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樓蘭海 -【吸血鬼偵探夜行錄】《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13 AM

樓蘭海 -【吸血鬼偵探夜行錄】《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amnrule 於 2016-12-29 02:24 AM 編輯

【書名】:吸血鬼偵探夜行錄

【作者】:樓蘭海

【內容簡介】:

    主角銀凌海原本是一名刻苦上進的普通刑警,在查案途中遭遇意外而成為吸血鬼。

    那之後,他所在警局轄地之內接二連三出現無法以人類常識解釋的怪異案件,而他也因為自身的特殊之處(一個努力在人性和異族本能之間保持平衡的菜鳥血族,有時卻能出人意料地爆發),在解決事件的同時,逐漸引起了光明和黑暗兩邊的注意,被戲稱為“灰色騎士”(擁有光明守護者都不一定具備的品格,但本身的屬性卻是黑暗)。

    成為吸血鬼的銀凌海之所以一直都感到痛苦,是因為他強烈的正義之心認為自己失去了“人”的身份而迷茫,而在最後的故事中,從屬於不同陣營的個體聯手,向一個發狂的“神”宣戰,在那之中,他撇清了最後的困惑,以“非人類”之身,從戰鬥中得回了“人”的身份。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16 AM

序:因為有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故事

    書的序,通常都是找別人來寫的,比如朋友、親人、老師一類。而這次,除了確認自己朋友和認同寫小說這行為的人不多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是有很多事情想說,所以還是由自己親自操刀吧。

    記得小時候,第一本在圖書館借的書,就是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的《巴斯特維爾的獵犬》,之後是愛倫坡的短篇(比如黑貓),再之後阿嘉莎?克莉絲蒂的作品、希區考克的短篇,史蒂芬·金的作品以及最近剛看徐四金的《香水》,就這樣一直看下去。

    現在回頭看看,自己喜歡的、平日關心的、感興趣的,都一直和殺戮、暴力、恐懼、死亡、“不正常”等有關。這些來自人類“扭曲”的欲望,被社會視為“桌麵下”、“黑暗”的東西。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可是四種都沉溺其中,真是糟糕。

    可能就是因為和這種“黑暗”有共嗚吧,我才選擇了吸血鬼和偵探這個題材,展示或抒發自己的不安和恐懼。

    其實我真的有更多東西想說的。但我相信,一個作者想表達什麼,會在故事中說,而不是在序言處囉囉唆唆。

    所以,請你們翻到下一頁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17 AM

第01部——《五芒星殺陣》序章一:五芒星·女之喘息·飛蛾

    夜幕悄悄地降臨在哥特市,一如過去一星期的夏夜,市內各處都沒有半絲涼風,空氣如同死水般膠著,唯一適合人類的活動似乎就隻有自殺。

    一道白光倏地打破整個膠著狀態,下一刻,雷聲和雨點同時降臨,哥特市迎來本年夏季的第一場豪雨。

    夜空中再傳來一道閃光,強烈的白光瞬間穿過某幢建築物的窗戶,照亮了一名女子的臉孔。

    女子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大大小小的汗珠流淌在她光滑而赤裸的肌膚上,在泛黃的燭光映照下,如珍珠般閃閃生輝。

    寂靜的房子異常漆黑,唯一的光源來自布滿地上的數十根蠟燭,把室內的所有東西都化成起舞的黑影。

    天花板及牆壁傳來拍動翅膀的“啪啪”聲響,細看下會發現,壁麵上竟伏著一大群蠕動著的飛蛾,其翅膀呈黑色,偶有微小的白色和黃褐色的小點夾雜。而胸部背麵都有一個如人類骷髏頭形狀的斑紋,彷如無數小型的骷髏骨在幹瞪。

    燭光中站著一名高大的男人,大約四十來歲,臉頰尖長而臉色蒼白,身材高瘦。他的衣著十分普通,隻是一件運動外套配休閑褲,腳上是一雙慢跑鞋。

    比較特別的是男人頸項上的項鏈,項鏈以金屬製成,最外圍為圓形,內側則呈五芒星狀。在五芒星中央則鑲有一顆圓形琥珀,橘黃色樹脂內是一顆比乒乓球略小的眼珠。

    窗外再閃現一道白光,緊接著是一道如野獸咆哮般的雷嗚。剎那的強光令人可隱約看清地板上繪畫著的古怪圖案。

    那是一個倒轉的五芒星圖案,圖案以白石灰所繪,由躺在地上的女人為中心點,外圍包圍著數個同心圓,上麵還寫上無數令人難以辨認的古怪文字。

    男人一臉嚴肅,嘴巴同時念出冗長而不知名的句子,聲音低沉但又帶著某種奇妙的節奏。

    隨著空中飄揚的語句,他蒼白的臉上漸漸爬滿了汗珠,一雙眸子則以古怪的神情默默看著麵前的女性,那是混合著悲哀、恐懼以及興奮的奇妙眼神。

    和男人神態成強烈對比的是女人臉上的表情,其上找不出半絲驚惶,相反更似是因興奮而喘息著,她的一雙眸子不帶任何焦點,臉上因血液集中而呈現出如玫瑰般的豔紅色。

    隨著平緩而節奏穩定的念誦聲,男人步至女人跟前,右手從外套腹部的口袋中輕巧的掏出一條長條狀、黑壓壓的東西出來。

    “隆!”夜空再次咆哮,白光和雷聲彷似同時傳來。

    男人手上的東西在強光中展現出真麵目,那是一把連鞘的匕首。鞘身予人一種古雅的感覺,其上更刻有一行英文“Fear God and do not kill”(敬神,戒殺戮)。

    他倏地拔出匕首。匕首為雙刃,把手邊相互平行,上麵包著魚皮,魚皮外則纏有鋼絲,把手末端則為一圓形的金屬圓球。

    刃身反映著閃爍不定的燭光,冰冷的金屬貼近女人發熱的肌膚。

    窗戶再透入一道閃光,緊接著是陣陣雷聲。

    男人深吸一口氣,刀子迅速劃向女人胸膛上,鮮紅的血液自傷口處湧出,女人的身子一陣抖動,但神色仍舊不變,雙目仍是散亂茫然。刀子靈巧的劃割,在女人的胸前畫出一個由兩個同心圓包圍,呈上下掉轉的五芒星圖案。

    這是一個以肉色肌膚作畫布,以鮮血為顏料,以詭異為主題的五芒星。

    隨著胸前圖案完成,吟唱聲音亦同時停止,男人沉默下來,空氣中隻剩下女人的喘氣聲。

    男人複抬頭,一頭棕發瞬間盡白,整個身體也如剛跑畢馬拉鬆般衰竭下來。他仰望夜空,一雙眸子似要穿透密雲。

    “乖女兒,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這番說話像是帶來某種鼓勵作用,男子再次握緊手上的冷硬金屬。

    刀子沿著皮膚滑動,瞄準,向著心髒,然後,深呼吸,下刺。

    沒有想象中的尖叫,隻有一道如同手指被夾到時發出的呻吟,接著是一連串高分貝的長笑聲,女人嘴上浮現出一個極度滿足愉快的笑容。

    “當!”刀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音,男人像是虛脫般跪倒在地上,雙手緊掩兩耳,女人的笑聲對他來說恍如最惡毒的詛咒。

    笑聲在空間內回蕩著,再飄散於夜空中,在雨中逐漸消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19 AM

序章二:銀淩海

    哥特市,城東區商業街。

    一向人來人往的商業街在星期天更為擠迫,本來供車輛行駛的幾條道路,會暫時封閉變成行人專用區。街上人來人往,異常熱鬧。

    人群中忽然出現一陣騷動。

    “啊!好痛。”

    “哎,我的腳……”

    “誰推我?”

    “喂,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

    騷動來自一名約十七八歲的青年,他像是被獵人追趕的野獸般,邊奔跑邊推開旁人,人群傳來尖叫不滿的聲音,但他沒有理會,隻顧拚命向前跑,還頻頻回望身後。

    因為青年的橫衝直撞而引起的混亂尚未平息,街上的同一方向又跑來另一名青年,大概二十來歲,身形高大挺拔,肌肉結實,如果不是因為急促奔跑而令臉孔像是扭曲了般的話,青年的樣子可說眉清目秀,相當英俊。

    他身上穿著普通上班族的西服,但未結領帶,此刻他正以一百米短跑的速度,追在前方青年身後。

    對方剛想拐進一條橫街,腳下卻一陣踉蹌。

    “你還想逃?”西服青年看準機會,如大鷹撲兔般撲向青年。

    二人同時倒地,變作滾地葫蘆。

    “嗄……好……好了,這次我……”青年喘著氣的道:“我認栽……嗄……給你逮……逮到了……哎,很痛啊!臭條子……不,警官先生,我不會反抗的……”

    西服青年也邊拚命喘氣,邊把對方的手反扭到身後,再掏出手銬拷上,好一會才斷斷續續的道:“嗄……你……你……嗄……搶搶……我……絕不不……容忍……罪惡……”

    “警察先生,你不如休息一會才說下去吧,”青年以不忿又帶點諷刺的語氣道:“不過我真是“佩服”你,隻是搶了那老乞丐的幾十塊錢,犯不著這樣賣力,足足由城西區追至這兒吧。”

    “即使……”西服青年仍在喘著氣,道:“即使你……搶了一毛錢……犯罪……就是……犯罪……而我……嗄嗄……我是不會……容忍……任何罪罪……罪惡的……”

    雖然是相當堂皇而且令人感動的宣言,但西服青年說話時卻漲紅了臉,活像落到地上的魚兒般,拚命張大嘴巴,邊喘氣邊期期艾艾的說出來,所以半點威嚴感也沒有,反而令人發噱。

    被捕的青年放聲大笑道:“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是在自討苦吃的,條子。”

    “你……”西服青年,不,年輕的警探正想回嘴,腰間的手提電話忽然響起藍色多瑙河的音樂聲。

    “喂,我是銀淩海,誰找我?”

    “你這臭小子,死到哪兒去了?不知現在是工作時間嗎?”電話另一頭傳來一把帶點蒼老但是甚有威嚴的聲音。

    “啊,對不起,莫叔,我剛才抓到……”

    “在工作時叫我長官!還有別給我說那麼多廢話,馬上給我過來,地址是……”

    “那是什麼地方?”

    “命案現場。”

    “莫叔,你的意思不會是……”銀淩海的聲音有種壓抑不住的興奮。

    “是的,“魔法師”又動手了。”

    第一回:“魔法師”·意誌·少女

    銀淩海來到一所位於市區邊緣的獨立平房處,外麵早已圍滿了聞風而至的傳媒,還有不少好奇的鄰居。

    他展示證件後,跨過黃底黑字,印有“Police”英文字樣的膠帶,向屋子走去。

    此時一名站在大門旁,高大健壯,臉上掛著爽朗笑容的便裝黑人青年看到他,忙揮了揮手,上前笑著道:“實在太過分啦,阿海,情況很糟糕。”

    黑人青年叫力高,是銀淩海的拍擋兼好友。他也是警隊中有名的“花花公子”,可惜戀愛次數和失戀次數成正比。

    “嗨,阿高。”銀淩海曉得“實在太過分啦”是對方的口頭禪,本身不具任何意義,問道:“情況有多糟?”

    “情況就像你所有女朋友都不約而同告訴你,她們懷孕了一樣糟。”力高不由打了個寒戰,道:“案子應該是那家夥幹的沒錯,所以你“老爸”現在是低氣壓,生人勿近,你小心點。”

    “謝了,阿高。”

    “甭客氣,我的嗜好是幫助比我長得醜的同性。”

    銀淩海越過大門玄關,來到客廳。室內是典型中產階級的客廳,牆上掛著水彩畫,皮沙發上放著坐墊,花瓶內插著玫瑰,地上躺著屍體。

    那是一具女性屍體,身上一絲不掛,飽滿的胸膛上被人用刀割出一個逆五芒星圖案,胸膛上的血跡及出血傷口則顯示死者的心髒被利器刺入。

    屍體旁的地上有十數枝差不多燃盡的黑色蠟燭,附近還躺著五六具像是蛾蝶一類的昆蟲屍體,不遠處的地上則整齊的堆放著一套女性衣服,加上在屍體四周的古怪文字及圖案,整個情景詭異得沒有半絲真實感。

    女人的肌膚異常蒼白,可以看出生前是位美人,此時臉上猶自掛著一個極度歡愉的笑容,像是發生了什麼極美好的事情般。銀淩海忍不住有如初入大觀園般,東張西望。

    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踏足命案現場,但畢竟是從製服巡警升任成警探後,所參與調查的第一宗連環謀殺案,而且還是近日鬧得沸騰的大案子。所以他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他是專業的,要保持冷靜、客觀。最重要的是,不要出糗。

    接著他發出咦的一聲,迅速向一名半蹲在地上的女性走去。

    對方正在檢查屍體,她約三十近四十來歲,身材高瘦,一頭淡金色的頭發全往後梳,露出寬廣的前額,一雙充滿自信的眸子則隱藏在金絲框眼鏡後,予人一種知性感覺。

    “嘿,凱阿姨。”銀淩海學她般也半蹲下來,邊觀察著死者的屍體邊道:“我就知道他們一定會叫你出動的。”

    “我不是說過工作時叫我康薇爾的嗎?”對方看到銀淩海,如機械般冷淡的表情融化,露出慈祥的笑容。

    “啊,抱歉,一時忘了。”

    “你還一臉嬉皮笑臉的樣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老莫的脾氣,被他聽到的話,小心他扒了你一層皮。”

    “知道了啦,我會注意的。”

    “嗨,他來了,待會再聊。快,記著樣子要認真一點。”

    銀淩海回頭,剛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走來,他大約五十多歲,頭發帶點灰白,國字臉上是一雙彷佛已連結成“一”字的粗眉毛,加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予人極強的威嚴感。

    他就是莫凡,哥特市凶殺及嚴重罪行組組長,銀淩海的養父。

    “啊,莫叔……不,長官。”銀淩海馬上敬了個禮。

    “你這混小子遲到了,跑到哪兒啦?”被叫莫叔的男子露出沒好氣的表情。

    “對不起嘛!”銀淩海露出興奮又躍躍欲試的神情,道:“肯定是“魔法師”幹的嗎?”

    “魔法師”是警方私底下對這一連串命案凶手的稱呼,因為凶手每次均在命案現場留下神秘的逆五芒星圖案,而這已經是第三宗了。

    莫凡注視著他的神態好一會,才道:“我暫時還不敢肯定,不過……”說著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抽煙的衝動,道:“除了他外,我還找不到第二個家夥會那樣病態……”

    他又向蹲在地上的女性問道:“康薇爾,有證人表示,曾經在昨天晚上十一時多目睹死者外出倒垃圾,這樣可不可以縮短死亡時間?”

    “唔,”康薇爾掏出夾在死者腋下的體溫計,再比身旁一個量度室溫的溫度計,道:“應該可以。如果你沒說錯,計算屍體溫度及室溫,那死亡時間應距離現在約十至十二小時,即昨天晚上近午夜時。

    “而死者的屍斑也集中於背部、大腿背等地方,故這兒應是第一現場。至於直接死因嘛……應該是心髒遭尖銳對象貫穿,不過這隻是現場初步判斷,你知道。”

    “嗯。”莫凡點點頭,道:“那要多久才有詳細檢驗報告?”

    “放心吧,我會作優先處理的。”康薇爾說罷,臉上浮現出一個倦怠的笑容。

    “唔,麻煩你了。”

    室內的鑒證組人員在四周忙著采集指紋、血跡及纖維等“微量物證”和拍照存證。莫凡待他們完成後,上前檢查茶幾上的對象,幾麵上堆著數本報導娛樂消息,即俗稱的“八卦雜誌”,在旁的是一大迭賬單、大減價廣告以及十數張附在花束上的小卡片。

    老探長大約地看了看,賬單主要是信用卡或是行動電話費用一類的,而小卡片都是那種畫有紅心之類的設計,上麵寫上我愛你、你的魅力逼人、星期五有空嗎等的追求語句,莫凡忙命人詳細追查賬單數據、死者的通訊紀錄及送花者的名字等。

    “哇!”銀淩海看看桌上的東西,道:“看來她的生活真的多姿多采呢。”

    “唔。”莫凡忽然看著銀淩海,如考官派發考卷般,道:“臭小子,你站在犯罪現場已經十五分鍾,告訴我你看到什麼?”

    “這個……”

    “別告訴我你什麼也看不出來,像個稱職的警探般回答我。”

    是的,我要冷靜一點……銀淩海,你不是通過了聯邦調查局那一連串嚴格的考試嗎?很多幹了多年的警察也一直不合格,你做得到,冷靜點,想想學過的東西。

    “對了!”銀淩海沉吟了一會,道:“首先,現場是死者的家,但一切井然有序,沒有掙紮或是搏鬥的痕跡,門和窗也沒被破壞的痕跡。死者是自己讓凶手進來的,可能她認識凶手,或是凶手騙過死者進門來。”

    “唔,這點連門外漢也看得出來。”

    “還有還有……女死者的雙手都沒有明顯傷痕,指甲也很幹淨,沒有一般的“防衛傷痕”,表示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凶手。再加上死者的臉部表情及身體狀況,很可能死者服食、吸入或注射了某種藥物,陷於昏迷狀態。”

    “繼續。”

    “另外,”銀淩海指指離屍體不遠處的牆壁,灰白色的壁麵布滿暗紅色,如斑點般分布的血跡,道:“牆上那些呈感歎號狀的血跡,它們四周都有噴霧狀的極小血點,加上在壁麵上的血滴擴散範圍極廣,表示那是呈中速飛濺的血滴,而且撞擊的力量大,意味著是刀傷或是棍棒一類武器造成的。

    “再細心看看的話,壁麵某處的血跡分布突然疏落起來,這表示凶手當時站在死者身旁,即夾在死者和牆壁之間,他先在死者身上留下古怪的割傷,然後用利器……”

    年青探員如表演啞劇般,雙拳緊握,如提著一把隱形的短劍般,兩手高舉再猛然往下落,道:“從上往下,啪,然後再拔出凶器,因為壓力改變,血液從傷口處噴出,留下這些噴濺痕跡。

    “而因為凶手的身體擋著部分飛濺而出的血液,所以牆上的噴濺痕跡分布不平均。”

    銀淩海所用的是血跡噴濺形態分析,基本上可以從血跡的形狀和大小推斷出當血液自人體噴出時的位置、高度,以及其速度和力量,從而推測命案發生的情況及引致出血的對象種類(比如凶器)等。

    “唔,還有呢?”

    “另外,依我推斷,從現場的環境,死者身上及現場留下的不知名符號及圖案等,在在顯示凶手是個異常的宗教狂熱者,在現場留下的符號圖案等,對他來說有某種特殊意義。”

    “這點我知道,簡單來說凶手是個瘋子,滿腦子都是女人、血腥和惡魔之類的怪胎吧。”

    “不,不是的!”有點興奮的銀淩海搖搖頭,道:“凶手並非你所想象的那種胡言亂語,做事顛三倒四的神經病。

    “他性格冷靜,計劃周詳,他受某種欲望驅使,但不是那種熱昏頭,想幹就幹的類型,他一定是先選定目標,詳細觀察對方,然後靜心等待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在被害者最鬆懈的時候才動手,所以被害者沒有反抗的跡象。”

    “再說清楚一點。”莫凡眉頭皺成八字,露出思索的表情道。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他是瘋狂但沒有失序。”銀淩海登了頓,指指死者不遠處的地上,被整齊折迭堆放好的衣物,道:“一般謀殺犯會把從死者身上脫下來的衣服放好嗎?可見凶手有自己的一套遊戲規則,而其所造的一切,都有其背後的意義。

    “隻要我們找到那些符號圖案等的意思,就可以理解凶手心中所思,明白他的內心世界,從而推測出他殺人的原因或目的。”

    莫凡以極難察覺的微小幅度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你讀的所謂罪犯心理分析(criminal personality profiling)(注一)嗎?”

