著前頭人的屍體繼續往前,像是不在乎性命一般。

        顯然的,這群人是要屠島了。

        直殺到了島中央,來襲者已經喪生三成了,驚天山莊的人仍是沒有一點反應。來襲的敵人朝著所有建築、造景投擲火把及炸藥,像是要把裡頭的人逼出來。然而直到他們破門而入,卻仍是無聲無息,似乎驚天山莊中的人一夕之間消失了似的。

        「該死的!這驚天山莊的人都跑到哪裡去了?」都還沒開打就損失慘重,帶頭的一名翩翩公子見狀,不由得怒吼著。

        「啟稟門主,驚天島上的人似乎事先知道了我們要來,看樣子已經都撤走了。」一名衝殺的主力氣喘吁吁地道。他方才已經帶著眾多弟子先衝進驚天山莊,卻發現裡頭空無一人。

        「可惡!是誰走漏了消息?」翩翩公子恨恨的將手一甩。「那就全給我毀了!在明日太陽出來以前,我不想看到這座島上還有驚天山莊的痕跡!」

        於是,火燒得更大了,幾乎把半個驚天島都照亮了,人影來來去去,破壞毀滅島上的一切。

        沒有人注意的後山上,華之塵、武楓及華輕輕等人,帶著島上所有人撤退至此,透過窺管憤怒的看著這一切。

        「是奇旭!他居然帶領著整個洞天門前來攻打驚天島!」武楓語氣冰冷,隱藏的是無盡的憤恨。

        洞天門是北方數一數二的大派,門人過萬,原本距離遙遠,攻打驚天島幾乎不可能,但如今奇旭是門主,說風是風說雨是雨,要是傾全門派之力,千里迢迢,不顧一切攻島,要一個慘勝還是可以的,只是這樣洞天門的實力只怕大減,在北方的地位將岌岌可危。

        這一次,洞天門約莫派出了七成的力量,也就是說,奇旭為了出一口氣,已經不顧整個門派的前途了。

        要不是華之塵不希望造成莫須有的傷亡,提前撤走了驚天島上的人,除了各種機關陣法之外再無防備,否則今日攻島的洞天門人至少還要死一半。

        「洞天門……該殺!該殺!」華之塵氣得眼睛都泛出了血絲。

        他在中原地位超然,完全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對驚天島出手。

        想到自己的家仇居然禍延到驚天島,武楓在氣憤之余,也難掩愧疚。「島主,一切都是我的錯,奇旭對我恨之入骨,是我把奇旭引來的,我……」

        聽到他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華輕輕連忙插口,「不是的,爹,到中原以後那些對付洞天門的計劃都是出自我的腦袋,奇旭與我也誓不兩立,所以我也有錯,不能全怪武楓……」

        「好了!」華之塵沒好氣地看了小倆口一眼。「你們真以為老子會把這等大事怪在你們身上?不管理由是什麼,洞天門攻來了是事實,老子的座右銘就是血債血償,幸好島上的人沒有傷亡,他娘的……」

        「島主大度,袁玫佩服。」袁玫在他身後柔聲道。

       聽到袁玫的聲音,華之塵滿腹的髒話全吞回了肚子裡,馬上擺出一副淡然的姿態。

       「好說好說。我們現在要想的是怎麼扳回這一城,咎責也於事無補。」

        眾人陷入一陣沉默,如今驚天島主力尚存,但難道要像洞天門來襲那般,千里奔襲打到北方去?只怕還沒抵達,就先被奇旭來個前後夾攻,何況洞天門的整體實力是比驚天島強大許多,華之塵的老窩被毀了,許多神兵利器也來不及取出,只怕便宜了奇旭,又平添洞天門的實力。

        「我有辦法。」武楓突然說道。

        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他冷靜地由懷中取出一套刀譜,亮在眾人面前。

        「《無情刀法》?」華之塵的眼睛瞇了起來,對這部聽說練了會天下無敵的刀法他也有興趣,只不過志向不同,不會去練罷了。

        武楓沉聲道︰「武林大會時,凌雲門上下對他們少主極有信心,對於無情刀法亦是誓在必得,我相信,若我拿無情刀法與凌雲門交換條件,凌雲門不會不答應。」

        華之塵眉頭深皺,似乎在思索其中的利害關係。

        華輕輕卻是一點就通。「武大哥,你是想用無情刀法換取凌雲門對洞天門動手?」

        「沒錯。凌雲門與洞天門原就是世仇,武林大會結束後,奇旭等於耍了凌雲門一道,凌雲門只是礙於紫龍宮,沒有對奇旭動手。如今我拿刀譜去換,以凌雲門加上驚天島的力量,對付一個實力大減的洞天門綽綽有餘。而對凌雲門來說,可以得到無情刀法又能去除掉一個宿敵,何樂而不為?」

        他是說的很有道理,但華輕輕卻有些不情願。「可是無情刀法是武大哥辛辛苦苦贏了武林大會才得到的……」

        武楓搖了搖頭,看得十分淡然。「輕輕,無情刀法是一門違反人性的武功,對我來說已是無用之物,我為什麼不去練它,理由你最清楚,所以拿它當成談判的籌碼是最適合的。」

        華輕輕一時無言,她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無情刀法對於武楓的用途,大概除了拿來搧風之外就如同一本廢紙,只不過向來只有她從別人那裡拿東西的分,如今有人要從她視為自己人的武楓身上拿東西,她怎麼想怎麼不甘心。

        華之塵雖然無法否認武楓提出來的是個好主意,但無情刀法茲事體大,為的又是他的驚天島,如此大的人情,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不該接受。

        就在眾人躊躇不定之際,袁玫開口了,「好了,大家都別想這麼多,就按楓兒說的辦法做,何況楓兒現在有傷在身,也不適宜動手,只靠我們自己要報仇,還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驚天島也像是我和楓兒的另一個家,為島上付出,也是應該的。」

        此話一出,武楓與華輕輕自然都沒有異議,至於華之塵,當袁玫說到把驚天島當成另一個家時,他什麼顧忌都不見了,雄心壯志頓起。

        「好!夫人說的是!就暫且讓奇旭那小子再囂張一陣子,我們立刻遷移到中原,為將來東山再起再做打算。」

        就這樣,曾經輝煌一時的驚天島,在一夜之間毀於無情的侵略。

        臨上船時,華輕輕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仍冒著熊熊大火的驚天山莊,心兒一酸,無法克制的落下一滴眼淚。

        武楓見狀,牽起了她的手,雖然他不發一語,但他堅定的模樣卻給了她極大的依靠,突然之間,她安心了,也緊緊的反握住他。

        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就算她頭頂上這片天塌了,都會有他替她頂著。

        搭船來到中原北方的驚天島一行人,很低調的入了城,大部分的人都分散到驚天島在中原的秘密駐地養精蓄銳,等待島主的命令,少部分人跟著華之塵,由武楓帶領入了山,來到他和父親以前住的斜雲坪。

        由於整塊山坪就只有武家這一戶,房舍蓋得不小,容納武楓母子與華輕輕父女綽綽有餘,至於其他人則是就地伐木搭建簡易住宅。

        驚天島的人幾乎都是精於工藝的好手,蓋間房子小事一樁,不過一天時間,所有房舍已然整整齊齊林立在斜雲坪上,遠遠看過去就像個小山村。

        回到家後,武楓帶著母親及華輕輕來到父親的墓前,袁玫哭了一陣,不勝哀傷,被請到房內休息,而武楓在整理好父親的墓地後,執著華輕輕的手,上了一炷清香,倒了一杯酒。

        「爹,這是華輕輕,驚天島主華之塵之女……她便是我未來的妻子,武家未來的媳婦。」

        聞言,華輕輕心頭一暖,羞澀地問道︰「武大哥,你這是……是在伯父面前,向我求親嗎?」

        「不是。」武楓答得斬釘截鐵。

        「什麼?」她有些傻眼。「那你剛才是……」

        「除了我,你會嫁別人嗎?」他反問道。

        「當然不會!」他這麼問,好像懷疑她對他的感情似的,令她不禁氣結。

        「所以我不需要求親。」武楓理所當然地道。

        華輕輕瞪大了眼,哪有這麼容易就讓他拐走了?可是他說的又沒錯,她的確是非君莫嫁,這家伙簡直把她吃得死死的!

        瞧她氣得臉都鼓起來了,他心頭一陣好笑,柔聲說道︰「在我心中,你早已是我的妻了,『夫復何求』?」

        好一個夫復何求,居然被他用來解釋他為什麼不求親,真是亂來……

        但華輕輕的嗔怒好像一下子被感動給包覆住了,又想哭又想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了。

        接下來一整天,她都顯得有些飄忽,逕自沉浸在小女人的甜蜜之中,連華之塵都看出她的異狀了。

        袁玫則是過來人,豈會不知道女兒家的小心思,內心不由欣慰著兒子雖然性子冷漠得像一塊大冰塊,但追求女孩兒的手段倒是不錯,至少不是唱情歌送花那麼沒新意,讓她這個娘少操了很多心。

        夜深人靜之際,眾人紛紛回房休息,正當武楓要熄燈時,華輕輕來敲門,接著她一個箭步閃進房裡,還偷偷的又伸出頭去,確認沒有人看到她偷溜過來,才小心翼翼的把房門關上,落鎖。

        深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華輕輕看著武楓,雙頰酡紅,欲言又止。「武大哥……」

        她咬著下唇,這麼害羞的事,教人家怎麼說嘛!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武楓瞧她結結巴巴的,納悶地問。

        「我睡不著。」她曖昧的暗示道。

        「你睡不著,可是我想睡。」他面無表情,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那個……你先別睡,陪人家聊聊天嘛!」她索性勾著他的手,在床沿坐下,這樣的暗示夠明顯了吧!

