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三天兩覺 -【紂臨】《連載中》
頁: [1] 2 3 4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2 08:20 PM

三天兩覺 -【紂臨】《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8-1-2 08:24 PM 編輯

【書名】:紂臨

【作者】:三天兩覺

【內容簡介】:

  死而以行為謚。

  殘義損善者,謂之紂。

  然,此惡謚之祖,實是文治武功,一代梟雄。

  比之無數上謚之庸才,又當如何?

  若紂為罪,罪當再臨。

  當這第五王國再次腐朽之時,逆十字的旗幟自當再現。

  那旗下之惡才、罪徒……亦將再次掀起一場顛覆時代的狂潮。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2 08:21 PM

罪徒

序幕 十三個凶惡的聯邦人

  他抹掉了嘴角的血漬,轉動門把,推開了門。

  門內,是一個長方形的、空闊的房間。

  冷色的燈光從高處照下,聚攏在了房間正中的一張長桌上。

  那桌子是木製的,木料厚實,做工考究;桌子的周圍,還擺了十三張帶扶手的、高大的靠背椅。

  此刻,編號「2」至「13」的椅子上,都已有人了。所以,他別無選擇,只能走向那椅背上印著數字「1」的座位。

  「呼……」他調整了一下呼吸,不緊不慢地朝長桌挪步而去。

  在這個過程中,他迅速地觀察了已在桌邊落座的那十二個人;這些人裡有男有女,穿著各異,年紀最大的看著有四十歲上下,而最年輕的才十六七歲的樣子。

  當他走近時,那十二人都顯得相當淡定,有人用陰冷的眼神打量著他,有人衝他露出了戲謔的笑容,還有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直到他坐下為止,都沒人開口說過話;這個同時存在著十三個人的房間,愣是靜得出奇,就連呼吸聲都顯得有些扎耳。

  他可以感覺到……一種詭異的氣氛正在這裡瀰漫著,或者說,早已瀰漫開了。

  不多時,他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自己身前的桌面上,因為整張長桌上,只有那裡……即「一號座位」的前方……擺放著一件東西。

  叮鈴鈴鈴鈴——

  那東西響了,真是時候。

  他猶豫了幾秒,待超過半數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他時,他才伸手抓起了那部老式電話的聽筒。

  「喂?」他把聽筒放在耳邊,應了一聲。

  接下來的十秒間,電話那頭的人對他說了幾句話;這些話,只有他聽清了,即便是坐在他兩側的「二號」和「十三號」,也只是聽到了幾個模糊的音節,但聽不清具體內容。

  十秒後,聽筒裡又傳出了較為明顯的掛斷聲和忙音。

  於是,他也嘆了口氣,把電話掛上,然後,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支I-PEN。

  他展開I-PEN的電子膜,使其成為「平板」狀態,接著在解鎖界面上輸入了一組密碼;待那屏幕被解鎖時,一個文檔就直接彈了出來。

  他盯著屏幕看了幾秒,又抬頭朝著長桌兩側的十二人掃了一眼。

  隨後,才照著那文檔裡的文字,一字不差的念道:「首先,我想借一號陪審員先生之口,代我向各位致歉,因為你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被我用較為極端的手段邀請至此的。

  「當然了,諸位是否肯接受我的歉意,這並不重要。

  「我相信,你們和我一樣,並不是那種拘於小節的人。

  「我更相信,能夠來到這張桌旁的人,不僅有著卓越的才能,還有著放眼整個世界的胸懷。

  「今天,我請各位到此,是為了讓你們作為陪審員,來參與一次『特殊的審判』;只要在座的十三位……在我所提供的那個議題上最終達成了一致,就可以離開了。」

  那一號陪審員唸到此處,忽地放下了手上的設備,抬頭望著眾人問道:「我姑且問一句,你們真的打算聽我唸下去嗎?」

  沒人回答他,至少,最初那幾秒沒有。

  過了一會兒,四號陪審員……一個穿著黑西裝、留著背頭、臉上有一道斜跨整張臉的傷疤的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冷靜的語調,接道:「我坐在這兒聽的理由,和你坐在那兒念的理由,是一樣的。」

  雖然他用了「我」,而不是「我們」,但這句話,顯然也能夠代表其他人的立場。

  「呵……」一號陪審員聞言,乾笑了一聲,「好吧……」說著,他又拿起了手上的I-PEN,繼續讀道,「現在開始陳述有關本次議題的第一份檔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2 08:22 PM

第零章 罪徒

  「這是懲罰還是治療?」

  眼前的男人用冰冷的語氣向我提問,從他的表情來看,他無疑已對類似的流程習以為常。

  雖然我也可以立即回答「治療」來結束這場鬧劇,但過早的屈服和過激的抵抗都有可能產生疑點或是引起注意。

  就算對方未必會察覺到什麼,我也不想製造額外的風險。

  所以……

  「你他媽……」我當時就回了句髒話。

  話才剛起頭,這傢伙就重新打開了「治療儀」的開關。

  下一秒,電流通過了我的身體,直接作用於神經的劇痛和短暫的心臟麻痺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如果說電刑是一門藝術,那我就是電刑界的梵高,而我現在所處的這個機構……他們大概算是三流社區大學里美術公開課的水平吧。

  當然了,雖說他們不懂得通過調節交流電的強度、波型、相位、頻率等參數來精確控制電擊產生的生理反應,但是……他們好歹知道怎樣電才能在不造成嚴重外傷的情況下給人造成持續的痛苦。對於一個「治療機構」來說,具備這種程度的知識好像也夠了。

  哦,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姓「子」,單名一個「臨」字。

  眼下,我正在一個非常出名的「青少年行為矯治中心」裡接受「治療」;今天是我入院的第一天,院方打算讓我的「父母」看一下「治療效果」再回去,於是乎……我就有了這次十分「舒坦」的體驗。

  現階段來說,混進這個機構的過程極為順利,他們絲毫沒有懷疑那兩個和我長得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傢伙並不是我真正的父母,對於各種證件的審查態度也類似老師批改暑假作業……除了講解費用和點錢的時候額外認真之外,他們接收「病人」的寬鬆程度讓人咋舌;對比我以前申請進入精神病院的經歷,進這兒簡直就跟進快捷酒店般輕而易舉。

  不過,真正的困難還在後頭。

  潛伏在精神病院很容易,因為那裡至少有95%以上的人都是真的有病,只要你過了門檻、成功混進去了,就可以大膽地去做各種可疑的事,反正被發現了也可以裝瘋賣傻糊弄過去。

  但這裡,基本上全是正常人,想要潛伏在他們之中而不被注意,就必須顯得「平庸」。

  平庸,是一項偉大的品質。

  它對整個人類世界的意義都是非凡的。

  沒有它,我們目前的社會體制會立刻崩塌;沒有它,我們的文明打從一開始便將無法延續。

  人類這個種族需要平庸,就像需要空氣和水一樣。

  從古至今,人類社會的運轉和維繫,靠的就是那些俯拾皆是的平庸者;他們碌碌無為、依附如風,但又自命不凡,自覺與眾不同。

  正因為人類的主體是這樣一群人,第五王國才得以傳承、發展、繁榮。

  而那極少數高標卓識、坐言起行的超凡者,他們的存在意義,又是什麼呢?

  那自然……就是為了引發「變革」了。

  變革,是一種錯覺,本質上來說,它只是某種輪迴的一部分。

  變革的終點,仍是平庸,被「改頭換面」的世界,終將被交還到平庸者們的手中。然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們都會以為,這個世界已經變了、變得不同了、變得更好了……就算還有些不好的地方,那也只是變革帶來的陣痛,遲早會得到解決。

  但其實,不會。

  什麼都沒變,輪迴還在繼續。

  儘管如此,變革仍是必要的;它就像是一針「肌肉鬆弛劑」,也可以說像是一次暢快的自瀆,它可以讓這個世界從累積的傷痛和壓力中得到那麼幾許放鬆、幾分釋放。

  我,就是一個變革者,同時,也是一名繼承者。

  如果說我從「那個人」身上學到了什麼,那可能就是「能夠若無其事地說出自己的事業就像是在幫這個世界擼」的那種人生境界了吧。

  總之,對我來說……平庸,是很困難的。

  當然,也是很有趣的。

  如果哲學也能像數學般歸納「定理」,那其中肯定會有一條是——越困難的事物就越有趣。

  克服困難可以讓人獲得成就感和優越感,這類滿足的感覺和困難程度成正比;但人們仍是不太喜歡去和困難打交道,因為克服困難的過程永遠都伴隨著失敗的風險,而失敗的結果則意味著……你付出了時間和精力,最後卻只得到了深深的挫敗感和一個待收拾的爛攤子。

  我也不喜歡失敗,所以我得認真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

  一個正常人。

  「懲罰還是治療?」

  又一輪電擊結束了,那男人又是一臉嚴肅地問了我相同的問題。

  我很想笑,但我忍著,我不但不笑,還要哭。

  好在……憋笑也能擠出淚水。

  數秒後,我調整了一下表情,情緒飽滿的、用一聲充滿後現代主義的、控訴感十足的嘶吼,喊道:「治療!啊——哈哈哈哈……」

  我的眼淚終究還是出來了,無法抑制的笑聲則被我用哭腔掩蓋著帶了出來。

  唉,做一個普通人,真的很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4 12:59 AM

第一章 巡查官

  如果空間是無限的,而且物質的分佈在大尺寸上是足夠均勻的,那麼即使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必然會發生於「某處」。

  根據這個理論,應該存在著無限多有人的行星,而那些行星上,也可能存在著無限多個有著相同外表、姓名、記憶的人。

  若無數個和我們可觀測的宇宙大小一致的區域確實存在,那任何可能的宇宙歷史都會實際存在。

  這,就是所謂的平行宇宙理論。

  我們接下來要看到的這個故事,就發生在某個與我們所生活的宇宙相似、卻又不盡相同的宇宙之中。

  在那裡,也有一個被稱為「地球」的行星;那個星球上也有著幾十億的人口,且有著與我們十分相似的古代歷史。

  但是,至二十世紀末時,那個地球的歷史走向,與我們的世界產生了分歧。

  一個名為「維特斯托克」的家族在這星球上崛起,取締了「國家」的概念,建立了一個統一的地球帝國。

  這個帝國曾經歷過輝煌,也和所有的王朝一樣,漸漸由內部開始變得腐朽,並最終被湮滅在了歷史的塵埃中。

  至2102年,以「某個事件」為契機,帝國的統治在一夜之間瓦解,「地球聯邦」的時代隨之來臨。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多世紀。

  我們的故事,就從聯邦統治下的2218年開始。

  …………

  2218年,11月25日,晚,18點36分。

  一輛警用摩托,停在了臨沂市郊區的一棟建築前。

  車停穩後,一名身高一米八左右、身形健碩的青年男子便從車上翻身而下;他一邊觀望著眼前那建築的大門,一邊已將指紋印在了摩托操作面板的觸屏上,將引擎熄滅了。

  這個人,叫車戊辰,是一名「聯邦治安巡查官」。

  雖然其職務中有「治安」二字,但巡查官可不是警察,更不歸警察局管。

  巡查官是隸屬於「FCPS,即聯邦公共安全委員會(Federal Committee of Public Security)」的高級探員,按「級別」來說,和大部分地區的副局級警務人員持平;而按「權限」來講,巡查官更是有著各種「便宜行事」的權力。

  除了聯邦政府的直轄城市外,巡查官們可以在全球任意城市或地區徵用警方及一般市民的資源來協助破案,任何不予配合者事後都可以「妨礙公務」追究責任。

  眼下,車戊辰就是徵用了一名地方警員的摩托,來到了這個地方。

  其實……他可以不來的,因為眼前這樁「案子」,本就不是他該管的事兒。

  一週前,車戊辰剛剛結束了一項長達數年的臥底行動、立下了大功。上峰為了獎勵他、並順便給他來一套「心理評估」和「忠誠度調查」的固定流程,所以就安排他回老家享受一個月的帶薪假期。

  對此,車戊辰自然也沒什麼意見。

  今天,他就是按照日程去了組織指定的心理醫生那邊接受評估;結果從診所出來時,剛好看到一名警員在給自己的車抄罰單。

  車戊辰知道,肯定是停車計時器的時限過了,他也不想亮明身份讓那名警員為難,於是就過去跟對方隨便聊了幾句,想配合對方把公事辦完、領了罰單就走。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那名警員停在旁邊的警用摩托上,傳來了一段通訊,大致的內容是:現接到報案,位於郊區某某路某號的「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發生了命案,具體情況不明,且回撥電話無人應答,請附近的警員某某某盡速前往查看。

  這顯然是一條發給個人的定向通訊,並不是廣播,因為裡面已指定了哪名警員前去。

  然而,聽到這條通報後,那名警員的反應卻出奇得平靜,他只是走到摩托邊,拿起通訊器,應了聲「收到」,隨後便繼續慢條斯理地抄著罰單。

  車戊辰見狀,自是有點疑惑;雖然他已很多年沒回過故鄉了,但那家「矯正中心」在整個龍郡來講都是頗為有名的,車戊辰也曾不止一次的在媒體上看到過關於那裡的報導。

  於是,出於好奇,他便藉著聊天的口風順勢多問了兩句。

  而那名警員的回答竟是:「嗨~那地方啊,平均一個禮拜至少報一到兩次警,每回聽著挺嚴重,動不動就說殺人了,但其實根本沒事兒,每回都是關在裡面的小鬼報的,他們一接觸到電話或手機就要報警喊救命。

  「我們這個轄區的警員心裡都有數,去了也就是走個過場;把報警的孩子叫出來問話吧,個個兒身上都沒傷,還喊著讓我們抓人,抓誰啊?抓他們報假警?找他們父母吧……以前也試過,人家父母來了,就說孩子有問題,上網玩遊戲把腦子搞壞了,所以才送進去矯正的,還讓我們別信孩子的話……」

  他這段話說到這兒時,車戊辰已伸手到上衣口袋裡,取出了自己「真正的證件」,並打斷道,「別抄了,駕照車牌都是假的。」他頓了頓,將自己的FCPS探員證出示給對方,「這個才是真的。」

  那警員看到證件後,足足愣了五秒,才吞吞吐吐地接道:「長……長官!」

  他剛想立正敬禮,就被車戊辰抬手阻止了,下一秒,車戊辰用一個快到讓人看不清的動作,在半秒間就拿走了那警員槍套裡配槍,轉身便朝不遠處的警用摩托走去:「我現在要徵用你的車和配槍,謝謝配合。」

  二十秒後,那名警員還沒從震驚中緩過勁兒來呢,車戊辰就已經拿著對方的配槍、開著對方的摩托,絕塵而去了。

  不到十分鐘,他就一路超速著來到了這個位於臨沂市郊區的「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

  僅從建築的外觀來看,也能看出這地方已經開了好些年頭了:那白漆刷就的牆,已是黃中帶灰之色;大門用的還是上個世紀的電動鐵柵欄,且那材料都已經生鏽變色;就連四周圍牆上的鐵絲網,也都鏽成了黑褐色。

  不過,建築正面的大字招牌,卻是比較新的,看起來近幾年才剛換過;停車場的配套設施也很先進,遠遠望去,還可以看到裡面停了幾輛價格不菲的好車。

  車戊辰站在大門口觀察了幾秒,又思考了幾秒,接著,他就徑直走了進去。

  他沒有去跟門房的人交流,因為門房那兒根本就沒人,而且大門此時也是開著的狀態。

  即便是一般人,看到這樣的狀況,多少也會覺得有些異常……更不用說像車戊辰這樣的巡查官了。

  多年的辦案經驗和嚴酷的訓練,就好似是兩根手指,只要附近一有危險的氣息,它們立刻會就開始擰動一根名為「警戒」的發條,將車戊辰的神經繃緊。

  還沒走進那棟建築的正門,車戊辰的手就已經摸到了上衣右側的口袋中,握住了從之前那位警員那兒拿來的配槍。

  聯邦警員的車、槍、I-PEN等等配套裝備,都是以指紋或虹膜啟動的,且每次使用都會留下電子記錄;在特殊或緊急情況下,警員可以使用與自己同級、或比自己低級別的其他警員的裝備,但用了以後必須寫一份相關的報告說明一下使用原因,且需要物品原主通過數字簽名來進行確認。

  不過,巡查官並不受這種限制,每一名聯邦治安巡查官的指紋和虹膜,都可以啟動副局級以下(含副局級)警務人員以及所有普通公民的公用及私人電子設備,雖然這也會留下記錄,但這些記錄是FCPS內部才能解碼的,對外公不公開……得看情況。

  這,就是「級別」和「權限」的意義,在這個聯邦統治下的、高度信息化的世界中,這兩樣東西,可說是確立人們在社會中的自由程度、及自我價值的最主要砝碼。

  叱——

  當車戊辰行到正門那兒時,建築物一樓的那道感應門自行打開了。隨著兩塊門板朝著兩側分別移開,一條走廊映入了他的眼簾。

  走廊本身沒什麼特別的,地面鋪著淺色的瓷磚,牆面刷著上白下淺藍兩種顏色的漆,天花板裡裝著嵌入式的日光燈,散發著白色的光。

  但此刻,走廊裡的情景,就有些嚇人了。

  車戊辰第一眼望過去,就看到了三具屍體,至少他初步判定是三具。

  那三人的死狀是——三個人頭,分別倒落在三灘血水中。

  說是血水,但實際上也不是「水」,更像是勾了芡的「漿」。要比喻的話,大概就是——把整個活人連同衣物一起扔進一台破壁料理機裡面,先走一波「高速破壁」,再來一發「中層攪打」、跟著就是「外煮內燉」,最後,就得到了一灘由皮膚、肌肉、脂肪、器官、骨頭、衣物纖維等物質混合而成的……均勻、粘稠、厚實、且五顏六色的鹵子。