    銀淩海一直希望進入聯邦調查局(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簡稱FBI)學院就讀,成為FBI的調查探員,是故一直鑽研有關的各種資料及技術,更報讀了不少相關課程。

    “嗯,莫叔……長官,這樣子的連環(serial)命案,不同於普通的連續命案。”銀淩海想起學過的理論,加上得到莫凡的鼓勵,開始滔滔不絕的解釋道:“普通的命案隨著時間過去,破案的機會愈小。

    “而連環謀殺案不同,凶手每作一次案,時鍾就重新算起,時間永遠站在我們這一方,所以他隻要再幹掉多幾個人,屆時破綻和線索不斷累積,我們一定可以逮到他……”

    莫凡忽然又皺起眉頭,低聲咕嚕了一句:“你還沒弄懂最重要的事……”

    “很抱歉,長官,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我說,你給我出去,在屋外協助維持秩序。”莫凡的表情和聲線的微妙變化,令銀淩海知道自己的養父生氣了。

    “但是我還沒說完……”銀淩海大惑不解的道:“長官,是不是我遺漏了什麼重要線索,還是分析得不夠全麵……”

    “唉……”莫凡歎了口氣,道:“你待工作完成,回家後再好好在床板上想清楚,你是來幹什麼的?你工作的目的是什麼?”

    就在警方封鎖線外,圍觀人群中的一雙眼睛緩緩閉上。

    眼睛的主人是個少女。從外表來看,她大約十七、八歲,一頭金色長發,精致的五官及纖細的四肢。

    膚色如同雪花石膏般蒼白而又缺乏血色,配合臉上冷漠的臉孔,再加上一身黑色的洋裝,彷似無生命的瓷器娃娃般。少女站在一大堆看熱鬧的人群身後,視線像是能穿透任何障礙物般,同時某種悲哀感從心中湧出,令她雙手微微抖動著。

    “雯妮莎,夠了,這已經不幹你的事,歲月還沒讓你明白過來嗎?”心中某道叫理智的聲音不斷提醒著她。

    “……”

    是做正事的時候,現在給我冷靜下來,馬上!立即!

    “好吧。”

    她集中精神。感應對方殘留下來的魔力,對方最少應該是“術者”中接近中階者,所以憑此直接找出對方所在的機率極低,不過最低限度可以留下對魔力的印象,當對方再施術時,能更快感應到對方,自己的勝算會更高。對,所以現在唯一要做的是集中精神。

    “可惡……”

    天空忽地傳來一陣咆哮,在毫無先兆下,驟雨傾盆而至。圍觀的人馬上四散走避,互相推擠,忽然不知是誰發一聲喊“出來了!”人群又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蒼蠅,寧冒著雨也不肯散去。

    門猛地打開,醫護人員抬著以黑色屍袋包裹著的屍體步出大門,人群如大合唱般嘩聲四起,相機的閃光燈閃了又閃。

    雯妮莎,看到他們的醜態沒有,你已不是他們的一分子,你和他們不一樣。

    是啊,那到底哪一邊更像怪物?

    一陣寒意湧來,雯妮莎身子不由得發抖起來。這股惡寒並非來自雨水,而是感受到殘留魔力中包含著施術者的強大意誌。堅強固執,飽含了欲望,但並非那種近似食欲、性欲般的狂暴欲望,而是靜穆冷冽,背後是冷靜及理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強大的意誌流經全身細胞,令她有種馬上跪在地上,把身子蜷曲起來的衝動。落在身上的雨滴倏地消失,一道陰影覆蓋在顫抖著的少女身上,有人撐起傘子來到她身旁。

    “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叫醫生?”那人是名青年,樣子俊俏,但是笑容卻傻氣得可以。

    青年看到對方疑惑的樣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別怕,我是警察。”

    說罷,青年拍拍自己胸口掛著的委任證,少女隨著他的動作,目光轉向證件處,上麵清楚看到“銀淩海”三個字。

    銀淩海續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逮到那家夥的!對了,你住在這兒的嗎?是不是認識住在發生命案那幢房子的人……”

    “哼,少管閑事。”少女一把推開銀淩海,徑自離去。

    注一:Criminal Personality Profiling,一種FBI常用的心理分析技巧,可根據凶手的作案模式,特征等分析出其年齡、性別、教育程度等背景資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20 AM

第二回:鬼麵天蛾·連續高潮四十年

    迎接星期日早上的仍舊是惡劣的天氣,天空保持它漆黑的臉孔,再灑下毛毛細雨,無數雨絲為整個城市披上一層薄薄的輕紗。

    不過人們尚沒發現這破壞星期日的天氣,城中大多數人尚未從周末的狂歡中醒過來。他們是幸福的。

    男人步進浴室,扭開水龍頭,冰冷的水緩緩流出。他抬頭,在自己前麵,不,在鏡子中是個陌生人。幹枯臉上爬滿了不少皺紋,一頭小麥色的頭發則掉了一大半,全身上下唯一剩下生機的,就似隻有一雙眸子,這就是使用“禁忌魔法”的代價。

    他摸摸掛在胸前的五芒星項鏈,那是他的王牌,他深知若沒有這個“聖物”的話,自己很難撐得下去。

    他閉上眼睛,呼吸開始變緩,雙手擺出某種姿勢,嘴巴循某種節奏吟唱著不知名的語句。一股熱流從項鏈處湧出,遍及全身。然後男人肉體的生長過程如倒流般,頭皮長出健康的棕色毛發,幹枯的肌肉變回豐腴結實,男人彷佛一瞬間年輕了十多歲。

    他再次抬頭,鏡子中的人已回複原狀,那雙眼睛也瞪著他。目光中混合了恐懼和喜悅。對未來的恐懼和目標快達到的喜悅。

    這種感覺令他覺得自己是個人渣,特別是喜悅那一部分,他想吐。

    他連忙低下頭以冷水洗臉,希望衝淡這種惡心的感覺。

    “不,我一定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我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同一時間,法醫辦公大樓,首席法醫辦公室。

    莫凡和銀淩海分別坐在椅子上,後者把視線投往遠方的雨景,窗外灰茫一片,一切模糊不清。

    門被推開,康薇爾抱著一大迭文件走進來。

    凱·康薇爾是哥特市的首席法醫,而除了警察和法醫的工作關係外,三人有更私密的關係。莫凡和康薇爾是夫婦,沒有正式舉行婚禮那一類儀式,隻在戶籍上作了登記。銀淩海則是莫凡的養子,毫無血緣關係的三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個年頭。

    “嗨,凱阿姨。”

    康薇爾看著這個從十歲開始成為自己兒子的人,因曾流產而導致不孕的她,把銀淩海視同親兒般,她向年輕探員親切的道:“阿海,你也偶爾回家吃個飯,外麵的東西用太多調味料,對身體不好。”

    “咳咳,康薇爾,我建議私事待會再談。”莫凡道。隻要在家裏以外的地方,固執的老探長對妻子及養子也一定以普通姓名相稱。

    “莫叔,你這樣說話,小心今晚要在沙發上過夜喔。”

    莫凡沒有回答,隻狠狠敲了銀淩海的天靈蓋一記。

    “好了啦,我們開始吧,”康薇爾笑笑,來到辦公桌前,打開手中的活頁夾。

    “等等。”莫凡轉頭向銀淩海道:“好啦,小鬼,招呼你也打過了,現在可以走了。”

    “喂喂,我可不是來玩的。”

    “那你待在這兒幹什麼?”

    “下一個月有一個關於犯罪現場鑒識的考試,當中包括被害者學及屍體采證等部分,現在這種不是最好的學習方式嗎?”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警隊內參加考試的不隻你一個,這樣對其他人不公平。”

    “是他們自己不來罷了。”

    “……”

    “阿海說的也有道理,”康薇爾道:“我也建議前線人員偶爾來參觀及協助驗屍工作,這樣他們可以知道我們收集證據的流程及方法,減低在現場檢查屍體時破壞證據的可能,隻是沒有探員有興趣罷了。”

    莫凡白了康薇爾一眼,眼神發出“你就是縱容他”的訊息。

    康薇爾又笑了笑,道:“好了,我們開始吧。”

    她假咳了一聲,笑容倏地斂去,語氣變得冷靜而沉穩,再從活頁夾掏出一大堆解剖圖表、毒物檢測報告、殘留物質報告等,續道:“我先說結論吧,死者的直接死因和前兩名死者一樣,都是心髒直接遭利器貫穿,引致大量內出血死亡。”

    她翻到第二頁,續道:“致命的傷口於前方胸部中間,是長而尖的銳器造成的刺創(stabwound),這是死者身上唯一的刺入口,刺入口約呈菱形,二個創角整齊而尖銳,所以推斷凶器為一把雙刃刺器,兩邊刃緣鋒利。

    “我測量過刺創管(刺器刺入體內後形成的管道)的深度,估計凶器的長度,和以往的兩名死者身上的近似,都是二十至二十五公分,很有可能是同一把凶器。”

    “那麼死者身上的圖案……啊,我指,屍體胸膛上的五芒星符號,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銀淩海問道。

    “嗯,”康薇爾沉默了一會,道:“從傷口的出血狀況判斷,和前幾名死者的狀況一樣,都是死前被利器切割的。”

    因為人在生時血液會不停在體內循環流動,相反死後血液循環則會停止,所以從傷口的出血情況大約可判斷是死前或死後做成的。

    “這點是最困擾我的,”康薇爾繼續解說:“因為刀傷的邊緣平整,傷口深淺寬窄程度相近,照理說,就算被害者失去活動能力,也會因為本能地閃避和移動身體,不可能會出現這個彷似毫不反抗的狀況。”

    “你是指被害者可能受到藥物影響?但之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畢竟和康薇爾合作良久,莫凡已猜到她的意思。

    “因為我沒有確切證據。”康薇爾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框,道:“之前我的確從過往幾名被害者的肺部、氣管及鼻腔中找到一些不明的粉狀物質,我叫藥物分析室做過各種毒物檢測,可是也沒結果,我隻好把樣本寄往匡提科,拜托FBI的專門實驗室幫忙。”

    “結果呢?”銀淩海追問道。

    “這也是我特意叫你過來的原因,匡提科那邊在半小時前終於把檢測結果傳真過來。”言罷,康薇爾唇上露一個苦笑。

    “怎樣?”

    “那邊的專家表示,那些是“鱗片”。”

    “你指魚身上那種?”莫凡皺起眉頭道。

    “不,我是指昆蟲上的……”康薇爾沉吟一會,像是思忖要用的字句,道:“正確點說,是鱗翅目、蛾蝶類昆蟲體表上的鱗片。這些粉末狀的東西有種顏色,很易脫落,就是其排列組合構成了蛾蝶等昆蟲上的不同圖案及花紋。”

    “那……”

    “重點是,在粉末上發現了一些近似番木鱉的生物堿,但是這種類的他們之前從沒見過,也沒有紀錄。

    “唯一肯定的是其毒性相當強,按數據推斷,人體在吸入後,會刺激腦部中樞神經,除了出現心跳加快、瞳孔擴張等症狀外,更會令人產生幻覺,其效果相當於一次吸食最少一公斤海洛英又或者……連續高潮四十年。”

    “哇!”銀淩海吹了一下口哨,道:“聽來真是叫人爽斃了,所以被害者就像癮君子一樣飄飄欲仙,連人家用刀在她們身上割上五芒星圖案都不知道。”

    沉默著的莫凡忽然道:“嗯,對了……現場找到的那些飛蛾屍體。”

    “嗯,”康薇爾點點頭,道:“我看了報告後,馬上到鑒證科找來現場的飛蛾屍體比對,初步分析,發現那的確是來自那些飛蛾身上,不過我會再把屍體組織樣本寄回匡提科確定一下。”

    “真的難以想象,那麼那些飛蛾到底是什麼品種,竟然可以……”

    “不,那些隻是很普通的一種飛蛾,”康薇爾翻出一本昆蟲百科全書,她打開中間某頁指了指,道:“它們叫鬼臉天蛾(Acherontial achesis),翅展開後約長一百至一百二十五毫米,以蛹的形態過冬,在七、八月間繁殖。

    “最特別的地方是胸部背麵有骷髏形斑紋,故以此名。當然,正常來說它們的鱗片上沒有那種不明的生物堿。”

    “那麼,你的意思是,是有人以某種方法在那些飛蛾上放上生物堿,然後借此來行凶?”莫凡的眉頭像是結上個八字結。

    “我很想回答你,但坦白說,我不知道。”

    一時房內的三人均沉默著,因為討論的內容太匪夷所思,簡直像是由現實突然走進奇幻世界中。

    忽然一陣輕快的電子音樂響起,是銀淩海的手提電話。

    “啊,抱歉。”銀淩海告個罪,低頭談了一會,複抬頭道:“啊,對不起,莫叔,凱阿姨,我有點急事……”

    “什麼急事?看你那副賊頭賊腦的樣子,是岱莉雅吧,你又忘記約了人家對吧,她是好女孩,你尊重一下人家好不?”莫凡不滿的道。

    康薇爾笑笑,解圍道:“算了吧,這一行忙起來自然天昏地暗,想當初你和我約會時也……”

    “咳咳咳……”莫凡靦腆地打斷康薇爾,忙不迭的向銀淩海道:“總之你要去就快去,別再囉唆。”

    “謝謝你們,那我走了。”

    “嗯,替我們問候岱莉雅。”康薇爾道:“對了,有空時你記著和她回家吃個飯,好嗎?”

    “知道了……”說罷,銀淩海呼的一聲衝出門外。

    二人看著年輕人的背影,不約而同流露出溫暖但又沒好氣的微笑。

    “凱,你老是在寵他。”莫凡不滿的咕嚕道。

    康薇爾笑笑,輕拍丈夫的手,道:“沒事的,你別老是瞎擔心。”

    “老天,我總是弄不懂他在想什麼,什麼不好當,就是要幹這一行。我說什麼也沒用,你也不是不知他父親……”

    “悲劇總會引領我們回到原來的地方。你放心,他是好孩子,而且他也蠻有天分的呀。”

    “這正是危險的地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22 AM

第三回:我們並不畏懼未來·岱莉雅·選擇

    雨水彷佛耗盡了力氣般,天空開始放晴,久違了的陽光再次照射在哥特市中。

    銀淩海匆忙趕到約定地點,他三步作兩步的來到一名女子麵前,露出歉意的笑容。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名年輕女性,她大約二十餘歲,五官清秀,一頭帶著活潑味道的黑色短發,一雙茶褐色而充滿惡作劇神色的眸子加上臉頰上的小酒渦,予人一種嬌憨可人的感覺。現在她正鼓起腮幫子,一臉不滿的瞪著銀淩海。

    “抱歉啦抱歉。”銀淩海忙低下頭雙手合十作抱歉狀。

    “哼,又遲到了!你又忘了約會的事了嗎?”對方嘟起了小嘴,不滿的道。

    “這個……岱莉雅,我一時忘了時間……你明白吧,我正在追查那宗連環命案……”

    岱莉雅微嗔道:“又是案件……為了懲罰你,我要你陪我“那個”!”

    “什麼?”銀淩海的臉色瞬間變青,期期艾艾道:“真的要玩……那個嗎?”

    “當然!”岱莉雅又哼了一聲,道:“而且這次最少要五次以上!”

    “哇啊!”岱莉雅發出愉快的笑聲。

    相反另一邊的銀淩海氣喘連連,像是剛完成三項鐵人耐力賽的選手般。

    岱莉雅輕輕拉著銀淩海的手臂,帶點撒嬌意味的道:““嗨,再來一次嘛,好不?”

    “可是……可是……我沒體力……”

    “來嘛,來嘛。”岱莉雅露出如小女孩般的撒嬌神色。

    “天,好吧。”銀淩海口頭答道,同時心忖:“天啊,還要玩多少次雲霄飛車啊!已經是連續第十次了,她怎可能仍麵不改色的……不行……我受不了,快要吐了……”

    二人身後,雲霄飛車上傳來陣陣混雜了尖叫的笑聲。在更遠處的晴空,天色像顆剛開采出來的藍寶石。

    兩人坐在遊樂場的長椅上,吃著剛買來的冰淇淋。銀淩海癱軟在椅子上,連續十多次雲霄飛車已耗掉了他不少體力。岱莉雅則如一隻溫馴的貓咪般,靜靜輕倚在他身旁。

    時近黃昏,夕陽灑在岱莉雅身上,把她白皙皮膚染上金黃的色彩。因為她穿著透明吊帶上衣的關係,可以看到她右肩後方有一個如橫置阿拉伯數字“8”的胎記。她看著正吃著冰淇淋的男友,手指輕輕刮掉黏在他唇邊的一抹冰淇淋,然後輕快的笑了笑。

    看到了岱莉雅的溫柔笑容,銀淩海心中泛起一陣幸福的感覺。就是這種混合了溫柔和活潑的特質,教銀淩海著迷。

    “啊!那個好像很有趣!”岱莉雅忽然站直身子,二話不說一把拉著他往前奔去。

    “又是什麼遊……遊樂器?”銀淩海的臉色瞬間變青。不過這次他發覺是虛驚一場。待來到近處時,發現女友指的是離機動遊戲較遠,一些如投圈、射擊等的小型遊戲攤位。

    “籲!”銀淩海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個一定很好玩!”岱莉雅拖著銀淩海來到一座帳篷前,這兒和其它熱鬧的遊戲攤位不同,四周看不到半個遊人,冷冷清清的。

    “什麼?“預知你的未來”?”銀淩海讀著帳篷外的牌子。臉上浮現出輕蔑的神色,道:“岱莉雅,我說,這些東西……”

    “來,進去吧。”岱莉雅不由分說,硬把男友扯進帳篷內。

    二人來到帳篷內,狹小的空間內沒有任何飾物,隻有在中央放著一張鋪上黑布的桌子,黑布上畫有三個同心圓。桌子後坐著一名女士。雖然有一頭灰褐色的頭發,但從樣子看來,其年紀隻約在三十許間,一雙如毫無雜質的寶藍色眼眸,靜靜看著進來的二人。

    “歡迎你們,請坐。”她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予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你的生意好像不大好呢。”銀淩海毫不客氣的道,岱莉雅馬上暗地裏踢踢他。

    “很簡單。”女士仍舊優雅的笑了笑,道:“因為我隻是個未來的陳述者,我會預言當事人的未來,而且不論好壞,最糟糕的是,我的預言百分百準確,因此……”

    她頓了頓,輕輕掃著幾縷垂下來的秀發,一雙鳳目打量著二人,目光在岱莉雅身上停留了好一會,才續道:“我想先警告你們,未來未必像你們想象般一定稱心如意。很遺憾的是,失望和不幸的機率較大。

    “所以,如果你們沒有準備好,可以轉身離去,放心,我不會介意。”

    占卜師的話反而激起銀淩海的興趣,他輕輕靠前身子,帶點挑釁的意味道:“不要緊的,我們並不畏懼未來。你……啊,很抱歉,還沒請教你高姓大名。”

    “你可以叫我卡珊德拉(Cassandra)。”占卜師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由先生開始吧。”她瞬即從懷中取出一個殘舊的袋子,再從袋中拿出數十個外形相近,如子彈般大小的白色石頭,每顆石頭上都刻有不知名,像是英文字母的符號。

    “我先說明一下,我用的是北歐古字(Rune)占卜法……”

    “啊,就是在北歐神話傳說中,奧汀神發明的魔法文字?”身為大學人類學係助教的岱莉雅露出似曾相識的表情道。

    “這位小姐有點見識呢。”卡珊德拉以欣賞的語氣道:“Rune這個字,起源於哥德語中的runa,意思是秘密的耳語。古字共有二十四個,每一個都具有獨特的形態,這些符號都具有傳達自然基本能量的作用。”

    接著她把所有石子都重新裝進袋子中,然後閉上眼睛,輕輕搖晃,問道:“好了,先生,你的問題是什麼?”

    “嗯……”銀淩海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他頓了頓,道:“好吧,我現在正處理一宗……正經手一宗生意,我想知道成果如何,我能否順利“抓緊”這個“大客戶”?”