        聊「天」?武楓怔了一下,指了指天上。「天晚了,該睡了。」是她說要聊「天」的。

        能夠不解風情到這種地步,他也算奇葩了。華輕輕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用力扯著他的袖子,羞紅著臉嬌嗔道︰「武大哥,你還不懂嗎?一定要人家說得那麼明白嗎?」

        「不懂。」他不愧是呆頭鵝,回答得簡潔有力。

        這下子她連羞澀都懶得羞澀了,指控道︰「你今天說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夫妻不都睡在一起的嗎?我今晚就要睡在這裡!」

        武楓雄軀一震,目光微微變得深沉,聲音也低了下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留宿在我房中,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我當然知道,別忘了我可是博覽群書,那個……夫妻敦倫的書,我也全都看過。」華輕輕拍著胸脯,非常有自信的道︰「如果要我教你也可以唷!」

        他差點沒笑出聲來,這個丫頭真的太可愛了,這麼可愛的人兒都自己送上門了,不吃掉豈不可惜?

        畢竟就如她所說,他早已經當她是妻子了,現在只是實際行動比表面儀式提早一點罷了。

        他深深的望著她,看到了她眼中的堅定,那早就動情的心,也跟著劇烈跳動起來。

        一個女孩子家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他一個男人若是沒有什麼表示,不就太丟人了嗎?

        「還是我教你吧,有時候想像與實際還是有一段差距的……」

        華輕輕還沒弄懂他是什麼意思,一記熱吻就襲了上來,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瞪大雙眼。

        武楓的性子偏冷,但熱情起來卻讓她無法招架,他的吻像把火,經過的地方全都像燃燒了起來,而且有很多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私密處,經過他的撥撩,都敏感酸麻的令她想尖叫。

        他的撫觸就像她第一次在溫暖的海中游泳,那種被溫暖海水包覆的快感,身子輕飄飄的浮著,搆不到地。

        「武大哥……」華輕輕媚眼如絲,很想要些什麼,卻又說不上來。「我……我不舒服……」

        「很快你就會舒服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赤裸裸的相擁,本能探索著彼此的身體,接著他與她緊密結合,令她激動得想尖叫,浪潮一波一波的打向她,讓她留戀、沉淪。

        她沒有想過男女之間可以親密到這種程度,她所有的私密、所有的純真,全都無條件的向他敞開,而他則是珍惜著擁有她的每一刻,讓她得到最大的快樂。

        武楓房裡的濁火,在這個晚上,始終沒有滅。

        不過一陣歡愉結束後,某人很煞風景的問了,「武大哥……你怎麼好像經驗豐富?我至少還看過書的,可是你會的比書上還多,究竟是為什麼?」

        「咳,那個,不是只有你會看書的……」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6 07:29 AM 編輯

【 第九章】

        中原北方有兩大門派鼎立,一是洞天門,另一個則是凌雲門,皆是歷史悠久,門人破萬。

         兩門建立的時間差不多,各據一方,隱隱成為競爭之勢,之後為了爭奪資源、弟子還有勢力範圍,衝突時起,幾百年來便成了世仇,只要能夠扳倒對方,在北方將會是自己獨大,所以兩門紛爭不止,勢不兩立。

        因此像奇旭在武林大會上為了一已之私串通凌雲門的做法,著實十分罕見,凌雲門的門主趙一劍也認為那是個扳倒洞天門的好機會,只可惜出了武楓這個怪胎,下藥對他沒用,在決賽戰勝了趙譽不說,還揭發了奇顓的陰謀,讓奇旭莫名其妙上位,洞天門得以幸存,所以凌雲門對於武楓沒有什麼好感。

        但今日這個怪胎自己送上門來,趙一劍除了納悶對方的來意,更是親自接見,還請出門中十大高手在列,想看看武楓究竟想玩什麼把戲。

        武楓與華輕輕勢單力薄的站在凌雲門大殿中央,氣勢卻獨立特出,完全沒有被趙一劍刻意擺出的陣仗給嚇倒,反倒是他那昂然不懼的態度讓趙一劍生疑,暫時打消了想拿下他的念頭,按兵不動。

        「武公子與華姑娘前來本門,有何見教?」趙一劍陰陽怪氣地問道。

        「很簡單,本公子特地前來,是想和趙門主談一妝合作。」武楓連自稱都非常囂張,因為他並不是來求人的,而是來交換條件,在趙一劍這樣的人面前,絕對不能示弱,何況他是武林大會的首勝,年輕一輩的最強者,也不需要低聲下氣。

        「合作?」趙一劍不解。「我們有什麼好合作的?」

        「怎麼會沒有?別忘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武楓也不囉嗦,由懷中拿出無情刀法的刀譜。

        坐在主位的趙一劍以及立在他身邊的趙譽,眼睛都看直了。

        「這是無情刀法的刀譜,相信趙門主並不陌生。」武楓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對方上夠了。「瓦解洞天門,是我畢生的願望,相信也是趙門主的願望,可是單憑趙門主或是驚天島的力量,只怕都沒有把握。如果我用這無情刀法請凌雲門出手,助我驚天島攻打洞天門,不知趙門主意下如何?」

        武楓與華輕輕的關係眾人皆知,他把驚天島說成已方的勢力也無可厚非,所以趙一劍很自然的接受了他的說法,而且武楓提出的條件,對凌雲門來說有好無壞,憑空得了無情刀法,又可以借助驚天島的勢力,滅了洞天門,之後凌雲門就會是北方第一大門派,光想都讓人動心。

        可惜這武楓身上令人覬覦的東西太多了,趙一劍也不會完全相信他,更重要的是,雙方合作該由誰來主導?主導方能得到更多的資源,這毫無疑義,洞天門又是一頭肥羊,趙一劍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再說了,如果能夠魚與熊掌兼得,不是更好?趙一劍望向武楓的目光,閃爍了起來。

        「合作當然好說,不過我看你們驚天島的實力不過爾爾,只怕沒有能力同時帶領兩派人馬,不如由我凌雲門發號施令,更有把握。」趙一劍陰沉一笑。

        由凌雲門發號施令,不就表示屆時趙一劍要驚天島的人衝殺在前面當炮灰,驚天島也不能反抗?武楓當然聽懂他的意思,漠然地拿起包著布的焚天寶刀,冷冽的道︰「驚天島的實力,趙門主知道的不多,只怕是小覷了我們,既然門主有疑慮,不如請貴門賜教,只要能勝過我手上的刀,讓凌雲門發號施令又有何不可?」

        華輕輕聞言,美目微張,不著痕跡地拉了下他的袖子,他回過頭朝她安撫的淡淡一笑。

        她是擔心他的傷,但也知道這時候他不得不出面,她只好按捺心中的不安,退到一旁,可是她的一雙美目仍緊緊盯著場上的變化,她身為驚天島主之女,也是有她的殺手鐧,若情況不對隨時可以使出。
  
        話說到這個地步,凌雲門若是拿不出人就太丟人了,趙譽上前一步,拱手道︰「爹,這場切磋,不如就讓孩兒來吧?」

        趙一劍點點頭,這也正合他意,但表面上仍故意說道︰「好吧,就由犬子再次領教武公子的高招。趙譽,要記得這只是切磋,切莫傷了武公子。」

        趙譽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孩兒會注意的。」

        趙一劍瞧出兒子的自信,很是滿意。兒子可是北方中原年輕一輩的天才,雖說在武林大會上失利,但趙一劍始終認為自己是被奇旭坑了,事後,為了栽培兒子,他將凌雲門代代相傳的凌雲九環刀,以及門主才能修練的凌雲刀法,全都不藏私的傳給了兒子,而兒子修習了這幾個月,武功大為精進,連趙一劍都不好說自己能多快拿下他。

        這樣的程度,應該略勝武楓一籌了,趙一劍暗忖著。

        趙譽來到大殿中央,凌雲九環刀一出,發出了叮鈴鈴的聲音,更增添了這把寶刀的銳利。

        武楓雖然擺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但事實上早已看出了凌雲九環刀的不凡,心中也有著警戒。

        他這一次來,是來立威的,絕對要用雷霆萬鈞之勢拿下趙譽,即使眼前的趙譽武功顯然大有精進,他也不懼,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全力以對。

        忽然間,九環刀化成萬千刀影襲擊而來,武楓舉起焚天寶刀,刀芒一閃,平平向前劈出,一道尖銳金石交擊之聲,兩把刀劈在了一塊兒。

        趙譽的凌雲刀法著重千變萬化,武楓這一下封住了他的後路,令他施展不了下一招,而武楓這麼大巧若拙的一招,恰恰砍在了九環刀最脆弱之處,待兩人 身而過,焚天寶刀佔了上風不說,九環刀上居然被砍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這自然要歸功於武楓曾向華之塵學過鍛刀,所以他懂得刀,一把刀只要讓他看上一眼,就能夠看出此刀的優劣,凌雲九環刀自然也不例外。