  「『能力者』嗎……」車戊辰只思索了幾秒,就在心中做出了這個判斷。

  他好歹也是聯邦政府的高級探員,各種遠超民用技術的高科武器在他眼裡並不新鮮。雖然能把人弄成這種糊糊的玩意兒……聯邦也不是沒有,但據他所知,那設備目前還處於研發階段;況且,那部機器的體積非常巨大,大到必須拆開後分別裝進數個集裝箱才能運得走的地步,不可能被用在這裡。

  因此,他迅速就排除了「用裝置殺人」的設想;而「殺人者把這三個人扔進了巨型破壁機打成鹵再灑到走廊裡」這種荒謬的假設,他自然也是不會考慮的……

  綜上所述,剩下他能想到的、把人弄成這樣的手段,無疑就是「異能」了。

  「呼……」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後,車戊辰乾脆把槍從口袋裡拿了出來,平舉在身前,走入了正門。

  他一邊警覺地朝前推進,一邊思考道:「三人頸部的斷層都非常平整,凶手顯然是故意把頭留下的,但……為什麼呢?」

  念及此處,一股寒意忽在他的心中升騰而起。

  因為,瞬間浮現在他腦海的,是以下幾種可能:

  其一,凶手是想讓首個來到現場的人立刻明白地上這些都是死人,而不是打翻的醬湯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其二,凶手可能是想讓警方更方便地識別死者的身份,才留下了頭部;結合上一條,說明凶手不但不懼警方的介入,甚至還有著與警方博弈的傾向。

  其三,還有可能……凶手打從一開始就想好了,這件案子遲早會有「知曉能力者存在的人」介入,所以他就用這種方式,直接告訴那些像車戊辰這樣的調查者——犯案的是一個使用能力的老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5 12:46 AM

第二章 威脅

  11月21日,15點10分,臨沂,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

  在一段長達二十分鐘的「初步治療」過後,子臨「痛哭流涕」地告別了自己的「父母」,然後就被兩條壯漢架著、扔進了一個大概是禁閉室的單間裡。

  這個房間裡空空如也,除了角落的蹲便器和一卷放在地上的捲筒紙外,連個燈泡都沒有,也沒有對外窗戶;屋裡唯一的光源,是位於門上方的一個小窗口,透過那窗口的鐵柵欄,可以看到些許走廊裡的燈光。

  子臨在這個單間裡被監禁了數個小時,無人問津;他毫無疑問已錯過了晚飯,有沒有錯過夜宵就不好說了。

  總之,直到當天夜裡,門外走廊的燈光自動調到「夜光模式」時,一名酒足飯飽、還帶著幾分酒氣的「舍監」才打開了這房間的門。

  那是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穿著印有這個中心名稱的白色制服;他沒有敲門或出聲打招呼,便自顧自地用指紋打開了電子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的神態和行為都在宣告著……他既沒有帶來禮貌,也沒有帶來尊重。

  不過,他還是帶了一些東西來的。

  「換上。」那舍監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扔了一套迷彩服到地上。

  他這句話,無疑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子臨聽罷,也沒說什麼,因為他目前想給別人的印像是「白天已經被電服了」的一個普通少年,所以,話音落時,他就很老實地撿起了地上的衣服,一聲不吭的開始換了。

  如我所說,這屋裡空空如也,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隱私可言;子臨只能當著那名舍監的面,脫得僅剩一條褲衩,再換上了對方給予的衣褲。

  而那名舍監呢,也是毫不避諱地盯著子臨,看著他把衣服換完;其眼神中,還帶著幾分嫌棄和不耐煩。

  很顯然,這位舍監對觀看男生換衣服這檔子事兒並不怎麼感興趣,如果換成女生那就另當別論……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就算他不想看,還是得盯著看,因為這裡曾不止一次發生過「有人趁舍監轉身時從背後對其發動襲擊」的事件,為了自身的安全,在這種「一對一」的情景下,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你的衣服給我,你出來站好。」待子臨換好了迷彩服,那名舍監便下達了下一個命令。

  子臨聞言,仍是沒有作聲,只是微低著頭,把自己換下的衣物遞給對方,然後就邁步出門,來到了走廊上。

  至此,那名舍監的警惕心才算是稍稍降低了一些;他們舍監雖不會去考慮「他在體內藏了東西」或者「他把一堆信息通過紋身藏在了身上」這種比較玄幻的假設,但「衣服裡藏著刀片之類的銳利物件」這種事兒……他們還是會提防一下的,理由嘛,自然也是因為以前出過類似的狀況。

  「你的衣服會和你的隨身物品放在一起,出院時會還給你的。」子臨站定後,那名舍監站在他的身後,用例行公事的口氣如是說道。說這話的同時,他還將手中的衣褲抖弄了幾下,確認了裡面究竟還有沒有藏東西。

  說實話,對於這些瑣事,子臨才是感到不耐煩的那個;像這類「事先可控的細節」,子臨在行動前必然已是安排得天衣無縫了。

  他下午「入院」時被收走的那些隨身物品,包括剛才被收走的那套衣物,都是他在兩週前就已準備好了的:平價網店買的劣質服裝和錢包、新款的智能手機、低配的I-PEN等等……

  他不但是事先買好了這些東西,還特意將這些東西都弄成了被「用舊」的樣子;並且通過黑客手段侵入了電商平台的數據庫,修改了那些商品的「購買日期」和「收貨人」等信息。

  就連那部手機裡的應用,也都是精心選擇,裝了一堆時下青少年中最流行的熱門應用和遊戲,且每一個應用裡都偽造了詳細的使用痕跡,就算被人破解了密碼進行查看,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至於他僱傭的那對「父母」,在將他送到這個中心後,便立刻登上了一班從龍郡飛往南十字星郡的航班,他們在子臨的另一個「局」中,還有用處。

  這麼說吧,就算把眼前的舍監換成獄警,把這環境換成高安全級的聯邦監獄,子臨的這次潛伏也不會露出馬腳……至少短期內不會。

  「哦。」一秒後,子臨輕聲回應了那舍監的話,以防自己一直保持沉默會激怒對方或引起疑慮。

  舍監抖弄完了他的衣物,便抬手示意子臨走到自己前面去:「往前走。」

  「走去哪兒?」子臨知道對方的工作流程,但他得裝作不知道。

  「你往前走就是了,到了地方我會叫你停下的。」舍監冷冷道。

  這也是此地的規矩之一,只有一名舍監在場、且「病人」的行動沒有受到限制時,舍監要走在病人的後面。

  就這樣,子臨穿過走廊,上了一次台階,又經過了兩道必須由舍監開啟的電子門,最終來到了一間寢室的門口。

  到達目的地後,舍監在觸屏上掃瞄了指紋,打開了那房間的門,並示意子臨進去。待後者走進屋,舍監便留下一句:「這是你的房間,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半小時內完成洗漱準備集合。」隨即就關門離開了。

  這間寢室裡是有燈的,但因為此時已過了熄燈時間,燈已經關了,且屋裡也沒有開關。

  好在,這屋裡還有對外的窗戶,雖然窗玻璃的內外都隔了一層交織的鐵網,但這並不妨礙月光照進來。

  月光下,一道道隱約的輪廓勾勒出了這房間內的景象。

  這是個雙人間,並非上下鋪,兩張床平行分置於屋子兩側;子臨進來時,其中一張床上已經有人了;看那人的姿態,在子臨進屋前應該已經睡著,但剛剛他進來時,將對方給驚醒了。

  「新來的吧……」那人在黑暗中沖子臨嘟噥了一句,也沒等子臨回話,他就長嘆一聲,接道,「唉……快點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說罷,他就翻了個身,蓋上被子,繼續睡去了。

  而黑暗中的子臨,則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但他瞬間就將其收斂起來。

  兩秒後,子臨左右活動了兩下脖子,走到了那張空床邊,順勢躺了上去。

  接著,就開始思考……

  他是不會睡的。

  今晚不會,明晚也不會。

  從他記事時起,他就從來沒有睡過覺。

  他不需要睡眠,並且,也無法入睡。

  對常人來說這可能是一種足以把人逼瘋的可怕體驗,但子臨卻覺得這樣很好——比起把一生中三分之一乃至更多的時間花在睡眠這件事上,他更願意將這些時間用來思考。

  當別人結束一天的工作和生活,讓大腦適度休息時,子臨則在整理記憶、回顧細節、將各種信息分類、對未來即將發生或可能發生的一切進行推定和假想。

  這就像是對抗型運動中的運動員們做的冥想訓練,只不過子臨的這種冥想針對的並不是「某一場比賽」,而是一個更為宏大的局。

  「白天見過的院方人員共六人,剛才送我過來的那個也在其中,加上旁邊的這個BOY……目前我所見的七個人,在已知的資料中都有記錄。

  「然而……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無面』可以偽裝成任何人,不僅是臉部特徵、就連身高、體型、聲音、性別、指紋都可以變化,短時間的接觸是不可能將其辨別出來的。

  「但既然『那個人』的情報顯示他在這裡,他就一定在;只要他和我在同一個地方待著,我必定可以將其揪出來,現在我需要的只是耐心、演技、以及……一點點運氣。」

  子臨這次混入這家網戒中心,共有「兩件事」要完成,尋找「無面」只是其中的一件,另一項計畫也會同步進行,但要說變數和難度,還是這第一件事較為麻煩。

  他就這麼閉著眼睛,一邊假裝睡覺,一邊思考著,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小時。

  一小時後,準確地說,是午夜零點整的時候……忽然!子臨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

  這一瞬,他很清楚,有一道人影,已經站在了他的床邊,並且……在凝視著他。

  「不會吧……」由於子臨是側身面朝牆躺著的,所以此刻他即使睜眼,也不必擔心站在對方的角度會看見,「就算不用眼睛看,半徑十米內有什麼風吹草動我還是能立刻知道的……可這位……竟能悄無聲息就來到我的身邊?」

  他思索之際,那人影已然有所行動。

  但見,那影子慢慢地彎下了腰,俯身而下,將臉緊緊湊到了子臨的腦袋邊上。

  恰在此時,窗外黑雲遮月,屋裡突然就暗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黑暗中,有一個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用細小到只有子臨才聽得見的聲音,在其耳畔言道:「他是我的獵物,也是我先找到的,你若還懂些規矩,明天就走,否則……我會換個時間、換個方式……再來找你。」

  當那最後一個「你」字傳入子臨耳朵的同時,人影也隨之消失了。

  緊接著,月光再度從窗戶透了進來。

  子臨翻了個身,回頭一看……對面鋪上的男生仍在熟睡,除他和自己之外,這屋裡再無別人。

  窗外的夜空中,掛著幾點寒星,一彎斜月,放眼望去,哪兒有什麼能遮月的黑雲?

  方才的種種,都好似只是一場短暫的噩夢。

  但,子臨從不做夢。

  「嗯……」兩秒後,子臨沉吟了一聲,緊接著,提鼻子猛吸了一口氣,並成功的在空氣中……捕捉到了一絲淡淡的髮香,「呵……」這一刻,他不禁輕笑出聲,「這就有趣了……本以為是來吃個火鍋,沒想到剛坐下就有『甜品』自動送上門兒呢……」他舔了舔嘴唇,念道,「『那傢伙』肯定是知道這事兒的,但故意沒告訴我……嗯……還說什麼『兩件事』,這下不是至少有『四個』了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7 01:51 AM

第三章 問話

  11月26日,上午10點整,臨沂市聯邦警署,某問詢室。

  「正式認識一下……」一名西裝革履的白人男子一邊來到桌前,一邊朝車戊辰伸出了手,「我是馬克‧斯克拉姆中尉,隸屬於EAS(extra ability supervisor,即超能力者監管局)亞洲分部。」

  「車戊辰。」車戊辰不卑不亢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並起身與對方握了握手,「FCPS探員,目前休假中。」

  「很高興認識你,車探員。」斯克拉姆坐下時,已順手從上衣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支I-PEN,並迅速將其投影屏在桌面上展開,「在開始以前,我想再重申一次,這並不是審訊,只是簡單的問話,至於通過錄像進行記錄……那是我們組織要求的標準流程。」

  「沒事,大家都是為聯邦辦事的,我能理解。」車戊辰也重新坐定,用十分平靜的語氣應道。

  「嗯。」斯克拉姆點點頭,「那麼……」說著,他便打開了他那支I-PEN的錄像功能,「我們就開始吧。」

  「可以。」車戊辰回道。

  「請再重複一遍你的姓名、職務。」斯克拉姆道。

  「車戊辰,聯邦公共安全委員會高級探員。」這已是車戊辰今天第N次重複這段話了,但他絲毫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關於昨天傍晚的事件,請你從頭開始,詳細地再說一遍。」斯克拉姆。

  「好的。」車戊辰應罷,沉默了幾秒。

  而這幾秒間,斯克拉姆的視線始終停留在他的臉上,好似是想透過眼睛把對方給看穿一般。

  客觀地講,他這樣是挺不禮貌的,不過他並不在乎。

  斯克拉姆可不是來跟別人搞好關係的,而是來做調查的;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得到組織所需的情報,以及確認其真實性,其他的種種……都不重要。

  「下午六點半左右,我從崔醫生的診所出來……」數秒後,車戊辰似是理清了思緒、組織好了語言,開始說了。

  不料,他剛說出半句話,就被打斷了。

  「抱歉,我能問一下你去診所是看什麼病嗎?」斯克拉姆用很快的語速問道。

  「心理評估。」車戊辰回了這四個字,頓了頓,學著對方剛才的句式道,「當然了,這並不表明我有精神病。這些也只是……我們組織的標準流程罷了。」

  「呵呵,瞭解。」斯克拉姆笑了笑,朝前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請繼續。」

  於是,車戊辰將他遇到警員、聽到報案呼叫、徵用了對方槍支和摩托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複述了出來。

  這些內容,其實斯克拉姆在進這個房間以前就已經知道了;他在見車戊辰之前,便已先行詢問了那名警員,並且也通過街面監控確認了對方提供的信息。

  但……眼下這番針對同一問題的重複問答,還是得再進行一遍的;因為「口供」這種東西,僅通過一個人獲得時,可信度很低。

  且不提「故意說謊」這種情況,單說「記憶」,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人的記憶,遠沒有人們自己認為的那樣可靠,比方說,此時此刻,正在看著這段文字的你,就無法想起前天中午具體吃了什麼。

  大多數人都需要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才能回溯到最近四十八小時內的某個記憶點,一分鐘內想不出來的,那可能就再也想不起來了,或者……只能得到一個所謂「大概」的、「模糊」的印象。

  這種印象,與其說是「記憶」,倒不如說就是你猜的——結合自己對自身的瞭解,以及前後的記憶片段,做出的猜測。

  這才是我們記憶的真相:人類的記憶並非是寫在白紙上的黑字、也不是存在硬盤中的數據,人類的記憶只是由許多關鍵的碎片串聯拼湊出的殘缺拼圖。我們的大腦對於那些已經歷過的、並非特別重要的事,會自動將其當作垃圾信息處理掉,以此給我們認為更重要的信息騰出空間。

  與自己相關的經歷尚且如此,那麼……那些和你無關的記憶,就更不必說了。

  我們時常可以在一些影視作品中看到,某兇殺案在庭審過程中,讓一名目擊證人,去指認某個在幾個月前的半夜裡從他眼前乃至幾十米開外一晃而過的嫌疑人……這簡直就是笑話,那證人連那天自己是什麼髮型、穿什麼衣服怕是都不記得了,你還指望他能辨認出一個只掃到過一眼的陌生人具體長什麼鳥樣?

  因此,來自「一個人的口供」,或者說「記憶」,永遠是需要質疑的。即使是多個人給出的關於同一件事的口供,也得互相對比著分析,才能辨明真偽——完全對不上的,那說明其中至少有一個人說謊;每個人所說的略有出入,但大體能對上的,有較高的可能性是真的;完全一模一樣、嚴絲合縫的……那叫串供。

  車戊辰敘述的內容,就屬於第二種情況,即和警員所說的略有出入,但基本上講的是一檔子事兒。

  主要的區別在於,在那位警員描述的版本裡,警員先生在面對FCPS的探員時毫不妥協、大公無私地抄著罰單,並且在對方徵用他的槍和摩托時表現得很從容,就是那種……擺了一張很酷的面孔,冷冷道:「哼……那就交給你吧。」這種感覺……

  不過在車戊辰描述的版本裡、以及附近的街面監控來看……那種交流大概只發生在那名警員先生的想像中。

  總之,車戊辰就這麼繼續說著,說到他進入網戒中心並看到屍體的那段時,他還將自己看到頭三具屍體後的推理也跟斯克拉姆說了一遍。

  但斯克拉姆對此顯得有些不以為然,並且在此插嘴道:「車探員,你只需要把你在那兒的所見所聞儘可能詳實地描述出來就行了,分析的工作會由EAS的專人來處理。」他微頓半秒,「當然了,我並不是在質疑或否定你做的這些分析以及你的專業能力,只是想告訴你……即便你推測的是對的,但這些由你提供的分析內容也不會被EAS採納、亦不會對我們做出的最終判斷產生什麼影響。」

  聞言,車戊辰沉默了幾秒,再道:「好的,那我接著說。」

  「嗯,請。」斯克拉姆接道。

  一息過後,車戊辰又道:「進入大樓的正門後,我首先做的,是快速查看了那條有屍體的走廊兩側的房間。

  「第一段走廊的兩側有一個雜物間、一個接待室和兩間辦公室,那些房間的電子門在當時全部都已是開啟狀態,直接就可以進入;經查看,幾個房間裡都沒人在,家具物件也都擺放得很正常,至少乍看之下沒有被翻動或破壞過的痕跡。

  「查看完畢,我就再度朝建築內部前進,拐過第一個拐角後,在第二段走廊上又發現一具屍體,其死狀和前一段走廊裡的三具一致;從剩餘的頭部來看,這是個女人,年齡約在三十五到四十。我沒有在她附近耽擱太久,她所在的走廊兩邊只有一個雜物間和男女廁所,我也都看過了……裡面同樣是空無一人。」