    “請你在心中默想你希望知道的事。”

    卡珊德拉的手搖了搖袋子,接著三顆石子從袋中跌在桌子上。她瞧瞧三顆石子落下的位置,先指指跌在最內圈的一顆,上有一個朝上的箭號圖案的石子,道:“這個叫泰華茲(Teiwaz),箭號其實是茅尖,代表了不容侵犯的正義、力量、意誌、權力、勇氣及決心。”

    “嗯。”

    “你的工作和現世的正義和權力有關,你急於恢複和維持某種秩序,你熱愛這樣做,而且你有足夠的能力及意誌去完成。”

    岱莉雅馬上露出一副“啊,她完全說中了”的表情,但銀淩海仍是一臉不置可否。

    接著卡珊德拉指向一顆跌在箭號旁,離第二個圓圈較近的石子,上麵的是一個近似倒轉“U”形的符號,道:“這個叫烏魯茲(Uruz),是野牛或歐洲野牛(auroch)的象征,意思是如這種巨獸般的強大力量。但它同時表示這股力量也有如猛獸般難以控製。

    “嗯,你雖然有足夠的能力去跨越大部分阻礙,但運用時需要小心,因為力量太強大反而容易失控,一旦你失去控製,就如瘋狂的野獸般,會帶來災難。”

    銀淩海冷哼一聲。

    沒有理會銀淩海的反應,手指再指向一塊跌在三個圓圈外,接近桌沿的石子,上麵像是英文字母“I”,不過在其頭尾各有一個分別朝左右方向的小勾。

    “而最後這個叫愛斯華茲(Eihwaz),這符號代表了死亡……”

    “死亡?怎可能呢?阿海不會有事吧?”岱莉雅馬上緊握著男朋友的右手,指甲甚至刺入銀淩海的皮中,打斷道:“這個未來可以改變嗎?”

    “怎會呢,”銀淩海輕拍女朋友,道:“你別太緊張了啦。”

    卡珊德拉笑笑,向探員道:“有時越關心一個人,反而越看不清事實。”

    她複轉向岱莉雅,溫柔的道:“小姐你鎮靜一點,這符號的“死亡”,它的意思其實包括了生命的轉變及發展,而改變是不可避免的。”

    “嗯,卡珊德拉小姐,你的意思是我這個“大客戶”會帶來危險?”

    “不,那要視乎你的決定,你可以選擇危險的道路,也可以選擇安全的。”

    這是什麼廢話?銀淩海心忖。

    “這不是廢話。”像看穿銀淩海心思,卡珊德拉道:“未來就如無數的分歧路,你可以選擇危險,也可以選擇安全,不過其實你早已作出決定。”

    二人同時露出困惑的樣子。

    卡珊德拉唇角浮現出一個淡然的微笑,道:“你早已決定了自己的道路,麵對其它選擇的時候,你不是視而不見,就是一屑不顧。也就是說,你已選擇了自己的命運。”

    “怎可能有人明知前麵有危險仍然大步往前走的。”銀淩海啞然失笑的回道。

    “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卡珊德拉頓了頓,轉頭向岱莉雅,道:“現在該小姐了。不知你想問些什麼?”

    “嗯……”岱莉雅偷瞄銀淩海一眼,靦腆的道:“我想知道我和他的未來。”

    卡珊德拉親切的微笑道:“我明白了。現在請你在心中默想你希望知道的事。”

    “嗯。”

    卡珊德拉把桌子上三顆石子放回袋子,閉上眼睛,輕輕搖晃,重複先前為銀淩海占卜的過程。

    “啪!”毫無先兆地,袋子底部的縫合處忽然破裂,一顆石子掉落在桌上,再沿著桌麵滾動,直至近桌沿處才停下。

    石子和之前幾顆都不一樣,上麵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符號。

    岱莉雅呆了好一會,才道:“卡珊德拉小姐,請問這表示……”

    “這顆是第二十五個符號,符號是空白,它的名字叫作沃德(Wyrd),它表示命運或是宿命,象征未知因素。”卡珊德拉解說著,但一雙眼睛卻疑惑的盯著破裂的袋子,續道:“它代表人生的一個重大變化……”

    話未說完,石子在毫無先兆下,忽然居中裂成兩半,登時把三人嚇了一跳。

    卡珊德拉不語,注視著裂成兩半的石子良久。

    “對不起,請問……”

    卡珊德拉看著岱莉雅,露出歉意的笑容,道:“很抱歉呢,小姐,似乎我這副占卜工具已經舊了,這次的占卜沒法完成。”

    “啊!”岱莉雅聞言露出失望的神色。

    卡珊德拉則一臉倦容,道:“我已經很累了,兩位請回吧。”

    “啊,多少錢?”銀淩海掏出錢包。

    “不用了。”卡珊德拉淡淡道,待二人轉身,銀淩海跨步而出時,忽然又叫住了他,輕輕道:“銀先生,愛斯華茲這符號同時也代表一個力量強大的女性,能夠帶來善或惡,或許你可以注意一下。”

    “嗯,謝謝你的忠告。”

    直到回家以後,銀淩海才想起他們從沒告訴過卡珊德拉自己的名字。

    翌日,法醫辦公大樓,地下二層的解剖室暨遺體放置處。一名約二十來歲的女子輕輕推開門,鬼鬼祟祟的從室內步出,她身材修長,五官標致,一臉精明醒目。

    “你在幹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一把男子聲音,把她嚇了一大跳。

    女子堆起笑臉,轉過頭來,道:“不好意思,我大概迷路了……老天,是你,阿海,別嚇人嘛!”

    “哥特市郵報的王牌記者會迷路?省省吧,狄安娜,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在這兒幹嗎?”銀淩海沒好氣的道。

    “你也知道我們這一行,東奔西跑才有新聞的啊!對了,你的刑偵考試怎樣?”

    “少來這一套,你是偷跑進來吧。”

    “喂喂,我們是大學同學,隻是關心一下老同學近況罷了,別說得那樣難聽。”

    “是啊,隻不過是同學罷了,我也沒忘記上次和你閑聊幾句工作情況,結果翌日報紙就出現“來自警方內部的可靠消息”。”

    “你還記著啊?男子漢胸襟要廣闊一點,好吧,我承認,我是來挖前天那宗上城區女性凶殺案的資料。”

    狄安娜興奮而滔滔不絕的道:“聽說女死者自一年多前開始同時接受多名男子追求,幾乎天天都是鮮花攻勢,她的同事更說有次死者下班時,其中兩名追求者在公司門外偶遇,結果幹架起來,其中一名更揚言要花心的死者好看,警方是不是朝這個方向追查?

    “你們是不是已扣留了其中一名追求者?”

    “不是……不不,我的意思是無可奉告。”

    “即是說警方否定命案的動機是男女戀愛糾紛?聽說命案現場出現一些神秘的宗教符號,而且還不是第一宗,阿海,是不是真的?”

    “不……我……你……老天……”銀淩海想起自己上次就是被狄安娜這招套了話,為免重蹈覆轍,沒再回應她,徑自道:“我沒看錯的話,你剛從解剖室走出來,一定拍了不少精彩照片吧?把膠卷交出來。”

    “你這樣是妨礙新聞自由,市民大眾有知情權……”

    “不想因為擅闖禁區以及破壞命案證物而被捕的話,就把膠卷交出來。”

    “哼,算你狠。”狄安娜拿出別在腰間的小型相機,把膠卷交給銀淩海。

    “很好,另一部呢?”

    “什麼另一部?”

    “你藏在褲袋中的另一部相機。”

    “什、什麼……”狄安娜登時大驚失色。

    “第一,以你的性格怎可能像隻小貓般,乖乖的把照片交出來;第二,我從你們報紙上看到,從上個月開始,你們報館全線數字化,所有記者一律改用數字相機,你不可能沒在用。第三,別下意識的以手掩著自己的褲袋,這樣等於告訴別人貴重的東西在那兒。”

    女記者瞪著銀淩海好一會,嚷道:“這不公平!”

    “你究竟知不知道詳細報導殺戮的過程及行凶細節,會令我們更難抓到凶手?而且也會引起其它人模仿。

    “而在日後的司法程序時,也可能因報導而出現傳媒審判,令調查過程更麻煩,這些都可能令某個人,某個剛屠了數個像你這樣的美女的人,能高高興興的走在街上?你現在認為我隻叫你交出膠卷,公不公平?”

    狄安娜哼了一聲,掏出數字相機,把記憶卡取出,道:“這是1GB的記憶卡,很昂貴的!而且裏麵還有不少其它照片……”

    “放心吧,我會用計算機先看一遍,隻把有關的照片刪去,再把記憶卡還給你。”

    “阿海,你知道,和傳媒打好關係有益無害,所以我們不如打個商量……”狄安娜輕聲軟語的哀求著銀淩海,道:“就看在我們是四年同窗分上,我會好好回報你。”

    “就因為我們曾是四年同學,”銀淩海皺起眉頭,輕輕推開狄安娜,道:“我把你當成朋友,所以別把自己弄得那樣低俗,好嗎?”

    狄安娜頓時咬牙切齒道:“老天!你和你那莫叔一樣不識抬舉,像頭牛那樣頑固!”

    “我可以容忍你罵我,但別再說莫叔的壞話。出口在那邊,不送了。”

    “哼,你會後悔的!”說罷,狄安娜氣衝衝的離去,但當她背向銀淩海時,本來滿臉的怒容頓時變為狡猾的笑容。哼哼,阿海,你還是太嫩了,現在的行動電話除了通訊外,還有很多其它功能的。五百萬畫素的照片雖然小了點,但印刷在報紙上也是很清晰的。

    同一時間,看著狄安娜離去的銀淩海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啊!”銀淩海回頭看清來人,道:“莫叔。”

    “那不是狄安娜嗎?我沒記錯她好像是你的同學,現在是哥特市郵報的記者。”

    “沒什麼,她想偷跑進來,不過被我趕走了。”

    “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23 AM

第四回:屬於過去的痛苦·五芒星之意義

    翌日,中央警署,地下室射擊場。

    戴上護目罩及耳套的銀淩海,連續扣著愛槍葛拉克17(Glock17)的扳機。

    一連串的槍聲猶如行進中的快板般先後響起,餘音在隔音效果良好的室內回蕩。

    接下來卡的一聲,人形靶從遠處滑至銀淩海麵前。靶上布滿彈孔,卻沒有如一般警察練習般,彈孔集中頭及心髒位置,反而在靶上相當於人嘴巴部分形成一個上彎的半弧形,有如一張笑臉。脫下護目罩及耳套的銀淩海笑了笑,對自己射擊的精確度相當滿意。

    莫凡來到得意的年輕探員身旁,道:“阿海。”

    “嗨,莫叔,早上好。”

    “嗯,你看過今天的報紙了沒?”

    “還沒有,有什麼有趣的嗎?”

    “你自己看看吧。”莫凡把一份哥特市郵報放在銀淩海麵前。

    銀淩海定睛一看,登時倒抽一口涼氣,封麵的頭條是“上城區命案另有內情死者被劃上五芒星標記”,標題下方則是第三名女死者的上半身特寫照片,內文則是對凶案的詳細報導,更強調是來自警方的內部消息。

    “怎麼會……”

    “負責這篇報導的是狄安娜,昨天……所以,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告訴她……”

    “老天,當然沒有!”

    “上層對這事很不滿……我會想辦法的,不過阿海你要老實告訴我,是不是……”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沒有把調查資料出賣給任何人!”

    “……”

    二人眼神相接,視線充滿火藥味,氣氛沉重得像是四周的空氣都要隨時掉下來。

    又過了好一會,莫凡假咳了一聲,道:“好吧,我相信你。”

    “你應該的,長官。”銀淩海哼了一聲,正欲轉身離去。

    莫凡喊住打算離開的銀淩海,猶豫了一會道:“等等。其實我找你還有另一件事。”

    “呃?”

    “這個……反正他們也會通知你,我想由我先說比較好。”

    “嗯?”

    “你入讀聯邦調查局學校的申請被拒。”

    “什麼?”銀淩海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目,焦急的道:“我不明白……”

    “原因我想是上司推薦那一部分,我沒有推薦你。”

    “莫叔!”

    “冷靜點,你先聽我說,我承認你很有天分,但我認為你還沒有準備好。”

    “我還欠什麼東西?犯罪心理分析?現場鑒識?談判技巧?”

    “不,阿海,這不是技術的問題,是心的問題,你還沒有明白當警察的真正意義。”

    “老天,你知道這是我的夢想啊!而你隻要在表格上簽個名字就行了,為什麼你連嚐試的機會也不給我!”

    莫凡語重心長道:“阿海,有很多探員視自己為業務員,把破案當成業績,眼中隻有凶手而沒有被害者。遺憾的是他們很多都能爬到高位,但我不想你變成這樣,明白嗎?”

    “……”

    莫凡看著銀淩海,一字一句道:“當你戴著警徽,就要記著我們最重要的工作是保護無辜者的生命,阻止其它人再受傷害。而所謂破什麼大案都是其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所以我很擔心,怕你在沒充分準備就跑得太快,一摔倒可能以後再也站不起來。”

    別開玩笑了!別再當我是小孩子!我有我選擇的道路!銀淩海很想這樣子直吼出來,可是對養父的尊敬卻勉強製止了他。

    “我知道了。”銀淩海聽到自己平靜的回答,那種強自壓抑下來的憤怒隱藏得很好。

    這是一個安靜而溫柔的夏夜,剛下過雨令市區的晚上出現難得一見的星空,像無數閃爍的碎鑽。銀淩海和岱莉雅倚在銀淩海的公寓陽台的欄杆處,欣賞著市區的夜景。

    陣陣涼風敲響了掛在窗邊的風鈴,除了二人的心跳聲外,這是唯一的聲音。他們打開了窗戶,任由涼風吹來,探員的鼻端處傳來一陣香氣,他知道那來自陽台處的幾盆觀嚐用的無毒紅罌粟花(RedPoppy),那是岱莉雅最喜愛的,象征她的生辰的花卉。

    銀淩海閉上雙目,像是在享受這難得的安靜時刻,可是細心留意下可以發現他的眉頭輕輕皺起,像是為什麼事情而苦惱著。

    “那個遊樂場的占卜師不是說過了嗎?越關心一個人有時越看不清事實……莫叔隻是太關心你罷了。”岱莉雅延續方才兩人討論的話題道。

    銀淩海發著牢騷的道:“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總是預先決定好什麼對我好而什麼不好,老把我當三歲小孩,我真是受不了這種老爹……算了,這種感覺說了你也不明白。”

    “我的確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岱莉雅輕輕說道,銀淩海的話觸動了她某個地方。

    “抱歉,岱莉雅,我不是有意的……”銀淩海猛然想起她是個孤兒,慌忙道歉。

    “阿海,多說一些你父母的事情好嗎?”岱莉雅和銀淩海交往了兩年多,而男朋友也一直沒提其親生父母的事,她和戀愛中的任何女性一樣,希望知道多點心愛的人的一切。

    銀淩海想了會道:“要怎麼說好呢……我母親她……她在我出生後不久就和另一個……總之他們離婚了。從小我就和父親相依為命,我父親綽號就叫萬年巡警,因為他雖然沒犯什麼大過錯,但也沒立下什麼大功勞,所以老是晉升不了。”

    “嗯,所以你才……”岱莉雅想起銀淩海好大喜功的性格,原來其來有自。

    “不,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誤會了,那時我很尊敬他,縱然他老是做些雞毛蒜皮的工作,但一直盡忠職守,而且樂於助人,他一直是我的英雄,直至那件事發生為止。”

    “那件事?”

    “某天內部紀律組的人找上門來,他們說我父親原來一直在當“金手指”,利用自己的人緣收集情報,偷偷把警局內的機密調查資料,又或搜捕行動等消息賣給黑道幫會。很多謀殺犯能堂而皇之走在街上,又或證人在開審前無故“失蹤”,統統都要拜他所賜。”

    岱莉雅沉默了一會,好半晌才道:“那之後呢?”

    “還可以有什麼?什麼暫時停職,什麼內部調查一類啦。不過他倒曉得節省納稅人的金錢,在內部聆訊的前一天,他選了市內某幢大廈,從屋頂上跳了下來,那天恰巧是我九歲生日。”銀淩海淡淡的道,如訴說別人的故事。

    女孩從後擁抱著她的男友道:“無論他做了什麼,他很愛你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於是他選擇了死亡?選擇留下我一個?”銀淩海激動起來道:“那時我就決定了,我不要像他那樣,他犯過的錯我不會犯,他沒做成的事我一定幹得到。所以你明白了吧?我很想破一宗大案,我想證明自己,證明他的兒子會是個好……不,是個出色的警察。”

    “我相信你,你一定做得到。”

    “謝謝你,岱莉雅。”

    “對了,我在大學有位朋友,他對古老宗教儀式很有研究,也許可以幫助你……”

    “什麼?”探員皺起眉頭,道:“岱莉雅,辦案不是家家酒,外行人隻會……”

    “反正你說現場很多東西都弄不懂,何不請教一下專業人士?”

    “但是……”

    “你又不會少塊肉,”一向溫柔的岱莉雅若覺得某事物對男朋友有益,就會變得相當執拗,她續道:“你就找個時間去和他談談,好嗎?”

    “嗯嗯。”

    三天後,哥特市立大學。

    被女友囉唆了幾次的銀淩海,帶著不情不願的心情來到一間辦公室門前。

    說是辦公室,實在是抬舉之詞,那其實是一間地下室,就在體育館旁的倉庫隔壁。和大學內其它學院教授的辦公地方隔得遠遠的,令探員不由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好吧,反正來也來了。”他深呼吸一下,敲了敲門。

    “進來吧,門沒鎖。”一把蒼老又帶點模糊不清,像是感冒了般的聲音從室內傳來。

    房內四麵牆都擺著高至天花板的書架,架上堆滿了書籍和手卷,房間後方是張大書桌,同樣堆著如山高的書籍文獻,叫銀淩海進來的聲音就是從“書山”後傳來。

    聲音的主人此時站起,他年約六十歲,氣度從容,頭發和胡子已花白,但背脊挺得筆直,半點也沒有老態龍鍾的樣子。一雙眸子如野獸般充滿活力及侵略性,但又同時有歲月帶來的睿智,似能把人看透。

    “你好,是沃爾夫·亞門教授吧?感謝你肯抽空見我。”

    沃爾夫·亞門看看他,嘴巴動了動,忽然從中吹出一個紫色的泡泡。

    “呃?”銀淩海一時呆若木雞。

    泡泡爆開,發出“啪”一聲脆響,一層紫色的膠膜黏在老人嘴唇四周。

    他再起勁咀嚼那層紫色膠膜,以模糊不清的聲音道:“唔,不錯不錯,這種新推出的熏衣草口味的泡泡糖實在不錯,你要試試嗎?”

    “不,謝了。”

    “嗯,你就是岱莉雅的男友,叫銀淩海是吧?看樣子是個悶蛋,但總算勉強可以。”

    “什麼……”銀淩海驚訝的道,心中同時對這個第一次見麵,即說出如此沒常識的話的老人“刮目相看”。

    “好了,岱莉雅告訴我你想問一些宗教問題,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銀探員,對了,別老是站著,請坐。”

    銀淩海環顧四周,肯定自己沒看見任何一張可供人坐的物體。

    “啊,就坐在那張小桌上吧,那個雕像可以放在地上。”

    天啊!這樣的怪人可以幫我嗎?銀淩海心道。

    “現在,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警探先生?”

    他假咳一下道:“教授,最近城中發生了幾宗離奇的謀殺案,你應該略有耳聞吧。”

    亞門教授搖搖頭,道:“我已經有一整年沒看報紙和電視了,所以什麼也不知道。”

    什什麼……這樣的怪人會是岱莉雅尊敬的學者?銀淩海再次心忖。

    “總之我們在現場找到一些奇怪的文字符號,應該和某些宗教儀式有關,所以我們希望聽取專家的意見。”說罷銀淩海掏出十數張照片,都是在命案現場以不同角度拍下的。

    “嗯。”沃爾夫毫不起勁的接過,先瞧了一瞧,接著像是觸電般,目光牢牢盯著照片,再如著魔般搶過銀淩海手上其餘的照片。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他露出欣賞及讚歎的表情,一把將口中的口香糖吐掉,接著又惡狠狠的道:“你為什麼這樣遲才給我看這些東西?應該一早就拿出來啊!”

    “真的很抱歉,亞門教授。”銀淩海強忍怒氣,道:“但我想知道,這些符號和文字有什麼特別意義?”