        趙一劍的眼光閃了閃,難以相信兒子居然在武楓手下走不過一招。

        趙譽則是快瘋了,他視若生命的寶刀居然被砍壞了,他失控地怒吼道︰「武楓!你竟敢毀了我的凌雲九環刀!我要殺了你——」

        趙譽其實已經輸了,但他的不服輸似乎成了金字招牌,總是要在後頭再加一道賤招,他掄起九環刀,便朝武楓的背後劈了過去。

        武楓在武林大會上已經見識過趙譽的無恥,這一次當然有所防備,連身子都沒轉,只是把焚天寶刀往後一格擋,巧勁一施,趙譽失去重心,居然撲倒在地滾了三圈。

        「我勸趙少主,該認輸時得認輸,別再試圖螞蟻撼象,否則這把凌雲門的寶刀,只怕就要毀在你手裡了。」武楓不鹹不淡地道,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氣死人。

        趙譽氣瘋了,還想再殺過去,卻被父親阻止了,「夠了!趙譽你可以回來了。」

        彷彿不把這一敗看在眼裡似的,趙一劍坦然道︰「既然結果如此,那麼本門主就答應與武公子合作,至於後續的安排,再請武公子派人至本門商討便是。」

        說話的同時,趙一劍連一眼都沒有看向兒子,直勾勾的盯著武楓手上的焚天寶刀,起了些心思。

        武楓俐落地將焚天寶刀捆上布條,瀟灑地往後一背,拱手回道︰「那就有勞趙門主了,告辭。」說完,他便帶著華輕輕離去。

        一路上,他不發一語,只是緊握著華輕輕的手,而她也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直到遠遠離開。

        一走出凌雲門的勢力範圍,武楓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武大哥你的內傷又加重了!」華輕輕又急又氣,連忙讓他服下一顆丹藥。

        武楓服藥後調息了一陣,緩言安慰道︰「放心,我沒事的。雖然受傷,但我要解決凌雲門的廢物還是綽綽有餘。」

        在武林大會時,他就已經能完全壓制趙譽,而後他為了獵殺洪荒巨獸,在紫龍宮曾短暫修練,功力大進,又在驚天島沉潛鍛刀,體會了刀道的真意,即使有傷在身,也勝過那趙譽太多太多。

        「你……」華輕輕拿他沒辦法,偏偏他又是為了驚天島,她只能氣鼓鼓地道︰「哼!臭大哥,今天晚上不准你上我的床了!」

        武楓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明明是你自己跑上我的床……」

        她俏臉一紅,掄起粉拳捶了他一記。「得了便宜還賣乖!」

        瞧她又羞又怒的嬌樣,他寵溺的彎唇而笑。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他的心,讓他的冷漠完全被融化,也毫無脾氣。

        「這幾日你就乖乖的在房裡吧,只怕我們想要同床共枕還辦不到呢。」武楓突然苦笑道。

        「為什麼?難道武大哥你的傷影響了……」華輕輕忍不住看向他的下半身。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失笑,輕揉了下她的腦袋。「是華島主昨天特地來找我,警告我別亂來,以後每天晚上他都要跟我睡,所以最近你還是安分一點。」

        「啊?居然被臭老爹發現了!」她的臉色忽白忽紅,她下意識摀住了小臉,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陪睡的從小美人變成糟老頭,該難過的是我才對吧。」武楓沒有說的是,他其實也被母親狠狠訓了一頓,最近她更是拼命的到城裡張羅東西,要向華家提親呢!

        不過,估計母親出面之後,華島主就會消停了,反正兩人名分已定,屆時他的夜晚還是可以和小美人共度,所以這段期間的短暫分開,他並不是很在意。

        想不到華輕輕這時候突然抬起頭,像是做出什麼重大決定,一臉堅決地說道︰「既然如此,武大哥,在驚天島收復之前,我們就不要同房吧,免得影響你的傷勢。現在是做正事的時候,我可以忍耐,就這麼說定了!」說完,她一馬當先的朝著回程的路走去。

        武楓被她這番話說得怔在當場,連想和她解釋不必做到這麼徹底都不知如何開口。

        這丫頭突然間變這麼懂事,他也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             *             *

        三個月後,凌雲門與驚天島的聯軍,趁著夜黑風高時,正式進攻洞天門。

        劈出第一刀的是武楓,他一刀將洞天門的山門給劈垮,即使他有內傷在身,但洞天門內現有的高手,他還不瞧在眼裡。

        他的出現也代表著驚天島的復仇。

         雖說洞天門已然防範了驚天島的反撲,加強了人力巡守,但他們沒想到驚天島居然聯合了凌雲門,原本驚天島是不足以戰勝洞天門的,但加上凌雲門,現在等於雙倍的人馬來攻,洞天門的強者們瞬間被壓制。

        武楓和華之塵領著驚天島的人馬分頭進攻,凌雲門也分出一半的人抄了洞天門的後路,很快的洞天門的防御便潰散,門人失去戰意,紛紛竄逃,許多屋宇房舍也燃起一片火光。

        慌亂之中,大家都知道洞天門這次完了。在奇旭繼任之後,不但沒有振興父親留下來的一切,反而大加撻伐異已,倒行逆施,就看他上回不顧一切遠渡重洋攻打驚天島就知道,他行事只憑一已之好惡,對於洞天門的未來並沒有長遠的規劃。

        因此,經過上次強攻驚天島,雖然沒有遭遇抵抗,但光是那些機關陣法以及天然的海洋礁石屏障等,就讓洞天門人損失不少,如今的洞天門其實外強中乾,只消輕輕一推就倒。

        這一場仗還不到天亮,結局已定,當武楓正在一處偏殿逼問洞天門一名長老奇旭的去向時,就看到華輕輕偷偷地由一道奇怪的小門鑽了出來。

        「呃……」華輕輕一冒出頭就感覺到殿中的氣氛不對,定眼一看是武楓,她馬上鬆了口氣。「原來是你啊,嚇死人了,我以為是凌雲門那幫王八蛋呢!」

        「輕輕,你在做什麼?」見到是她,武楓順手便把那名長老敲昏。

        在戰局之中武楓顧不得她,想不到這一仗她自己偷偷跟來便罷,一開打人還消失得無影無蹤,著實讓他擔心了好一會兒。

        「我去了一個大家都忽略的地方啊!」她賊賊一笑,左右張望四處無人,她突然由背上翻出了一個布包,一打開裡頭全是精美的異寶、丹藥等珍貴物品。

        「這是……」武楓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華輕輕理所當然地道︰「在你們打打殺殺的時候,我早就偷偷帶著一批人馬找到了洞天門的庫房藏寶處,把他們的庫房搬空了。」她笑嘻嘻的揚了揚眉。「現在那些金銀寶物、丹藥秘笈什麼的,應該都搬下山要上船了吧,誰教奇旭燒了我們整座驚天島,這是他欠我們的!我們可是連他們瓖在床頭的珊瑚裝飾都給敲下來了!」

        武楓聽了哭笑不得。「待戰事結束,趙一劍若發現洞天門庫房空了,應該會發瘋吧?」

        「光是滅了洞天門這件事,就夠他們凌雲門日後吃香喝辣了,何況我們可是用無情刀法去交換了,他們自己笨沒有先來搜刮,我有什麼辦法。」華輕輕聳了聳肩,但見他久久不語,她不安地問道︰「你不會真的正直到要我把那些東西吐出來吧?」

        他沒有回應她的疑問,突然出刀往旁邊一揮,安在牆上的兩顆夜明珠便掉了下來,直直落在她手裡。

        華輕輕先是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夜明珠,驀地大笑起來,連忙收在懷裡,一副小財迷的模樣。「原來你也挺上道的嘛,就說跟著我你有前途。」

        戰事到此應算告一段落了,兩人走出偏殿,巧遇華之塵拎著一個人飛躍了過來。

        「哈!小子、丫頭,看老子抓到什麼大魚!」華之塵來到兩人面前,把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扔,赫然是奇旭。

        奇旭已被華之塵封住全身經脈,能動的只剩下眼睛,全身狼狽不說,像頭死豬一般的被扔在地上,什麼門主的氣勢及尊榮絲毫不見。

        「你也有今天啊!」華輕輕不屑地嗤了一聲,還上前踢了一腳,這家伙毀了她的家,她與他不共戴天!

        武楓看著奇旭,長長一嘆。「與我有仇的並不是你,你有今日,是自找的。」

        確實,武楓當初的願望是要瓦解洞天門,但卻不是想向其門人尋仇,只要逼得洞天門解散、奇顓授首,連奇旭他都可以放過,只是奇旭的氣量太小,又覬覦華輕輕的美色及驚天島的資源,才會不顧一切的以尋仇為名殺到驚天島去,導致了今日的潰敗。

        「武楓,這小子你打算怎麼處理?」華之塵問道。

        武楓搖了搖頭。「奇旭與我並無大仇,但他攻打驚天島,卻是與島主結了仇,要如何處理,就依島主說了算。」

        華之塵原也只是尊重武楓才這麼一問,既然武楓把決定權交給他,他也不必再壓抑對奇旭的仇恨。「奇旭,洞天門你不好好管理,反倒帶頭四處惹事生非,今日就讓你知道,江湖之大,不是你仗著一股勢力就天下無敵了——」