  聽到這兒,斯克拉姆忽又開口問道:「話說……在這個過程中,你應該沒有試著通過叫喊來尋找倖存者吧?」

  「當然沒有。」車戊辰道,「從現場的情況來看,犯人很可能還沒走遠,對方甚至有可能就埋伏在某個房間裡,企圖偷襲來到現場的警員、或是伺機逃跑。」

  「所以,你是保持無聲行動的對嗎?」斯克拉姆問道。

  「沒錯,在確認完整棟建築之前,我連腳步聲都沒發出。」車戊辰回道。

  「好,請接著說。」斯克拉姆道。

  車戊辰抿了下嘴春,接著說道:「一樓的另一段走廊通往食堂,路中間還有幾個房間,我也都一一查看了,沒有找到更多的屍體,隨後我就往回走了一段,通過樓梯上了二樓。

  「從二樓開始,一直到四樓,基本的建築佈局都是一樣的——靠近樓梯的地方都是辦公室,與那些辦公室相鄰的是設施齊全的休息室和廁所;接著往裡走,是幾道安全級別較高的電子門,在我到的時候,那些門無疑也都是開著的了……電子門另一邊的區域,是條件比一些監獄還要差的廁所和寢室。

  「我就這麼從二樓一路搜索到四樓,共看到二十七具屍體,二十具在走廊裡,四具在辦公室,三具在廁所,這二十七人全部都是成年人,且都是死在那扇『隔開兩個區域』的電子門外面這段的,死狀也都是只剩頭顱,身體化成了液態。」

  「也就是說,從一到四樓,你看到的……落在液體上的人頭數量,總計是三十一個。」斯克拉姆接道。

  「是的。」車戊辰應道,「接著,我就到了五樓……」他說到這兒,語氣略有變化,可見這層的狀況,和其他樓層有所不同,「五樓的佈局是……80%的區域都是『治療室』,總共有十幾間,每間裡面都有兩張配束縛帶的病床、和幾台印有『治療儀』字樣的電擊裝置。

  「一直往裡走到最深處,最裡面那20%的區域,由一道整棟樓裡最先進的電子門隔開;那道門後面,有一間非常寬敞的院長辦公室、一個咖啡間、一個配有淋浴的衛生間、一個監控室、還有一部通往一樓停車場的直達電梯。

  「到了這層,我放慢了腳步,將每個房間都仔細查探了一番,但無論是活人和屍體都沒找到。

  「於是,最後,我就去了監控室,用那裡電話報了警,並表露身份、說明了狀況。」

  他的敘述到此,就算是結束了。

  斯克拉姆邊聽邊看著車戊辰的表情變化,待他全部說完後,又沉默了片刻,再道:「嗯……明白了……」他點點頭,「那麼……在結束這段記錄前,我們再來對一下時間吧。」他說著,在投影屏上點了幾下,拉出幾段短視頻和數字記錄,看著屏幕念道,「從街面監控來看,你從診所出來、遇到張警官是在18:22,徵用他的車離開是在18:27;由於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那棟建築大門所在的路段是沒有監控的,從距離其二十米外的路口監控拍到的畫面推斷,你應該是在18:36左右抵達了那裡,對這些你都沒有異議吧?」

  「整個事件前後,我只看過兩次時間,第一次是離開崔醫生的診所前,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那時我記得是六點半左右。」車戊辰道,「此後,我下一次看時間,就是在監控室裡報警的時候了,那時已是19:25……這期間,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案發現場,無暇關注時間,因此……你若有相關的證據,我自是沒有異議,一切以客觀證物為準。」

  到底也是FCPS的人,說話滴水不漏,在面對一些可能會產生後續問題的、以「有沒有」、「是不是」為核心點的提問時,他可不會傻呵呵的先回答個肯定或否定的短句,這樣沒準對方就會把他後面要補充的內容直接CUT掉了。

  在被人這樣問時,正確的做法是:先把自己要說的說了,最後再說肯定或否定。如果對方在你說完之前就打斷你,並對你施壓說「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你就無視對方,心平氣和的把被他打斷的句子從頭再說一遍,直到你把自己想說的話完整說出來為止。

  這些都是面對誘供和「律師套話」時的基本對策,像車戊辰這種對聯邦法制以及體制內鬥爭十分熟悉的人,在這類談話中,斷然是不會露出什麼明顯破綻的。

  「呵……」斯克拉姆聽完他的回答,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再道,「OK,你的陳述很有幫助,車探員,感謝你的配合。」說話間,他已收起了桌上的I-PEN,並再度起身,朝對方伸出了手。

  「不用客氣,職責所在而已,就算作為一般公民這也是應該的。」車戊辰也禮貌地再度握了對方的手,「那麼……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是否可以回去了呢?」

  「哦,那當然。」斯克拉姆忽然顯出很親切的樣子,「我去跟局長打聲招呼,你稍等一下。」

  他轉過身,朝門的方向走去。

  但僅僅一秒後,他就以一個極快的動作猛然將自己的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以一個會把正常人脖子扭斷的可怕姿態,看向車戊辰:「對了……」

  斯克拉姆說這兩個字時的語氣,彷彿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所以順勢回頭問一句」的狀態;但實際上,他做出這突兀的舉動,是想看看,這一瞬……這「理應已經鬆懈下來的一瞬」,對方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然而,車戊辰的表情,從見到對方的第一秒起,就沒變過,此刻也是這樣。

  他的臉上,有的只有平靜。

  別說你把頭轉一百八十度了,就是在他面前突然把自己腦袋擰下來,他也不會為此多眨一下眼。

  「還有什麼事嗎?」車戊辰冷冷看著對方,問道,「中尉。」

  「呵呵……叫我馬克就行了。」斯克拉姆笑著,將身體也緩緩轉了過來,「我就是想問問,關於這個事件,若是我還有什麼疑問……能不能請你來協助我調查呢?」

  「可以啊,正好我也是個閒不住的人呢……」車戊辰接道,「不過……」他說著,也站了起來,直接就朝門口走去,「我覺得你我的關係還是停留在公務的領域比較好……」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並依舊用了方才的稱呼,「……中尉。」

  說罷,他就自行開門出去,並在離開對方的視線前補充了一句:「局長那邊我自己去打招呼就可以了,畢竟這也不是審訊,只是簡單的問話……對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8 09:56 AM

第四章 湯教授

  11月22日,晨。

  子臨在網戒中心的生活,這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他的室友在六點整靠著生物鐘準時甦醒,完全沒有賴床的意思,醒了就起,並且立刻來到他的床邊把他「叫醒」。

  雖說子臨本就是醒著的,但還是裝出了一副沒睡夠的樣子,打著哈欠懶洋洋地起身。

  隨後,在穿衣洗漱的過程中,兩人便交談了起來。

  子臨的這名室友名叫王勇;是的,這個性質和約翰‧史密斯差不多的名字,到了二十三世紀仍有人在用,且依然是重名率最高的姓名之一。

  王勇今年十七歲,高二,身形偏瘦弱。因愛打遊戲、成績不佳,所以父母選了個良辰吉日,將其「騙」進了這個中心來,進行「矯正」;學校那邊嘛,自然是暫時停學了,等他「改造好了」才能再回去唸書。

  以上這些基本的信息,王勇在交談中其實並沒有提太多,不過這也無妨,因為子臨早已看過他的資料,就算他一言不發,子臨對他也是知根知底。

  比起自己的情況,王勇更多的是在跟子臨講述待在這個中心裡要注意的一些事宜:比如,不要反抗舍監,頂嘴也不行,舍監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要做任何顯眼的事、不要要做任何違反規定的事、不要表現出任何激烈的情緒等等。

  當然,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絕對不可以對「湯教授」有任何的質疑、忤逆或是不尊敬。

  此處,得重點提一下這位湯教授。

  此人名叫湯久誠,臨沂本地人,2162年6月生人。

  在四十歲前,他的履歷並無什麼出彩之處:從公立學校畢業,進入地方的專科醫院當住院醫師,然後花了二十年左右混到了部門主任的級別……用子臨的話來說,典型的平庸之人。

  按理說,以他的學術水平和所處社會階層來講,再堅持個二十年,應該也能熬到副院長乃至院長的位置上退休。

  然而,他顯然不安於此。

  2206年初,湯教授忽然從其所在的醫院辭職,也不知他從哪裡拉到了一筆資金,創辦了這個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

  之後的兩到三年,他一躍成了臨沂的大紅人;不但是發表了多篇被權威機構認可的、有關「網癮」的學術論文,還得到了聯邦官方媒體的各種大肆報導和宣傳……這讓他的中心迅速成了在整個龍郡都具有相當知名度的機構,各地的家長都慕名而來。

  而湯教授的這個中心,也是不負眾望;截至今日,他已將大量的「網癮少年」改造成了「合格的精品」。

  平心而論,他的那套所謂的「學術觀點」,說破了並不高明、甚至是很愚蠢的,但作為提供給智商鏈底層蠢人的服務品,這麼一套東西也夠了。

  湯久誠的「治療矯正」,簡單概括就是——宗教式的洗腦,結合馴獸式的操作。

  首先,他將「網癮」這個在醫學上沒有任何公認定義的名詞,認定為一種疾病;然後用電刑的方式逼迫所有被送入自己中心的青少年承認自己患有網癮;接著,還是以電刑為威脅,強迫「病人」遵守他定下的規定、認可他的觀點……

  這套玩意兒,跟當年十字軍東征玩兒的套路差不多,就是「我已認定我這個神是唯一的,你信別的就該死,所以我為了正義過來把你三光了」這樣一個形式。

  那套東西他自己心裡也不信,但你必須要認可,因為不認可,他就沒法兒操作了。

  那麼怎麼操作呢?就是電唄。

  電擊是一種典型的「負強化(即陰性強化,就是懲罰那些不符合組織目標的行為,以使這些行為削弱甚至消失,從而保證目標的實現不受干擾)」手段。

  說這是「馴獸」,其實也不恰當,因為通常來說,訓練動物更多的是用到「正強化」,或者是「正負結合」著用;用簡單的例子來解釋就是……做對了給吃的、做錯了抽鞭子,以此形成一種條件反射。

  但湯教授好像並不擅長使用正強化的方式,他只會玩電刑,畢竟……那管用嘛。

  你讓他自己躺在那兒被電,不承認有網癮就不停,那他也會承認自己有網癮的;只要電得到位,別說是網癮了,讓他承認自己是條狗也行啊,電一天還沒認算我輸。

  當然了,光靠這種操作,他的中心、或者說「青少年行為矯正」這個行業是沒法兒長久經營下去的;電擊畢竟只是手段而已,手段是可變的,你今天玩電刑,明天可以玩水刑嘛……反正只要政府沒來管怎麼操作都行。

  但是,一個行業要生存和延續,不能光有手段,最重要的是看市場需求。

  如果說「娼」是一種建立在人類本能需求上的服務性行業,那麼「網戒中心」就是一個供「教育失敗者」停靠的港灣。

  湯教授真正的高明之處,不在手段,而在這裡——心理層面,他將本該由父母承擔的責問,轉嫁給了一個虛構的病症,轉嫁給了網路、遊戲商、乃至整個社會;生理層面,他用負強化手段把「病人」給改造完成了。

  也就是說,消費者們把子女送入中心,即可撇清自己的責任,把子女領出中心時,則可得到想要的「成果」;最終便是心安理得、心滿意足,告訴自己:「我沒錯,我的孩子也沒錯,是各種客觀因素的錯,而這些客觀因素導致的狀況已經被湯教授給『矯正』了。」

  這樣的「服務」,消費者自然是滿意的,既然顧客滿意,那這門生意,自然也就能做下去了。

  於是乎,湯教授這中心一開就是十幾年,教授本人也被奉為了「受到網路和社會毒害的墮落青少年的救世主」,可謂名利雙收。

  尤其在中心的內部,湯久誠簡直就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工作人員見了他基本都主動點頭哈腰,而病人們見了他則是「規定」要九十度鞠躬才行;要不是怕引起政府重視,他沒準已經讓病人給他行跪拜大禮了。

  「集合時間到,所有盟友請到走廊集合……集合時間到,所有盟友……」

  和王勇談著話,不知不覺已到了六點半。

  那一刻,一陣語氣死板的錄音廣播準時響起,擴音喇叭中還夾雜著每一個寢室都能聽見的「呲呲嗡嗡」的怪聲。

  聽到集合廣播,子臨和王勇立即停止了交談,雙雙出門,快步來到了走廊上。

  因為寢室內只有洗臉槽而不帶廁所、想方便得去走廊裡的公廁,所以寢室的電子門用該寢室住戶的指紋是可以自由開啟的;昨晚舍監帶著子臨開門,只是由於後者剛入中心、分配房間和登記指紋的流程還沒完全辦妥;而眼下王勇醒著,自是由他來負責開門。

  他們來到走廊兩分鐘後,便有一名舍監邁著急匆匆的腳步從走廊裡行過,挨個兒檢視著已然按房間號排成隊列的「病人」們。

  「握住你們盟友的手,起步……走!」那舍監走到最後一個房間門口時,便高聲下達了命令。

  在這個中心裡,「病人」們被稱為「盟友」,這是湯教授發明的稱呼,另外他還要求所有的病人和病人的家長們稱自己為「湯叔」。

  「注意秩序!不要交頭接耳!」當隊列開始移動時,舍監跟在隊列的最後面,邊走邊厲聲喝道。

  子臨對於這些日常流程,都調查得很清楚了。

  六點半集合,六點四十五分各層的盟友集中到自己那層的「活動室」裡做「磕操」,或者叫「跪拜操」;據說在這中心剛開的時候是去操場做這操的,但由於到了室外之後總是有人伺機逃跑,後來就改成現在這樣了。

  七點鐘所有盟友去食堂集合吃早飯,七點半到回到自己樓層的教室上課;說是「上課」,實際上沒有老師講課,就是自習。學習的內容嘛……主要是湯叔寫的教材,各種該中心內部的規定、條例,還有以往「點評課」的內容。

  三節課過後,到中午十二點是午飯時間,午飯四十五分鐘,之後有一天中僅有的一小時自由活動時間,當然了……說是自由活動,其實也只能在有限的區域裡行動。

  一點四十五分重新集合,兩點去機房「上網」——上湯叔指定的網站,看指定的內容,加強學習,也是三個課時。

  五點吃晚飯,六點前必須全部吃完,然後返回寢室,六點後除了上廁所不許外出或串寢室,晚上八點三十分熄燈。

  這就是矯正中心一天的基本流程,除了週日上午會有一次湯叔親自主持的「點評課」之外,一週六天都是這樣的情況。

  當然了,最關鍵的一點是: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只要你的某些行為讓你達到了「必須接受治療」的條件,你就得立刻去接受「治療」。

  因為這是子臨正式入住中心的第一天,他在做完操、吃完早飯後,就被舍監單獨帶走了。

  不出意外的,他來到了五樓,被帶到了「湯叔」的面前。

  「坐。」子臨進屋後,坐在辦公桌後的湯教授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道了這麼一句。

  子臨聞言,默默地走到對方的辦公桌對面坐下;而那名負責把他帶來的舍監,也就是昨天負責電他的「醫生」,此時就站在他的背後,緊盯著他的後腦勺。

  「周明……對吧?」湯教授看著手上I-PEN虛擬屏上展示的資料,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

  子臨來這兒用的自然是假名字、假身份。

  「是。」他回道。

  「知道自己的情況嗎?」湯教授又道。

  「知道……網癮。」子臨應道。

  「嗯……」湯教授沉吟一聲,將視線移到了他的臉上,「昨天剛進來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承認?」

  「我……」子臨想了想,怎樣的回答是合乎情理、並且能讓對方滿意的,「……抱有僥倖心理,不想接受治療。」

  「嗯。」湯教授點點頭,「很好,能承認自己有問題,就表明你也有改正的想法,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方法。」他頓了頓,「聽好了,只要你嚴格遵守這裡的規定,把我們的程序走完,我保證你可以痊癒。」

  「好。」子臨回道,「我盡力……」

  「什麼叫『盡力』?」下一秒,湯叔忽然就翻臉了,「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我說了嚴格遵守,就是必須做到,盡力算什麼態度?在中心裡,我們要做到『令必行、禁必止』,做事必須有規則,有高度的執行力,不可以有所謂『盡力』這種得過且過的想法。」

  「明白……」子臨立刻裝出一副很害怕的表情,急切地接道,「我……我一定做到,堅決執行。」

  湯教授又盯著他看了幾秒,想了想,再道:「那好吧,本來你這個態度,是要去『治療』的,但我念在你是剛進來,和其他新來的盟友比,相對來說……還算是覺悟比較高的,今天你就先回寢室,把這裡的規章制度都記熟了,明天再開始和其他盟友一起活動。」

  「是……」子臨又作出鬆了口氣的樣子,「謝謝湯教授。」

  「哎~」湯教授擺了擺手,「不要這麼叫我,我是十分平易近人的,這裡的盟友都叫我湯叔,你也可以這麼叫。」

  他用了「可以」這樣的詞,但實際上……你要是不這麼叫,他就會找理由電你。

  子臨也很識趣,趕緊叫了聲湯叔,然後就跟著舍監離開了。

  一路無話。

  回到寢室,子臨發現自己的指紋已經可以開關他所在寢室的門了,於是,他就關上門,把那一疊從辦公室裡領來的紙質文檔擺到桌上,開始一頁一頁地翻。

  翻歸翻,他可沒有去「看」,因為紙上那些內容,他在進這個中心以前就全都瞭解過並且背出來了;翻……只是為了製造出「翻過、看過」的痕跡而已,萬一日後有人發現他領回來的這堆資料「擦瓜裡新」,而他卻對各種條款一清二楚,那不是引人生疑嗎?