    “嗯,這五芒星符號和所謂的咒符字母,你知道它們吧?所以我認為……”

    “等等等等,抱歉,教授,麻煩你從基本說起好嗎,我對宗教所知不多。”

    沃爾夫露出麵對愚魯學生的不耐煩表情道:“好吧好吧,我從基礎說起好了,首先,在那個女孩身上及地上都是一顆五角星形符號……什麼是五角星不用解說吧?它又叫“戴維之星”或是“魔術家比喻之星”、五芒星形等。

    “遠在十七世紀的英格蘭、公元前十九世紀的古埃及等傳統宗教儀式上,都是常見的符號,中世紀時天主教會把其當作真理的象征。它象征著人的形式,又或是時間、精神實質的聯合體,它的五個尖又分別代表土、大氣、火、水及靈魂等五個元素……”

    他頓了頓,拍拍照片,道:“五芒星被視為一種力量的泉源,而中央的點是力量的彙集處。基本上,它是護身符的一種,用以保護自身免受邪惡力量的侵襲,當時許多人把它寫下來或是刻在銅、白銀、黃金等金屬上,當成是護身符。”

    “護身符?凶手要在死者身上及地上刻上護身符?為什麼?”

    “因為你在打斷我的話。我還沒說完,五芒星基本上有兩種,一種是我剛才說的,一個尖角向上,兩個尖向下,象征人的形式,上麵的尖代表頭部,其餘四個代表四肢。

    “另一種則上下顛倒,兩個尖向上,一個尖向下,上麵尖象征山羊頭上的兩支角,另外的尖角分別代表它的耳朵及胡須,而山羊是魔鬼的象征,換言之,它代表了邪惡的力量,而你給我看的照片上,明顯是後者。”

    “原來如此。”銀淩海點點頭,道:“看來這是邪教的儀式。”

    沃爾夫揮揮手,示意銀淩海安靜,道:“而在五芒星外圍的兩個圓圈,是團結、完整的象征,在兩個圓圈中間寫上的文字……對了,在現場,是不是還找到黑色的蠟燭?”

    “嗯。”

    “唔,這就對了。簡單點說,現場是一個祭壇,舉行著一個儀式,一個和某種所謂邪惡力量溝通的儀式,那些女孩子則是祭品,用以換取某一些施術者想要的東西。”

    “是什麼?”

    “不知道,不過圓圈內那些文字應該就是儀式的目的和意義,即施術者的願望,用近似今日的角度來說,即是合約的條文。”

    “那“合約”上寫些什麼?”

    “這就是問題所在,如果我沒看錯,這不是一般現在通用的文字,而是十六世紀時學者所使用的文字……”

    “你指像是拉丁文那些已絕種的文字嗎?”

    “拉丁文沒有“絕種”!”沃爾夫忿忿不平的道:“當時的學者,或是後世稱作術士、魔法師的人為了控製這種知識的流傳,會刻意對咒文保密,令其晦澀難懂。

    “最普遍的方法是,他們會將語言文字通過確定的對應方式,與另一種字母係統互譯,比如說底比斯字母,基本上與希伯來字母一一對應,其它還有孔雀翎字母、渡河字母等,不過這上麵的……”他頓了頓,凝睇照片一會,像是肯定某種想法,才道:“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伊諾克語。”

    “你可以翻譯嗎,教授?”

    “你在開玩笑嗎?伊諾克語是一種由一一七六四九個字母構成的語言,你也可以想象它的複雜程度,更別提還要通過文字易位來破譯。”

    “這個……”

    “不過難不倒我。”沃爾夫笑了笑,露出好像小孩看到什麼新奇玩具的表情,道:“話又說回來,想不到今時今日還有這麼認真的家夥,細節都做得一絲不苟,好家夥,簡直是藝術,真是想和他見見麵,好好交流一下。”

    剛想道謝的銀淩海看到沃爾夫教授的態度後,心中泛起一陣惡感。

    “容我提醒你,教授,已經有三名無辜女性,因為這種藝術而犧牲了。”

    “那又怎樣?”沃爾夫不以為然的道:“好吧,好久沒有這樣有趣的東西了。”

    “唔,這是我行動電話的號碼,你有什麼結果的話請通知我。”

    行動電話忽然響起,銀淩海向老教授說聲抱歉,掏出行動電話。

    “喂,我是銀淩海。”

    “阿海,是我,狄安娜,有空談一會嗎?”電話另一頭傳來狄安娜無精打采的聲音。

    “狄安娜小姐,你還有膽子打電話來?托你的福,令我被懷疑出賣內部情報呢。”

    “我明白,算是我的不對。聽著,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需要幫助?”銀淩海故意冷笑幾聲。

    “我不是說笑的,最近這幾天我都感覺到,似是有人跟蹤我……對了對了,最近的這幾個月我也一直收到沒署名的花束,一定也是那家夥送來的,拜托你幫幫我,我……”

    “等等,先讓我弄清楚,你說這半年來都一直收到神秘的匿名花束?”

    “是的。”

    “而在最近幾天,你更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你,你懷疑兩者都是同一人所為,你這位仰慕者的“追求行動”升級了?”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而你一直沒嚐試弄清那神秘的送花人是誰?”

    “……”狄安娜沉默了會道:“我知道這聽來很蠢,但我真的沒騙你,況且我收到的花不隻一束,在生日及特別日子時收到的更多……所以我以為是某個讀者表示支持……”

    “搞不好他真是你的粉絲喔,跟蹤你隻是表達善意而已。”

    “你就別損我了,所以昨天我又收到那束花後,就徑自前往送花來的花店調查。但隻知道對方是個男的,惠顧時都戴上口罩及太陽眼鏡,每次都是付現,沒留下聯絡姓名及地址,聽起來就像是早有預謀。”

    “唔,狄安娜,我建議你報警……”

    “你不知我在警察之間已是臭名遠播了嗎?他們會看在我當記者分上,雷聲大雨點小地調查,直到我變成屍體後,他們才會認真起來!”

    “……”

    “我現在獨自在家,但總感覺到被某道視線監視著……求求你,幫幫我吧……”

    銀淩海默言,思索著狄安娜說話的真實性。

    “喂,阿海,你還在嗎?”

    “嗯。”

    “可以請你……等等,有人按門鈴,你等一等,別掛,求求你。”

    銀淩海從話筒聽到對方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然後是若隱若現的說話聲,接下來一切歸於寂靜。等了五分鍾,話筒仍然保持沉默。

    “搞什麼鬼?”銀淩海不耐煩的心忖,此時電話另一端傳來一道沉重的呼吸聲,在他想要說上任何話時,對方掛斷了電話。

    老天,不會如此巧合,她打電話給我時剛好出事?縱然如此想,銀淩海也匆忙站起,向沃爾夫道:“教授,抱歉我有事先走了,有什麼發現請通知我。”

    “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25 AM

第五回:追逐

    舊城東部某幢平房,狄安娜的家。

    銀淩海匆匆駕車趕至。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狄安娜房子前方,發現大門虛掩,一名老人坐倒在門外的院子裏,他一臉蒼白,看到銀淩海來到,想說話卻又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來,隻懂得拚命指著屋內。

    “發生什麼事?”

    老人臉色慘白,期期艾艾的道:“女……女人……死……”

    “什麼?”銀淩海皺了皺眉,掏出配槍,先叮囑對方躲到一旁,再慢慢接近大門處,深吸一口氣,略微縮起身子,猛然一步跨進屋中,同時大喝道:“哥特市警察!”

    呈現在他麵前的是一片淩亂景象,就像是被龍卷風吹襲過般,室內的家具和雜物都東歪西倒,牆壁上更有分別成斑點狀、放射狀和橫向感歎號狀的血跡。

    狄安娜就躺在大廳中。他迅速上前,確定對方已斷了氣,他搖搖頭,小心而迅速搜索屋內一遍,肯定建築物內沒有任何生物後,再回到大廳。

    屍體的狀況和以往幾宗凶案的情況一樣,身上有反轉的五芒星圖案,地上也有相同的圖案,還有飛蛾屍體,但偏偏屍體四周卻沒有半點淩亂的痕跡,好似那就是台風眼。

    狄安娜在笑,那是極愉快的笑容。

    “可惡……真的是“魔法師”。”銀淩海瞪著麵前的狄安娜屍體,先拿出行動電話召喚支持,然後再上前詳細察看屍體。屍身還沒有僵硬,再加上屍體尚有餘溫,血跡也沒幹透,凶案離發生時不會超過二十分鍾。

    “警察先生……我……嗄……”門外傳來老伯的緊促喘氣聲。

    銀淩海忙走出屋外,上前扶著對方,道:“老伯,你沒事吧?要叫救護車嗎?”

    “嗄……不……不……”對方樣子像是受驚過度,說話斷斷續續。

    “你不用怕,我是警察,老伯,你看到什麼?”趁凶手可能還沒逃遠,銀淩海想盡快取得其外貌特征,以便透過警方電台呼召其它巡警留意。

    “我經過……看到大門打開了……我以為有小偷,推開了門就看到……看到……”

    “看到什麼?”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男子,那些飛蛾都圍在他身旁飛來飛去……”

    “男子?他長什麼樣子的?”

    “我……我沒看清……那些飛蛾密得像什麼似的……我……我剛想看……那一整群飛蛾就發瘋一般向我飛過來……我我……突然那女孩……那女孩突然出現……”

    “女孩?什麼女孩?你指屋內的那個女人?”

    “不不不,是另一個……那女孩……從窗戶跳進……不,她是飛進屋內的……一下子……一下子屋內乒乒乓乓,像是世界大戰似的,我……忽然那女孩……她呼的一聲從大門衝出來……快得像什麼似的……然後她一躍,就從這兒跳到對街……”老人激動起來,手腳不住比劃著。

    “飛蛾?那男人莫非就是“魔法師”,但還有第三個人?是幫手或是同謀?他們之間起了內訌?”銀淩海思索起來,又問道:“之後呢?你幹了什麼?”

    “我……我太害怕……動不了……跪了下來……閉上眼睛祈……祈禱……”

    “那男的什麼也沒幹?”

    “我……我不肯定……他好像從我身旁經過……然後在我耳邊說了句什麼的……”

    “他說什麼?”

    “不知道……我聰不懂,不過很有……節奏感,就像某種……經文或是詩歌般。”

    “嗯,之後呢?”

    “嗯……然後他……好像歎了口氣,說什麼……不夠魔力什麼的……我沒聽清……然後又過了一會……我聽到車子引擎的聲音……我……我又待了一會才敢睜開雙眼,老天,真的嚇死我了!”

    “唉,”銀淩海歎了口氣,心忖:對方真的要殺你,你閉上雙目有幫助嗎?假如你有留意到對方樣子,又或車型、車牌等有多好……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

    “什麼事?”

    “那女孩受了傷流了很多血,她到了對街後,一拐一拐的往那方向走了……”

    警車的警笛聲由遠而近。

    “凶殺組的同僚正趕過來,那老伯麻煩先讓他待在警車內休息吧,拜托師兄了。”

    “好的。”

    銀淩海向趕來的巡警簡單的交代事情經過後,步行來到對街,沿著老人所指女孩的逃走路線搜索。雖然老人似是驚嚇過度,說話半瘋不瘋,語無倫次,其證詞可信度成疑,但還是令銀淩海很在意。

    “咦?”地上某些暗紅色的東西馬上吸引了探員的視線。

    銀淩海蹲下身來,細細檢查,那是約呈圓點狀,尚未完全幹掉的血跡。

    血液離開人體後,通常大約一小時,小點狀的血跡會完全幹涸,而大塊的血跡則會逐漸凝固。而現在小點狀的血液也未曾幹透,意味著血液的主人最多一小時、最少五分鍾前曾經過這兒。

    他再抬頭,血跡每隔一會就斷斷續續的出現,像是路標似的,一直沿人行道延伸。

    狄安娜住的地區接近舊城工業區一帶,最近市政府打算發展重建,令附近多了不少空置的房子及公寓。

    銀淩海隨著血跡,進入重建區的範圍,左轉右轉,來到一條兩幢公寓之間的胡同。胡同兩邊的大門和窗戶都用木板釘死了,不少更纏上長滿鐵鏽的鏈子。他繼續向前,又拐了個彎,發現眼前是一麵牆,不,嚴格來說是另一幢公寓的背麵,這是條死胡同。

    怎可能,血路怎會突然斷掉?他不甘心地四處搜索,終於在不遠處地上的一塊金屬板附近再發現血跡。他再細心察看,發現那其實是一道金屬門,上麵還印有地下鐵路的標記及請勿阻礙出入口的字樣。

    銀淩海想起曾和鐵路警察合作的案子,知道這是地下鐵路的緊急逃生出口。

    “我記得他們說過,這些出入口隻能從隧道內打開……”這樣想著的銀淩海猛然發現門蓋與門框間的金屬鎖,被外力硬生生扭開了。

    看來那女孩跑到這兒,再利用工具破壞門鎖,利用地下鐵隧道逃走。

    現在要怎麼辦?正確的方法是,馬上通知上司,待他們和掌管鐵路警察的運輸警察署合作,封鎖附近的地下鐵路出入口及各逃生出口,再搜捕犯人,但……

    現在不是好機會嗎,雖然不知道那女孩和凶案的確實關係,但隻要逮到她,那不就是證明自己實力的好機會嗎?況且一個正常人流了這樣多血,一定很虛弱,不,說不定現在已昏倒了……

    不知是否因為被莫凡誤會加上未能進入FBI學院的刺激,銀淩海感到心中有另一個自己在慫恿著,不斷說服自己作出行動。

    是的,這是好機會,行動吧!他咬咬牙,用盡力氣拉開了金屬門。

    門打開,眼前是通往隧道的狹窄鐵梯,銀淩海咽了口唾液,沿著梯子向下爬。來到樓梯盡處,眼前是左右伸延的鐵軌,銀淩海掏出小型手電筒,察看地上的水泥台子。

    台子上留有一大灘血跡,像是比地麵的更為新鮮,“賓果。”看來凶手受了不輕的傷,很可能跑不遠,更有可能還藏在隧道。

    “看我的。”銀淩海反握手電筒,另一手掏出自己的配槍。手中以聚合塑料製成的握把傳來冰涼的觸感,銀淩海不自覺再用力緊握,似要確定手槍的存在。在手電筒的慘白光線下,可以看到血跡沿著鐵軌的水泥地一直延伸,像是寫上“來抓我吧”的路標。

    同一時間,地麵上。

    “嗯,我明白了,那阿海……不,是銀探員,他到哪兒去了?”莫凡向巡警問道。

    “是的,長官,我看到他往那邊去了。”

    “嗯。”莫凡突然有種不祥預感。

    隧道內,黑暗中。

    黑暗中顯現出一個蠕動的人影。

    銀淩海感到一瞬間心髒好似從喉頭中跳出來,黑影伏在隧道的一個彎道旁,發出陣陣微弱的呻吟聲。手電筒光線慢慢照向眼前的黑影,小腿、大腿、身體、頭,眼前的是一名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女。

    銀淩海有一種古怪的熟悉感覺,然後想起曾在稍早前的命案現場看過她。

    少女沒有因他的出現而慌張,她似是受傷了,一手輕按小腹,另一手緊抓手中一件呈五芒星狀的飾物,一雙眸子彷似完全不受強光影響般冷冷瞪視著麵前的年輕男子。

    銀淩海立時以手槍指向少女,道:“哥特市警察!別亂動,現在給我慢慢伏在地上,雙手擺在腦後,雙腿分開。”無論如何,眼前的這名女孩可能和一連串凶案有關,即使像是受了傷,銀淩海也不敢托大。

    少女的麵色蒼白得有如死人,她皺皺眉頭,邊喘息邊道:“嗄……小朋友,趁我還有理智的時候,給我離開,馬上!”

    “你沒聽到我說什麼嗎?我說舉高雙手!”

    “是你沒聽到我的說話!”少女一雙眸子彷似隨憤怒的咆哮而閃爍不定,她又急促喘了幾口氣,道:“嗄……我再說一遍,趁我還能控製自己的時候……馬上滾……”然後少女彷似用盡電池的玩具般,頭低下來,沉默不動,急促的喘氣聲也倏然而止。

    “是失血過多,休克了嗎?”銀淩海心忖,正想趨前察看。

    “吼!”如野獸般的聲音回答了銀淩海的問題,少女緩緩站起來。

    銀淩海全身上下所有汗毛都豎立起來。少女一直以手緊按著的腹部,原來整個小腹接近三分一的地方似被某種東西洞穿,一如被咬了一大口的曲奇餅般。

    她緊盯著銀淩海,呼吸平穩似有若無,喉頭傳來陣陣低沉的咆哮,眸子已沒有最初和銀淩海說話那種理智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饑餓的眼神。

    探員槍口指向少女,用強自鎮定的道:“小姐,別再亂動,否則我會開火。”

    少女笑了笑,雙目的眼白部分開始出現一絲又一絲的血絲,再逐漸密合,最後一雙眸子變成暗紅色,在黑暗中彷如一對猩紅色的石榴石。

    “別……”

    少女毫無任何準備動作,身體如彈簧般,突然以極高速撲向銀淩海。

    “轟!”、“轟!”兩發子彈橫過隧道內的空間,卻沒有擊中任何血肉。

    接著,喉頭閃過一陣涼意,探員看到紅色的血花飛舞,身子一軟,跌坐在地。

    原來喉嚨被割斷的一瞬間,隻要速度夠快的話,是不會感受到痛楚的。

    探員隻感到一道溫熱的鼻息噴到皮膚上,耳邊傳來像是吸吮液體的聲音。

    一生的回憶如走馬燈在腦海中湧現。

    好冰。銀淩海感覺自己像是泡在冰水中,整個身子由外至內每個細胞都凍結成冰。

    眼前一片漆黑,一切的感覺似已麻木。這兒是哪兒?我已死了嗎?

    沒有回應,隻有無盡的寂靜。

    “不,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銀淩海怒吼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不甘心?”一把女性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不能在這兒倒下,因為……因為我答應過莫叔的,我要保護無辜,我絕不會讓善良的人再受傷害,我要阻止凶手,我不能在這時死去。”

    “保護善良無辜?真是無聊又天真。”

    “不!這世上有某些東西,某些信念,值得我們拚命,值得我們不惜一切守護。”

    “不惜一切?就算是付出任何代價也要守護正義,你真的相信世上有這些東西?”

    “是的,我相信。”

    “好,我給你想要的。”

    銀淩海感到一個溫柔的身軀擁抱著自己。

    “小子,這是你的選擇,日後你可以恨我,但不要後悔。”

    一聲歎息傳到銀淩海的耳中。接下來他感到脖子側處傳來一陣痛楚,然後身子顫抖起來,一波又一波的虛弱和疲倦感如浪潮般從身體深處湧出。

    “我的名字叫作雯妮莎(Vanessa),在拉丁文中有蝴蝶和新生的意思。”

    同時銀淩海感到某些溫溫的液體流進口中,暖暖的而又帶著某種腥氣。

    彷似經過了永恒的時間,聲音又再傳來:“歡迎來到吸血鬼的世界,我們會再見麵的。”這是銀淩海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接著他真正的昏了過去。

    銀淩海猛然睜開雙目,入目所見的是一片米白色的天花板。

    “這兒是哪兒?”他動動身子,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老天!”身旁傳來一把熟悉又親切的聲音:“感謝上天,你終於醒來了。”

    銀淩海轉過頭來,入目的是滿臉憂色的康薇爾和岱莉雅。

    兩人一左一右給銀淩海一個親切的擁抱。

    “阿海……你嚇死我了……”岱莉雅又哭又笑,緊摟著阿海不放。

    “這兒是?”

    “這兒是醫院,老天,你已昏迷了三天了!”康薇爾也是又哭又笑的道,接著一向冷靜的她推開門大喊:“老莫!”