        然而華之塵話還沒說完,一抹刀氣由眾人之間射入,武楓只來得及抓起華輕輕往後退一步,那抹刀氣迅即掠過了奇旭,解決了他的性命之後,在華之塵那裡被擋了下來。

        「哪個該死的王八蛋宰了老子的人質?」華之塵怒吼道。

        此時,趙一劍帶著趙譽及一干凌雲門的人馬出現,趙譽手中的九環刀已然修復,風一吹過還鈴鈴作響,顯然剛才那一刀就是他幹的。

        趙譽完全不理會華之塵的憤怒,自得地朝著自家人說道︰「爹、各位長老,洞天門主奇旭已然死在我手上,這次戰事我該算是首功吧?」

        「你殺了洞天門主,首功自然是你。」趙一劍也笑著回答。

        其他凌雲門長老們一陣贊賀。

        對於這群人的無恥,華輕輕毫不客氣的翻了一記大白眼,武楓則是冷然以對,而原該下手的華之塵卻是不爽了,直接開罵道︰「首功個屁,是老子抓的,你們只是撿便宜還敢說!」

        「華島主,你抓了人卻不殺,是否想圖謀不軌?我兒只是做了該做的事而已。」趙一劍反過來血口噴人。

        「奇旭已是喪家之犬,老子有什麼好圖謀不軌的?」華之塵呸了一聲。

        「誰知道呢?這場戰事已經結束,我們凌雲門的門人剩的比你們驚天島的人多了許多,奇旭又是我兒親手所殺,戰利品我們凌雲門要佔大頭,這你們沒意見吧?」

        華之塵可不是笨蛋,這番破綻十足的話,令他破口大罵,「你們剩的人比較多,代表你們根本沒有盡力!奇旭也是我抓到的,你們還想佔大頭?怎麼,現在你仗著你們凌雲門的人多,想威脅老子來了?」

        「算了吧,爹啊,跟他們講道理沒用的,他們想佔據這塊地方,就給他們好了,反正我們驚天島在海島上,也不打算在中原發展勢力,不是嗎?」華輕輕難得佛語重心長地勸著自家父親,卻是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朝著父親眨眨眼。

        洞天門都被她搬空了,凌雲門既然想要,就拿去吧。

        華之塵挑眉看著女兒,當下像是明白了什麼,遂打蛇隨棍上,「哼!既然你這麼說,老子就不和他們計較,咱們走!」說完,他帶著武楓小倆口就要離開。

        但凌雲門的人此時卻聚攏了過來,將三人圍在其中。

        「你們還想做什麼?」華之塵怒道。

        「不是說分戰利品嗎?」趙一劍陰沉沉地笑道︰「本門勞苦功高,所以優先選擇,我看武小兄弟你手上那把焚天寶刀不錯,恰好彌補我們凌雲九環刀上回被你損傷,不如就讓給我們凌雲門吧!」

        「無恥的人看多了,像你這麼無恥的,還真是第一次見!」華輕輕跳了出來,也不管眼前的是前輩,指著他鼻子就罵,「你們凌雲門已經拿了我武大哥的《無情刀法》,現在又想來搶他的寶刀?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趙一劍皺起眉頭。「華島主,令嬡如此潑辣,貴島門風似乎有必要檢討一下。」他似乎認為奪刀之事成竹在胸,也不再裝模作樣,單刀直入的道︰「你們驚天島的人已經撤了一半,剩下一半若要與我凌雲門為敵,只是以卵擊石,何況就算華門主加上武楓,只怕也抵擋不了我們一眾長老的圍攻吧?你們驚天島已是傷兵殘將,再抵抗也只是無謂犧牲,只怕未來就在武林內除名。武楓,驚天島的未來就握在你手上了,你看著辦吧!」

        他早有奪刀之心,會現在才表現出來是因為他也想趁機解決洞天門,如今就要成功,他名利雙收,光想就興奮。

        相對於趙一劍的得意忘形,華家父女早就氣炸了,反倒是武楓十分淡定,等趙一劍完全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他才淡淡地說道︰「趙門主,很遺憾,我的焚天寶刀沒有讓出的打算。」

        「武楓,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趙一劍臉色一沉,圍在四周的洞天門人也同時亮出了武器。

        武楓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趙門主,你真覺得我們是傻子?就算今日我答應把焚天寶刀給你,若是被我們傳出去,你們凌雲門的臉也丟盡了,所以,你根本不打算放我們所有人離開吧?」

        趙一劍冷酷一笑。「你說對了,武楓,既然你想通了,也不要怪我動手。說實在,我還挺可惜要殺了你這年輕一輩的翹楚。」

        「你何不說,既然我猜得到你的心思,又怎麼會不事先做準備?」武楓的語氣仍是那麼平淡,卻像在趙一劍心中投下了一塊大石。

        「什麼意思?」趙一劍沉聲一喝,所有凌雲門人也戒備起來。

        武楓沒有動刀,他只是朝著某個方向雲淡風輕地道︰「魏長老,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此話一出,四周突然出現衣袂之聲,十名紫龍宮長老現身,一字排開,個個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高手,而且都是那種趙一劍見到也要夾著尾巴逃的高手。

        趙一劍的心涼了一半,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武楓竟然又找了紫龍宮做幫手,看來這次真要無功而返了。

        魏長老鄙視地瞪著趙一劍。「趙門主,你剛才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你們與洞天門是世仇,要和要戰我們紫龍宮不管,但你要屠盡驚天島,卻是背信棄義之舉,其中又牽扯到我們紫龍宮的外門供奉武公子,這下就不能怪我們插手了。」

       紫龍宮一向以懲奸除惡為已任,所以趙一劍的行為,即使武楓沒有牽扯在內,只要他們知情,也是會插上一腳的。

        趙一劍訕訕一笑,放軟了身段。「今日本門主只是和武楓小兄弟開開玩笑,這番戰勝了洞天門,自然會談到區分戰利品,本門擺出這種姿態,也是想替自己多謀取一點,這是人之常情,其實沒什麼惡意的。」

        「如果本座相信你的推託之詞,就白混這麼多年了。」魏長老不悅的道,不過他也明白,洞天門大戰尚平,以紫龍宮的立場,不願再與凌雲門開戰,免得北方武林群龍無首,陷入混亂,到時候就要用更大的力氣平息,於是他想了想,直視著趙一劍,正色道︰「本座宣布,取消凌雲門下次武林大會的資格,趙門主你可心服?」

        趙譽一聽,臉都綠了,參加武林大會除了獎勵豐富,對一個門派來說等於重要資源的來源,更別說參加武林大會是高手露臉的最好時機,他這回拿了第二,還盼著十年後東山再起,何況他還得到了無情刀法,他連忙阻止父親,「爹,不可……」

        趙一劍瞪了兒子一眼,人家主辦方都這麼說了,他能不服氣嗎?何況打也打不贏,來暗的只會死更慘,這口氣只能硬吞下去啊!「本門主心服。」

        魏長老點點頭。「此外,趙門主,武公子是我們外門供奉,你動他,就是與我們紫龍宮為敵,這樣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我凌雲門日後自然不會沒事與武楓小兄弟為敵。」趙一劍也是姿態極低,幾乎都要低到了地上,無視兒子氣到渾身都在發抖。

        有了趙一劍的承諾,魏長老轉向武楓。「武公子,凌雲門已受懲罰,趙門主也做下了承諾,不知道武公子還有什麼要求?」

        武楓搖搖頭,反正洞天門都讓華輕輕給搬空了,他想要求也不好意思,不過他倒是留了個心眼。「魏長老,趙門主只說不會來找在下麻煩,但這次他威脅的可不只在下,而是整座驚天島,我不希望驚天島日後多了一個潛在的敵人。」

        聞言,華輕輕笑了,充滿愛意地瞅著他,武楓也回望著她,難得地露出了幾絲柔情。

        這小倆口的眉來眼去,全都落入了魏長老眼中,他想了想,轉向華之塵一拱手。「華島主,本宮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驚天島可否與本宮結成同盟,日後一榮共榮,一損俱損?」

        華之塵聽得眼睛一亮,這個結盟說是說一榮共榮,一損俱損,但事實上等於驚天島從此受到紫龍宮的庇護,只是名聲上平起平坐比較好聽而已,然而對紫龍宮而言也不是全無好處,因為華之塵是鍛造大師,平時要向他求一把劍都要度過重重難關,未來如果紫龍宮需要什麼神兵利器,基於同盟的立場,也比較好向驚天島開口。

        這種雙贏的局面,華之塵自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有了華之塵的首肯,魏長老說話也更有底氣。「趙門主,如今驚天島與我紫龍宮是同盟關係了……」

        趙一劍臉色難看,卻不得不強顏歡笑,那表情都有些扭曲了。「魏長老言重了,我們凌雲門自然也不會沒事去找驚天島的麻煩。」

        「既然如此,這洞天門我們也留給你們凌雲門了。」華之塵一副大度的模樣。

        趙一劍鬆了口氣,雖然沒能得到焚天寶刀,但在紫龍宮介入下,還能得到洞天門的一切,也算最好的結果了。

        於是,華之塵和武楓領著驚天島剩下的門人迅速的離開了。

        魏長老原想留他們在紫龍宮休整一番,但華之塵卻像火燒屁股般,決定當下便啟航回島,無奈之餘,魏長老也很夠意思的親自送人到了港口。

         「華島主,真不知道你在急什麼,我還想帶你們參觀一下紫龍宮呢!」相處一陣子之後,魏長老倒是很欣賞華之塵的豪爽,臨行之前,魏長老站在港邊,笑意吟吟的與對方道別。

        華之塵嘿嘿一笑。「沒辦法,我這船上東西多,還是早點送回驚天島免得夜長夢多。」

        「喔?我也覺得你們這船似乎沉了一點,看來你們在中原採購了不少。」魏長老放眼望去,十幾艘船看起來都莫名的沉重,船身吃水很深。

        「這些不是採購的。」

        「不是採購的?」

        「這不是剛搶……剛打完洞天門嗎?」華之塵朝著魏長老挑了挑眉。

        魏長老張口結舌了半晌,頓時大笑起來。「難怪你們那麼大方的將洞天門給了凌雲門,原來是座空殼子,本座真是受教了,哈哈哈……」

         魏長老哭笑不得地目送眾人上船,望著船只遠行,但他心裡隱約有著不安,總覺得中原的腥風血雨似乎不會就此停止……

*             *             *

        船行來來回回幾趟,半年後,由中原採買的各種建材、物資及生活用品,也陸續到齊,驚天島的重建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有了洞天門的龐大資源,還有先前埋藏在驚天島陣法中沒有被起出來的寶物,華之塵花錢根本不手軟,在中原採買的各種建材、陣材等物,都是上好的品質。過去是他太輕忽,自以為孤島外懸又有天險,不會有瘋子來攻打,想不到就遇到奇旭這個瘋子,他發誓這回一定要把驚天島打造得猶如銅牆鐵壁一般,連隻鳥都別想飛進來!