  因此,子臨這會兒一邊翻著紙,一邊去思考別的事情。

  「做操的時候只能看到本樓層的病人,不過吃早飯的時候,除了湯教授以外的人應該是到齊了……舍監和病人的人數,跟資料中記載的是對的上的。

  「由於必須遵守秩序,不能隨意走動,所以沒能看清每一個人的長相……但看清了的那些,都沒有什麼異常。

  「昨晚來拜訪我的『甜點』……嗯……還是叫她『甜點小姐姐』好了……只留下聲音和氣味,並沒有讓我看到的長相和身材,在食堂那種環境恐怕是很難把她辨認出來的。

  「當然,也不用急著找她,反正只要我還留在這兒,她就會主動來找我的。

  「無面嘛……現階段果然還是抓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得再等幾天,等『那個東西』生效了才會有進展吧。

  「所以說,這個早上的收穫就是……意外的發現了一個能力者……

  「儘管在我看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能力,但他本人似乎還挺苦惱的樣子。

  「呵呵……想必,『甜點小姐姐』也是衝著他來的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10 10:34 AM

第五章 辯駁

  11月27日,上午9:10,車戊辰的住所。

  作為臨沂本地人,車戊辰在這裡自然是有個家的,或者說……曾經有過一個家。

  家之所以為家,是因為有家人的存在,但車戊辰在這世上已沒有家人,所以,這裡如今就只是一個「住所」而已了。

  嘀——嘀——

  門鈴聲響起時,車戊辰剛好在客廳裡舉啞鈴。

  他放下器材,幾步便行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看,隨即就打開了門。

  「又見面了,車探員。」門外,是面帶微笑、西裝革履的斯克拉姆。

  「早上好,中尉。」車戊辰的態度,還是那樣不冷不熱,平靜得讓人瞧不出半點情緒。

  因為車戊辰昨天已經答應了隨時可以協助斯克拉姆的調查,所以兩人幾乎沒說半句廢話;打完招呼後,他們就直奔主題,一同出發了。

  二十分鐘後,兩人驅車來到了那位於郊區的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

  此時,這棟建築的大門外已經拉起了黃線,四面的圍牆邊也都派了警員站崗;在那大門對面的街邊,停靠了多輛貼著罰單的採訪車,幾十名來自各個媒體的記者和攝影師,宛如一群蹲在路邊的非法打工者,在冷風中默默等待著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工作。

  斯克拉姆和車戊辰的到來,無疑讓這些記者很是激動,但他們湧上前來的步伐,卻被警員們拉起的人牆所阻擋了。

  「請留步,請問你們是案件相關人員嗎?」

  「請問你們是誰?是來自哪個部門的調查員?」

  「請您發表一下對於這件案子的看法可以嗎?」

  縱然受到了阻攔,記者們還是踮起腳尖、伸出無線麥克風、高聲喊著問題;攝影師們也是扛著長槍短炮,一陣閃光燈招呼。

  不過,斯克拉姆和車戊辰都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對這種陣仗是不會有什麼反應的,兩人只當那些記者是空氣,自顧自地便走進了案發現場。

  「某種意義上來說,你這次的意外介入,至少已經挽救了一個人。」在通往一樓正門的那一小段路上,斯克拉姆忽用攀談的語氣對車戊辰道。

  「誰?」車戊辰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自己也在思考著答案。

  「呵……」斯克拉姆笑了笑,「當然是張警官了。」

  他這話,車戊辰一聽就明白了。

  前天傍晚,若不是車戊辰這個「巡查官」徵用了張警官的摩托和槍、立刻奔赴現場,並作出了第一手的處理……那麼,張警官勢必會按照以往的經驗、慢吞吞地趕來。

  假如事情這樣發展,事後媒體一定會用報案時間和警員抵達現場的時間差大做文章;畢竟這種「容易引起納稅人不滿情緒」的社會新聞是很容易成為熱點的。

  最後,為了平息公眾的怒火,官方必然得推一個人出來背鍋;不用說也知道,這個人就是老張了……

  在這個信息高度發達、到處都能查到過往記錄和照片的世界,除非你達到一定級別,可以將自己的個人信息加密,否則……一旦出了什麼事,不僅是職業生涯、乃至今後的人生恐怕都得完蛋。

  然而,由於車戊辰這個FCPS高級探員的介入,使得關於本案的絕大多數細節都成了對公眾保密的「機密」;警方可以以此為理由,理直氣壯地不向公眾透露任何信息。

  就算媒體為了博眼球瞎編亂造一些東西出來,並成功引起了民憤,這個燙手的山芋也可以甩給FCPS去捧……至少臨沂當地的官員們不用擔心自己的仕途會因此受到什麼影響了。

  「也許吧。」數秒後,車戊辰開口應道,「但這也不能說是我的功勞,因為我主觀上沒有想過要幫他;我只是出於職業習慣和個人理念,看不慣有警務人員在接到公眾的求救後擺出一副事不關己、不緊不慢的樣子,所以就出手了。沒想到還真就撞上了大案……只能說,是張警官的運氣好。」

  「呵……不愧是精英呢。」斯克拉姆聞言笑道,「無論責任感還是執行力……就是跟抄罰單的基層人員不同啊。」

  「兩碼事。」車戊辰道,「這跟階層無關,只是在一起個別事件中,我和他的個人差異在結果上被體現了出來。我們也可以換一種角度來看……倘若這又是一次『報假警』而已,那結果就是我多管閒事、小題大做了不是嗎?」

  兩人說話之間,已穿過電子門,進入了一樓走廊。

  此時,走廊裡的「屍體」,都已被處理掉了;三十一個人頭,分別被三十一個空蕩蕩的裹屍袋裝走,還有三十一桶「屍鹵」,也都分別貼好了標籤,跟著配套的頭部一塊兒被運去了驗屍房。

  值得慶幸的是,這個年代,已經有了非常先進的便攜式液體抽吸儀器,要不然警方可能得用拖把和抹布才能順利採集地上的「屍體」了。

  總之,現在走廊上的穢物基本已清理完畢,剩下的就是標明屍體位置的粉筆線;這個案發現場的線……若是讓不明情況的人來看,肯定會覺得很莫名。普通的案發現場,線都是畫出一個倒在地上的人的輪廓,而這兒的地上則畫了一個個邊緣不規則的大圈,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是大型的史萊姆呢。

  「一百五十餘名病人以及湯教授本人統統不知去向,警方已在全市展開搜索……這個你重新聞上估計也聽說了,咱們來說點新聞裡沒報的……」斯克拉姆一邊引著車戊辰往裡走,一邊說道,「那些死者的身份,前天夜裡就已全部查明了;三十一人,不分男女,全部都是這裡的舍監……哦,也可以說他們是『老師』、『醫生』……」他頓了頓,看了車戊辰一眼,再道,「呵……聽起來有點亂是吧?簡單說明一下你就懂了……」他緊接著就解釋道,「在這個中心裡,其實『職務』和『稱謂』沒有什麼意義,叫『醫生』也好、『老師』也罷,主要是為了應付外界、以及方便管理;以我從病人家屬那裡得到的情報來看……這裡與其說是一家治療機構,不如說就是個微型的王國,王國裡的人可以簡單的分為『國王』、『國王的走狗』和『賤民』三種。」

  「這些你不用跟我說,我很久以前就在媒體上看過關於這個中心的報導了。」車戊辰道,「雖然都是些粉飾的宣傳,但本質是怎麼回事兒,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能看出來。」

  「好吧,那我就不跟你科普了,接著說案情……」斯克拉姆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接著道,「除了三十一名舍監之外,還有五名在食堂工作的人員,其中一人是負責承包的老闆,另外四人分別是廚師和幫工。

  「案發後,警方已迅速找到並控制住了除老闆以外的四人。經過詢問得知,在案發的前一天,老闆忽然讓那四名員工帶薪休息一天,原因不明……當然了,他們也沒多問;本來就是白給的假期,要是問多了,被老闆回一句『問那麼多幹嘛?讓你休息反倒不爽了是吧?那你明天還是來吧』……豈不是作繭自縛麼?」

  「那老闆人在哪裡呢?」車戊辰對斯克拉姆的後半段話並不怎麼感興趣,他在對方把話題越扯越遠之前插嘴問了一句。

  「嗯……」這一瞬,斯克拉姆眼神微變,狡黠地瞥了車戊辰一眼,「這你可就問到點子上了……」他微頓半秒,用神秘兮兮的語氣接道,「據那幾個廚師和幫工所說,這個老闆名叫『張三』,是的……張三的張,張三的三。我們在矯正中心的檔案裡,查到了張三的『承包公司』地址,可到那兒以後,發現那個地址是假的;他留下的手機號碼,我們打過去時,也已經是空號了……順著號碼註冊的線索查下去,也是死胡同。

  「至於他的住所……沒人知道,也沒人拿得出他的照片來;他的員工都說是在職介所門口直接被他搭話並僱傭的,簡單聊了幾句、交換了名字和手機號之後,第二天就被拉去上班了。」

  「監控錄像呢?」車戊辰的反應很快,他即刻就提出了可能的突破點,「這個中心的所有公共區域都有監控,食堂也不例外,還有……附近街面也都有錄像,他每天上下班,總歸會有被拍到的時候,只要讓他的僱員辨認一下……」

  「這些警方也已經去做了。」斯克拉姆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回道,「我們的確是從監控錄像中確定了張三的長相,並且通過面部識別程序的搜索,列出了所有和這張臉比較相似的公民的數據……但經過對比後發現,資料庫裡面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

  「這麼說來……」車戊辰沉吟道。

  「沒錯,那是一張『假臉』。」斯克拉姆道,「至少在聯邦的資料庫裡,沒有這麼一個人存在;至於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張三』……那已不重要了,我們姑且就這麼叫著好了。」

  「沒有『身份』的人嗎……」車戊辰道,「這倒也說得通了……」他若有所思地念道,「假如這個『張三』是『反抗組織』成員的話,那他是個『能力者』也不奇怪吧?」

  「是的。」斯克拉姆回道,「現階段,此人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因此,警方的專案小組也是以他為首要目標鋪開資源進行調查的。」

  他們對話至此,已然來到了五樓。

  這一路上來,他們都沒有在其他樓層停留過,沿途的電子門也都已被調成了可以自由開啟的狀態。

  斯克拉姆就這麼帶著車戊辰直接來到了五樓的監控室裡,站在了操作台前。

  「那麼……接下來,咱就說說監控的事兒吧。」斯克拉姆講這句時,毫不避諱地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向了車戊辰。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車戊辰道。

  「可以。」斯克拉姆還真就「直說」了,「我懷疑你。」他停頓了兩秒,「我懷疑你是這件案子的共犯。」

  「此話怎講?」車戊辰被當面指控,卻還是平靜如故。

  「二十五號晚上,當第一批警員趕到這棟建築門口時,是19:32,那會兒你已在門口等著了。」斯克拉姆道,「根據你的證詞,你趕到這個現場後,立即就展開了搜查,並於19:25分用五樓監控室裡的電話報了警,且報警後立即又回到了建築物的大門口,等待警方的到來……到這裡為止,你沒有什麼異議吧?」

  「沒有。」車戊辰回道。

  「好。」斯克拉姆又道,「你還說,在整個搜查的過程中,除了廁所隔間的門板、和監控室的電話之外,你沒有碰過任何現場的東西……對嗎?」

  此話出口之後,車戊辰……竟是猶豫了。

  「不。」車戊辰道,「我還碰了……」他說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斯克拉姆側後方的控制台,「……那個控制台。」

  「什麼?」斯克拉姆的表情和語氣都變得冰冷、且咄咄逼人,「你現在是在翻供嗎?」

  「不。」車戊辰又否定道,「這可不是什麼供詞,我也沒必要向我上級以外的人提供任何所謂的『口供』。」他頓了頓,「這話……我只對你一個人說。」他微微轉過頭,看向了監控台,「前天晚上,我報警之前,查看了監控錄像,而且是特意戴著手套操作的,為的是不留下指紋。」

  「為什麼你沒有跟警方說這事?」斯克拉姆追問道。

  「因為這不符合調查的程序,若我對警方說了……我的這一行為就會留下書面記錄、授人以柄,給FCPS帶去不必要的麻煩。」車戊辰還是顯得很冷靜,絲毫沒有被緊逼的感覺,反倒是對方的神態看著比他還著急。

  「哦?事到如今……你倒在意起『程序』這種事來了?」斯克拉姆冷笑道,「就一個在街上突然徵用警用設備的休假中人員來說……」

  「徵用警員的槍和車,發現重大案件的現場,這是立功。」車戊辰打斷了對方,言道,「到了現場之後,沒有嚴格按照規定行事,這是留把柄。」他踱了兩步,「這和我在不在意『程序』沒有關係,我之前就說過了……態度的正確與否,有時取決於結果。」

  他的回應在邏輯上沒有破綻,斯克拉姆也清楚這點,所以,後者很快又換上了一副假笑的表情:「呵……那麼,我能問問,你在這操作台前……都做了些什麼嗎?」

  「我不是說了嗎,我查看了監控錄像。」車戊辰回道,「而其目的……自然是為了查明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從鼻孔往外出了口氣,「結果,和你們所知的一致,二十五日零點之後的所有錄像都已被清除了;我和警方一樣……並未看到當日的錄像。」他頓了一下,補充道,「因此,我也就更沒必要把我看過錄像的事特意跟警方去匯報了。」

  「那你又怎麼證明……」斯克拉姆又道,「你只是『看』了錄像,而不是『刪』了錄像呢?」他舔了舔嘴唇,接道,「若你是凶手的共犯,你們完全可以事先約定好,讓凶手在指定的時間報警,而你……則在那個時間點上,鎖定一名離案發現場最近的警員,利用巡查官的身份截走他的任務,並第一個趕到現場,檢查一下同夥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順手將其掩蓋,最後再上樓刪掉錄像,悠然地再報一次警……」

  「恕我直言,你的推理能力有點差啊,中尉。」車戊辰在面對這番指控時,竟是用評論般的語氣回道,「首先,如果我是共犯,且我的任務就是站在刑偵角度幫同夥檢查現場有沒有遺留證據的話……我何必要以『截走一名警察的任務』的形式來到現場呢?我直接來到現場幫他搞定不就行了?這裡是臨沂郊區,又不是蘇黎世,街上的攝像頭我數都數得過來……難道以我的能耐,避開所有街面監控並進入這棟建築物會是什麼難事嗎?」

  「這……」對此,斯克拉姆無言以對。

  「其次,若我是本案的共犯,且負責的是『善後』工作,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讓同夥使用這麼顯眼的殺人方式吧?還有……為什麼我要讓同夥報警啊?」車戊辰的反駁,字字都說到點上,「弄成這樣,鐵定會把EAS的人引來不是嗎?當然了,你也可以說,把EAS引入局,也是我計畫的一部分;問題是……我的計畫到底是什麼呢?」

  車戊辰搖了搖頭:「這就引出了第三點,也是你這番推理的核心漏洞……動機。」他微頓半秒,「你說了半天,我的這些行為在常規邏輯上顯然是站不住腳的,除非你給出一個特定的動機來將其補足……然而,你卻說不出這個動機來,因為……」他向前走了兩步,近距離直視對方的雙眼,「我本來就是無辜的。」

  這下,斯克拉姆的表情就有些尷尬了,因為他的確是不怎麼擅長推理;在EAS亞洲分部,他算是個典型的「武鬥派」,和眼前這位FCPS的精英探員相比,玩刑偵破案、邏輯推演……太欺負他了。

  事實上,斯克拉姆懷疑車戊辰的理由,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太靠譜——僅僅是直覺而已。

  他就是覺得,這個FCPS的傢伙過於冷靜了,而且其涉案的過程也有包含著太多巧合,這就讓他感到有蹊蹺,但具體怎麼個蹊蹺法……他想不明白;方才的那番推理,也是他「靈機一動」說出來的,結果一分鐘不到就被車戊辰全盤推翻,還推得有理有據。

  就在中尉在考慮著怎麼下台時,一陣快速的腳步聲傳來。

  「長官。」一名警員的及時出現,給他解了圍,「您讓我們調查的事有結果了。」

  「啊?哦哦……」斯克拉姆趕緊湊上去,詢問道,「怎麼樣?」

  「呃……」那名警員看了看旁邊的車戊辰,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要不要我迴避一下?」車戊辰自是瞬間就明白了對方查的事情與自己有關,不過他也不想讓警員為難,故而如是說道。

  「不用。」斯克拉姆立即回了一聲,並轉頭對那警員道,「沒事,有什麼說什麼。」

  「是。」警員道,「崔醫生說,對車先生的心理評估是在五點四十分左右結束的……」

  「哦?」斯克拉姆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似的,還不懷好意地斜了車戊辰一眼,「這就奇怪了啊……」他裝出一副自言自語的樣子,「車探員在診所樓下遇到張警官時,是六點二十二分吧?難道中間這四十幾分鐘……你都在附近蹲點,等著自己的車超過停車計時器的時長、然後被人貼罰單嗎?」

  「呃……長官。」那名警員聞言,又道,「我還沒說完……崔醫生說,心理評估是在五點四十分結束的,但車先生離開,則是在六點二十分左右;哦,另外……她還特意提醒我們,說自己診所裡的鐘調快了十分鐘,所以車先生可能會以為自己是在六點半左右走的。」

  「什麼?」斯克拉姆道,「那這四十分鐘他在診所裡幹什麼?」

  「崔醫生……」還沒等那名警員回話,車戊辰就開口搶道,「除了是一位心理醫生之外,也是一位與我年紀相仿的、單身的、思想十分開放的女性……」他看向斯克拉姆,「不知道,這個信息,是否足以讓您推理出那四十分鐘的空白……或者,您還需要我說得更具體一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12 11:16 AM

第六章 妥協

  11月24日,下午一點。

  這是子臨進入矯正中心的第四天,此前的兩天,他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只是在觀察、等待。

  等待著一些事情得到確認……

  這件事,是由他的同夥去操辦的;而他的同夥,名叫張三,張三的張,張三的三。

  這是一個真名,只不過使用這名字的那個人,其個人信息並沒有被登記在聯邦的公民數據庫中。

  兩個多月前,這位張三先生用一個假身份去結識了湯教授;湯叔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再加上又是臨沂的地頭蛇,被人「認出來」並不是新鮮事,所以這次「相識」並沒有什麼可疑的。

  此後沒過幾天,張三就找了個機會,給湯叔送去一個紅包,順勢拿下了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食堂的承包權。