    “什麼……三天?”銀淩海拚命整理自己的思緒。

    走道外傳來急促的奔跑聲,莫凡猛然衝進來,看到醒過來的阿海,想走上前,但又倏地頓住。他又假咳了幾聲,然後用略微嗚咽著的聲音道:“你這小混蛋沒事就好。”

    “莫叔,對不起,我……”

    “你要道歉就向康薇爾和岱莉雅道歉吧,這三天她們為了你都擔心得睡不著。”

    “你還不是一樣,是誰激動地扯著醫生的領子,警告他弄不醒你就會屠掉他?”康薇爾輕鬆起來,笑著道。

    岱莉雅和阿海也笑了起來,莫凡一臉尷尬,接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翌日。

    “你莫叔在地下隧道中找到昏迷的你,接著背著你來到地麵……”康薇爾坐在銀淩海的床邊,向他說明當時的情況,岱莉雅則坐在另一旁削蘋果。蹺班的力高站在一旁,毫不客氣的吃著送來的慰問水果。

    “那時隻有我?沒有其它人?”

    “你還想有什麼?”

    “……”

    “對了,凱阿姨,阿海為什麼昏迷這麼久,不會有後遺症吧?”岱莉雅擔憂問道。

    “嗯,阿海的昏迷,可能是腦部受到撞擊,出現腦震蕩,導致較長時間的知覺喪失。不過你別擔心,我替他作過X光掃描及核磁共振掃描等,他沒有腦出血、腦挫傷或裂傷,身體其它部分也一切正常。”

    康薇爾道:“勉強來說,阿海的紅血球、白血球及血小板數量比正常略低,不過他身上沒有外傷,內髒也沒有受傷而內出血,故應該隻是一般的缺鐵性貧血而已。放心吧,岱莉雅。”

    “實在太過分啦。你別憂心,岱莉雅,”吃著草莓的力高笑道:“你要真擔心,我可以馬上找來一打比基尼女郎測試一下阿海……”

    銀淩海下意識地點頭。

    岱莉雅不語,伸手大力扭捏男友手臂一下,後者登時痛得哇哇大叫。

    敲門聲響起。

    “請進。”康薇爾道。

    進來的莫凡向眾人打個招呼,力高嚇得馬上把所有草莓都塞進嘴內,登時兩頰高高鼓起,再立正身子敬了個禮。

    “咦,力高探員,你怎會在這兒?”

    “保搞暢關,沃德料塞先言,蒸大蒜象抗偽耳打斧熏仇移靴衣剪。(報告長官,我得了腮腺炎,正打算向康薇爾大夫尋求醫學意見。)”力高努力不讓草莓汁溢出道。

    “啊,莫叔,案子怎麼樣了?”銀淩海替力高解圍的問道。

    “我來就是為了這個,”莫凡道:“你好點了沒?可以有條理地組織事情的經過了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會昏倒在地下隧道內?”

    “這個……我……”銀淩海登了頓,回想起發生的事。再順次序,從狄安娜打來的電話說起,一直說到自己被神秘的少女攻擊為止。

    “事情就是這樣……”銀淩海看著眼前四張呆若木雞的臉,惱怒的道:“怎麼了,你們不相信?我很清醒,很正常,而且沒有說謊!”

    “冷靜點,阿海,我相信你。”岱莉雅忙道。

    “阿海,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康薇爾勸說著:“單純的腦震蕩有時會有少許後遺症,比如幻覺、記憶喪失及遺忘症等,你有可能也是……”

    “凱阿姨,連你也不相信我?”

    “孩子,你剛剛說自己的咽喉被割斷,而你現在還活蹦亂跳地和我們說話。”康薇爾溫和的安撫道。

    “小鬼,別像個三歲小孩般亂發脾氣!”莫凡低喝道:“我告訴你吧,除了凶案現場外,我們在其它地方,包括對街、地下隧道上也找不到什麼血跡,你的手槍有發射過,但我們找不到彈頭。”

    “那麼那名老伯呢,他可以證實那男人和少女的存在!”

    “我們替他作了一份詳細的筆錄,也相信他看到了凶手,不過略微調查後,發現他有精神病紀錄,患有精神分裂症(注二),是小區內的麻煩人物,他的供詞有多少是真實,多少是他幻想出來的,隻有天曉得。”

    “什麼……”難道自己跟隨血跡,追蹤至地下道,遇到那少女,這一切都是幻覺?

    銀淩海又道:“對了!那地下道的入口不是被破壞了嗎?這總不是我的幻想吧?”

    “我詢問了鐵路警察那邊,他們最近發現有青年喜歡破壞地下鐵的設備,他們也為此而煩惱。”

    他一時無言。

    康薇爾拍拍銀淩海的手,又轉頭向莫凡道:“但阿海總不會無緣無故鑽進隧道中,會不會是他的確看到疑犯,追蹤著對方至地下道,然後……嗯……和對方搏鬥,頭部受到撞擊什麼的,導致記憶混亂。嗯,不好,待會我再替他詳細檢查一下……”

    “嗯,這推測也算合理。”莫凡點點頭,續道:“待會我叫繪圖專家來這兒,畫一幅那女孩的拚圖作參考吧。”

    “嗯,是的,莫叔……長官。”

    “唔,有關狄安娜那神秘追蹤者的事,我會詳細調查的。”說罷,莫凡擺擺手,向門外走去,又道:“阿高,你的腮腺炎痊愈了的話,就跟我來。”

    “暢關,是滴,暢關。(長官,是的,長官。)”力高忙不迭把嘴中的果肉吞進咽喉中續道,“長官,我明天應該可以出院……”

    “給我好好休息。”

    烏雲密布的天空傳來戰鼓般的雷嗚。

    男人猛地咳嗽起來,劇烈的咳嗽聲和打雷聲交錯,撕破了室內的安靜。

    好一會,咳聲漸減,他萎頓在地,本來健康強壯的肌肉已萎縮蒼白,身子變得消瘦,頭發及膚色都失去光澤。他習慣地往自己胸膛處摸去,然後發出憤怒的吼叫。

    可惡,那血族的婊子竟然趁我進行儀式時,把那護身符偷走!

    男人喝了口白開水,又休息了一會,冷靜的思索起來;那婊子既已得手,一定已經躲起來了,要找她一來不知要花多少時間,二來則前功盡棄,又可能引起“公會”注意,我很難有第二次機會。但現下沒有護身符,我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了……

    男人忽地又猛烈咳嗽起來,他手一揮,不少心把桌子旁的小相框打翻在地。

    “噢。”男人連忙拾起相框,相片上笑容燦爛的人,彷佛幫他打氣般。

    “是的,乖女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先做最重要的事。”男人的眸子炯炯有神,視線從相片轉向窗外的天空,道:“即使要把剩下的生命急促燃燒,我也要堅持下去,完成這個儀式。”

    銀淩海沉沉睡著,無數陌生影像在他眼前閃現。

    一雙雙跳舞的男女、小提琴的樂聲、燃燒著的教堂和十字架、蘋果派的香氣、一張英俊而白皙的男性臉孔、小孩的笑臉、哭泣尖叫的聲音、獠牙、血腥味、一片血紅……

    影像伴隨著聲音、氣味及各種感覺,銀淩海彷佛伴隨著記憶的主人,重溫曾經曆過的一切。接著影像出現與消失的速度愈來愈快,銀淩海感到自己的頭似要脹成無限大。

    “啊!”突然一切倏然而止。影像淡化消失,四周如舞台落幕般回複黑暗。

    無邊的黑暗如有生命般蠕動著,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腥味,伸出舌頭時似乎還可以嚐到那微鹹的味道。一雙如紅寶石般的鮮紅眼睛在黑暗中浮現。

    “你是誰?”銀淩海聽到自己在詢問著。

    “我是銀淩海。”發出紅光的眸子回答。

    “你在說什麼,我才是銀淩海。”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不對!”

    然後黑暗化成一個巨大,帶著尖牙的嘴巴向銀淩海噬去,他尖叫著醒了過來。

    “老天,這是什麼怪夢……”銀淩海抹掉臉上的汗水,手無意中碰到身旁小桌上的一迭報紙,紙張跌在地上。他低頭一看,狄安娜的照片赫然在上,還有鬥大標題“本報記者慘遭殺害 疑為連續殺人魔所為”,在下麵的則是其生平小傳。

    看到狄安娜的照片,銀淩海的心情更為惡劣。

    注二: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精神障礙的一種,患者會有幻覺、妄想及脫離現實的症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26 AM

第六回:饑餓

    兩天後,中央警署,職員餐廳。

    銀淩海和力高拿著盛有飯菜的塑料托盤坐下,後者馬上向手中的炒飯瘋狂進攻,好一會後他才抬頭,看看隻虛應故事般的吃了幾口飯的好友,道:“實在太過分啦,阿海,你沒食欲嗎?那是你最喜歡的蛋包飯哩。”

    “嗯,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老是有種古怪的……饑餓感,但看到食物時卻沒食欲,即使勉強吃進肚子中,也如嚼蠟般。”

    “少來了,不是說檢查後你一切正常嗎?我神探力高已經知道在醫院發生的事。”

    “你知道?”銀淩海想起那個古怪的夢,立時問道。

    “是的,事情經過一定是這樣,”力高眼神愣惚起來,陷入妄想狀態,喃喃道:“在某個晚上,午夜過後,一個漂亮的護士……

    “不,是兩……三個年輕貌美的女護士,人數太多不好,她們來到你的病床前,嗯,她們已注意你很久,決定在你出院前,替你作個詳細而透徹的“身體檢查”……”

    “阿高,你的口水都流到地上了,這樣不衛生。”探員手掩額頭道。

    “所以你現在才一副臉色蒼白的樣子,是不是?是不是這樣?真相是不是這樣?”

    “……”銀淩海沉默了一會:“言歸正傳,“魔法師”的案件調查得怎樣?”

    “真要說的話,是走進死胡同啦,”力高勉強回到現實世界,他擦擦嘴角的唾沬,道:“先不說狄安娜,前三名死者都是年輕女孩,但她們的職業、興趣和生活方式都各不相同,而且互不相識,就連住的區域也是天南地北,半點交集也沒有。

    “而且她們都生活正常,沒可能招惹什麼人,我們實在找不到她們被殺的理由。”

    “對了,那找到狄安娜那名神秘的傾慕者了嗎?”

    “嗯,找到了。”力高不經意的答道。

    “什麼?”銀淩海登時激動起來。

    “喂喂,冷靜點,兄弟,如果那家夥是凶手,我會是一副閑閑沒事幹的樣子嗎?”

    “你的意思是?”

    “說來真是氣人,我們在狄安娜家中發現最新的花束及附在其上的字條,你猜上麵寫什麼?”力高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道。

    “呃?”

    “上麵沒有署名,隻寫著“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

    “什麼……”

    “想不到現實中真有這樣的人,”力高臉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道:“我們根據卡片背後的地址電話找到那間花店,再憑字跡和花店職員的口供找到了那位神秘的追蹤者,原來那家夥是狄安娜工作的報館的數據庫管理員。”

    “真的?”

    “是啊,據其同僚說,那家夥異常內向,有點像是最近流行的什麼禦宅族。我們訊問過他,那家夥嚇得幾乎尿褲子啦,原來那男的自從在五月調職來這兒,遇上狄安娜後,就偷偷喜歡上她。

    “他不知如何表達,又怕被其它人發現,所以選擇有時偷偷地跟著人家,又或是在什麼節日、生日,甚或興之所至時送花給她。

    “他就連訂花也鬼鬼崇崇,找一間離公司遠的。該死,真是受不了,事後我忍不住向他曉以大義,教他正確的泡妞方法。”力高嘿嘿的奸笑數聲道。

    “但這不代表他不會……”

    “不,”力高打斷銀淩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在幾次命案發生時,都恰巧和同僚一起工作,又或大夥兒在開會,不在場證明比花崗岩還要硬,他是幹淨的。”

    “……”

    “所以我們回到原點啦,真不知道“魔法師”是聰明還是運氣好,第一宗案件發生在中央公園就算了,那兒夜深時,即使是核彈試爆也沒人知曉。

    “第二宗命案就發生在被害人的家,那可是有警衛的新式住宅區,偏偏沒有半個人看見什麼可疑人物進出,哼,那些警衛九成是偷懶。”

    “嗯……中央公園、上城的高級住宅區,再加城東的重建區,看來凶手的活動範圍遍及全市呢……”

    這時力高忽地攏好頭發,露出自以為最帥氣的樣子,再一把站起來,笑笑的向兩名走過的女子打招呼道:“啊,是寶娜和羅塞朵兩位小姐,看到你們馬上令我完全明白秀色可餐的意思。”

    其中一名身材修長,短發的拉丁裔美麗女子笑道:“小高,你的嘴巴倒甜。”

    另外一個女子大約二十四、五歲,一頭小麥色的長發,有著不遜同伴的秀麗五官,她向銀淩海道:“聽說你受傷住院,現在沒事了吧,阿海?”

    “嗯,隻是些小傷,謝謝你的關心,羅塞朵。”

    寶娜開朗的向力高道:“喂,小高,你不是答應過,會弄到“黑暗福音”樂隊演唱會的票嗎?怎麼樣了?”

    “哇哈哈!我力高大爺出手豈有辦不到的道理,四張票,都是前排中間的位置啊,哇哈哈!”

    “好吧,那我和羅塞朵兩張票,你多找一個人吧。”

    “嗯,說定了喔,寶貝。”

    說罷,二人向力高和銀淩海揮揮手,徑自離去。

    “太好了,阿海,”力高激動的抓著好友的肩膀,道:“你知道嗎?寶娜和羅塞朵兩個分別都是警隊內“最想娶回家排行榜”、“最想在荒島共度餘生排行榜”、“最想她成為自己孩子的媽排行榜”的前三名耶!實在太過分啦!”

    “我比較想知道誰這麼無聊做這些排行榜。”銀淩海平靜的道。

    “哇哈哈,男子漢心胸要廣闊。阿海,這次我們出運啦。”

    ““我們”?”

    “噢,你要努力追上我的優秀分析能力才是。還有一張票耶,我怎會不預留一份給我的好兄弟呢?”

    “那什麼“黑暗福音”,就是最近流行的搖滾樂隊吧?抱歉,我對搖滾樂的興趣不大,而且我有岱莉雅……”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力高看著好友,嚴肅認真的道:“兄弟,到了今天,我要告訴你赤裸裸的真相!你知道你是警隊內“隻宜遠觀,不宜褻玩排行榜”和“最沒情趣男人排行榜”的前三名嗎?”

    “我再問一次做這些排行榜的無聊人是誰?”

    “你想想看,會有女性喜歡一個隻有虛偽的帥氣外表,而內在是個大悶蛋的男人嗎?沒有吧。”力高慷慨陳詞:“所以我要增加你與不同異性相處的經驗,讓你成長為一個更出色的好男人,讓岱莉雅更幸福,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兄弟。”

    “原來是這樣,那真是辛苦你了,阿高。”

    “不要緊,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力高安慰的點點頭。

    “但我還是……”

    “你不答應?別對我這樣殘忍!為了追求寶娜,我已經製訂了一個完美的作戰計劃,而你是這作戰不可缺少的一環……”

    “這才是真心話吧?阿高。”銀淩海掩著臉道。

    力高不語,隻默默地用“賣火柴的女孩”式的目光看著好友,為時接近十五分鍾。

    “好吧好吧,我答應你了。”銀淩海一副被打敗的表情,道:“下不為例。”

    “銀大皇英明,銀大皇萬歲,願我皇萬歲萬歲慢慢垂……”

    “你們這對活寶打算出道,表演二人相聲了嗎?”此時一名中年男子來到,他坐在二人麵前,邊打開便當盒邊問道。

    男子叫黃啟法,是華裔,綽號就叫“老黃”,有豐富經驗的他是警隊中的萬事通,同時也熟悉亞裔幫會的運作及情況。

    “啊!是愛妻便當呢,真好啊,是什麼中國菜?”力高一副嘴饞的樣子,看著對方打開便當蓋子,登時露出嫌惡的表情道:“老天,是豬血,我最怕的了,虧你還吃得下!”

    “哼哼,豬血配韭菜是一等美味,是你們這些小鬼不懂欣賞罷了。”

    “嗯,”銀淩海看著眼前暗紅色,呈果凍狀,切成小塊小塊的食物,不自覺咽了口唾液,道:“老黃,我可以吃一點嗎?”

    “沒問題,不過你不是和力高一樣最怕這種東西的嗎?”

    “對啊,阿海,”力高故意誇張地掩著鼻子,道:“那是“銀淩海嫌惡食物排行榜”的前三名耶!”

    “不知道,我突然就是想試試。”

    銀淩海也不知為何,隻是嗅到那股味道,本來那種若隱若現的饑餓感突然如火山爆發般,他如餓了數十天的難民般,把豬血放在自己碟子上,然後再塞進口中。

    太美味了,那種血腥味及鹹味湧進嘴巴中,傳來一陣滿足感,但同時又有種未完滿的感覺,體內彷佛有某種東西催促他追求更多這種味道。

    力高以怪異的眼神看著銀淩海。

    銀淩海沒理會力高,隻道:“老黃。”

    “嗯?”

    “還有嗎?”

    翌日,下城區。

    力高和銀淩海二人來到一幢公寓前,公寓是老舊的磚式建築,沒有升降機,隻有在牆外建有簡陋的防火梯,牆上則是無數以噴漆繪成的塗鴉。

    “讓我看看,根據資料,珍妮·卡爾,十八歲,患有糖尿病,需定時注射胰島素,曾有多次離家出走的紀錄,已失蹤了近三十小時,最後和家人聯絡時表示剛和男友吵架,此後行蹤不明。”

    力高打開記事本,再次細看上麵的數據,同時核對地址道:“她的包包則在離這兒一個街區的垃圾桶中發現,錢和行動電話都不見了,同僚曾嚐試過撥其行動電話,不過電話不通,而根據其朋友表示,她的男朋友就住在這兒。”

    雖然一般的失蹤案中,對方失蹤沒超過四十八小時,警方是不會受理的。

    不過若有特殊原因,比如失蹤者為幼童、長期病患、智力有障礙者及老人等則不在此限。最重要的是,因為“魔法師”的一連串凶案中,所有被害者均為女性,在此陰影底下,警方高層特別重視女性失蹤案件,稍有可疑的都派探員深入調查。

    “那男友叫艾斯,有多次傷害前科……”力高頓了頓,憂心的看著銀淩海,道:“喂,你真的沒問題嗎?你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呢。”

    “安啦,我沒事的。”銀淩海點點頭,強忍住體內那種揮之不去的饑餓感。

    二人沿樓梯來到七樓,其內部比外表更破舊,木板隨二人的步伐嘎吱嘎吱地響,牆壁同樣又薄又殘破,彷佛大聲點說話也會把整幢建築物震倒。

    艾斯的家位於走廊盡頭,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樂從屋內傳來,力高猛力敲門。

    “誰?”

    “哥特市警察,艾斯先生?我們有幾個有關珍妮的問題想請教你。”

    門好一會才打開,一名約二十三、四歲的青年出現,有點煩厭的道:“警察先生,有什麼事?”

    “我們就珍妮·卡爾小姐失蹤一事,有幾個問題請教閣下。”對方房內傳出的吵耳音樂令力高要扯開嗓門大喊。

    “我早先不是對她家人說過了嗎?警察先生,我們是吵了幾句,然後珍妮氣衝衝的走掉,就是這樣,之後她到了哪兒,我一概不知。”

    “你沒有追上去,也沒問她去哪兒?”

    “老天啊,你們有所不知,我們每次吵架時,她都摔門而去,哼,雷聲大雨點小,結果不是在附近的公園溜達,就索性在走道外蹲著,我認為她這次也是老把戲而已。”

    青年看看二人懷疑的目光,忽然惱怒的大叫道:“他媽的,我知道你們這些條子在想什麼!

    “你們聽好,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也沒有對她怎樣!我很喜歡珍妮,又怎會傷害她?那天早上她心血來潮,說要那部最貴、最新型號的行動電話,又要一個新的什麼幸運電話號碼,我二話不說,用光三張信用卡的額度也馬上全數買給她,我又怎會……”

    “好吧好吧,艾斯,冷靜點,珍妮有否什麼比較熟的朋友,特別是可能收留她過夜的?”力高道。

    “這個……”

    “告訴我他們的名字。”

    在力高向艾斯問話的同時,銀淩海一直保持沉默,他發現自己內心躁動不安,需要花大量心力壓抑那種饑餓感。

    身旁的門倏地打開,出現一名穿汗衫、短褲的男子,他用好奇的目光瞧瞧二人,再揮揮手示意銀淩海走近,複壓低嗓子道:“嗨,你是警察先生吧?”