      只是大夥兒風風火火地忙碌著,但華輕輕這驚天島大小姐卻老是偷懶,帶著武楓在島上四處探險。而武楓因為大仇已報,冷冽的氣質消去了不少,倒是笑容多了許多,迷得華輕輕神魂顛倒,更離不開他了。

        自己在這裡忙碌不堪,女兒卻天天揪著男人到處跑,華之塵心中那股羨慕嫉妒恨就不用多說了,終於這一天讓他在後山逮到了這小妞。

         「臭丫頭!你又叫武小子抓老子的鳥了?」華之塵看到自己的電光雕又少了好幾根羽毛,而且一見到自己,那鳥兒居然很快飛到他肩膀上,把頭埋進他頭髮裡,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要知道電光雕可是這島上鳥類的王者,擺出這副德性,究竟是受到多大的委屈?

        華輕輕一臉無辜。「爹,你講話也太難聽了,我們只是跟牠玩嘛,又不是要把牠烤來吃。」

        聽到烤來吃這三個字,感覺肩上的電光雕狠狠一抖,華之塵罵道︰「什麼老子講話難聽,哪一句難聽了……」仔細回想一下方才說的話,什麼武小子又抓老子的鳥了,好像真的難聽了點,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瞪向了武楓。「你這小子,成天陪這丫頭瘋,老是喜歡欺負老子的鳥……呃,是電光雕!」

        武楓知道自己又被遷怒了,苦笑道︰「島主,是你將電光雕派給輕輕讓她練輕功的,這次我真的沒有出手,是輕輕的功夫有進步,才讓電光雕看起來狼狽了些。」

        他真的沒有出手,只是指導而已,還有不時出聲提點一下電光雕的動向,讓華輕輕更好動手,絕對沒有說謊。

        「喔?這丫頭玩歸玩,倒還長進了些?」居然碰得到電光雕了?華之塵挑了挑眉,不過感受到這隻畜牲也快到了極限,他擺了擺手,對著小倆口道︰「算了算了,你們今天就玩到這裡。島上的工程還多著呢,我要去看大殿,丫頭,你就帶著武小子看看別的地方,島上的陣法有一定的排列方式,別讓那些工人蓋錯了。」

        華輕輕自然是極度不願,不過武楓還是比較懂事的,由於袁玫愛極驚天島的美景,華之塵又非常歡迎,再者兩家人也差不多像一家人了,所以武楓已有在驚天島定居的打算。

        只是他畢竟還沒有與華輕輕成親,仍算是驚天島的外人,不好插手島上的事,才會成天與華輕輕胡混,現在島主都親自交代工作了,他便也從善如流的和華輕輕一同幫忙。

        不過華輕輕那調皮的性子可不是一天兩天,她從小到大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父親唱反調,然而聽到武楓一口答應幫忙,這一次她卻像轉了性子,居然主動向父親示好道「爹啊,這島上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臥房了,那我就去那兒監工吧。」

        華之塵瞪大了雙眼,差點沒淚流滿面的感謝天讓他女兒痛改前非,自然是忙不迭的答應。

        於是半個時辰後,小倆口來到了未來華之塵的臥房處。基本上建築物已經成形,只是細部的地方還需要人盯著,還有一些陣法的排列需要華之塵親自動手,所以華輕輕的工作其實很輕鬆。

        「對!就是那個,釘到床沿,釘一整排……」

        「這幅圖就掛在左邊牆上,一定要睡醒一睜開眼就能看到的角度!」

        「還有還有,這個陣法就讓我親自來擺,我一定要讓老爹知道,他女兒也不是省油的燈!」

        有模有樣的東交代西指使,華輕輕還真弄出了些東西來。

        武楓在旁邊看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問道︰「輕輕,你真要把島主的房間弄成這樣?」

        她昂起了小下巴。「那是當然!我還弄了幻陣、殺陣,等會兒就叫老爹自己來試,只要有人闖入房間,包準他來得了去不得!」

        忙和了一個下午,華輕輕非常滿意自己的手筆,便遣人去叫華之塵來。

        華之塵也好奇自己的臥室會被女兒布置成什麼樣,興匆匆的趕到,一推開門才踏進一步,馬上陷入陣法之中。

        華之塵看到的不是床桌椅櫥櫃等房間該有的模樣,而是一片綠地,不多時,綠地上居然多了很多小白兔、小鹿、山雞及小鳥等可愛動物,把他圍了起來。

        「丫頭,這就是你布置在老子房間的幻陣?」他有點悶了。「這困得了誰?」

        華輕輕的聲音憑空傳來,「老爹,你試試破陣不就知道了?」

        她的陣法就是他教的,難道老子還會弱了小子?華之塵哼哼兩聲,覷著陣法的弱點一隻小白兔,便伸手抓去,將兔子摶在手上。

        「宰了這隻兔子,幻陣自解。」華之塵喃喃自語,「不過這麼可愛的東西還真宰不太下手,難道這就是臭丫頭的用意?」

        才這麼想著,那隻兔子突然張開血盆大口,面色猙獰的朝華之塵咬去,害他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動手讓那隻兔子消散了,四周的幻陣才退去。

        幻陣一去,華輕輕及武楓立刻出現在華之塵眼前。

        他沒好氣地瞪了兩人一眼。「這麼華而不實的幻陣,也只有你想得出來!」

        華輕輕得意地笑道︰「爹,你不就差點中招了嗎?那還是你破得了陣,要換成別人,可是連陣都破不了。」

        華之塵搖搖頭,這才仔細看向臥房的裝飾,然而這一看,差點沒讓他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他頭疼的揉了揉額角,非常無奈的道︰「丫頭……床沿那雕飾是什麼?那麼多隻小貓,你老爹是走這種風格的嗎?還有牆上的圖……一群裸女是怎麼回事?簡直降低老子的格調!」

        華輕輕吃吃一笑。「唉呀!萬一有人要偷襲爹,就是要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嘛,爹,你看我是不是很聰明?」

        華之塵白了她一眼,像揮蒼蠅般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你還是去後山和電光雕練輕功吧,老子這次擺了五隻,看你要怎麼玩!」

        華輕輕臉色微變,不過轉念一想,這下子可以不必再管重建這些麻煩的瑣事,多了幾隻鳥又如何,不是還有武楓在嗎?於是她笑嘻嘻地拉著武楓離開臥房,直奔後山去了。

        待小倆口離去,華之塵看著房門外,幽幽嘆了口氣。「依魏長老給的消息,武林又要一陣動蕩了,這次只怕又會牽扯到驚天島,武小子的武功高絕,近日跟著丫頭在後山闖陣,又有精進,倒是不令人擔心,可是臭丫頭……陣法算是初窺門徑有了自己的風格,這輕功也小有進步,只希望她在這波風浪之下,能夠自保就好……」

        難得他有這麼傷春悲秋的時候,袁玫突然現身門外,一轉身就與他打了照面,卻是嚇了一跳。

        「島主在想事情嗎?妾身是不是打擾了?」

        「不不不,夫人有什麼事嗎?」見到是袁玫,華之塵眼睛一亮,馬上把自己最溫文儒雅的那一面表現出來。

        「我在這島上就是個閒人,只是想來問問島主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袁玫知道這裡是華之塵的臥房,並沒有走進去,但卻忍不住往裡頭瞥了一眼,不過這麼一瞥,她溫柔婉約的表情突然一僵,變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見她表情不對,他連忙問道。

        她勉強笑了一下,本能的退了一步。「妾身只是看到島主房裡的擺設……品味果然獨特,看來這裡整理得差不多了,應該沒有需要妾身的地方,那妾身就告退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華之塵一頭霧水,不明白她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可是當他回頭一看,一見到自家女兒搞出來的小貓裝飾和裸女圖,突然馬上領悟,於是,一道怒吼又從驚天山莊中傳出——「臭丫頭!這下老子的形象都被你破壞光了啊啊啊啊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10-18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0-16 02:10 PM 編輯

【第十章】

        驚天島雖然孤懸海外,但平時都有島上的人前往中原採買生活用品,也有島上修練有成的弟子在中原闖蕩,更有驚天島自己的消息網,所以不管中原發生什麼事,也會很快的傳回島上。

        洞天門一戰後,中原平靜了快兩年,這一次傳回島上的消息,著實震驚了整個驚天島。

        凌雲門發生重大變故,而且事情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原來趙譽不愧天才之名,居然練成了無情刀法,這部刀法奪去了他所有的人性,又或者他原就對其父及門內長老有所不滿,竟在刀法大成後屠盡凌雲一門上下近萬人,接著飄然而去。