  這事兒,同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矯正中心本就是湯叔的一言堂,無論他想做出什麼調整,都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這十幾年來,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更換器材、服裝以及其他各種雜物的供應商,說白了就是……誰給的回扣多就用誰的,至於提供過來的東西品質如何,那都無所謂,反正又不是他自己用。

  總而言之,張三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控制了這個中心的伙食,且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從那天起,他就開始為某個計畫展開了長期的準備工作……而這項工作,在今天早上,終於是完成了。

  …………

  「你來的正好。」

  當那位「甜點小姐姐」突兀地出現在房間裡的時候,子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閉目養神。

  不過,他不用睜眼,也知道有人來了、且知道來的是誰。

  「我警告過你,讓你走。」對方沒有和他寒暄的意思,開口就是冰冷的語氣,「我等了你兩天,今天已是第三天了,看來你是不打算走了。」

  這會兒,正值午休時間,王勇跑去串寢室了,所以屋裡只有子臨一人;而「她」也是看準了這點,才會挑在這個時候前來。

  「放心,我明天就走。」子臨應道,「但……你最好是今天走。」

  「什麼?」她冷笑,「你還想讓我走?」

  「對,不但你要走,冼小小也要走。」子臨接著道。

  他的話,讓對方神情一變。

  「哼……果然,你也是衝著她來的嗎?」她的殺意已如有實質般籠罩了過來。

  「不是。」子臨這可是實話實說,「當然了,我更不是衝著你來的。」

  「你覺得這話我會信?」她又道。

  「你信或不信,並不重要。」子臨道,「你這種充滿敵意的態度,或者說……虛張聲勢之舉,也不能解決任何的問題,只會浪費你我的時間。」他頓了頓,睜開了眼睛,完全無懼對方的殺意,逼視道,「如果你有足夠的智略或能力,你就不必在這中心裡虛度光陰,而是早已將冼小小帶走;如果你有足夠的實力和決心,你也不必在這裡跟我磨嘴皮子,直接動手突襲才是最高效的做法……現在,既然你什麼都沒有,那就閉上嘴,仔細聽我說,等我說完,你好好想一想,再發表意見。」

  子臨的話字字句句戳到事情的本質,這讓對方很是惱怒,但惱怒之餘,卻又沒有反駁的餘地,只能強壓怒意,等他說下去。

  「看來你是同意了,那我就開始說了。」子臨看了對方幾秒,接道,「兩天前的早晨,在食堂吃早飯時,我便鎖定了冼小小。像她這種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能力的能力者,在我面前就像是黑夜中的遠光燈一樣扎眼……再結合你此前對我的『警告』,我立即推測出,你的『目標』就是她。

  「也難怪她的資料上會寫著『本人主動要求進入中心進行治療』這種看起來像是捏造的信息了;見到她本人後,我便明白,她的動機合情合理——她對自己的能力感到困惑和畏懼,她以為這是一種疾病或是詛咒什麼的,但又不敢對別人說,所以她便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期待著這個只要花錢就能進的機構能把自己『治好』。

  「當然了,我已說過,我不是衝著她來的;關於她的想法和行動,我也並不在意,只不過……解開了這個疑點,讓我覺得頗為舒坦。」

  他停頓了幾秒,話鋒一轉:「比起冼小小,我對你的興趣反而更多一些……

  「在確定了你的『獵物』後,找到你這個『獵人』自是不難的,看看她的周圍就是了。

  「因此,當天中午,我便識破了你;雖然你戴著非常昂貴的半植入型纖維面具,而且你的身形的確也比較嬌小,但你的神情、步態和一些細枝末節的舉動,絕不是十幾歲的女生會有的……

  「作為一個做事謹慎周到的人,我立刻給外界的同伴傳遞了信息,讓他們幫我查你的身份。

  「與你的接觸雖然短暫,但那一分鐘的時間,已足夠讓我知道很多事。比如你知道所謂『道兒上的規矩』,以及……你的能力應該是和『影子』有關;僅這兩點,便可讓調查篩選的範圍縮到很小。

  「至昨天晚飯時分,我的同伴完成了調查,並把幾名能力與影子相關的、目前行蹤不明的嫌疑者的情報傳遞給了我。經過簡單的推理,我確定了,你就是聯邦通緝的二級能力者罪犯,代號——『影織』。」

  「哼……」身份被揭穿後,影織也沒做什麼無謂的狡辯,她只是冷哼一聲,反問道,「那你又是何方神聖呢?同樣在這兒裝嫩的『周明』先生。」

  她用嘲諷的語氣念了子臨的那個假名字,言下之意顯而易見。

  「嗯,周明的確是假名字,我的真名叫做子臨,很遺憾和你在這種情形下相識。」子臨應道,一秒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哦,順帶一提,我可不是裝嫩,我這張臉是真的。」

  「好啊,我會記住這張臉的……還有你的名字。」影織惡狠狠地念道。

  「你愛記不記。」子臨接道,「少打岔聽我接著說就是了。」他也沒等對方再回嘴,就繼續說道,「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不帶走冼小小,她的能力對你來說著實有些棘手,即使你想把她打暈了囚禁起來,她也有可能在無意識狀態下將你殺死。

  「所以,你只能設法潛伏在她身邊,與她搞好關係、取得信任、成為朋友……

  「不過,現在你就不用擔心了,我來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說罷,子臨就從褲子的口袋裡掏出了什麼。

  那是五粒膠囊,每一粒的外面都包裹著一層透明的隔離殼,以防止弄髒或是意外溶解。

  「這是什麼?」影織的視線迅速移到了對方手中的膠囊上,並詢問道。

  「你不用管它是什麼……」子臨回道,「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是一種可以抑制能力者特殊能力的藥物,像冼小小這種初級的能力者,給她用半粒的量,效果就可以維持五天;而這裡有五粒藥,相當於五十天的抑制時間……這五十天裡,你只要按時讓她吃藥,她就無法使用能力。你要把她賣了也好、怎麼樣也好……這點日子應該足夠你去操作了吧?」

  「呵……」影織冷笑,「我怎麼知道這藥是不是真的?萬一這是你的計策……」

  「我要害你或者殺你,不需要那麼拐彎抹角的。」子臨道,「過去那兩天,我只要讓人在你的飯菜裡下一點屍檢都檢不出來的毒藥,你此刻就已經在停屍房了。」

  這句話,讓影織神情陡變,因為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食堂的人是你的……」

  「那是啊,要不然我怎麼總趕在飯點上傳遞情報呢?」子臨打斷了她,「你能自己想到這點很好,省去了我解釋的時間……同時也引出了我要說的下一件事……」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床上起來,走到影織面前,拉起還在後怕著的她的手,把那些膠囊塞到了她的手裡,「最近這兩個多月,所有在食堂吃飯的人,每一天、每一頓的飯菜裡……都被加了一些東西。」

  「什麼!」影織當時就驚了,而她的表情也變得很微妙,好像自己身上沾了什麼穢物一般,一臉的嫌棄。

  「那是一種特製的納米機械病毒,非常微小,肉眼幾乎是不可見的。」子臨接道,「進入人體後,這些無機物會吸附在胃壁上待機,並在附近有相同的機械時與之互相吸引、組合。」他說這話的語氣很是輕鬆,完全沒顧忌聽者的感受,「當這種機器病毒的總質量漸漸累積到某個值之後,就可以用配套的遙控裝置將其啟動,對人的大腦展開攻擊。

  「可惜,這個『值』何時會到,很難精確地計算出來;畢竟每個人的飲食習慣、飯量等因素都有一定差異……所以,我才不得不提前幾天混進這個中心來;本想著可能要在這裡待一個禮拜乃至十天的,但目前來看,明天我就可以離開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影織又問了這個問題,但這次,她的語氣和剛才那次完全不同,這個問題的意義也完全不同了。

  「我說了,我叫子臨,你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子臨回道,「更多的,我跟你怕是說不著吧?」

  影織深呼吸了幾次,讓自己冷靜下來,也讓自己有時間思考一下情勢。

  半晌後,她復又開口;「你剛才說,讓我『今天就走』,而且,『不但我要走,冼小小也要走』?」

  「瞧,你終於學會如何跟別人交流了。」子臨戲謔地笑了笑,接道,「我的建議是,在今天午夜之前,你挑個時間,從我給你的膠囊裡取半粒劑量的粉末出來,設法讓冼小小吞了,然後就趁著夜色,用你的能力把她帶走……至此,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

  「那我體內的機械病毒呢?」影織追問道。

  「喝咖啡就可以消除。」子臨回道。

  「哈?」影織這個語氣助詞,是想確認一下自己有沒有聽錯。

  「不僅是咖啡,還有薄荷、油炸食品、超辣的菜、菸酒等等,基本上對胃部刺激比較大的東西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讓機械病毒脫離胃壁,一旦脫離了,它們很快就會被你的身體給自然代謝掉。」子臨接道,「總之,你若是很著急的話,連吃半個月的燒烤加火鍋,鐵定能除乾淨,沒準還能讓你得上痛風。」

  「你這病毒……也太隨便了吧?」影織接道。

  「因為這次用的是『量產型』,效果自然會差一些。」子臨接道,「若是用比較成熟的機型,植入週期會更短,也不會受飲食習慣的影響……最關鍵的,遙控的距離還可以拉得很長。」

  「只是,這兒可是有將近兩百號人呢,全部都用上高級的納米機器人,成本就稍微有點控制不住了啊。」他說著,無奈地攤開聳肩,「好在……在『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這個地方,用量產型便足矣。」

  他說得沒錯,這種需要長期累積,而且會被飲食習慣所影響的手段,也只有在這個矯正中心才能有效實施,哪怕是在監獄裡,都未必能成功。

  在這個湯叔的小王國中,很多在外界看來很荒謬的、違反人道的事,卻都是明文規定的鐵則。

  比如說:「磕操不認真」、「吃飯不認真」、「隊列中手未扣緊」、「吃巧克力」、「喝飲料、茶葉水、咖啡」、「未經允許聽音樂」、「未經許可觸碰電腦及登陸外網」、「私自進入湯叔及醫生辦公室」、「在樓道內大聲說話嬉笑打鬧」、「熄燈後在廁所大聲說話」、「未經允許碰人民幣」等等。

  這些在我們看來根本不叫事兒的事情,在矯正中心裡若是犯了,都是要被電擊的。

  還有更離譜的,像是「興奮」、「自我矯情」、「忽悠家長想回家」、「談論治療」、「虛榮心強」、「耍小聰明」、「說話欠考慮」、「認知偏差」、「不安心接受治療」、「執行力不足」這類……根本無法用客觀事實界定、或是單純威脅到院方利益的事,也可以作為電擊的理由。

  總而言之,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病人在這裡待更長的時間,治療一種由他們捏造的疾病,並讓病人的家屬持續支付昂貴的治療費用。

  病人們的反抗意志,可以用電刑去控制,家屬嘛……湯叔會在每週的點評課上進行「洗腦」。

  在這麼一個地方,「病人」們莫說是菸酒,就連巧克力、飲料這些東西都接觸不到;吃的伙食也是能多清淡多清淡、能多便宜多便宜,美其名曰培養吃苦耐勞的精神。

  這樣一來,那機械病毒的植入,自然是可以順利進行。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但我不明白……」影織聽得出來,子臨已經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眼下就是在跟自己閒聊;像這些聽起來虛虛實實的言辭……未必能信。因此,她主動改變了話題,想看看能不能試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既然你手頭連那種資源都有,為什麼不用更簡單直接的方法呢?下藥、找僱傭兵、或者……乾脆由你自己動手。」她望著子臨,神情微動,「你肯定也是能力者吧,而且……是比我強得多的那種。」

  事到如今,她已絲毫不懷疑,無論從智略、戰力、還是其他資源來講,子臨都在她之上,而且她都無法想像她和對方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這就你過獎了,我只是個區區『紙級』的新手罷了。」子臨重新躺回了床上,閉上了眼睛,「以及……我覺得我們已經聊得足夠多了,作為女士,在一個男人的房間裡逗留太久,可就有些不講究了。」

  「切……裝模作樣。」見對方非但不上鉤、還順勢下了逐客令,影織立馬啐了一聲,並重新換上了一臉不爽的神色,言道,「好,你的藥我收下了,人……我今晚就帶走,然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她說話間,整個人已化作一團黑影,並漸漸融入了床底的黑暗中,消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14 07:22 AM

第七章 密室

  斯克拉姆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他已像這樣躺了半小時,仍是睡意全無。

  關於案件的諸多線索在他腦海中纏成一團亂麻,難以理清,又難以忽視。

  雖然他這次來的主要任務並非查案,而是「調查本次事件中可能涉及的能力者的身份、並儘可能查明其能力」,但目前看來,無論是他的任務,還是案件本身的真相,都陷入了僵局。

  「唉……」

  伴隨著一聲長嘆,他終究還是起來了。

  他洗了把臉,穿上一套運動服,便離開了酒店。

  白天在公共場合執行公務時,他必須穿西裝,這是組織的規定;但現在,他可以穿上讓自己感覺更自在的衣服。

  其實,斯克拉姆並不喜歡西裝,很不喜歡。

  他曾是一名軍人,或者說,現在也還是;他那個「中尉」的軍銜可不是EAS給的,而是在加入EAS以前就在戰場上拼出來的。

  可惜,縱然在第一線待了很多年,立下的戰功早已足夠讓他升到更高的位置,但他的出身、或者說他家庭所在的階級,還是成為了他晉陞道路上的一道鴻溝。

  對此,他當然也會感到不甘心……

  那些連硝煙味都沒有聞過的少爺們,憑什麼就可以去軍官學校?憑什麼可以一畢業就成為指揮官?這群誇誇其談的公子哥兒用戰士的鮮血來澆灌自己的履歷,用下屬的仕途來為自己的錯誤買單,一滴血都不流便能當上將軍;而像他這種出身於社會底層的戰士,哪怕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也還是沒有出頭之日。

  這公平嗎?

  他在心裡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不過……他從沒有想過要去回答。

  因為他覺得這個問題很蠢,認真去思考這個問題的人就更蠢了。

  總之,今時今日,至少從職務上來看,斯克拉姆已不再隸屬於聯邦的軍隊;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得感謝一下某位坐在指揮部裡紙上談兵的少爺……

  假如沒有上級的「瞎指揮」,那斯克拉姆也不會在一次行動中被俘;假如他沒有被俘,也就不會遭到拷問;假如不是在被拷問的過程中承受了各種超越人類極限的酷刑,他的異能也不會覺醒……假如異能沒有覺醒,他也不會被EAS徵用了。

  說是因禍得福也好,大難不死也罷,人生有時就是這麼神奇: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人生的下一個篇章是一片光明還是被糊滿了屎,你能做的就是繼續往後翻、別放棄,一直堅持到光明到來,或者就這樣被屎溺死。

  …………

  晚,23點03分,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

  斯克拉姆是跑著步來到此地的,雖然他住的酒店離這兒並不算近,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在城市平坦的道路上、穿著運動鞋無負重地跑步,基本和散步無異,五公里以內他連大氣兒都不會喘上一口。

  「什麼人?」當斯克拉姆靠近那建築的大門時,正在站崗的警員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並湊上前來詢問。

  「噓……是我。」斯克拉姆翻下運動服的罩帽,在路燈下露出了自己的臉,「小聲點兒,萬一附近還有記者,你這樣會把他們招來的。」

  「長官。」警員看清他的臉後,立即立正敬了個理。

  「行了,不用敬禮,回你的崗位去吧。」話雖如此,斯克拉姆依然是用很規範的姿勢回敬了對方一個聯邦軍禮,「我想進現場看看,時間長短不一定……你用對講機跟各單位打聲招呼就是。」

  「是。」警員應了一聲後,便轉身回去,邊走邊摁下了自己左胸前的對講機開始通報。

  斯克拉姆則是快步穿過大門,進入了矯正中心的主樓。

  此時,樓內雖是有供電的,但燈都沒有打開。當然了,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來說,把手機拿出來當手電筒也是常識了。

  斯克拉姆就這麼靠著手機的照明,從一樓開始搜索,一直搜到了五樓;在這個過程中,他試著把自己想像成了另一個人——兩天前的車戊辰。

  他嚴格按照車戊辰的描述,模仿對方的行動,並計算著時間。

  從18:36車戊辰抵達現場,到19:25他用監控室裡的電話報警,總共是49分鐘,這49分鐘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始終讓斯克拉姆難以釋懷。

  也許這只是斯克拉姆單方面的胡思亂想,也許對方的證詞就是事實,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想再驗證一下,哪怕這是徒勞的,至少也能讓自己死心。

  …………

  39分鐘後,斯克拉姆站在了湯教授的辦公室裡。

  他的驗證結束了,他已搜完了所有房間,隔壁就是監控室了;但是,他所花的時間,比車戊辰要短十分鐘。

  那麼……這十分鐘去哪兒了呢?

  斯克拉姆長吁一口氣,乾脆在湯叔那張舒適的辦公椅上坐下,邊休息邊思索道:「是我的動作太快了嗎?的確也有這個可能,畢竟每個人搜查的節奏和效率不同,車探員當時是在一種隨時可能遇到伏擊的警戒狀態下行動的,而我則是在已經知曉房間都是空的情況下進行搜索……

  「但假如不是這個原因導致的時間差……那這十分鐘裡,他又能幹什麼呢?