    “嗯,有什麼事?”銀淩海淡淡的道。

    “你們是為那女孩的事來吧?她怎麼了嗎?”

    “她失蹤了,你最近有看過她嗎?”

    “嗯,我記得最後看到珍妮……唔,好像是昨天吧,那時他們在吵嘴,聲音大得要命,老天,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天兩頭就吵,那男的經常大叫我要殺掉你,不過那一次倒是有點怪。”

    “怎麼個怪法?”

    “先聲明,警察先生,我可不是那種愛八卦的無聊人,隻是他們吵得價天響,你想不聽也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到底那天你聽到什麼?”

    “我本來也不在意,但現在愈想卻愈不對勁,而且剛剛又看到你們來了……”對方吞吞吐吐起來的道。

    “什麼不對勁?”銀淩海耐著性子問道。

    “那時我很想叫他們靜一點,不過通常那女孩會砰的一聲摔門,然後乒乒乓乓的下樓,之後就會安靜好久,可是那天卻……嗯……怎麼說好呢……”

    “你聽到他們一如平常的在吵架,然後呢?”

    “是了是了,吵到後來,那女孩忽然尖叫了一聲,然後就突然靜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沒有門關上的聲音,也沒有珍妮下樓的聲音?”

    “是啊是啊,不過我那時沒在意,心想可能是小兩口和好如初吧,畢竟現在這一代就是這樣,不過後來我又聽到……”

    “聽到什麼?”

    “嗯嗯……大約昨天晚上半夜的時候,我睡得不好,起床喝杯牛奶時,聽到門外有種古怪的聲音傳來……對了!就像是拖著什麼重物經過般的聲音,我當時還奇怪誰在半夜倒垃圾呢。”

    “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什麼不早說?”

    “當時我怎麼知道?後來也就忘啦,直到剛剛聽到你們講話時,才突然想起來。”

    銀淩海心忖,如果鄰居沒聽錯的話,就有必要好好偵訊艾斯,他續道:“啊,還沒請教先生大名。”

    男人愣了一下,旋又露出興奮的神色,在短褲的口袋內掏了掏,掏出一個卡片盒,禮貌的雙手遞上卡片,道:“我叫威廉,其實是幹保險的,警官先生,你們這一行真的很危險啊,我知道政府替你們投了保,但有沒有想過為了你的家人多一個保障……”

    “這個……”銀淩海勉強接過卡片,看了一眼,續道:“威廉先生,言歸正傳,你剛才說半夜,你能否準確點說是什麼時間?”

    “嗯,確切時間嗎?我想想看……”

    正要拿出筆記本紀錄對方說話的銀淩海忽然一愣,一股味道忽然鑽到鼻子中,是某種奇怪的氣味。這味道來自對方身上,不,應該是屋內,對了,是什麼呢?

    “警察先生,你沒事吧?”威廉道。

    銀淩海搖搖頭,心中搜索著記憶,答案不到半秒就出現了,是血腥味,血液尚沒完全幹透發出的味道。他在職業生涯中嗅過無數次的氣味。但這種味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來源是哪兒?嗯……嗅到了,來自保險經紀的屋內。

    銀淩海沉吟了一會,道:“威廉先生,你在煮什麼東西嗎?味道很怪啊。”

    “煮東西?沒有啊,我沒在煮食,而且你說什麼味道,我半點也嗅不到。”

    “喂,怎麼了?”力高此時來到銀淩海身旁,道:“你們在聊些什麼?”

    “阿高,你有嗅到什麼嗎?”

    “算了吧,兄弟,舊式公寓是這樣子的啊,我從前有一位女朋友,就住在……”

    “不,我是說那股血腥味,你沒有嗅到嗎?”銀淩海打斷道。

    “什麼腥味?”

    “警官先生,我不知你說什麼,時間好像是淩晨一時左右,就這樣,對不起我趕時間……”威廉忽然焦急的道,甚至想關上門。

    “等等!”銀淩海大喝一聲,像是心中有某道聲音驅趕著自己般,猛然以身體頂著門,道:“威廉先生,你介意我們進你的屋內看看嗎?”

    “我當然介意,珍妮失蹤關我什麼事,你們又沒有搜查令,我怎麼可以讓你們進來。”

    力高呆望著銀淩海,不知所措。

    “阿高!”

    “什……什麼?”

    “那個電話,那女孩失蹤前,她剛買的什麼幸運電話號碼,告訴我!”

    “好,好的,號碼是9xxxxxxx。”

    銀淩海掏出行動電話,快速按下幾個按鈕,屋中立時響起行動電話的鈴聲。

    威廉登時臉色大變,焦急的看著屋內。

    “威廉先生,為什麼珍妮的行動電話會在你屋內響起?”

    “不可能!我明明關上了……”保險經紀登時頓住,發覺自己說溜嘴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紙還要白,忽猛力一把推開銀淩海,向屋內衝去。

    “糟了!”銀淩海和力高急忙追上,威廉衝進睡房,架起一個被反綁著,衣衫不整,嘴巴被堵著的女子。她正是失蹤了的珍妮,少女身上有多處被割傷的傷痕。

    威廉從桌邊掏出一把刀,橫架在女子的脖項上,道:“你們……你們別過來啊!”

    “放下武器!”二人掏出手槍,力高喝道:“別傷害人質!”

    “別過來啊!你們聽不到嗎,別過來!”威廉神色激動的道。

    少女拚命搖頭,嗚嗚的哭聲從被塞著的嘴巴中冒出。

    威廉把自己大半個身子藏到人質身後,又再尖叫道:“退後!”

    “冷靜點,我們談談。”力高聲音保持平靜,意圖緩和對方情緒及引開其注意力。

    威廉一言不發,忽然一刀割在女子的手臂上,再示威地揮舞了幾下,冷冷道:“我說退後。”

    隨著刀子揮動,血滴灑到二人臉及身上,力高忙扯著銀淩海後退數步。

    “你們都是一樣……說進來我家坐坐的……嘲笑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威廉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力高低聲向銀淩海道:“我盡量拖延他,你馬上叫增援吧。”

    銀淩海木然點頭,心中卻充斥著某種感覺。

    很熱,很燙。

    他摸摸自己的臉頰,全身上下發燙,空腹感以幾何級數擴張,一陣怒氣和狂暴的衝動如雪崩般席卷腦門。對了,就是這種味道了,快點,把眼前的活物殺死、折斷他的骨頭、撕開他的肌肉、吮飲他的鮮血……耳邊彷佛有一道聲音這樣說道。

    “臭條子,聽不到我說什麼嗎,我真的會殺了……”

    銀淩海踏前一步,一雙異常充血的眼睛冷冷瞪視著威廉,像看肉。

    對方的呼吸變得更急促,持刀的手顫抖著,一如遇上野狼的小白兔。

    “放、了、她。”

    威廉倏地猛力把少女向前推,人質登時整個人往二人的方向跌去,他再一把推開窗戶,落到窗外的防火梯處。

    力高一把接著女子,銀淩海則一個箭步衝到窗前,再躍到窗外的防火梯處。

    急促的腳步聲在鐵樓梯下方回蕩,威廉跑得極快,轉眼間已差不多到達地麵。

    探員體內的那種空腹感及憤怒如失控般,有增無減,一直潛藏在內心的負麵回憶:父親的自殺、母親的遺棄、莫凡阻止自己投考FBI的事,也如衝破堤防的洪水般,瞬間淹沒了理智。身體比腦子先動起來,下一瞬間,探員的身體躍往空中。

    威廉三步當作兩步的從防火梯來到地麵。

    可惡,為什麼會這樣,臭條子,為什麼會發現……

    一道人影倏地從天而降,落在逃亡者前方,是從七樓躍到地上的銀淩海。

    “什麼?”威廉尚沒回過神來,一道黑影在視網膜前急速擴大。

    男人倏地發出慘號,整個人淩空倒飛,撞往牆壁處,再緩緩沿壁麵滑下,砰的一聲倒在地上,臉上一如被踏個稀巴爛的西紅柿。

    “嗄……嗄……”銀淩海緩步踏前,手伸向倒在地上,昏死過去的男人。

    對了,就是這樣,殺死他,那白白的肉,紅紅的血……右手剛要接觸對方脖子的瞬間,他的動作猛地頓住,他複以左手緊握著右手手腕,像跟自己角力般,然後他一個踉蹌,往後跌坐在地。探員看著自己雙手,拚命喘著氣。

    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稍後。

    力高把驚惶失措的珍妮交給救護員,走向坐在一旁的銀淩海,道:“實在太過分啦,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情況就像你女朋友說她其實沒懷孕一樣的美好。”

    “嗯。”

    “老天!你沒事吧?你竟然同意我說的話耶,你肯定自己沒受傷?”

    “沒事的……”銀淩海回道,又喃喃自語補充一句:“我希望。”

    “你在碎碎念什麼?實在太過分啦!”力高興奮的抓著銀淩海的衣領,拚命左右搖晃著他續道:“不過我實在不明白,快點解釋給我聽!”

    “拜托,別再搖了,我有點頭昏……我說我說,你想知道什麼?”

    “為什麼你會發覺那鄰居有可疑?”

    “嗯……首先是那男人太合作了,態度親切得過分,這樣反而顯得很奇怪。他開門和我談話時,穿著汗衫和短褲,像是賦閑在家,但又馬上從褲袋中拿出卡片盒來,你若是休假,會在家中隨身帶著卡片盒?”

    他喘了口氣,續道:“我那時就覺得有點怪,最有可能是他一直在留意我們的對話,反正那公寓的牆壁這麼薄,想聽不到艾斯的話也不行。

    “之後跑出來向我們套話及提供假線索以誤導我們,為免自己顯得太怪異,於是給我卡片來掩飾,可是欲蓋彌彰,表演得過了火。”

    “啊,當時我神探力高也在場,為什麼想不到!”力高道:“不過那男的也真夠笨,就算不丟掉女人的行動電話,最少也要關上啊。”

    “罪犯總是貪心的,加上那電話又是最新型的,我猜他大概當成某種戰利品,舍不得丟掉吧。但其實我也是姑且一試罷了,即便不行,我也會硬闖。”銀淩海解釋道:“而且他也沒忘了關電話,我撥的其實是他卡片上的行動電話號碼。”

    力高嘖嘖連聲:“什麼?不過他連自己的鈴聲都分不出來,也聰明不到哪。”

    “你說得沒錯,如果他能冷靜下來,絕對能識破這個連三歲小孩也看得穿的小把戲。不過我賭的是他一定聽到艾斯說有關珍妮新的行動電話的事,加上我堅持進門,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作賊心虛,一時慌了手腳就露了餡。”

    “實在太過分啦,這樣你在“隨機應變兼英明神武排行榜”又遞進一位啦。”

    “別說這個了,阿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問你,你那時真的沒有嗅到血腥味?”

    “你在胡說什麼啊?傷者雖然身上有多處傷口,但傷口都很淺,出血量不多,現場也沒有其它血跡,味道沒可能濃烈至傳到門外,除非你是警犬吧?”

    “……”

    “嗯,我又檢查過一遍,除了輕微貧血外,你的身體真的很正常啊。”康薇爾不解的看著銀淩海。

    “但凱阿姨,我……”銀淩海期期艾艾的道:“我最近有點怪,吃得再飽也還是有種饑餓感,而且明明討壓的食物卻變得很喜歡……”

    “唔。”康薇爾皺起眉頭。

    “還有我最近拘捕犯人時,有種衝動,想把對方……總之是痛扁對方那一類……”

    康薇爾思索了一會,道:“我的專長並非心理學及精神病學,不過我知道很多前線警員也有這種問題,主要原因是高度壓力及不規律的飲食作息所致,而飲食習慣改變也很可能是身體因壓力而出現的反應。”

    她頓了頓,續道:“特別是你,阿海,從小到大,你就是正經八百的完美主義者,幹什麼也像拚了命般,這就是你的問題,人的精神就如橡皮筋般,長期拉緊就會失去彈性,再加壓的話,就會啪的一聲斷掉。”

    “但……”

    “既然如此,我叫老莫再讓你放假休息吧。”

    “不,我沒事的,凱阿姨,”銀淩海急忙道:“我一定要逮住“魔法師”,而且我還沒有弄清地下隧道那女孩的事……”

    “那事老莫會派人追查的。你就輕鬆下來,和岱莉雅約會,好好休息一下吧。”

    “但凱阿姨,我總有種古怪感覺,即使那少女不是凶手,也知道些什麼……”

    中央公園。

    “汪汪汪!”一頭皮包大小的狗兒邊向著草地狂吼,邊伸出前肢挖掘泥土。

    “不,波比,不許!”狗的主人忙一把拉著自己的寵物。

    “奇怪,波比今天幹什麼?”狗主身旁的友人問道。

    “我怎麼知道,剛剛它還好端端的。”

    正興奮挖掘著的狗兒突然像是遭雷殛般,慌張的跑到主人腳邊。

    “噢!波比,”狗主忙抱起驚惶的寵物,道:“你是怎麼啦?”

    “看這兒,泥土好像被人翻過呢。”

    “大概是公園管理員翻過土吧,”狗主憂心的看著愛犬,道:“它好像不舒服,我還是帶它去看獸醫。”

    “可能是那些狗糧,我早就說那個牌子品質不佳的。”

    “知道啦知道啦。”

    二人一犬遠去。

    時間又過去三個小時,黑夜再次降臨哥特市,剛才狗兒狂吠的地表一陣震動,泥土逐漸往上翻,倏地一道黑影破土而出,是銀淩海在隧道看到的少女。

    少女拍拍身上的泥土與塵埃,又如作暖身操般活動自己的四肢,好一會後從懷中拿出一個五芒星狀,中央鑲有琥珀的飾物,寶貝地握在手中。

    “終於到手了,雖然幾乎賠掉性命,但也是值得的。”少女露出滿足的笑容,又陶醉了好一會,才轉頭嗅嗅四周空氣,複閉上雙目,好一會才再睜開。

    “果然如此嗎?看來他決心幹下去呢……”少女心忖:“也好,這代表他沒空向我報複又或搶回護身符,他以後再殺多少人也不幹我的事。”

    真的沒所謂?心中忽然響起某道聲音,極微弱,但就是存在。

    “哼!”少女搖搖頭,彷佛想藉此揮掉心底某道聲音,良久又喃喃自語道:“對了,那個小鬼……去看看他吧,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

    同一時間,哥特市演藝館,演唱會現場。

    超過三十年曆史的演藝館,最聞名的是其殘舊和空調不足,入場的歌迷即使脫下上衣和外套仍舊揮汗如雨,但這完全無損他們的熱情,尖叫聲和熒光棒的光芒充斥場內。

    力高和寶娜如其它人般瘋狂歡呼起來。

    銀淩海歎了口氣,換作平常,他也會投入欣賞演唱會,但最近發生的事,令他沒這個興致,他複轉頭向身旁的羅塞朵問道:“羅塞朵,怎麼樣,你沒事嗎?”

    穿著長袖洋裝的羅塞朵滿身是汗,她搖搖頭,有點勉強的笑道:“我沒事。”

    館內充斥著安可的叫聲,樂隊又向觀眾揮手,道:“謝謝大家,我們下次再見!”

    說罷,眾成員站於舞台中央的平台上,在觀眾歡呼下,平台緩緩下降。

    好一會後,調暗了的燈光回複正常,人群站起,開始魚貫離場。

    力高向銀淩海打個眼色,後者無奈點點頭,想起之前和好友的對話:“我的好兄弟,聽著,計劃很簡單。在演唱會結束後,你要第一時間建議送羅塞朵回家。

    “我調查過,她也住上城區,和你家同方向。最重要的是,你是警隊內“最不可能亂來男人排行榜”的頭三名,寶娜一定會放心,這樣我就能和她獨處啦,哇哈哈!”

    四人隨人群來到出口處,力高拚命向銀淩海擠眉弄眼,後者遂禮貌的道:“羅塞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也住在上城區。我也順路,不若讓我送你回家吧。”

    “好的,那麻煩你了。”

    力高馬上接口道:“那麼,我送寶娜回家吧。”

    寶娜笑道:“OK,那羅塞朵就交給你啦阿海。羅塞朵你就好好享用這個俊男吧。”

    “你在說什麼啊!”羅塞朵有點尷尬的道。

    二人揮別力高和寶娜,向停車場方向步去。此時羅塞朵卻笑了笑,拍拍探員的肩,然後轉彎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啊,羅塞朵,我的車停在前方……”

    “不好意思,我其實是打算乘地鐵的,不過若我剛才這樣說,寶娜一定會堅持陪我的,阿高就當不成護花使者了。”

    “啊,我很抱歉……”詭計被拆穿,銀淩海登時一臉尷尬。

    “不要緊的,阿海,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而且謝謝你今晚陪我,這是真的。”

    銀淩海抓抓頭,滿臉不好意思地隨著羅塞朵沿人行道步往車站。

    “好了,你送至這兒就行了,”羅塞朵道:“阿海,我雖然不知你的煩惱是什麼,但希望你早日解決。”說罷,羅塞朵向銀淩海揮揮手,拿出月票通過閘口。

    羅塞朵來到月台,液晶屏幕顯示牌出現列車將於十五分鍾後抵達的訊息,她遂坐在一旁長椅上等待。忽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她轉過頭來,赫然是銀淩海。

    “咦,阿海你……”

    “我突然很想坐地鐵回家。”他有點傻氣的道。

    羅塞朵噗哧笑道:“我很欣賞你的紳士風度,不過我是成年人,雖不是前線警員,但好歹也是個警察,懂得照顧自己。況且,你有想過明天要取回車子時會很麻煩嗎?”

    “這個……”

    “快點吧,購票的十五分鍾之內是容許退票的。”

    “不,其實我……我有點擔心,我……”

    “擔心?”

    “怕那個打你的人再動手。”銀淩海一時衝口而出,又急忙閉上嘴巴。

    “……”

    “我……其實我是亂說的,你不要在意……”銀淩海慌忙的又道。

    羅塞朵歎了口氣道:“老天,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不,不細心是看不出來的。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即使細心也看不出來,是這樣的,對了,是這樣的。”銀淩海手忙腳亂的解釋道。

    “我我……其實我是推敲出來的。首先,你的粉底有點過厚。在演唱會時,你常不自覺以手遮掩左麵,而最初入場選擇坐位,於相連的四排坐椅中,你特意選最左的位置,好像有點怕我們看到你的左臉頰。

    “所以我不自覺看看你的臉,發現那處有點紅腫,從形狀和位置來看,很可能是遭掌摑留下的,再加上剛才會場很熱,但你滿頭大汗也堅持不脫下上衣,令我猜想是不是你手臂上也有什麼……傷痕……”

    銀淩海看著欲言又止的羅塞朵,急忙道:“其實是我……我曾處理過一宗家庭暴力案子,那位妻子被丈夫以煙蒂燒灼手臂,前臂上有幾個圓形的燒傷,所以無論天氣有多熱也穿著長袖衣服……我不是說你也是……如果我想錯的話,我很抱歉。”

    “不,阿海,你的眼力很好。”羅塞朵把上衣衣袖推高,一雙白皙的手臂上除有多處瘀青外,更有不少銀淩海剛才所說的圓形灼痕,受過有關訓練的探員更看出,傷痕新舊不一,不是一次造成的。

    “是什麼人做的?”銀淩海憤怒的道。

    “阿海,”羅塞朵把衣袖放回,道:“我很謝謝你,但每個人都有其難處……”

    “我知道,但一個人因為貪念而搶一個麵包,和因自己的小孩捱餓而搶,縱使動機各異,但同樣都是犯了罪。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容許一個人傷害另一個人,你也是警察,應該也很清楚這個道理。告訴我,是什麼人打你,你的男朋友?”

    “老天,”羅塞朵歎了口氣,道:“你的語氣真的好像莫長官。”

    “是的,而且我和他一樣不能容忍無辜者受傷害,是誰打你?”