        此後,趙譽的行蹤神出鬼沒,一出現便是挑戰各門派,許多中小門派因為不敵而死傷慘重,而大門派即使出動好幾名強者足以抵擋趙譽,卻也抓不住他,一時之間,趙譽成了全天下通緝的殺人魔。

        驚天島已然建設完成,照理說應該無事,但武楓與華輕輕反而忙了起來。中原傳來的消息,讓武楓心有警偈,便日日負重闖陣登上天劍山,其後便在小瀑布旁練一整天的刀。

        華輕輕跟著武楓,見他專心練刀沒空搭理自己,也不好打擾他,只好自己也多多少少修練一下,或是去後山抓抓那幾隻電光雕。別說她這陣子只顧著玩,身為驚天島主之女,她的天賦還是不錯的,現在她已經能夠抓到一隻了,正朝著抓第二隻邁進。

        提著午餐上天劍山,華輕輕自然不會傻到去試那重力陣,真要走這陣法,她大概不到一半就陣亡了。按父親的指導,她走了小徑,花了半天爬上天劍山,來到武楓練刀的地方,赫然是闖島第二關的小瀑布旁。

        她在一旁坐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他練到一個段落,便招呼他過來用膳,她則是盯著他背在背後的焚天寶刀,有些不甘心地問道︰「武大哥,憑那趙譽都能練成無情刀法,當初你若是用心練,天下無敵的一定就是你了……」

        武楓知道她的意思,搖了搖頭,「你該說,幸好我沒有練那刀法,還把它送了出去。果然不出我所料,光看趙譽竟屠盡了自己門派所有人,就知無情刀法的確泯滅人性,如果我練成了,驚天島還不知道會成為如何的血海地獄。」

        想像那畫面,她的嬌軀也不由得一抖,表情難掩緊張。「武大哥,趙譽遲早會來找你尋仇的,你有把握勝過他嗎?」

        這個問題他倒是沒想過,他沉吟了一下,十分豁達地回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再執著於無情刀法,不再壓抑心性後,練武反而進步飛快,再加上受過一次重傷,置之死地而後生,頗有涅盤重生之感,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一年前的我可以比的。」說完,他像要證明什麼似的,執起焚天寶刀,走到了瀑布旁。

        望著不斷下沖的水流,武楓屏氣凝神,有那麼一瞬間,連空氣就像凝結了似的,突然間,他出刀了。

        這一刀,劃斷了瀑布的水流,大概有幾個呼吸的時間,水流居然停在了他劃下的位置,即使上頭的水仍繼續流下,但下方就像瞬間消失了一塊空間一樣,滴水不進。

        華輕輕看得目瞪口呆,她早就知道他很厲害,但沒想到這麼厲害,直到她忍不住憋著的一口氣吐了出來,那水流才嘩的一聲落下,激起一陣水花,又回到瀑布原本的樣子。

        她大感驚嘆的用力拍手。「太厲害了!武大哥,我爹根本打不過你了!」

        武楓淡然一笑,華之塵強在陣法,若光憑武力,在一年前就打不過他了,只是兩人從沒比試過,也無從證實。

        「輕輕,我知道你擔心,不過我或許打不過趙譽,但只要趙譽要傷害你,我一定會拼死命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再出任何意外,再讓憾事發生。」他認真地凝視著她。「為了守護所愛的人,我的刀法只會越來越強。」

        華輕輕感動得渾身發顫,他不會說什麼花言巧語,他只要說出來,一定都是他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而且他為她多次拼命,所以他的守護並不是口頭上說說,絕對會落實。

        她情不自禁撲向他,緊緊抱住他,他堅實的臂膀給了她滿滿的安全感,一種甜蜜又滿足的喜悅頓時充塞她全身,讓她心中的不安也散去許多。

        幸好是他!華輕輕不由得暗自稱贊自己眼光好,一眼就挑中這個男人,為她遮風擋雨,讓她傾心愛戀。

        她抬起頭,踮起腳尖,給他一記深吻,他也感受到了她的動容,珍而重之的回吻她。

        在這方小天地,有的只是戀人的濃濃深情,那些刀光劍影的事,都隱滅在風花雪月之中。

        一吻既畢,華輕輕依在他的肩頭,嬌滴滴地低聲道︰「武大哥,我今天晚上……去找你?」

        武楓一下子就聯想到她想做什麼,下腹升起一陣躁熱,不過此時是非常時期,兩人正在談論準備婚事,他只能無奈地回道︰「娘曾警告我,這陣子可別又招惹你,習俗上婚前不能同房。」

        其實袁玫也暗示過華輕輕,連華之塵都挑明了武楓再動他女兒就打斷他的狗腿,不過小倆口愛得情正濃,硬要分開卻更令他們依依不捨。

        華輕輕雙肩一垂,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好吧……只是武大哥,我好想念你喔……」

        說完,她的小臉蛋兒還磨蹭了他兩下,真是鐵漢也要化為繞指柔。

        沒錯,武楓中招了,而且中招很深,他見她如此嬌態可人,為之心憐,心頭一軟,也顧不得母親的交代了,他清了清喉,仍是那副淡定的表情,說出來的話卻是——

        「輕輕,我改變主意了,我想,其實我也有辦法不讓你爹和我娘知道。」

        她怔了一下,俏皮地望向他,忍不住又啄了他的唇一記。「嘻嘻,武大哥,你真的被我帶壞了!」

        他無奈的放開她,很快的用完膳後,又執起寶刀開始練刀。兒女情長雖然重要,但自我精進也不能落下,他能有今日的武功,除了天賦之外,勤奮及自制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華輕輕坐在一旁,笑看著他練刀。

        一個勇猛無匹,一個柔情似水,把這方天地妝點得猶如世外桃源。

        只要看到的人,都會想極力留住這樣美好的畫面,只可惜潛伏在黑暗中的陰影,仍是慢慢襲向了驚天島……

        等了許久,趙譽始終沒有殺上門來,倒是先迎來了武楓與華輕輕的大婚。這一日,賓客雲集,華之塵為了島上的防衛,還是特地開了數十艘大船到中原的港邊去接人,再全數載回驚天島,這樣便不用擔心讓人知道島上天險及陣法的布置。

        因此,驚天島顯得比往日更神秘了,能踏上島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連紫龍宮都派了德高望重的魏長老前來,畢竟魏長老與武楓交好,對於這個潛力無窮的外門客卿,紫龍宮也不敢薄待。

        華之塵個性豪爽,不拘小節,袁玫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自有心胸,所以婚禮的過程並不繁複,迎娶時,武楓只是象徵性的沿著驚天山莊繞了一圈,讓山莊所有人都沾沾喜氣之後,便迎到了華輕輕,由他帶著她步入大殿,準備拜堂。

        「一拜天地——」

        來到婚禮的最高潮,小倆口轉向大門,準備拜天地時,突然一道冰冷無情的聲音傳了進來,中斷了儀式——「武楓!我趙譽來了,迎戰吧!」

        隨著話聲,趙譽輕飄飄的落在大殿中,除了幾個武功高強、眼力高超的武林前輩,竟是沒多少人看清他是怎麼進來的。

        武楓平靜的看了眼趙譽,後者的氣質有很大的轉變,以前還給人一種血氣方剛之感,現在則是完全的冰冷,如同一塊冰,連看人的眼神都沒有任何生氣與情緒。

        扯下紅蓋頭的華輕輕自然也注意到了,暗自慶幸武楓沒有練成無情刀法,她無法想像武楓用這種眼神看她,她一定會受不了的。

        趙譽如此大膽的挑戰,還特地挑這個時候,代表他不懼這場上的任何一個人。武楓身為年輕一代第一人,自然也不會怯戰,手一抬,一旁的華之塵順手將焚天寶刀扔了過去,讓他一手握住。

        「輕輕。」武楓沒有多說,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在告訴她,她的夫君要出戰了,為她而出戰。

        「去吧。」華輕輕微微一笑,竟是沒有任何的擔心,反正今日之事一定會上演,遲與早罷了,不管輸贏,她早就抱著與他同生共死的決心。

        武楓踏了出去,她的話給了他無窮的力量,讓他覺得今日握刀的感覺份外不同,彷彿他整個人已經和焚天寶刀合而為一,和合於天地之中。

        這種境界十分難得,武楓卻在這一瞬間達到了。

        趙譽原是心如止水,勝券在握,可是當他感受到武楓氣息的轉變,他的心緒居然起了一絲波動,直覺告訴他,如果再讓武楓持續在這種狀態,他會輸!

        所以趙譽出手了,第一刀便是威勢驚人,毫無花俏,儼然比武楓斬殺奇顓那一刀還要聲勢浩大,那逼人的氣浪甚至讓圍觀的賓客們齊齊退後了幾步。

        武楓定眼看著這一刀,突然間他動了,以無以倫比的速度與精妙的角度,寶刀一揮,堪堪擋住了趙譽威力無匹的一刀,兩人同時退了一步,不分上下。

        趙譽眼睛一瞇,武楓比他想像的更強了,不過他對自己有信心,他漠然的望了武楓一眼,隨即驟然消失,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鋪天蓋地的刀招已經朝著武楓照面而來,武楓倉促應敵,只能在小範圍內挪騰抵擋,閃亮的刀氣你來我往,好像武楓被壓在了下風。

        迅捷的交戰對招,令人目不暇給,賓客們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僅僅是被這場上氣勢所震懾,更深怕自己漏看了什麼精彩畫面。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完全壓制武楓,但就是拿不下他,甚至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事實上每一刀都像砍在棉花上著力無門,這種感覺令趙譽十分難受,也有些著急,不過他既已練成無情刀法,更殺過無數的天才高手,區區一個武楓,他並不放在眼裡,這麼一想,腦海中的一絲不安頓時拋棄,又重新揚起了自信。

        在兩人的揮刀幾乎只剩刀光,身法幾乎只能捕捉到影子的極快速度之下,武楓的身子猛地一定,平平的揮出一刀。

        這一招質襆無華,像在劈柴一般,但就是這樣的一刀,讓趙譽完全找不到破綻,而突然改變的戰鬥節奏,也讓他極不適應,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硬擋了,他一轉凌雲九環刀,屏住氣息,使出無情刀法最凌厲的一招——天下濺血!