  「刪除錄像?銷毀證據?這些推理在今天上午已經被他推翻了,正如他所說……如果他真是同謀,根本沒必要用這種形式參與到案件中來,或者說他完全可以讓警方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就把事兒辦了。

  「無論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是犯人的同謀……非但邏輯上說不通,就連憑空捏造一個能支撐這套行為的動機都很難。

  「所以……真的是我鑽牛角尖了嗎?」

  若要從偵探的角度給斯克拉姆分類,他應該算是個傳統的美式硬派偵探,就是那種……靠著辦案經驗和直覺來鎖定嫌疑人,並用高效、快速、強硬的手段來推進調查的行動派。

  和邏輯嚴謹、充滿理性的演繹派相比,這類偵探的缺點很明顯——上限不足。

  在普通案件中,這問題可能還不明顯,甚至行動派會顯得更有效率;但在一些案情比較複雜、或凶手足夠精明的案件中,行動派經常會遇到瓶頸、或是冤枉好人。

  而且,行動派還有個毛病,就是很容易會過度地投入到某個案件之中。尤其是遇到那種重大的懸案……越是超出他們能力範圍的,越是讓他們無法自拔。

  有時他們會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憑著「我知道一定是他幹的」這麼一個想法就盯著某個嫌疑人窮追猛打;這種做法,與其說是偵探的態度,不如說是政客的態度,即「聽到問題之前就先選定立場,然後從選定的立場出發再去考慮問題」的做法。

  用這種模式,即便最後抓對了人,也只是運氣,是賭徒式的勝利。

  就算客觀上為社會伸張了正義,但主觀上實是一個賭徒的自我滿足。

  斯克拉姆,現在就陷入了這種情緒當中……由於推理能力的不足,他只能在對車戊辰的懷疑和自我說服中掙扎。

  不知不覺,他就坐在椅子上、想得出神了。

  「什麼!」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斯克拉姆那已經失焦的目光觸到了什麼,這讓他驚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一秒,藉著手機的燈光,他發現辦公桌底下的一個邊角裡,有一小塊區域的色澤和週遭不太一樣。

  在白天、或是房間裡燈光比較充足的時候,是很難發現這個異樣的,但在這黑暗中用手機的光線去照,就能看出那塊地方折射出的光、以及周圍灰塵的印記……共同勾勒出了一個整齊的矩形。

  斯克拉姆的心跳在加快,那種血從心臟直衝腦門兒的感覺讓他變得無比清醒和亢奮。

  他當即俯身、鑽到桌子底下去仔細觀察,短暫的猶豫後,他伸出手去,輕輕對著那塊木板摁了一下。

  緊接著,這塊板就彈了出來,並緩緩翻開,露出了背面的迷你觸屏;那屏幕上,直接就顯示著一個輸入密碼的界面。

  根據界面的位數信息,這是一個六位的密碼;雖然位數不算多,但要在短時間內試出來怕是不太可能的,而且還不知道多次輸入錯誤後會不會有什麼安全鎖之類的措施。

  所以,斯克拉姆沒有貿然去進行輸入。

  他重新坐回了辦公椅上,從那個角度去環顧整個房間,蒐集所有目力所及的範圍內能收集到的信息。

  根據他的經驗,像這種「用於某個特定地方的密碼」,很有可能就被使用者記錄在使用地點的附近;就像很多人喜歡用便簽把自己在工作中要用到的數字信息貼在自己辦公桌周圍的隔間牆板上、或是乾脆貼在自己的電腦顯示器周圍,這樣等要用的時候掃一眼就能看到。

  不過,遺憾的是,整整找了五分鐘,斯克拉姆也沒能在房間裡發現任何包含數字的提示信息。

  他又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再度鑽回了桌下。

  他蹲在那個觸屏前,抬起頭來看……果然,在辦公桌朝下的一面,用油性筆寫著六個數字;只有蹲在他現在這個位置,手持光源朝上看,才能看見。

  斯克拉姆毫不猶豫地將那六個數字輸入到了屏幕上,並得到了「accept」的反饋。

  叱——

  兩秒後,伴著一陣氣閥釋壓的響動,湯教授辦公桌後方的書架……打開了。

  那的確是真的書架,上面放的也是真的書,只不過,這書架同時也兼具著電子門的功能。

  斯克拉姆見狀,一個側身探步就從桌下出來,隨即站直了身子、背靠書架,準備側身閃入那牆後的「密室」。

  此刻,雖然他沒有帶著槍,但他並不害怕,因為他是能力者;在絕大部分情況下,異能都比常規武器更加致命和可靠。

  「有人嗎?我是警察。」在進去之前,他略微提高了聲音,朝裡面喊了一聲。

  他這樣做,既符合程序,也符合情理。

  假設這個密室裡有人,那鐵定已經注意到門被打開了——若裡面的人是倖存的受害者,他這樣說便可以防止對方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而裡面的人若是犯人,那他說或不說,對方一樣會襲擊過來,沒什麼區別。

  時間悄然過去,十秒後,回應他的仍是沉默。

  斯克拉姆不再等了,他繃緊神經、做好了直面突襲的準備,閃身進了密室,然而……映入他眼簾的,只有一個死人。

  那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五十多歲年紀,長了一張縱是在死後仍讓人覺得虛偽的面孔;所謂相由心生,大致如此吧。

  斯克拉姆見過照片,他知道這名死者正是湯教授。

  此刻,湯教授的身體被固定帶綁在了一張床上,頭部還連接著一台電擊用的儀器;像斯克拉姆這種見慣了死人的男人,僅憑氣味就能判斷出眼前的男人已經死了、而且死亡的時長大致就是兩天左右。

  不過,出於謹慎,斯克拉姆還是走上前去,探了探死者的脈搏,戳了戳屍僵的程度,驗證了一下自己的推斷。

  「呼……」因為這密室不大,並沒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所以斯克拉姆很快就確定了裡面除了湯教授再無他人,「……無論如何,好歹是找到了一名失蹤者。」他自言自語著,開始檢視這個房間,試圖尋找一些新的線索。

  可結果,他發現的卻是……

  「嘖……」兩分鐘後,斯克拉姆把一個從密室角落的保險箱裡找到的U盤接到了自己的手機上,並打開了其中的一個視頻……一個讓他覺得噁心和憤怒的視頻。

  「這老畜生……」才看了一點兒,他就關掉了視頻,罵罵咧咧地開始檢視整個U盤裡總共有多少這樣的文件。

  就算斯克拉姆的推理能力不咋地,他也能猜到,湯教授在這間密室裡拍下的這些視頻,要嘛就是滿足其個人變態愛好的藏品、要嘛就是打算通過某種途徑拿出去賣錢用的。

  想到這兒,他就不由得忘記了自己執法者的身份,暗自為湯教授以及這個中心裡員工的死道了聲痛快。

  但他很快又冷靜下來,開始思考疑點……

  「為什麼保險箱是開著的呢?」斯克拉姆輕聲念道,「而且……既然有人把它打開了,為什麼又沒有把這些東西拿走呢?」

  他所說的那個保險箱,是一個由「神光集團」旗下保險公司設計的高安全級私人儲存櫃,必須得用電子密鑰、聲紋密碼、再加一個複雜的多元手輸密碼才能開啟。

  除了斯克拉姆拿起的那個U盤之外,那保險箱裡還存放著一箱現金、一疊不記名債券、一盒電子卡、一堆紙質資料、幾份假證件、甚至還有一把槍。

  「莫非……是這老畜生自己開箱、準備拿了東西逃跑時,剛好被凶手給抓住了?」斯克拉姆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解釋,他皺眉念道,「但凶手並沒有動裡面的東西……這代表他/她只在乎復仇,不在意別的嗎?還是說……」

  「凶手是故意把這些材料留下的。」忽然,一個聲音從斯克拉姆的身後響起。

  由於斯克拉姆剛剛才放鬆警惕、且在聚精會神地想事情,所以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此時被這聲音一驚,他又一次本能地使出了那一百八十度轉頭的「絕技」。

  「別怕,是我。」車戊辰的臉看起來還是很冷靜,但在這黑夜中……總給人一股子寒意。

  「你怎麼會在這兒?」斯克拉姆把身體也回轉過去,並戒備地後退了半步。

  「我睡不著,想打個電話找你討論一下案情,結果酒店那邊說你出去了。我琢磨了一下,猜你大概是到這兒來了……結果一問樓下的警員,你果然在。」

  「嗯……」斯克拉姆想了想,又試探道,「你習慣在這種深夜裡給人打電話?」

  「你這不醒著麼?」車戊辰的反應淡定如故、而且理直氣壯,「大家都是干這行的,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那種結案前基本不會睡覺得類型了。」

  「呵……好吧。」斯克拉姆笑了笑,雖然不想承認,但對方說得是事實,「你來多久了?」

  「足夠久了。」車戊辰說著,看了看四周,「白天的時候說你推理不行,我得道歉……」他頓了頓,看向斯克拉姆,「就衝你能找到這間密室……也比我強啊。」

  「過獎了,運氣而已。」斯克拉姆說著,遞上了幾份從保險箱裡拿出的材料,「要看看嗎?」

  「不必了,我大致能猜到內容。」車戊辰道,「而且……這些文件裡很可能有我不該看的東西。」

  「什麼叫不該看的東西?」斯克拉姆脫口而出地接道。

  「中尉……」車戊辰說到這兒,首次換上了一種較為懇切的、不那麼有距離感的語氣,對斯克拉姆道,「不……馬克,你就沒想過,像湯教授這種人渣,為什麼能在臨沂這地方興風作浪那麼多年?你覺得以他出身的階級、以及他這個人的能力……其背後若沒有更大的勢力支持,這現實嗎?」說著,他又瞥了眼斯克拉姆的手機,「就拿你剛才看到的視頻來說,沒準就是他用來獻給某個聯邦上位者的『貢品』呢……」

  「那你的意思是……」斯克拉姆的語氣變冷了,「讓我別再追查下去了?還是讓我把這些事掩蓋起來?」

  「我的意思,並不重要。」車戊辰道,「重要的是……凶手是什麼意思。」

  「凶手?」斯克拉姆將那兩個字重複了一遍,然後,神情陡變,「等等……這難道……」

  「凶手為什麼要主動報警?為什麼要引EAS的人入局?為什麼打開了保險箱,卻又把這間密室給封閉了?」車戊辰道,「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

  「凶手知道……如果是當地警方率先發現了這些材料,那真相極有可能會被掩蓋掉……」斯克拉姆順著對方的思路,喃喃念道,「所以他/她就布下了這局,他/她就是想讓我……讓EAS的探員介入,他/她相信我有能力發現這個密室,從而第一個入手保險箱裡的材料。」

  「看起來他/她成功了。」車戊辰道,「要說這個凶手的算計有什麼意外,大概就是我的介入了吧,當然從結果上來看……我也並沒有改變什麼。」

  「但是……他/她又怎麼能確定,我們EAS就不會幫著聯邦高層去掩蓋這事情呢?」斯克拉姆沉吟道。

  「這是常識啊。」車戊辰道,「只要對聯邦的體制稍有瞭解就會明白……聯邦的警員是時刻受著上層制約的,但像『EAS'和『監督者』這樣的機構,則與聯邦官員們存在著互相制衡的關係;這些材料落到了你們手裡,就算不拿去曝光,也可以作為籌碼備用……這個凶手的謀略很厲害,這筆賬……他/她在決定做這件案子之前肯定就已算清楚了。」

  話音落時,斯克拉姆……沉默了。

  他站在那兒做了大約一分鐘的思想鬥爭,方才重新開口:「車探員,關於我發現了這些材料的事……你可以幫我保密嗎?」

  「哈!」車戊辰笑了,他這是第一次向對方露出這種爽朗的笑容,「什麼保密?什麼車探員?我現在是在休假中,我只是一名配合你調查的普通市民,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回去了。」

  說罷,他還真就走了。

  斯克拉姆站在那兒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這一刻,他對車戊辰的想法,已從懷疑和敵意……變為了欽佩。

  眾所周知,FCPS是與聯邦高層的利益捆綁最為密切的官方組織,作為FCPS的高級探員,車戊辰能做到這一步,就說明這個人還心存正義。

  在如今這個世道,這樣的人,實已不多了……

  斯克拉姆沒有再浪費時間,稍微整了整心緒和思緒後,他就把那些U盤裡的信息統統拷貝到了自己的手機裡,將紙質文件全部掃瞄拍下,再把所有從保險箱裡拿出的東西都放了回去、擦掉自己的指紋、關上了保險櫃的門。

  全部搞定之後,他又檢查了一遍有沒有留下什麼破綻,這才跑下樓去,告訴警員自己發現了密室和屍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15 02:31 PM

第八章 談話

  11月25日,早晨六點半。

  排隊點名時,舍監自然發現冼小小和她的室友失蹤了。

  他們立刻通報了湯教授,並去查了監控;從監控錄像來看,熄燈之後就沒有人再從那個寢室裡出來過。

  事情很蹊蹺,但舍監們不是探員,不會想那麼多,反正現在人不見了……就找唄。

  為了尋找這兩個逃跑者,整個中心的人,包括舍監都沒吃早飯。

  從早上七點開始,病人們就被勒令待在房間裡不許外出,他們寢室的門也全部都被鎖起來了;而舍監們則在整個中心內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每一間寢室的床底、每一間辦公室的桌下、每一個教室的邊邊角角……都被找了個遍。

  但結果……顯然還是沒有。

  對影織來說,趁著夜色帶一個人離開,那實在是太簡單了,就算去查方圓十里內所有的街面監控,也找不到她們的蹤影。

  這一例成功的逃亡,讓湯叔非常的不爽。

  徹底確定了那兩人已不在中心之後,他沒有第一時間通知逃跑者的父母,而是把所有病人全部召集到了用來上點評課的大教室內,準備臨時給他們「加一堂課」。

  他想告訴剩下的這些病人——別以為有人跑了,你們就也能去動那個心思。

  他想找幾個和冼小小關係近的人出來,以她們「沒有及時發現盟友的逃跑意圖」為由拉去「治療」一下。

  或者,就隨便找幾個人……找幾個他平時看不慣的、或臨時起意想電的人出來整一下,也是可以的。

  總之,他想要發洩,因為這件事讓他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

  然而,上午十點,當所有病人都被集中起來、湯叔站上講台準備開講時……異變,發生了。

  那些病人們……孩子們,竟忽然開始了有組織的暴動。

  在中心剛開業的那幾年,也曾有過三五個人拉幫結夥之後企圖暴力反抗或者逃跑的事件,但三五個青少年再怎麼拼,也不可能是十幾個人高馬大的中年舍監的對手……所以那些孩子最終還是沒能成功。

  而類似這樣的事件發生過幾次之後,湯叔便有了對策,他不斷地加強管控、並有針對性地增添需要送去「治療」的條款,以此將類似的事件扼殺在萌芽階段。

  經過這些年的調整,中心裡四人以上合謀反抗的例子,已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沒想到……今天,直接來了一出「集體造反」,那一百多號「病人」竟全部參與了行動,而且他們的表現都像是著了魔一樣,每一個人都顯得非常高效和無畏,哪怕是被舍監的拳腳或電棍放倒,他們也都會立即爬起來再度沖上前。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這與其說是人類的暴動,不如說更像是喪屍或機器人的進攻。

  毫無疑問,這是納米機械病毒的作用……

  舍監們倒是沒有被控制,因為他們平時有休息和輪班、而且就算上班,也不是每頓飯都在食堂裡吃。

  但在這樣的情形下,舍監們即便沒有被控制,其抵抗也是一觸即潰——當他們意識到局面已經無從控制時,第一反應自然就是逃跑。本來嘛,對他們來說,舍監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又不是什麼終身事業,更談不上什麼忠誠可言……他們可不想為了湯教授或是這個中心讓自己遭到什麼不測。

  可惜……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假如有人在暴動發生的第一時間扭頭就跑,或許還有逃出去的機會,但舍監們並沒能做出那種反應……他們中跑得最快的四人,其中三個在通往建築正門的一樓走廊上被截下了,還有一個在試圖躲進女廁所時被人發現抓住。

  五分鐘不到,從一樓到四樓,所有的舍監都被病人們死死摁在了地上;他們的面容皆因恐懼而變得扭曲……他們咆哮著、慘叫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但這無疑是徒勞的,被機械病毒控制住的人絕不會在這種角力中有半分的鬆懈、更不可能被他們給嚇到。

  「為什麼你們要害怕到這種地步呢?」又過了片刻,忽然,所有的病人……無論是身在何處的,都在同一秒開口、且異口同聲地說了同一句話。

  這詭異的情形,就彷彿一百多個嗓門兒都被同一個意志控制著一般……讓人難以置信,但又切切實實地發生著。

  「是不是某種本能正在告訴你們,即將有一些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要在你們身上發生了?」數秒後,和上一句一樣,病人們再次整齊地說話了,「呵……可實際上,未必會發生什麼不是嗎?」

  與此同時,主樓外,停車場上。

  子臨,已換上了一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休閒西裝,邁著悠然的步伐,向著主樓進發。

  此刻,他的手裡,正拿著一個對講機,剛才那兩句話,都是他先對著對講機說,然後再經由每一名被控制者的嘴「廣播」出來的。

  「恐懼,只是一種選擇,你們這份恐懼的根源,並非是正在發生的客觀事態,而是你們心中的『罪惡』。

  「『罪』是平等的,人在傷害別人的時候,其實也在改變著自己。

  「那些稍微聰明一些的人,都能意識到這點;所以他們在種下罪因時,會去反思、會去敬畏……即便果報未必會來,他們也會讓自己做好相應的覺悟。

  「而你們這些人嘛……當自己從施暴者變成被施暴者時,才露出這種反應,未免有點兒可笑了吧?