    “是我的男朋友……”

    “老天!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在警隊中有許多同伴和朋友啊。”

    羅塞朵歎了口氣道:“兩個人的事很難說得清,他其實很愛我,他隻是一時……”

    “他真的愛你就不會傷害你。”

    “唉,你不明白的……”

    “聽我說,你和那混蛋住在一起?還是他有你住處的鑰匙?”

    “他……他大概在家中……不過應該睡著了……”

    “不過也有可能心情不好,再扁你一頓?”

    “你不明白的……”

    “是你不明白!聽好,女士,你有什麼好朋友或是親友可以讓你住上一晚嗎,如果沒有,即使被阿高埋怨,我也要讓你到寶娜家過夜,又或是安排你到酒店。”

    “不,寶娜她不知道,我沒告訴她。”羅塞朵急忙道。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但她也在警隊工作……算了,總之以她衝動的性格,不告訴她是為她好。”

    銀淩海不解的看看羅塞朵,又道:“那你有能過夜的地方嗎?”

    “嗯……我的弟弟其實也住在本市。”

    “好吧,那就到他的家。明早你回到家中,和那混蛋說清楚,告訴他敢再碰你,你在警隊中的所有朋友都不會放過他,我和莫叔鐵定會令他後悔曾經存在過。”

    “我很感謝你……但你不明白的,阿海……”

    銀淩海一言不發,拉著羅塞朵的手走向車站出口。

    “阿海,你……”

    “告訴我你弟弟的住址,我用車子載你去。”

    “但……他知道我一整夜沒回家,會很擔心的……”

    “擔心少了一個人肉沙袋?聽我說,給自己一個機會,對自己好一點,好嗎?”

    “……”

    “相信我,不用提心吊膽的生活是人的權利,明天你一定要好好告訴那混蛋。”

    “……”

    “答應我。”

    “好吧。”羅塞朵點點頭,忽然笑了起來道:“你真的很好管閑事呢,阿海。”

    “是啊,我的嗜好真的很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28 AM

第七回:殺戮之聲

    翌日上午,中央警署,職員餐廳。正推門而入的銀淩海剛好遇上寶娜。

    “嗨。”銀淩海打了聲招呼。

    “嗯。”寶娜雙目紅腫,語帶哭音的回道。

    “對了,羅塞朵呢?”銀淩海想起昨晚的交談,問道。

    豈知對方雙目一紅,抽泣著的道:“羅塞朵……羅塞朵她……”

    “怎麼了?”

    “她發生了意外,今早從家中的樓梯滾了下來……”

    “什麼?”銀淩海整條脊骨有如泡在冰水中,涼颼颼的。

    “醫生說她撞到了頭,可能受了腦震蕩,現在還昏迷不醒。”

    “可惡!”銀淩海想起羅塞朵說過男朋友施加暴力的事,怒道:“意外?我可不相信會如此巧合!”

    “你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羅塞朵的同居男友喜歡把她當人肉沙袋,她今天剛打算向他說分手,就發生意外?未免太巧了吧?”

    “你胡說個什麼呀?”寶娜疑惑的道:“羅塞朵的男友打她?你從哪兒聽來的?”

    “是羅塞朵親口告訴我的。”

    “不可能的,他是公認的好好先生,怎會幹這等事!”

    “你認識他?”

    “當然,你也該認識他……啊,對了,他剛調來這兒不久,你可能不熟,不過他以前和我及羅塞朵是同一個警區的,他叫傑比,是政風處的主管。”

    “你說什麼?”

    政風處是哥特市警隊內一個近似憲兵性質的部門,專負責警隊內部紀律及警員操守的調查,也可間接影響一個警員文件紀錄上的評價,進而影響其升遷,是故即使本身身家清白,警隊中人也對其又敬又畏。

    下午,中央警署。

    銀淩海不用特意打聽,單是隨便問了幾個人,就知道傑比·羅渣士的背景。他是一流大學畢業,曾是美式足球隊的四分衛,更是警隊搏擊大賽的亞軍,人緣甚佳。傳聞他有機會升任署長,是警隊內公認最有前途的明日之星。

    透過康薇爾,他也找到當時趕往現場的救護員,曉得當時是傑比報警的,他說羅塞朵早上回到家裏後,不小心從二樓的樓梯滾下來。而救護員知道對方是警察後,沒有懷疑,隻把其當成普通的家居意外。

    “可惡,都是我的錯……”羅塞朵仍然昏迷,令銀淩海心中滿懷歉疚。

    當然,還有憤怒。

    銀淩海步進洗手間,傑比正對著鏡子在細心梳理自己的頭發。對方看到銀淩海,不由皺皺眉。警署內不成文規定,位於這個層數的洗手間是供高級警務人員專用,一般像銀淩海那種普通探員不該進來。

    銀淩海站在其身旁,扭開水龍頭,視線射向鏡中的傑比道:“長官,聽說你女朋友羅塞朵出了點意外,我很遺憾。”

    “嗯,謝謝……銀探員,我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傑比露出神氣表情回道。

    “聽說她現在仍昏迷,你不用待在她身旁嗎?”

    “這個……老實說,我又不是醫生,在那兒也幫不上忙,假若有什麼變化醫院會通知我的,況且你知道,”傑比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道:“罪惡是不會休息的,所以警察的工作也做不完。”

    “嗯,長官,那真的辛苦你了。”

    “你過獎了。”傑比低下頭,正想扭開水龍頭。

    銀淩海一言不發,一把將他的頭按在洗手槽上,同時另一隻手把水龍頭扭成最大出水量,自來水立時嘩啦嘩啦的流到傑比頭上。

    “幹……幹什麼,你瘋了嗎?”傑比臉被緊壓在水槽底部,出水孔被堵著,自來水開始積聚,呼喊聲很快變成水中冒出的泡泡。

    水花四濺,傑比雙手拚命揮舞,想推開銀淩海,但他手勁異常強大,搏擊大賽亞軍竟也掙不開。好一會後,銀淩海扯著傑比的頭發,把他的頭拉起來,剛才還意氣風發的他頭發濕透,臉上的水一條一條如瀑布般,和著眼淚、鼻涕流下,一副狼狽相。

    “操……操你媽的!”傑比的怒氣連同粗話同時爆發,右手一肘頂向銀淩海。

    銀淩海像是預知其動作般,右手硬生生地緊握著對方撞來的手肘,緊接著空中響起清脆的骨骼折斷聲。

    “啊!我的手……”傑比立時發出殺豬似的慘嚎。

    銀淩海再把他的頭按到水中,一會後再拉起來道:“被人傷害的滋味如何?”

    “銀淩海,你聽著,我不會就這樣算了……”

    “聽好了。”銀淩海一把抽起其頭顱,把他的臉壓在鏡子上,讓他和自己壓扁了的臉接吻。

    探員冷冷的續道:“我知道你這壞胚的爛嗜好是毆打手無寸鐵的女性,也知道是你把羅塞朵推下去的。”

    “你怎會知道……不,你在胡說什麼……”

    “你最好向所有認識的神明祈禱,保佑羅塞朵醒過來,否則我會把一切抖出來。我會詳細調查現場,追查這宗意外,叫人替她驗傷,她身上一定有大大小小、新舊不一的傷痕瘀痕,屆時看你怎樣解釋?”說罷,銀淩海重重的把他推到一旁,轉頭打算離去。

    傑比站起來,頭發如海草般散披在臉上罵道:“銀淩海,給我站住!你這黃皮豬,馬上跪下來向我道歉,否則我要你好看!”

    “如果我不呢?”銀淩海轉過頭來調侃道。

    “你……”

    “你會像個娘們在地上空喊,還是來扁我?不過你真的有膽子向敢還手的人動手?”

    “你……操你媽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父親的事!”

    “你說什麼?”正要推門離去的銀淩海身子倏地僵住。

    “我在說你的父親,那個萬年巡警,那個出賣警隊情報給黑道的“金手指”啊,”傑比冷笑道:“不過你知道最妙的是什麼?他冒著被革職查辦的風險,向黑道通風報訊,卻隻向黑道收那一點所謂的“車馬費”。

    “老天,不止日常工作,即使連貪汙瀆職,他也做得很爛啊!我們政風處一直把他當成笑話來講。”

    “……”

    “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和你老子一樣笨,一樣是廢物!我告訴你,你玩完了,銀淩海!我不把你踢出警隊,我傑比·羅渣士的名字倒過來寫!”

    “……”

    “聽說你母親丟下你們父子,跟一個混黑道的出走,搞不好她就是知道你父子倆一對寶,都是無可救藥……”

    這話觸動了銀淩海的痛處。一瞬間,追捕威廉時的憤怒和殺戮衝動再次出現,迅速占據了他全身每一個細胞,理智和冷靜彷佛從沒有存在過。

    來吧,順從心中的欲望吧。

    銀淩海猛地衝到傑比麵前,先側頭閃過迎麵而來的一拳,同時右拳擊向對方小腹。

    傑比立時痛得如煮熟的蝦子般彎下腰來,銀淩海雙手緊按其頭顱,膝蓋猛力頂向其臉部,一道清脆的骨折聲傳來,搏擊亞軍的鼻梁登時折斷,血流滿麵。銀淩海沒理會對方嗚呀嗚呀,不知是哭泣還是慘叫的聲音,緊抓他的後腦,再猛力往水泥壁撞去。

    “砰!”洗手間的整麵水泥牆如遇上地震般,灰塵從天花板上沙沙落下。

    “銀淩海,停手,否則我會……”

    “砰!”再撞。

    “我……我……”

    “砰!”第三次撞擊,兩顆門牙從牙齦處跌落,當然,不會是銀淩海的。

    “我知錯了……是我……是我不對……是我,我承認,是我把她推下樓梯的。”

    “吼……”銀淩海沒有回答,咽喉發出陣陣吼叫聲,雙目布滿血絲,臉上更詭異地掛上一個享受的笑容。

    “我……我不會再打羅塞朵的……我道歉……不,我去自首……求求……”

    “砰!”“砰!”回答的仍舊是一連串頭顱撞擊混凝土的動作。

    “你在幹什麼?”尖叫聲從背後響起,接下來如大合奏般,呼救,叱喝,高叫停手的聲音此起彼落,而直到銀淩海被數人壓倒在地,已經是五分鍾後的事。

    “砰!”巨響再次傳來,不過這次是莫凡猛力拍擊桌麵的聲音。

    “阿海,你……你……”莫凡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深呼吸幾次才續道:“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

    “莫叔……長官,我……傑比他故意把羅塞朵推下樓梯,然後裝成普通意外般,現在她還待在深切治療部,昏迷不醒。”

    “證據呢?”

    “傑比他……他親口承認的。”

    “那是他的臉被打扁之前?還是肋骨被打斷之後?”

    “我……”

    “一個警察最需要的是冷靜,無論是辦案時或幫助其它人的時候,用你的腦!別用你的心!你現在幹了什麼?刑求?私人執法?你的腦子哪兒去啦?”

    銀淩海沉默了一會才續道:“莫叔……長官,這次的確是我不對,但他打羅塞朵,把她推下樓梯是事實。求求你,莫叔,一定要徹底調查這件事,對了,你隻要叫醫生檢查羅塞朵身上,一定會找到傷痕。”

    “我會試試的,但不能保證什麼。”

    “謝謝你。”

    “先別謝,聽著,阿海,警隊最重視的是紀律和服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長官。”

    “好吧,銀淩海探員。聽著,由即日開始,你將暫時被停職,直至內部紀律聆訊有結果為止。現在,交出你的配槍及警章。”

    “是的,長官。”銀淩海以掩藏著痛苦的聲音道。

    “很好,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長官,是的,長官。”銀淩海向莫凡敬了個禮,轉過身子。

    “阿海。”莫凡輕輕叫住了探員。

    “是的,長官。”

    莫凡柔聲道:“康薇爾告訴我,你尚沒完全複原,你就趁這個機會休息一下吧。”

    夜。那道聲音再次出現,兩道紅芒再次於黑暗中亮起。

    是誰?

    你忘了嗎,我說過,我就是你,我是你的欲望,我是你的憤怒,我是你的憎恨,我是你最真實的一麵。

    你說什麼?

    黑暗如浪潮般湧動,景象又變,少女的臉容浮現。

    歡迎來到吸血鬼的世界……少女鮮豔欲滴的嘴唇張開,露出如野獸般的犬齒。

    不!銀淩海猛地睜開雙眼,整個人掙紮著,從沙發上半坐起來。

    “嗄……嗄……”他摸摸自己的臉,發現上麵都是冷汗。

    “老天,這是什麼怪夢……”銀淩海拍拍自己的頭,因停職而待在家中的他,剛才倚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自己變得愈來愈奇怪了,先是那難以解釋的饑餓感,還有那種隨時爆發的暴力及嗜血衝動……最重要的是,五芒星凶殺案尚沒破,但現在自己卻隻能窩在這兒睡覺。

    歡迎來到吸血鬼的世界……

    “可惡!”惱怒的銀淩海往身旁的櫃子大力一捶,“啪”的一聲,一個鋁合金箱子從櫃子頂處掉到地上。

    “咦,這是?”銀淩海打開箱子,海棉狀的防震物料內躺著一把美國史密斯·威遜(S&W)公司的M10型號,六發子彈左輪手槍,雖然已略微老舊,但保養良好,那是自己警校畢業那一天,莫凡送的禮物。

    電話忽然響起。銀淩海關上箱子,拿起話筒。

    “喂,是阿海嗎,吃飯沒有?”電話另一頭傳來岱莉雅的聲音。

    “嗯,叫了薄餅外賣。”

    “很抱歉呢,有個研究生弄混了數據,所以今天晚上我要待在計算機前啦。”

    “不要緊,你專心工作吧。”

    “啊,對了,昨天我碰見亞門教授,他很興奮似的,拚命拉我的手,說很感激我,讓他碰到如此有趣的東西,我從沒看過他如此起勁過,你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岱莉雅問道。

    “嗯,是案件上的一些宗教儀式……”銀淩海回道,他總是有意地避免和岱莉雅談及自己工作中暴力和死亡的那一部分。

    “他告訴我已兩天沒睡過,關在辦公室內研究你給他的資料,你要打個電話給他,好好謝謝人家。”

    “我又沒有要求他……”

    “人家是幫你做白工,你說聲謝謝總不過分吧?”岱莉雅固執的道。

    “好吧好吧。”

    “嗯,好了,我要掛線了,一個人在家要乖點,別帶其它女孩子回家喔。”

    “咦,你怎麼知道我想在家中開比基尼派對呢?”

    “你敢?今晚之內你記著打個電話給亞門教授說句謝謝,好嗎?”

    “嗯嗯。”

    “不許敷衍我。”

    “是的是的,岱莉雅大人。”

    “對了,阿海,你記得再過兩個星期的星期二是什麼日子吧?”

    銀淩海登時心叫不妙,冷汗直冒,心忖:星期二……八月一日……是什麼日子?第一次見麵紀念日?第一次約會紀念日?

    他強自鎮靜,打個哈哈,道:“我當然記得了,我早已有所準備。”

    “是真的嗎?太好了,嗯,我愛你喔。”

    “我也是。”

    “呼……”銀淩海鬆了口氣,心中提醒自己,務必要在八月一日來臨前想出那是什麼日子,否則下場會很慘。

    他又深吸一口氣,再度拿起話筒,撥往沃爾夫的辦公室,要是被岱莉雅知道自己沒依她的話做,下場會一樣慘,更何況老教授可能知道更多有關吸血鬼的事。

    “喂,是誰?”電話響了好一會才有人拿起話筒,沃爾夫的聲音帶著不耐煩。

    “你好,教授,打擾了,我是銀淩海。”

    “銀探員?是不是又有人死了?”老教授興奮的道。

    “不是的。”沃爾夫視人命如草芥的這點令銀淩海很感冒,他頓了頓續道:“我隻是想問問你研究有什麼進展。”

    “那些文字我仍在解讀中,現階段暫時知道是一種……用比較現代的詞語來說,是一種“交易”,施術者付出某種代價,奉獻某種特定的祭品,以換取某種東西。”

    老天,還真多代名詞啊!銀淩海心忖,同時心念電轉,道:“教授,我可否這樣理解,凶手並非是隨機選擇某位女性,而是因為被害者彼此有某種共通點,所以凶手才會殺害……不,是選擇她們作為祭品。”

    “嗯,可以這樣說。”

    “那這個共通點是什麼?”

    “我不是說我在研究中嗎,如果再有多一兩個人被幹掉就好了,我可以有多些數據……”

    銀淩海有點嫌惡的轉移話題道:“對了,教授,我想多請教一個問題,請問你知道有關吸血鬼的事嗎?”

    “吸血鬼,你指民間傳說中,那些以吸人血維生,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是的,你知道些什麼嗎,到底吸血鬼是什麼東西?”

    “哇哈哈,你的問題很有趣,銀探員,所謂吸血鬼,正確名稱是梵姆帕亞(Vampire),或叫Vampyr、vampyre或是wampire,都是這個字的不同拚法,相當於拉丁文的vampirus。

    “它們的意思都相似,意指吸血的屍體(cadaver sanguisugus)、活屍、活死人、附體的鬼魂、與魔鬼訂下盟約的死者(cum

    )等等。”

    “嗯。”

    “在歐洲,十一世紀以來,各地都有死人離開墳墓,襲擊活人的相關傳說,而對他們的稱呼也各不相同,如德國人叫他們作nachzehrer,希臘一帶則稱呼他們為vrykolakas,不過直到十八世紀中葉,開始統一叫他們作梵姆帕亞。”

    “教授,聽說被吸血鬼吸過血的人都會變成其同類,這是真的嗎?”

    “嗯,很多文獻及地方傳說都談及這點,例如……”

    “那麼變成吸血鬼的人有什麼特征?”銀淩海焦急的打斷道。

    “就是成為吸血鬼啊。對了,”沃爾夫興奮的道:“你問這些幹嘛,是不是和凶案有關?凶手這次模仿吸血鬼,吸食被害人的血嗎?”

    “不……是因為我遇到……不,我隻是一時好奇。”

    沃爾夫像是玩電玩時被父母勒令去做功課的小孩般,大怒道:“什麼?一時好奇?你知否我為了解讀那些文字有多忙碌嗎?你還要問些有的沒有來浪費我的時間?”

    “很抱歉,教授。”

    對方哼了一聲,掛了線。

    “唉,”銀淩海歎了口氣,忍不住喃喃道:“到底有誰可以告訴我,我身上是怎麼一回事?”

    “你為什麼不問我?”背後倏地傳來一道女聲,銀淩海回頭,一名少女不知何時坐在露台的欄杆上。

    “是你!”銀淩海雖然驚訝,但憑著本能及職業訓練,震撼隻不過維持約一秒時間,探員一個閃身來到床邊,下一秒間,本來躺在箱子中的左輪手槍已來到手中。

    “別動!否則我會開槍!”銀淩海喝道,雖然槍中沒有子彈,但對方當然不知道,最少可以唬住對手。

    少女看著銀淩海,打了個呵欠,道:“拜托你有點記憶力好嗎?第一,別你你你的稱呼人,沒家教!我叫雯妮莎,而且我相信早前已經介紹過自己了。第二,你認為這些玩具可以傷害我?”

    “……”

    “何況我若是要對你不利,早就動手了,還要傻乎乎的與你在這兒窮磨?”

    銀淩海思索了一會,仍舊保持戒備的姿勢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是怎麼進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雯妮莎一臉受不了,沒好氣道:“回答你第一條問題:我叫雯妮莎,綽號“闍夜女王”,年齡是秘密,是血族……即你們俗稱的吸血鬼,如果你是問這個的話。”

    “……”

    “第二條問題:我是從地麵上跳上來的。”

    “胡說!”

    “你自己也應該嚐試過,不是嗎?”

    銀淩海登時想起那次從七樓往下躍,而自己絲毫無損的事。

    “第三條問題:我是來引導你的。”

    “你在說什麼鬼話?”

    “那時我不就告訴過你了?歡迎來到吸血鬼的世界。”

    “荒謬!這世上根本沒有吸血鬼!”