        此招一出,光是犀利的刀氣就讓觀者眼睛發疼,而武楓像是早就在等著這一招,那平實的一刀,居然準確的砍在趙譽臨時變招而顯現的一個幾不可見的破綻上,兩刀相交之時,發出石破天驚的爆破之聲,真氣急遽的發洩之後又收縮,巨大的反衝之力,甚至將對招的兩人都擊飛了出去。

        兩人都是飄然落地,臉色都有些蒼白,命運的對決,究竟是誰贏了這最後的一招?

        靜靜的對視了半晌,趙譽無預警的噴出一口血,隨即單膝跪了下去,手上的九環刀也鏗的一聲折斷。

        他居然輸了?!不管是意境的比拼、招式的精妙,還有武器的品質,他都輸得一敗塗地。

        「武大哥勝了!」華輕輕首先高聲歡呼,她認得武楓最後那一招,那便是在天劍山上斷開瀑布的那一刀,也就是那一刀,讓她對武楓有絕對的自信,他果然贏過了趙譽。

        一想到他的刀,是為了守護她而變強,甚至強過號稱天下無敵的無情刀法,她一顆芳心甜滋滋的,看著武楓的眼中都要冒出小星星了。

        「好、好!」華之塵也連連贊嘆。

        魏長老也頻頻點頭,袁玫則是終於放下懸著的一顆心,而圍觀的賓客們,在這一刻才由震驚中反應過來,一時之間歡聲雷動。

        趙譽腦中一片空白,他仍無法相信自己輸了,他都練成無情刀法了,不是該天下無敵了嗎,為什麼還會輸?

        他不服氣地瞪著武楓,卻發現自己失卻了再衝上去搏殺的勇氣,因為只要再敗在武楓刀下一次,他怕自己的無敵之心會完全瓦解。

        就在眾人以為他就要認輸的時候,他提起最後一口真氣,持刀迅疾地飛撲過去,但對準的不是武楓,而是華輕輕。

        即使今天贏不了,他也要讓武楓痛苦一輩子!

        懷著這種想法,趙譽的招式自然又快又狠。

        「輕輕,小心!」武楓奮不顧身的飛撲過去,他的刀劃破了趙譽的背,終是讓趙譽的刀勢一歪,原本可以直取華輕輕性命的刀鋒,現在大概只能讓她受傷。

        這一次,華輕輕只怕很難不見血了,眾人倒抽了口氣,但在那刀就要碰到華輕輕嬌弱的身子之前,她陡然一個閃身,居然躲過了這一劍,那輕靈的身法及極快的反應,都讓眾人驚嘆不已。

        華輕輕拍撫著胸口,喃喃道︰「天啊!感謝電光雕,我以後一定不再烤鳥了!」

        想不到她能夠逃過一劫,還是因為和那幾隻鳥兒三天兩頭練輕功的成果。

        華之塵見狀也鬆了口氣,慶幸自己雖是和女兒置氣才弄了那幾隻鳥兒,卻陰錯陽差的救了她一回。

        一刀未成,趙譽被武楓斬倒在地,他的不甘落入武楓眼中,武楓冷冷的問道︰「趙譽,你有沒有想過你練無情刀法的原因是什麼?」

        「自然是為了報仇!」趙譽恨恨的瞪著他,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為誰報仇?」

        「哼!你敗我多次,辱我父親,辱我門派,又讓我在門內顏面無光,我一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武楓點點頭,話聲卻變得更加嚴厲冰冷,「好,你既然為了趙一劍,為了凌雲門要找我報仇,但你在練成這部刀法之後,卻屠盡了你們凌雲門一派,真正殺死趙一劍及凌雲門人的,卻是你這個口口聲聲要報仇的人,那你是不是應該先找自己報仇?既然刀法練成會變得無情,那你該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怎麼還會對我有恨呢?」

        「我……」被他這麼一說,無情刀法其中的矛盾頓時讓趙譽迷惘了。

        他真的練成了嗎?應該是練成了,否則他如何能屠盡凌雲門,又挑戰那麼多高手?但如果練成了,應該任何事都影響不了他的情緒,為什麼他仍是這麼痛恨武楓?這麼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

        武楓直指問題的中心,他知道在場有很多人對無情刀法都很有執念,他今日便要打破這個執念!「無情刀法滅絕人性,本就無法自圓其說。你練成了,即便你今日殺死我,然後呢?因為你沒有感情,甚至對自己都不能有感情,連自己都不愛了,還練什麼刀?你的武道將失去目標,最後只是自取滅亡。」

        武楓這麼一說,在場的武者們都心有所悟,有人甚至慶幸自己沒有去謀奪那無情刀法,畢竟他們都曾經存有那個想法,要不是武楓太強,又有紫龍宮這個強力靠山,無情刀法大概早就易主了。

        趙譽殺人太多,今日眾多武林正道在場,他這一敗,注定了他無法幸存,而武楓也不會留著他這個隱患,威脅自己親人好友的性命。

        他舉起焚天寶刀,刀光閃閃,直指趙譽。「我有需要守護的人,所以我要一直變強,精益求精;你練成無情刀法,自以為天下無敵,便驕傲自滿,這便是你今日輸給我的理由。武道本就沒有無敵,只有堅定自己求武的本心,那才是無敵!」

        他的眼光掠過了驚天島的人,掠過了華之塵,掠過了袁玫,最後落在華輕輕身上。

        趙譽聞言一怔,武楓的話其實已經說服他了,但這與他練就無情刀法的心境相違背,再加上他始終無法接受失敗,魔障太深,他硬是強逼自己不能承認,不能相信,心智竟因此迷失了。

        「因為我沒有感情,所以輸給你?我對自己都不能有感情,才能練成無情刀法……我明白了!原來我就是輸在這一塊!我不能對自己有感情,這才是無情刀法最深的感悟啊!我不會輸,我不會輸!我只會輸給我自己——」說話時,趙譽眼神渙散,精神已然有些失常,突然間他崩潰似的自我質疑,接著突然舉掌,往自己的丹田拍下,他悶哼一聲,嘴角流出鮮血,這一身功夫算是廢了,可是他卻痴痴地笑了。「我是無敵的,我是無敵的!沒有人敗得了我!只有我自己可以打敗自己……」

        練成無情刀法的一代英傑,自廢武功之後,瘋了。

        就在這時,魏長老出手了,發出一道勁氣擊昏了趙譽,他嘆息了一聲,朝四周的賓客拱拱手,最後轉向華之塵及武楓、華輕輕等人,長身一揖。「放出《無情刀法》,是我紫龍宮考慮不周,沒想到會造成這種結果,此刀法不應存在世上。如今趙譽已廢,今日之事紫龍宮難辭其咎,不知武少俠是否能鐃恕了他的性命,由我帶回去紫龍宮嚴加看管,我保證此人不會再出現於江湖。」

        武楓看向華之塵,見華之塵點點頭,他才默默收回焚天寶刀。

        華之塵擺了擺手,朝著魏長老感嘆道︰「練功練得成,憑的是天賦,但練完會亂殺人那就是本性了,紫龍宮放出刀法原意是獎勵後進,倒也無須自責。這小子如今廢了,今日大喜之日又不宜殺生,我還煩著不知道要把他丟去哪裡,紫龍宮願意接手,那是最好。」

        「島主大度,魏某慚愧。」魏長老鬆了口氣,連忙叫人把趙譽帶了下去。

        想不到華之塵聽了魏島主的話,卻是眉頭一挑,笑著指著武楓說道︰「過去人人只道天下第一鍛造師在驚天島,看來之後恐怕要改成天下第一刀客在驚天島了啊!」

        聞言,在場眾人都笑了,這話雖說是玩笑,卻也是事實。原本有些惆悵的氣氛,頓時化去,華之塵雖是不拘小節,卻也粗中有細,不愧島主風範。

        一場風波過去,婚禮自然繼續進行。或許換成別人會覺得突然被鬧場有些掃興,但這場比武實在太過精彩,比武的人來頭又很不一般,想必這段婚禮的插曲會成為武林的一段傳奇,尤其華之塵最後那句語重心長的話,更會流傳後世。

*             *             *

        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結束,新人送入洞房,之後華輕輕需在新房內等候,直到新郎在喜宴敬完酒後回轉,完成洞房花燭夜。

        在兩人分開的前一刻,華輕輕悄悄的拉住了武楓,在他耳邊輕聲道︰「武大哥……不,現在該叫你相公了,相公,你今晚可要早點回來,要記得我……在房裡等你!」

        這番大膽煽情的話,興許只有她這個小惡魔說得出來了,武楓聽得心口一熱,自是應允不迭,然後就被媒婆請離哄了。

        華輕輕待在新房裡,百般無聊,她可沒有那麼乖巧,真的會一直戴著那麼重的鳳冠坐在床沿等,於是她脫下了厚重的裝備,拿出早就藏在房裡的玩具,開始玩起投壺來。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自己贏了自己好幾次,都有些不耐煩了,忽然聽到外頭有動靜傳來,她嚇了一跳,趕緊一腳把投壺踢到床底下,然後撲到床邊連忙把鳳冠蓋頭又戴了起來。