  「真正懷著治療和拯救之心的人是不會害怕的,因為信仰堅定者……無論客觀上做的事情對錯,至少主觀上無所畏懼。

  「你們害怕,是因為你們很清楚自己在做的事究竟是什麼。

  「既然你們願意通過迫害別人來謀生,那又為什麼不做好終有一天會被罪惡吞沒的覺悟呢?」

  話至此處,他剛好走到一樓走廊,站在了一名舍監的面前。

  「你……你想幹什麼……」那名舍監用顫抖的聲音問了他這個問題。

  子臨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那眼神根本不是看人的眼神、甚至不是看動物的眼神,而像是在看一件東西、一件……垃圾。

  子臨終究是沒有回答對方,他只是彎下腰,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對方的肩膀,一秒後……那名舍監的身體瞬間就化為了一灘液體。

  「啊!啊——」看到這一幕的另外兩名舍監立刻驚叫出聲。

  但子臨的腳步沒有停下,那些摁住舍監的病人們也都是無動於衷,像機器人一樣執行著自己的使命。

  就這樣,他一層、一層……往上行去;一路上,他將所有被制伏的舍監化為了只餘頭部的「屍鹵」,並最終……來到了五樓。

  雖然整棟樓的電子門這會兒已經是全開狀態,但五樓的這道門,還關著。

  這段院長辦公室和監控室所在的走廊,所用的系統和樓下四層是不同的,而且還有獨立的備用發電機,就算有人把建築外的供電箱砸了,這邊的電力也可以再維持很久。

  「湯叔,你倒是挺機智的嘛。」子臨走到那扇電子門前,便停了下來,他抬頭對著門上方的攝像頭說道,「發現情況不對時,其他人全都下意識地往樓下跑,只有你一個反而往樓上逃。」

  他不緊不慢地說著,顯得非常從容:「你很清楚,以你的年紀,在這種『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時刻,八成會被那幫舍監給擠到後面去;退一步講……就算他們『讓領導先走』,而且你也成功地逃出了建築,那也依然有可能在街上被孩子們追上,然後在很短的時間內被打死或打殘……」他頓了頓,接道,「同理,開車逃走也是不現實的,哪怕你成功上了車,也會被人堵在車裡,根本開不出停車場。這麼一算……往出口逃怎麼的都是死路一條,真正的生路是跑到這棟樓裡最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迅速報警,等警方過來控制住了局面再出來。」

  子臨的話,每一句都很清楚地傳到了湯教授的耳朵裡,因為湯教授這會兒就在監控室裡,滿頭大汗地看著監控畫面。

  「你現在應該也已經知道我是能力者了,只是還不知道為什麼電話打不出去對吧?」子臨繼續說道,「其實你不用糾結那種事,既然我手頭的資源已強到足夠把這中心裡的一百多人都控制起來,遮斷這棟建築通訊信號這種事……自是易如反掌。」

  他說到這兒,又停頓了一會兒,給湯教授留出了一定的思考時間。

  「湯叔,我知道你正在監控室裡看著我,我也知道,你的辦公室裡還有一間密室……你現在正考慮著,要不要從監控室出來,跑到密室裡躲起來。」子臨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堵牆……這些牆把湯教授的退路和選擇逐一截斷,漸漸將其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我不妨直說了吧……打開這扇門,對我來說很容易,打開你密室的門,也很容易。這個中心的情況你很清楚,只要截斷了對外的通訊,你在短時間內獲救的機會……怕是十分渺茫的。」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其一,你自己把這扇門打開,讓我進來;其二,我強行把門打開,然後進來。

  「如果你選一的話,我會單獨進來,不帶任何人,而我要做的,只是和你談談,談完之後,我就走。

  「但如果你選二的話……」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又頓了一下,再補充道:「哦,當然了……我能理解你最擔憂的是什麼;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以起誓……我,絕對不會殺你的。就算眼下你選擇不開門,我也不會殺你。」

  這話說完,大約過了二十秒,門……開了。

  子臨笑了笑,緩步走了進去。

  當他走到走廊中段時,湯教授也從監控室裡畏畏縮縮地挪了出來。

  「你……咦咦咦咦……」待子臨走近時,湯教授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他才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子臨突然掏出的一根電棍給捅了腰眼兒……一直電到他暈了過去,子臨才關掉了開關。

  …………

  十五分鐘後,湯教授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並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了自己那間密室的「治療床」上。

  而子臨此時正站在一張桌子上,伸出雙臂在天花板一角鼓搗著什麼。

  「你……你說過……不……」湯教授含含糊糊地說了半句。

  子臨那邊也剛好忙完了,他收起雙手,從桌子上輕巧地躍下,接道:「對啊,我說過『我絕對不會殺你的』,你現在不是還活著嗎?」

  湯教授喘上一口氣,用他那還有些發麻的舌頭又道:「你說……我……我自己開門的話……就……」

  「是啊,我都是遵守承諾在做的嘛。」子臨道,「你瞧,我是單獨進來的對吧?而且我的確是準備和你談談,談完就走啊。」

  「那……為什麼要把我綁住?」湯教授說到這第三句時,終於可以說整話了。

  「呵……」子臨笑了,「那當然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咯。」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把床邊的那台「治療儀」給推了過來,並開始往湯教授身上接線。

  「你!你要幹什麼!」湯教授看到此舉,當即驚得叫了起來。

  「因為我要和你談的事情,你未必願意說,就算勉強說了……也可能摻假,所以,我們的談話最好還是用這台機器來輔助一下……這樣才能確保你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出來、而且說的都是真的。」子臨接道。

  「你這不守信用的混……呃呃呃……」湯教授這就要罵街,但他的話被一陣電擊帶來的劇烈痛苦給中斷了。

  「嗯……這就是你平時給人『治療』用的頻率嗎……」子臨電完一波後,用很輕鬆的語氣念道,「不得不說,你們這種半吊子就是不行啊……明明是功能挺豐富的儀器,愣是用得這麼糙,還是讓我教教你梵高和三流社區大學美術公開課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吧。」

  「哈啊……哈啊……你……你知道我的靠山是誰嗎?」湯教授大口喘息著,惡狠狠地瞪著子臨道。

  「呵呵……你都會搶答了啊……」子臨輕笑兩聲,「別著急,我要問的事兒還挺多的,一件一件來。」說這話時,他已飛快地對治療儀上的各項指數進行了調整。

  這種態度,讓湯教授怒不可遏:「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是什麼來頭,我背後的勢力你根本惹不起,你要是敢再整我……嘎呃——呃呃呃……啊啊啊……」

  又是一陣電流,中斷了他的恐嚇。

  這一回的效果,和上次自是不同的,強度、波型、相位、頻率等,都有調整……愣是把湯叔的肺部電出了一種灼燒感。

  「嗯……不錯,讀數都還挺準的。」電完這一波後,子臨念叨了一句,看起來……他這波只是測試,「可以正式來了……」說著,他又從桌上拿起一個老虎鉗,把治療儀上幾條線的頭給剪了,然後「鉗」上幾塊金屬片,做成夾子的形狀,接著……就開始解湯教授的衣褲,「該從哪個問題開始問呢……嗯……先問一個簡單的好了……」他惡意滿滿地停頓了一下,等了幾秒,微笑著問道,「你覺得……這是在『談話』呢……還是在『整你』啊?」

  …………

  11月25日,晚,18:15分。

  子臨與湯教授的「談話」,算是告一段落了。

  子臨已確信自己問到了想要問的一切,就連不想知道的也知道了不少。

  不過,他的心情依然不是很好。

  因為……「無面」跑了,而且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的。

  子臨的同伴在下午已發來的消息,經檢查,那些被納米機械病毒控制住的「病人」之中,沒有無面……可以排除他假裝被控制並混在人群中的可能。

  再來,死掉的舍監裡,肯定也沒有無面,因為無面是不可能被幾個普通人給壓制住的。

  而湯教授嘛……子臨這一天問下來,是的話早就穿幫了。

  至於前一天晚上逃走的冼小小和影織,都是能力者,無面只能偽裝外表,但能力無法模仿,因此也不可能。

  那麼,還有誰呢?

  子臨思前想後,發現……少了個看大門兒的大爺。

  是的,答案就是這麼簡單,但又合情合理。

  為什麼子臨在中心裡觀察了好幾天,愣是沒有發現任何有嫌疑的人?因為人家根本不在中心裡面上班,每天就在門房待著……

  由於吃的是自己帶的盒飯,所以無面並不知道納米機械病毒的事兒;又由於這個中心的大門晚上是關起來的、門房不用值夜班,所以他也沒機會撞見影織和冼小小的逃跑。

  但今天上午出事兒之前,無面顯然是察覺到了某些異樣,八成是子臨那些負責在外面支援的同夥暴露了……於是,無面就變了個路人的樣子,溜躂著就跑路了。

  「唉……這都被他跑了,回去還不知道會被『那傢伙』怎麼嘲諷呢……」結束與湯叔的「談話」時,子臨心裡卻是在想這事兒。

  不過,他也不是那種對已經過去的事會有太多糾結的人。就算這次來辦的兩件事有一件事失敗了,他也還是會把另一件事妥善的收尾。

  在離開密室之前,子臨先是回頭看了眼仍在昏迷中的湯教授,隨後,他走到房間中間,抬起頭來,望著自己上午裝在天花板角落的超微型攝像頭,說了幾句話。

  說罷,他才走了出去,並且……讓密室的門保持著開啟的狀態。

  不久後,對這棟建築的通訊屏蔽便解除了,而當地警方,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接到了一通報警電話。

  …………

  晚,18:36分,

  一輛警用摩托,來到了這間「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的門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17 04:13 PM

第九章 還記得我嗎

  11月28日,凌晨。

  告別了斯克拉姆後,車戊辰便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剛一開門,他就發現……門後的地板上,多了一個信封。

  那信封很薄,一看就是被人從門縫底下塞進來的,但出於謹慎,車戊辰還是先將自己的住所搜查了一遍,確定了屋裡沒有埋伏後,方才關起門、拾起了這封來歷不明的「信」。

  信封的兩面都沒寫字,拆開後,裡面掉出了兩樣東西——一張卡片,和一片數據膜。

  卡片是黑色的,大小與名片相仿,但質地卻並非是紙,而是某種接近碳纖維的材料;卡片的正面印著一個白色的、設計華麗的十字標誌,而背面只印了一個數字——「5」。

  至於「數據膜」,那是一種在23世紀被廣泛運用的民用科技產品。

  從外表上看,它只是一層透明的、比紙張略厚的薄膜,根據其適用設備的不同,鋪開後的尺寸也不一樣;最大的一般不超過24吋,最小的則不小於智能手機的屏幕。

  數據膜的主要功能,是存儲和播放視頻文件。常見的用法是:在看某段視頻時,將數據膜貼在你的設備屏幕上,並選擇「存儲」,這樣數據膜就可以直接把你播放的視頻同步地保存下來。之後,你再把這張膜貼到別的設備上,便可以播放膜裡記錄過的視頻了。

  這玩意兒……基本就是視頻文件界的「拍立得」,看似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科技,但卻是一件改變了世界的產品。

  由於其低廉的成本、軟件層面上的不可偵測性、以及它那套「物理錄製技術」的不可抗性,使得「盜版影視」這件事的難度在那個時代降低到了小學生都可以輕鬆完成的地步……任何人,可以在任何地方,用任意一台播放設備,配合一張十幾塊就能買到的數據膜,獲得與播放源幾乎毫無差別的視頻資源,然後把這資源再轉存入自己的設備中,複製複製再複製……

  可以想像,影視行業……尤其是那些以「賣碟」為主的公司,在這項新技術的面前是如何被摁在地上摩擦的……當然了,那些事與我們眼前的這個故事無關,咱們還是回頭說車戊辰。

  眼下,車戊辰拿到的這塊數據膜,是用於手機的那種型號。

  他沒有猶豫,在檢查了信封的內側也沒有留下文字或記號後,他就把那張黑色卡片放到了茶几上,然後掏出自己的手機,把那數據膜貼上了。

  不出意外的,這層膜裡已經有視頻存在了,車戊辰當即點擊了播放選項。

  一秒後,一副熟悉的畫面,出現在了他的手機屏幕上。

  畫面中,是一個狹小的房間,房間裡有一張病床,床上,有一個被拘束帶綁著的男人……

  …………

  11月25日,19:02分,湯久誠的密室。

  車戊辰走進這個房間時,湯教授也剛好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很顯然,從一樓到五樓,並沒有花去車戊辰49分鐘的時間;事實上,他的搜索效率遠比他自己描述的、以及斯克拉姆根據他的描述測試出的……要更高。

  車戊辰用了25分鐘就來到了院長辦公室,在看到了密室那敞開的門之後,他稍微猶豫了一下,便進來了。

  「你……你是誰?」湯教授在看到一名穿著便服、手裡還持著槍的男人時,用他那已經嘶啞的聲音問了這個問題。

  「別怕,我是警察。」車戊辰並沒有出示任何證件,但他那冷靜的語氣、堅定的神態,都給人一種非常可靠的感覺。

  對於早已崩潰了的湯叔來說,根本沒有去懷疑對方的理由:「你們可算來了!快!快救我!」

  燃起了希望的他,體內立即湧上了一股力量,這讓他的嗓門兒也跟著抬高了幾分。

  「你這是怎麼了?」車戊辰並沒有放開他,也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這你還看不出來嗎!有人把我綁起來折磨我!他……他是恐怖分子!是瘋子!是變態的瘋子!」湯教授吼道,「有什麼好多問的!快把我放了!」

  「你說的『他』……是誰?」車戊辰一邊問道,一邊警覺地轉頭看向了房間外,「『他』還在這兒嗎?」

  「我怎麼知道!我被綁在這裡一天了!他之前還在這裡,我剛才昏過去了,醒過來你就在這兒了!」湯教授已經有些歇斯底里、語無倫次。

  不過,車戊辰做事說話、還是依舊條理清晰:「你別著急,折磨你的人很可能還在附近,他或許是想把你當誘餌……」他頓了頓,「我先出去看看,等我確定這層也沒人之後,再回來找你。」

  「等……等等!」湯教授見他轉身要走,趕緊喊道,「別丟下我!你至少先給我鬆綁啊!」

  「不行。」車戊辰的回答來得既快速又果決,「放開你,你肯定會不顧一切地逃走、或是做出別的什麼我不可控的事,這樣會把我們兩個都置於很危險的境地」

  說罷,他就離開了房間,任憑湯教授在那兒繼續大喊大叫,他也只當沒聽見。

  五分鐘後,車戊辰又回來了。

  這次,他連槍都收起來了,這說明他已不需要再去戒備什麼。

  「怎麼樣?」湯教授看著他,急切地問道,「他走了嗎?」

  「嗯。」車戊辰點點頭,「據我的偵查……此刻這棟建築裡,除了你我之外,再沒有其他活人了。」

  「好,那你現在總能給我鬆綁了吧?」湯教授接道。

  車戊辰……沒有回答他。

  他走到湯教授面前,直視著後者的雙眼,沉默了片刻,再道:「你還記得我嗎?」

  這句話,讓湯教授全身的血都涼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感到如此的恐懼,只是……在他的思維意識到什麼以前,他的本能已告訴他,有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正如子臨所說:這種恐懼的根源,並非是正在發生的客觀事態,而是當事人心中的——「罪惡」。

  「忘記了也很正常,畢竟都過去十幾年了。」車戊辰緩緩靠近了湯教授,「我也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了。」

  他說到這兒,忽然將手放到了湯教授那已經滿是冷汗的額頭上。

  那一瞬,從湯教授的視角來看,週遭的景物驟然變了一個色調,也不知為何……都籠上了一層紅色。

  「你……對我做了什麼?」當車戊辰將手收回時,湯教授如是問道。

  「別緊張,我還沒做什麼呢。」車戊辰冷冷回道,「但我接下來確實要做了。」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警察……」湯教授看著他,強作鎮定地接道,「但我猜你以前在我這裡待過……」他停頓了一下,用勸說的語氣接道,「你也說了,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你現在不也好好的嗎?你最好還是想清楚點……馬上放了我,你就是英雄,但若是你做了別的什麼可能會讓自己後悔的事……那後果……」

  「呵……呵呵……」車戊辰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就笑出了聲,「呵呵呵……哈哈哈哈……」他越笑越大聲,笑聲中甚至漸漸透出了幾分癲狂。

  一個始終在人前保持著冷靜和風度的人,若在你面前恣意地顯露出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那你可就要小心了——他要嘛是跟你關係很好,要嘛就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弄死你。

  半晌後,車戊辰慢慢收斂了笑容,一邊捲起袖子,一邊轉身來到了「治療儀」的前方。

  「看起來,此前在這兒操作這台儀器的人,對電刑挺在行的嘛。」說話間,車戊辰已開始調試儀器上的各項指數。

  「不……別!求求你!別再電我了!你……」看到這一幕的湯教授驚恐萬分,「……你殺了我吧!乾脆就殺了我吧!」

  「這話聽著倒是耳熟。」車戊辰聞言,完全不為所動,該幹嘛幹嘛,「哦……對了,以前我好像也對你說過類似的話呢……」他頓了頓,「很多年前,我的朋友、還有我喜歡的女孩……也都曾用更卑微的態度哀求過你,但結果……好像不怎麼管用啊。」

  說到這兒,車戊辰仰起脖子,深深吸了口氣,也不知是這話喚醒了他塵封的記憶,還是激起了他的某些情緒。

  「他們……既不夠堅強、也不夠聰明。」車戊辰道,「他們不願活在恐懼之下,活在屈辱當中……他們不願像動物一樣為了不被折磨而壓抑自己的本性,同時也不具備隱忍和偽裝的能力……所以他們選擇了一條更加容易的……解脫的道路。」

  他停頓了幾秒,接著道:「但我不同……我忍下來了。

  「我像一條被馴化的、順從的狗一樣離開了這裡。

  「我永遠不會忘記從這兒出去的那一天。

  「那是一個晴天,我的父母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和你熱切地交談著;而我的臉上,掛著的只是平靜……我不能讓自己露出一絲一毫的興奮,因為我知道……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一句話,也可能成為你重新將我關入中心的理由。

  「從那天起……不,應該說早在那天之前,我就已經學會了不在任何人的面前顯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包括我的親人在內。

  「我發誓,再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類似的境地。

  「所以,我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精明……哪怕我不能掌控一切,至少也不會再落入你這種貨色的手裡。」

  車戊辰又深呼吸了一次,隨即,望向湯教授,說道:「你現在眼裡看到的事物,是不是都像加了紅色的濾鏡一樣,有點怪怪的?」

  還沒等湯教授回答,車戊辰就緊接著說道:「這可不是幻覺,而是我的『能力』。」

  「你也是……能力者?」湯教授自是知道這世界上有異能人士存在的,就算他以前不甚瞭解,但今天見識了子臨殺人的場面後也該確信了。

  「沒錯。」車戊辰道,「而且……我的能力,就是當年在這裡接受『治療』時覺醒的。」他又冷笑了一聲,「呵……正因你把我的現實生活變得生不如死,所以才催生了這種力量,我將其稱為——『白日夢』。」他面向湯教授、展開了雙臂,「此刻,你就在我的『夢』裡。」

  「什麼意思?」湯教授道,「你是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嗎?」

  「真真假假,又有什麼區別呢?」車戊辰應道,「電擊是『治療』,還是『懲罰』?你是醫者,還是騙子?這個中心是在做著各取所需的買賣,還是在這個畸形的世界上演著又一出荒誕的、但也並非全無存在意義的鬧劇?

  「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不同立場上的人,會對同一件事有著不同的看法和解讀;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如此,你永遠無法讓所有人的看法達成一致。

  「有時候真理確實掌握在少數的人手裡;但還有的時候大部分人都達成了共識,卻還是會有少數傻逼跳出來發表不同的意見……他們或是為了顯示自己標新立異、或是真就自以為是,並習慣於通過攻擊和反駁某些事物來獲得優越感。

  「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建立在個體差異上的物種,多樣性自有其代價。

  「因此,對人類來說,真、假,善、惡,對、錯,黑、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讓別人認同你的觀點。

  「在任何一件事上,只要你能讓絕大多數人站到你這一邊,並將反對的聲音打壓或掩蓋掉……你就是真、是善、是對、是白。

  「對人類來說,自身對事物的認知和感受,才是決定真假的最重要因素。

  「歷史書寫的就是真的嗎?官方認定的就是真的嗎?你連自己親眼看到的都不能盡信,卻相信別人告訴你的所謂『真實』,這難道不可笑嗎?

  「所以……不用問我什麼真不真的問題,你相信的、你體驗到的,那就是真的。」

  車戊辰說完這句,突然就伸手扇了湯教授一個耳光。

  啪——

  這一下打得可不輕,聽那動靜,打掉幾顆牙都不奇怪,而湯教授也是當即就疼得嗷嗷直叫起來。

  「在現實世界中,我並沒有打你,但在這個『白日夢』裡,這就是一記耳光,你的那份疼痛,就是真實。」車戊辰打完那一巴掌後,便重新回到了治療儀旁,準備開始正戲了,「放心,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在『夢』裡,一分鐘也能像一天那麼久。」

  「你以為……你對我的復仇,能改變什麼嗎?」湯教授已經絕望了,故而也不再哀求什麼,而是說道,「對……我是騙子,是毀了很多人,但我是罪魁禍首嗎?那些自願來被我騙的、養活我的人,在支持我、並從中牟利的人,那些對我的所作所為選擇漠視、不作為的人……所有讓我這種人能過上好日子的人!他們就沒有責任嗎?」

  車戊辰的手停住了,他冷視了湯教授幾秒,然後,用他那一貫的、平靜的口吻說道:「啊……這我都有數,不用你操心,他們……或早或晚,也都會付出代價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17 04:14 PM

尾聲 留言

  時間,回到此刻。

  車戊辰所看的視頻,是子臨裝在密室高處的微型攝像頭拍下的。

  視頻裡雖沒有拍到車戊辰在「白日夢」中折磨湯教授的過程,但其進入密室、與湯教授對話、以及殺死湯教授、離開密室的過程都拍下來了。

  車戊辰不確定還有沒有別的視頻,但既然有了一個,就要當作有一百個來想;毫無疑問,這個寄給他信封的人,知道的已經太多了……

  嗞嗞——

  就在車戊辰在思索對策時,那段視頻畫面突然閃動並跳轉了一下。

  下一秒,子臨便出現在了視頻畫面中。

  只見他面帶微笑,站在密室的中間、正對著鏡頭說道:「車探員,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子臨。

  「如果你正在看這段影像,那說明,你已經做了我認為你會做的事。

  「當然了,從時間上來說,此刻我錄這段話時,你還什麼都沒做呢;所以,為了不造成什麼誤會,我會將這段訊息剪輯到你殺人的過程後面播放。

  「看到這兒你肯定已經在推理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你會來到這兒呢?你是碰巧得到消息才來的啊。

  「其實,干涉這個世界的運轉,比你想像中要容易,一些你覺得是『偶發』的事件,卻可能是某個人……比如我這種人……計算中的『必然』。

  「你可以把這次的事視為一份『見面禮』,不用跟我客氣。

  「再說了,我也得謝謝你幫我掩蓋了犯罪現場。說起來……那應該算是你的專長了吧,十幾歲就能把自己父母的死因處理得那麼乾淨的人……搞定今天的局面自是易如反掌咯。

  「關於你處理現場的細節,我卻是不太好預估,不過監控錄像你肯定是幫我刪掉了,畢竟……只刪除自己進入建築後的那部分,會顯得很可疑,所以要刪就得多刪一點,將有關案件的情況都刪了才合理。

  「哦……以你的性格,八成留了備份吧。想要研究的話請隨意,我很期待……你能追查我到什麼地步。

  「但,在追查別人、或是懲處別人的時候,不要忘了——你、我、湯教授、還有那些已經死去的、或尚未死去的人……都一樣。

  「我們全都有罪。

  「別以為,你能瞞天過海。

  「別以為,你能逃脫審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19 09:43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8-1-19 09:45 PM 編輯

殺神

序幕 第一次投票

  一號陪審員的敘述結束了。

  他所念的那「第一份文檔」,分為兩個部分。

  前半部分,是「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慘案」的官方備份,以EAS的馬克‧斯克拉姆中尉提交的調查報告為建檔依據寫的,基本上來說……就是什麼都沒查出來。

  後半部分,則是以第三人稱視角描述的、關於此案的真相。當然了,其中並沒有提到影織和冼小小的事,也沒有任何關於當事人心理活動的描寫;只是以接近「報導」的文體,陳述了事件的經過。

  所以,唸完這份報告也並沒有花去太多的時間,十分鍾不到,一號陪審員就把手中的I-PEN放下了。

  然後,這一桌人,又陷入了沉默。

  但這次,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十號陪審員很快就打破了沉默。

  「你就不打算說些什麼嗎?」他將視線投向了五號陪審員,並忽然開口問道。

  這個五號陪審員,不是別人,正是車戊辰。

  「你在跟我說話嗎?」車戊辰面不改色地回望過去,反問了一句。

  「這不廢話嗎?」十號又道,「作為當事人,你對這事兒就沒什麼要補充的嗎……車探員?」

  他最後這三個字一出口,便有數人立刻轉頭朝車戊辰看了過去;不過,還是有好幾人不為所動、另外還有發出冷笑的。

  「你認識我?」車戊辰又用問題去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哈!我當然認識你。」十號笑道,「眼前這一桌人,我基本上全都認識,只是你們不認識我罷了。」

  他這麼一說,眾人可以就把注意力又投到他身上來了。

  這位十號,本就是個很顯眼的人,因為……他看起來像個侏儒。

  之所以說「看起來像」,是因為也有不像的地方。

  非要形容的話,十號陪審員就像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小男孩,但脖子上卻頂著個四十歲大叔的腦袋;雖然其面相、神態、嗓音……都像是個凶惡張狂的中年白人、其腦袋的尺寸也遠比小孩子要大,但他臉上的皮膚倒還是和兒童一樣稚嫩、甚至還有一些雀斑,他的下巴也沒有長過鬍子的痕跡,若仔細觀察……他的喉結也還沒有發育出來。

  「怎麼?你們不信?」十號面對眾人的圍觀,絲毫不怯,反倒變得有些興奮起來,「哼……我現在就可以報幾個人的身份出來哦。」他說著,就指著車戊辰道,「這位五號,就是剛才那份文檔裡提到的巡查官……隸屬於FCPS的高級探員車戊辰,然後,他左邊……哦不……是他的右邊,從我這裡看過去的左邊,總之就是這位四號陪審員先生……呵呵……他可是大名鼎鼎啊,名號說出來就能嚇得你們跪下,他就是……」

  砰——

  十號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一聲槍響,打斷了他。

  槍,是四號開的。

  沒有人看到他拔槍、沒有人看到他扣扳機、也沒有人察覺到任何的殺氣。

  當眾人有所反應時,槍,已經響了。

  十號的頭,也已經像個被打碎的西瓜一樣爆開了;他腦袋後面的椅背也跟著遭殃,被轟出了一個窟窿,大量的鮮血、腦漿和骨頭碎片……皆從那窟窿中穿過,被糊在了十號背後的牆面上。

  「你這傢伙……」兩秒後,七號陪審員……一個穿著風衣、在室內還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忽地微微抬起帽簷、看著四號言道,「該不會是……」

  砰——

  又是一槍,和上一槍一樣,動手的還是四號,但這次,他的子彈……打在了牆上。

  「原來如此……」四號開槍時,甚至都沒有朝七號那邊看,但槍響之後,他倒是把臉轉向了對方。

  這一刻,如果有人站到四號的背後去觀察,便會發現……他手中那把槍的槍口、七號陪審員的腦袋、以及七號後方牆面上的彈孔,是呈一條筆直的直線的。

  可不知為何,子彈並沒有擊中坐在原地一動都沒動的七號、也沒有打到他腦袋後面的椅背,卻是打中了他背後的牆。

  叮鈴鈴鈴鈴——

  就在現場的情況似乎就要演變成一場廝殺時,一號陪審員面前的那部老式電話,又響了。

  這一變故,終止了四號進一步的行動。

  「喂?」這次,一號幾乎沒有猶豫,順手一拎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但在接聽了兩秒之後,他便將聽筒從耳邊拿開,往自己的左手邊遞去:「找你的。」

  他左手邊的,是二號陪審員。

  二號看了一號一眼,也沒多說什麼,接過聽筒道:「喂?」

  他接聽的時間,就比較長了。

  「嗯……好,明白。」在接下來一分鐘裡,二號陪審員一邊拿著聽筒聽,一邊還像這樣用簡短的話應上幾聲。

  一分鐘後,他掛斷了電話,朝左右看了看,說道:「『他』讓我們投票,認為『有罪』的……將右手放在桌面上,認為『無罪』的,放左手,除了這兩種動作之外的其他行為,視為棄權。」

  「你先等等。」七號陪審員這時又開口了,「你還沒說『被投票』的那個嫌疑人是誰呢。」

  「對啊。」二號嘆了口氣,瞥了眼桌上的電話,「因為『他』也沒說啊。」

  「從剛才的文檔來看,肯定就是讓我們來判定車戊辰有沒有罪唄。」十一號陪審員這時接道。

  「不一定吧……」六號陪審員,也是這桌人當中唯一的女性,卻道,「別忘了,電話是在四號開槍之後來的。」

  「但電話那頭的傢伙在一開始就說了,這個所謂的『特殊的審判』,是要我們在『他所提供的那個議題』上最終達成一致……」一號陪審員此時又接過話頭,「而『他』在傳達這條信息給我的時候,四號還沒有動手殺人呢。」

  這些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了起來,而且每個人的語氣聽起來都很理性、很淡定。

  明明旁邊還有一具散發著濃重血腥味、且死狀慘不忍睹的屍體,明明這人就是當著他們的面被幹掉的,但他們愣是沒有一個再去談這件事;就彷彿……殺人這檔子事兒,跟有人在房間裡點了支菸、放了個屁一樣……不提也罷。

  「行了,投票吧。」聽了一會兒之後,二號有點不耐煩了,他提高了嗓門兒,言道,「反正也討論不出結果,沒必要浪費時間。」

  他的話,有道理。

  於是,眾人也都重新安靜了下來。

  「我先來吧。」二號見大家好像都同意了,便將左手拍在了桌上,「我事先聲明,我也不知道他讓我們投的是什麼,但既然他說了我們達成一致就能走了,那不如大家就一起投個『無罪』,然後我們就能各走各的……」

  「別開玩笑了。」不料,下一秒,一號陪審員就搶道,「我可不想在這種充滿危險氣息的投票中隨意地給出自己的意見。」他微頓半秒,「我拒絕投票。」

  「我也拒絕。」六號很快附和了他。

  其他的人,有幾位也明確表示了不想投票,還有些搖搖頭、或不說話的。

  其實,他們表不表態也無所謂了,既然組織這場審判的人是要求「所有人達成一致」才能結束,那只要有一人拒絕投票、或者出現任何的分歧,這一輪的投票就算是失敗了。

  「好吧。」還沒等所有人表態,二號就再度開口道,「那我們就只能繼續陪『他』玩兒下去了……」

  說著,他也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支I-PEN,和一號一樣……輸入了一個剛剛從電話中得知的密碼,解鎖了屏幕。

  「哦……對了。」幾秒後,二號又道,「『他』剛才說,如果投票沒成功,需要繼續念文檔的話,就讓我跟四號打聲招呼,讓他別再殺人了……」說到這兒,他轉頭看了四號一眼,「……因為這第二份文檔,就是關於四號的。」

  二號舔了舔嘴唇,又對四號說道:「老哥,我可不是自己想讀才讀這個的,你要是有什麼意見……」

  「行了。」四號沒聽他說完,就接道,「你讀吧。」說著,還把手裡的槍收回了西裝內側。

  二號見狀,聳聳肩,又掃視了眾人一眼,隨即拿起I-PEN,開始了敘述。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8-1-19 09:47 PM

第零章 殺神

  死,對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是生理機能的停止,還是靈魂脫離肉體的過程?

  它究竟是神聖的,還是根本不值一提?

  這些問題,曾一度困擾著我。

  因為……我常常都要和死亡打交道。

  當然了,經歷死亡的不是我,而是別人,是那些被我找上的人。

  …………

  我,名叫傑克‧安德森,是一名殺手,很普通的殺手。

  在殺手這行中,有很多性格鮮明、個人風格十分強烈的人存在:比如說,有些人會讓自己保持某個特定的形象、十幾年如一日,只要出現在人前就是那個造型;還有些人會使用標誌性的獨門武器作案、或是在子彈上刻字,警方只要一看屍體就知道兇殺是出自他們的手筆;甚至有那種只在特定的天氣下動手的傢伙,為了維持自己的記錄,在每次接工作前竟要委託人先提供目標的出行日程以及當地的天氣預報。

  但無論如何,他們仍算是優秀的殺手,因為只有高手才能有所謂的「風格」,那些連完成任務都費力的人是沒資格做其他多餘的事的。

  和我的那些同行相比,我這個人,就顯得很是乏味了。

  我可以用任何形象去執行任務,也可以使用手頭能拿到的任何武器乃至日用品去殺人。

  時間、地點、環境,這些都不重要。

  對殺手來說,唯一重要的,就是完成任務。

  而唯一需要的,就是專注。

  我不需要風格,更不需要信仰,殺人對我而言,只是一項工作;就像刷碗、開車、電焊這些工作一樣,我做這些、並且擅長於此,並不是因為我熱愛它,只是為了錢而已。

  我完成自己應做的,然後獲得相應的報酬;不投入任何個人感情,也不做任何自我說服……不多問,不多說,把事情辦妥、拿錢,這就是我對工作的理解。

  而當我默默地這樣工作了二十年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也和那些風格鮮明的傢伙一樣,有了一個綽號。

  他們叫我——殺神。

  當一個人因為努力工作而被稱為「神」時,我覺得他差不多也到了該退休的時候了。

  所以,我洗手不幹了。

  只要我保持一貫的低調,這些年裡我賺到的錢,足可讓我的後半生過得很富足。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拿出了自己早已安排好的假身份,斬斷了所有與過去的聯繫,搬到了一座二線城市的中產階級社區裡,過起了安逸的獨居生活。

  雖然我也可以閉門不出,靠各種上門服務過日子,但我並未那樣做,因為那反而會引人注意。

  真正的低調,是中庸;既不能太張揚,也不能過於閉塞。

  因此,這些年來,我幾乎每天都保持著規律的外出時間,去附近散步、購物……還去參加了一些社區組織的公益活動,且偶爾會出現在社區教堂。

  我就是那個你在散步時碰見會點頭示意但又叫不出名字的和善街坊,只要一個轉頭就會被你遺忘。

  退休後的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這樣的生活,讓我感到安全、愉快、滿足。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直到某次,我在社區的安排下去當義工時,遇到了一位老人。

  那是一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住在下城區的邊緣;她蝸居在一間十幾平米的小屋裡,靠著社區每天送來的救濟品過活。

  她的老伴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也沒有任何子女來管她,這二十年來,只有孤獨與她相伴。

  老人的雙腳已經失去了站立的能力,這在她的年齡來說並不罕見;她每天都趴在自己縫製的墊子上爬著去廁所。而她吃的東西,也只有冰冷的、快要過期的罐頭。

  她那屋裡唯一的電器是一個燈泡……別說是電視或收音機了、就連部電話都沒有。

  我問她為什麼不向別人尋求幫助,按照她的情況,應該有專門的機構可以收容她。

  她告訴我,那些機構是提供給舉目無親的孤寡老人的,她不去,因為她還有一個兒子。

  二十多年前,她的兒子離家去其他城市工作,但是後來斷了音訊,她想守在這裡,等兒子回來。

  她怕自己若是走了,兒子回來會找不到她。

  我試著問了她兒子的名字和一些她還能記起的基本情況,結果她突然就打開話匣子,對我說了很多。作為一個連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情都記不清的老人,她對兒子的記憶卻很清晰,說起來滔滔不絕。

  很顯然,這份回憶,以及與兒子團聚的希望,便是這個孤苦伶仃的老人這些年來僅存的慰藉,也是她守候在這裡的動力。

  然而,我知道,她的兒子是不會回來了。

  因為,我殺了他。

  那是我接下的第一單工作——每個殺手,都會記得自己作為殺手去殺的第一個人,我也不例外。

  離開老人住處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說。

  我沒有告訴老人,她的混混兒子在二十年前就因為私吞了幫會裡的白貨被道上通緝並且被殺死了。

  我也沒有再去勸說她離開這裡。

  這樣,她還能有個盼頭,她的兒子還能活在她的回憶裡,活在她的希望裡。

  …………

  死,對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已不再被這個問題困擾。

  生命的沉重,不在於其對這個世界能產生多大的影響,而在於當其逝去時,辜負了誰,又成全了誰。

  看來,我還不能退休。

  我想換個角度,再與死亡共舞一曲。

  這一次,除了應有的覺悟,我還將……心懷敬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