        待她剛剛在床沿坐好,房門也被推開了,然而華輕輕卻只聽到砰的一聲,似有龐然大物被扔在她身旁的床上,接著就聽到父親的聲音——「好了,丫頭,人給你送回來了,咱們走。」

        聽著腳步聲離去,華輕輕心頭一驚,微微掀起了蓋頭,眼角餘光看到武楓倒在床上,身上酒氣衝天,她急忙將蓋頭整個掀開,看到父親正要踏出房間,她急忙起身喊道「等一下!爹,相公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只是酒喝多了而已。」華之塵回頭,不知怎麼的笑容看起來很可惡。

        「相公的酒量怎麼可能只有這樣?」華輕輕氣惱地道。

        這可是洞房花燭夜啊!新郎都醉倒了,新娘一個人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她可不想投壺投一整個晚上。

        華之塵笑得更邪惡了。「因為他喝的是老子特別為他準備的七日醉啊,不過這小子真氣雄厚,應該明天早上就可以醒過來了,你們的洞房花燭夜還是可以補過的。」

        華輕輕不滿的瞪大雙眼,「爹,你是故意的!」

        「對,老子是故意的。」華之塵搔了搔下巴,難得與女兒交鋒佔在上風,當然要好好顯擺一番。「老子千叮嚀萬囑咐你們兩個婚前不可同房,結果你們天天偷偷幽會,真當老子是昏迷的啊?今日只是給你們一個深刻的教訓,以後要乖乖的聽長輩的話啊!」說完,他哈哈大笑揚長而去,一點都沒有身為長輩的尊嚴風範。

        也是,每次與女兒鬥法,華之塵就顯得特別幼稚。

        華輕輕無言的看著緊閉的房門,憤憤地跺了跺腳,這才回過身想看看武楓的情況,想不到她的手都還沒踫到他,他卻直挺挺的坐了起來,害她嚇了一大跳。

        「相公……你……」她簡直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七日醉的副作用?

        武楓雖然一身酒氣,但目光卻很清明,他淡笑著解釋道︰「你放心,我沒醉。」

        華輕輕坐到他身邊,左瞧瞧、右看看,確認他不是夢遊,才納悶的道︰「相公,你真的厲害成這樣,喝了七日醉還不倒?之前有和我爹同輩的武林大老來和我爹喝酒,這七日醉他才喝一口就醉倒三天。」

        說到這個,武楓忍不住又笑了。「岳丈大人想灌我酒,我看到那杯七日醉時就知道了,但盛情之下我不得不喝,原想被整這麼一次,讓岳丈消消氣也就罷了,但一入口才發現原來酒被換成了清水。」

        她眼睛一亮。「是誰這麼好心?」

        「自然是我娘了,她還朝我眨眨眼呢!」所以他才會裝醉,否則萬一他沒倒,華之塵再倒一杯,那就真的倒定了。

        華輕輕欣喜地要投入他的懷裡,但突然又想到什麼,驚呼一聲,乖乖的縮回床沿,坐得端端正正,還一把將蓋頭扯過來蓋回頭上,正經八百的道︰「相公,你還沒揭蓋頭呢!」

        武楓不由得失笑,這會兒他早沒了一向冷冽的氣質,輕笑的替她揭起蓋頭。「禮成!娘子,可以開始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了!」

        她咭咭一笑,逕自摘了鳳冠,將他撲倒在床上,接著很大膽的跨坐在他身上,媚眼如絲地瞅著他道︰「相公,我期待今天已經好久了,這一次我要在上面,而且我把島上所有關於床笫之事的書全搬來了,今晚我們要玩個夠!」

        於是,輕笑之聲漸漸變成了曖昧之聲,濃濃的春意彌漫在新房之中,對兩個有情人,而且是很會玩的有情人來說,這洞房花燭夜,還長著呢……

*             *             *

        一年後,華輕輕懷了身孕,立刻成了島上最大的事,人人歡天喜地的期待未來小主人的誕生,武楓自然也減少了練刀的時間,每日撥一個時辰陪華輕輕在島上散步,談情說愛。

        這日艷陽正熾,他們來到後山的小河邊乘涼,武楓找了一個遮陰處,鋪上席子讓華輕輕坐著休息,一邊觀賞湖景,好一個悠閒的下午。

        然而有情人喁喁細語的小天地,偏偏有煞風景的人闖入,華之塵竟帶著袁玫來到這裡,而且四周沒有任何隨從。雖然離了一段不遠的距離,卻讓先來的小倆口察覺了一絲微妙的氣氛,立刻噤聲不語,想看看兩個老人家要做什麼。

        「玫妹,這裡便是我說的清淨之地,你瞧那池水多麼清澈,風光多麼美好!」華之塵興致勃勃地介紹著。

        袁玫仍是那副嫻靜的模樣,不過她面對華之塵時已經沒有之前那般拘謹,他們鰥夫寡婦,江湖之人不拘小節也沒什麼好顧忌的,她也願意與他兄妹相稱了。「華大哥,這裡的確是好地方,虧我在島上住這麼久了都沒有發現。」

        「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天天帶你來,甚至可以帶你到島上四處逛逛。這島上的陣法都是我設的,應該很多地方你沒去過,比如那天劍山上有一道小瀑布,那更是人間仙境一般呢!」華之塵說得得意,看著袁玫的目光極為溫柔。

        華輕輕聞言,不屑的哼了一聲,將聲音壓得極低,「哼!居然追妻追到我們的秘密據點了。」

        武楓對她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但表情也是相當奇怪。

        華之塵對袁玫很有意思,這是全島的人都知道的事,但他追求得這麼殷勤,倒是出了兩個小輩的意料之外。

        「瞧楓兒與輕輕成天在島上四處跑,我這才知道個中原因。」袁玫顯然很喜歡這個地方。

        「呵呵,那兩個小輩不只四處跑,還四處玩,在池塘裡釣魚,在瀑布下練刀玩水,在草原上野餐,甚至在後山抓鳥兒,你若有興趣,這些事我都可以帶你做。」華之塵誇下豪語。

        華輕輕瞪大了眼。什麼嘛!那電光雕死不讓武楓替她抓,老爹自己倒要抓給婆婆玩了?這是什麼道理!

        武楓也揚了揚眉,他很想知道母親是什麼想法,不過不待他多想,袁玫便開口了,「華大哥,你對妾身的好,妾身都知道,只是我倆的身分……只怕不適宜在一起。」袁玫輕輕一嘆。

        「怎麼會不適合?」華之塵皺起眉頭,他明明覺得她並不排斥他呀!

        袁玫解釋道︰「華大哥你想想,若是你我在一起,那楓兒和輕輕的孩子以後要叫你什麼,爺爺還是外公?要叫我什麼,奶奶還是外婆?光這麼想,就讓人頭疼啊……」

        華之塵不由得愣住了,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或許現在口頭講講不認為是問題,但以後真的發生了,還真不知道怎麼跟孫子解釋。

        「所以……妾身只能拒絕華大哥了。」袁玫搖了搖頭,似乎不想留在這惆悵之地,便道︰「妾身自己四處逛逛,就不勞華大哥相陪了。」說完,她信步離開。

        華之塵站在原地,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連兩個小輩站在他背後了都沒發現。

        「唉,爹,你節哀順變啊。」華輕輕突然說道。

        華之塵顫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情場失利似乎讓女兒和女婿全看到了,頓感顏面無光,訕訕無語。

        武楓沉吟了一下,幽幽說道︰「其實,岳丈你想追求娘,也不是沒有辦法……」

        這下不只華之塵,連華輕輕都睜大了眼睛。

        「什麼辦法?」華之塵急忙問道。

        武楓理所當然地道︰「娘只是怕未來孫兒會搞不清楚稱謂及關系,那只要等到孫兒長大,懂事了,自然能分辨清楚,屆時你再與娘結親不就成了?」

        「是啊,這真是妙計!」華之塵贊嘆道︰「老子的驚天島什麼不多,就書本最多,待老子再將書庫擴大幾倍,一定很快就能讓孫兒懂事啊!」

        是這樣嗎?武楓聞言一呆,內心苦笑,暗忖自己似乎害了孩兒,不知道以後孩兒要被逼著讀多少書。

        華輕輕讀書習慣了,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反而興匆匆地附和道︰「是啊!爹,相公說的極為有理,只是等久一點,最後還是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爹你就當作與婆婆談情說愛談久一點嘍,那多甜蜜啊!」

        「說的好,說的好!」華之塵越聽越興奮,忍不住要飛奔去找袁玫,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了。

        「玫妹!等等為兄啊!我有好辦法了,你別走啊——」他一邊叫著,瞬間不見了蹤影,輕功之高明,讓兩個小輩看得一愣一愣,佩服萬分。

        於是,這林間池畔,又恢復成小倆口的小天堂,他們漫步林間,談天說笑,好不自在。

        「相公,方才婆婆倒是說到了一個重點,萬一以後她與爹成親,我是要叫她婆婆還是娘?你又要叫我爹岳丈還是爹?」

        「這……」

        「而且我們的孩子拼一點的話,說不定很快生孫子,屆時又怎麼跟孫子解釋曾祖父母還是外曾祖父母的事?」

        「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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