    “是嗎?”雯妮莎優雅的淡淡一笑,倏地雙目變得赤紅,在銀淩海尚未意識過來的瞬間,已由露台處瞬間來到他身前。

    “什……”

    雯妮莎輕鬆的把探員淩空舉起,露出獠牙的嘴巴上彎,發出一道威嚇意味十足的咆哮聲,再砰的一聲將探員撞到牆壁上,令他手中的左輪手槍掉到地上。

    女吸血鬼輕輕放下對方,調侃道:“現在你認為呢?存在論者先生?”

    “……”

    “我可是很忙的,所以就先說結論吧。小鬼,你已經不是人類,而是吸血鬼。”

    “你……你說什麼……”

    “是真的,在地下鐵隧道時,我已受了重傷,處於“血暴狀態”……我遲點再解釋這個,偏偏你卻跑來惹我。總之,當我回複理智時,你已受重傷,離鬼門關不遠,我一時不忍……不,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和你進行了“吮擁”儀式,令你死而複生。”

    一直被其它人當成是幻覺的事得到證實,但銀淩海可半點高興不起來。

    “不!你在說謊!”

    “我是不是說謊,你自己最清楚!還是你對自己身體及內心的變化視而不見?”

    “我隻是壓力過大……”

    “哈哈哈!”雯妮莎忽地咯咯嬌笑起來,縱然笑聲充滿嘲弄氣息,但樣子仍然清麗動人,她擦擦因為笑得太厲害而流出的眼淚道:“老天,那時我就知道你是個天真的小子,但想不到你的娛樂性這麼豐富,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

    說罷,雯妮莎也不待銀淩海回應,再次把他淩空舉起道:“你這笨驢給我掏幹淨耳朵,一字一句的聽好,你已經是一頭吸血鬼,活人的鮮血就是你的食物,你定時需要吮吸鮮血,就如你肚子餓要吃東西一般。

    “若太長時間沒嚐到血,你體內的欲望會愈來愈強烈,最後會戰勝理智,令你進入“血暴狀態”,變成“心獸”的奴隸。”

    “心獸?”

    “就是時常在你腦海中出現的聲音,老是誘惑你、慫恿你,讓你失控的東西。”

    “那……”

    “坦白說,你現在還沒有失控,我已經覺得是奇跡了,所以趁慘劇尚未發生的時候,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兒?”

    “你沒記憶力的嗎?我說,到屬於血族,即吸血鬼的地方。”

    “別開玩笑了,我還有家人、朋友,我為什麼要跟隨你到什麼勞什子地方?”

    “你認為我很樂意嗎?但你承襲了我的血裔,我就對你有責任,而且……”

    雯妮莎頓了頓,臉上忽然浮現出寂寞的神色,她放下銀淩海道:“你以為你還能如正常人類般,和他們一起生活嗎?總有一天,也許是明天奇 -書︿ 網,也許是後天,你一覺醒來,發現身旁都是你親人、朋友的屍體,而你嘴邊的血跡還沒幹透,你是不是想這樣?”

    “我是絕對不會殺人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主觀願望可以改變的。”

    “我不知你的話是真是假,但我告訴你,我是個警察,我的職責是維護正義,保護無辜,我不會殺人,不會吸血,也不會跟你當什麼勞什子的吸血鬼!”

    “老天,和你說話果真是浪費時間。”雯妮莎搖搖頭道:“算了,等你忍不住殺人時,就會嚐試到悔恨這果子的味道。”

    說罷,女吸血鬼轉身往後輕躍,優雅的雙足輕踏在露台欄杆處。

    “等等!”

    “怎麼啦?”雯妮莎不耐煩的道。

    “有關那五芒星凶案凶手的事,你當時也在現場對吧?你是打算阻止他嗎?”

    “哼,我才沒有如此的閑工夫,我是為了……算了,這不關你的事,總之我已達到目的,今後他再殺多少人也不關我的事。”

    “你的意思是凶手還會繼續殺人?”

    “當然了,他的儀式尚未完成。”雯妮莎站在欄杆處,居高臨下的看著銀淩海道。

    “那他是什麼人?還會在哪兒行凶?還有,他是如何選擇被害者……”

    “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雯妮莎不耐煩的打斷道:“而且你不是個正義的警察嗎?自己去調查不就行了?”

    “雯妮莎,他再行凶,意味著又有無辜的人受害,你一點也不介意嗎?”

    “關我什麼事?這世界上每天也有人死去,我都要一一為他們負責嗎?”

    “但她們是死於你的袖手旁觀,而你隻要告訴我凶手的事,就可以挽救其它人。”

    “哼!沒益處的事我不幹。”

    “算我求求你吧,而且你其實也很在意的,不是嗎?”

    “你胡說什麼?”一直笑嘻嘻的在調侃銀淩海的雯妮莎忽然滿臉怒容厲聲道。

    “我不會看錯的,在第三名被害者的屋外相遇時,你看到那女孩的屍體被抬出來,眼神中流露出悲哀和憐憫,那是人類的眼神。”

    “你竟敢說這等話……”憤怒的雯妮莎忽然閃身至銀淩海麵前,正想伸手拎起銀淩海的領子,卻突然一個踉蹌,倒在探員懷中。

    “你沒事吧?”

    “我沒事!”雯妮莎一把推開銀淩海,站直身子,倚在露台欄杆處,又喘息了一會才續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午餐,幫助你我有什麼好處?”

    “我不能答應跟隨你當吸血鬼,但在我能力範圍內,又不傷害其它人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頭固執的驢子,好吧,這點我暫時不勉強你……”

    雯妮莎沉吟了會,忽然露出惡作劇的表情道:“好吧!你以後要叫我“師父”。”

    “什麼?”

    “怎麼樣,一個稱呼一條人命,算是很便宜了,還是你覺得自己的自尊更值錢?”

    “好吧,雯妮莎……師父。”

    “唔,乖。好吧,我告訴你,我的答案是:不知道。”

    “雯妮莎!”

    “不是說了要叫我師父嗎?而且我沒騙你,有關那魔法陣的事,我真的不清楚。”

    “怎可能?但你又為何能在他行凶的地點出現?”

    “我隻是單純感應到他在施術時發出的魔力,從而找出他的所在而已。”

    “那麼你現在也可以感應他的位置……”

    “不,因為上次造成的傷勢尚沒複原,我的感應能力不及未受傷時的十分之一,站在這兒和你說話已經是極限了。”

    “什麼……”

    “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雯妮莎閉上眼睛好一會又睜開道:“從魔力的波動幅度來看,那家夥應該會在今夜動手,而地點方麵……我勉強可以感覺到,唔,應該會在這個城市西北方一帶。”

    “就這樣?你可以再縮小範圍嗎?”

    “你這頭蠢驢沒理解能力的嗎?這已經是我現在感應能力的極限了。”

    “……”

    “聽好了,我“闍夜女王”雯妮莎一向言出必行,我答應了你,就不會打誑語,信不信隨你的便,但即使你知道他行凶的確實地點又如何?你想去阻止他?”

    “作為警察,當然要阻止命案發生啊!”

    “天啊,你的天真和沒大腦還真是怪物級的,雖然我已偷了他的……他的某種東西,令他的魔力變回一般“術者”的水平,但他畢竟是接近中階的“術者”,和你之間就如螞蟻和大象一般,比也不用比。”

    “不論如何,我是警察,明知將有凶殺案發生就不能坐視不管,這是我的責任!”

    “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啊?連現在這樣狀態下的我,也可以輕易把你搓圓按扁,你送上門去隻有被屠掉的分!

    “雖然我不知那家夥施法的目的是什麼,但我肯定的是,那是一種冷靜強烈的欲望,會消滅任何阻礙的東西。你別以為自己是血族之身就多了不起,你隻是雛兒而已,“壓抑”、“覺醒”等控製力量的方法也完全不知道,你壓根兒連半點勝算也沒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很多事情不是由勝算高低決定,而是由是非對錯來決定。”

    “氣人!你的腦袋還真是硬,隨便你!不過你死後到冥府時,可別說是我雯妮莎的子嗣,免得丟我的臉!”雯妮莎說罷,也不待銀淩海回答,向後一躍,再躍入夜色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30 AM

第八回:離別

    “怎麼辦?隻有一句哥特市的西北方為線索,根本是大海撈針!”銀淩海攤開市內地圖,焦急的研究著。

    有什麼方法可以阻止凶手再次行凶?對了,打電話給莫叔,叫他加強那一帶的警力,加派巡邏車巡邏,加設路障,這樣可能令凶手投鼠忌器……不!範圍太大了,而且最大的問題是,我要怎麼向莫叔解釋說明?

    “要冷靜,辦案時用你的腦,不是你的心。”莫凡的話忽然浮現。

    “是的,我要冷靜下來。”銀淩海忙深呼吸幾次,把冰涼的空氣吸進肺中。

    “凶手前幾次行凶的地點均不同,可見其活動範圍極廣……”銀淩海思索著,同時拿出圖釘把凶案地點逐一標示。

    “我想想,第一宗凶案發生在中央公園,第二宗在上城區,第三宗在城東,凶案地點沒有共通點,彼此相距又遠,而且分布……等等……”

    一道靈光在銀淩海腦中,一個老是在凶案現場出現的符號倏地浮現。

    “五芒星……凶案地點相距甚遠……沒重複地區……”銀淩海拿出一把直尺,量度各地點之間的距離,果然地點間的距離相當接近,接下來他以線條將其連貫起來。

    一、二、三、四,四個地點,剛好可以形成一顆尚未完成的反向五芒星圖案。

    “是的,還要第五筆,圖案才可能完成,但最後一個的地點在哪兒?”

    嗯,根據距離和五芒星形狀推斷,地點是:韋氏廢紙處理工廠。

    夜。漆黑的天際有如鍋底,大雨再次降臨哥特市。

    銀淩海靜靜地坐在車內,眼盯著不遠處的廢紙處理工廠大門。入夜後的重工業地區安靜一如死海。探員想起自己在電話上與莫凡間的對話,他說了凶案將會發生的地點和自己的推理,可是對方的反應卻相當冷漠。

    “阿海,別忘了你現在被暫時停職,還是趁此機會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但莫叔,有人將要在今夜被殺啊!”

    “你憑什麼如此肯定凶手會在今夜行凶?誰告訴你的?”

    “這個……”

    “我知道你對案子熱心……好了,我們接到情報,有重要的行動,要掛線了。”

    “等等,莫叔……”

    “卡。”莫凡掛了線,銀淩海曾不死心的再撥了幾遍,但均已轉往留言信箱,他知道警方有重要行動前夕,有關的警務人員均要關上行動電話,以免有泄露情報之嫌。

    可惡,沒有辦法了嗎?我難道明知道有人會被殺害,自己卻袖手旁觀嗎?不——

    假如,假如凶手成功殺死了第五個人,完成了那五芒星圖案,他會怎樣?會否就此停止殺戮?銀淩海在寂靜中忍不住想,還有,自己的猜想有錯嗎?凶手真的會出現?其實凶案地點可以用線連結成任何形狀,覺得像是五芒星圖案可能隻是先入為主……銀淩海越忖度就越覺得自己的主意荒唐。

    引擎的聲音倏地傳來,打斷了他對自己的質疑。一輛殘舊的廂型車緩緩駛到工廠大門外,車窗搖下,駕駛探出頭來和警衛說話。對方是個男性,身旁的助手席坐著另一人,像是一名女子。

    探員同時也看到警衛一臉大惑不解的樣子,他搖搖頭,低下頭來和對方說話,接著他突然皺起眉頭,手猛然揮動,像是要驅趕蚊子之類的昆蟲般,沒多久他又站直身子,沒再說話,轉身打開了大門,車子緩緩駛入。

    這是怎麼一回事?考慮了一會後,銀淩海來到大門的警衛亭前,馬上嚇了一跳。

    警衛呆站在亭中,像是沒發覺銀淩海的出現般,一臉呆滯,眼神渙散。口沬從嘴角緩緩滴下,幾隻飛蛾伏在他的臉上和身上,一動不動。

    “是,開門,我明白了,開門。”警衛重複著這句話,樣子就像服了某些藥物般。

    “喂,你怎麼了,醒來!醒來!”銀淩海搖搖警衛,但對方毫無反應。

    本來靜伏在日光燈及警衛身上的數十隻飛蛾,忽然拍拍翅膀,往銀淩海臉上飛去。

    銀淩海打了幾個噴嚏,揮揮手,意欲趕跑它們,豈知飛近的幾隻突然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其它則如逃命似的拚命拍翅飛走。

    銀淩海抓抓頭,又探了警衛鼻息及脈搏,判斷其沒有生命危險後,忙跑往工廠。

    工廠寂靜如陵墓,像一個金屬怪獸的胃,燈光若有若無。

    孤身的探員麵對整場黑暗,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正要打開手電筒之際,四周的景物倏地變得明亮起來,本來隻有輪廓的東西,現在變得清晰可見。

    “什麼?”銀淩海一驚,景物又變得暗淡下來,“是我自己?”

    “呼。”銀淩海再次深呼吸,像剛才般集中精神,四周的景物又再次變亮。

    “老天,夜視能力?我真的變成怪物了。”耳中倏地傳來低沉連續像是誦經般的聲音,銀淩海隨著聲音的方向前進,沒多久即發現不遠處,堆放機械器材的空間傳來閃爍不定的光芒,他忙放輕腳步,躲在一堆瓦通紙後麵,探頭看去。

    一名男人站在不遠處,他穿著普通的運動套裝,手中拿著一把似是匕首的利器,地上則躺著一個女人,她呆望著眼前銳利的刀鋒,雙眼雖然睜得老大,但眼神卻沒有聚焦,一絲口沬從笑著的唇邊淌下。

    男人忽地吐出幾個高亢的音節,再把刀子高舉過頭,正要往下刺去。

    銀淩海馬上從藏身處現身,高叫:“住手!”

    男人的動作猛然頓住,他瞪著銀淩海冷冷道:“誰?”

    “哥特市警察!”銀淩海大喝道:“馬上放下武器!”

    “你是什麼人?為何能無視我的結界闖進來?”

    “別給我那麼多廢話,馬上放下武器!”

    “總是有人阻礙我……”男人低頭喃喃道,複抬頭看著對方,神色無奈道:“警察先生,很抱歉,但我真的要完成儀式,這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說罷,男人重複吟著某幾句句子,聲音帶著某種奇異的節奏,黑暗中倏地出現一群飛蛾,向銀淩海臉上撞來。

    “可惡,這什麼……”銀淩海忙伸手撥開眼前的昆蟲,在他視線受阻同時,男人聲調一變,旋律、節奏急促起來,幾個用作裁切紙張的機器淩空浮起,猛地向他撞去。

    銀淩海狼狽地就地一滾,機器在空中互相撞擊,發出轟然巨響。

    吃驚的銀淩海剛想站起,男子已衝向探員,刀鋒在半空劃出一道圓弧向他斬來。

    兩道槍聲響起,正要撲向銀淩海的男人倒在地上,胸部及小腹位置的衣服逐漸變紅。銀淩海持槍小心接近倒在地上的男人,對方血流如泉,肺部拚命吸入氧氣,血則從其背後滲到地上。

    “你振作點,我現在馬上叫救護車,”銀淩海忙半跪下來,掏出身上的手帕,按在男人的傷口上。

    “警……警察先生……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是警察,不是殺手。在你接受法律製裁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銀淩海邊替對方作簡單的急救,邊掏出行動電話。

    “你真是一個好人,我很抱歉……”男人的聲音逐漸微弱。

    “喂,你振作一點……”

    “騙了你。”銀淩海背後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他還未會意,胸口忽然一緊。

    他下意識低頭一看,一截尖銳的金屬自胸部近心髒處冒出,刺穿了衣服。

    “誰?”抱著這個疑問,銀淩海半轉過頭來,竟然看到一個和男人一模一樣的人,對方在自己背後,手中的匕首正插在自己的背部,“怎可能?”

    同一時間,倒在地上的男人身體出現無數裂痕,龜裂迅速蔓延全身,然後軀體倏地粉碎,碎片一片片飄往空中,又融化扭曲,變成一隻隻的飛蛾。

    “這是幻覺。”男人彷佛在道歉的說道。隻不過是短短十多分鍾,他整個人看來像風幹的柿子般,比起剛才似是又老了十多年。他先歎了口氣,複以沙啞疲倦的聲音道:“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絕不會殺半個人,但很抱歉,有些事情我是非做不可。”

    銀淩海無力的背朝天倒在地上,渾身脫力,連不忿的怒吼聲也隻能在喉嚨中打轉。

    “警察先生,我很抱歉,但儀式還沒完成,而你又看到我的臉,留你活口隻會阻礙我的行動,我不得不如此,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男人又歎了口氣,猛地從銀淩海背上拔出刀子。但探員體內的血液沒有因壓力改變而大量湧出,反之隻隨刀身造成的傷口往外冒,在同一位置形成一把鮮紅色,如果凍狀的刀子,男人拔刀的動作就如替刀子脫皮般。

    “很痛苦嗎?很抱歉,警察先生。不過請放心,因為你的善心,我會盡快結束你的痛苦。”男人再高舉刀子,瞄準探員的脖子揮落。

    “砰!”“砰!”兩道連續的槍聲響起,男人的身體像是被一個隱形的巨手往後推,他後退了兩步,摸摸自己的胸口及小腹,看著子彈造成的創口及流出的鮮血,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接著再頹然倒地。

    “怎麼一回事……又……又是幻覺?”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銀淩海心忖。

    腳步聲自遠而近,有人來到銀淩海身旁,握起他的手,莫凡熟悉的聲音同時傳來:“老天,阿海,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撐著,兒子,撐著,救護車很快會到。”

    “莫叔……”

    “行動結束後我放心不下,跑來這兒看看。老天,我為什麼不相信你……”一向冷靜的莫凡急得語無倫次。焦急的探長半跪下來,雙手緊握著銀淩海的手,鮮血自其背上的果凍狀刀身緩緩流出,受過急救訓練的莫凡也一籌莫展。

    銀淩海隻感到手腳逐漸冰冷麻木,疲憊感遍及全身,眼皮漸重。倏地一陣古怪不適感傳來,就如閉上眼睛,尖銳的東西接觸自己前額般,某種感覺告訴他,不適感來自於男人。

    他躺下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同樣倒地的男人,對方嘴巴一開一合,發出陣陣幾乎細不可聞的吟誦聲,隨著聲音,射入體內的彈頭自內而外,被某種力量推出傷口外,受傷流血的地方高速愈合。

    同一時間,男人本來絲毫無損的右手前臂及上臂,赫然出現兩個似是中彈的傷口。

    雖然不知道男人在幹什麼,但肯定的是男人在盡力回複戰鬥力。

    “不行,莫叔,後麵,那男人,小心……”銀淩海向著背對男人的莫凡發出警告,可是渾身麻木的他連喉嚨肌肉也不聽使喚,焦急的探員張大了嘴巴,但隻能發出一連串呻吟般的聲音。

    “沒事的,孩子,沒事的。”莫凡以為銀淩海因痛苦而抽搐,遂緊握著他的手。

    男人緩緩站起,血流如泉的右手倏地如遭快速脫水般幹枯。

    “不行,危險,後方,快逃。”銀淩海拚命用眼色向莫凡示意,眼皮及全身卻違反主人意誌,倦意及疲憊感一波又一波襲來。

    莫凡終察覺後方有異,回過頭來。

    “不可以,我不可以昏倒,莫叔很危險,我……”

    眼皮堅持它的重量,銀淩海閉上雙目,意識逐漸遠去。

    那是三人一起到某個海岸渡假的時候。

    當時是夏天,天氣熱得彷佛連柏油路也要融化,十歲的銀淩海和莫凡來到海邊嬉水。第一次來到海邊的他被石灘上的螃蟹等小生物吸引著視線,好半晌,年幼的銀淩海轉頭看看自己的養父,發現對方正彎下腰來。

    在其腳下是一處因石頭凹陷造成的小池塘,一尾小魚被困在池中,看樣子是被大浪衝到此處的,魚兒在水分逐漸被蒸發的小池中辛苦掙紮著,而莫凡小心翼翼以雙手抓住魚兒,接著把它放回海水中。

    “莫叔,你在幹什麼?”

    “我讓這尾魚回到大海中。”

    “隻是小小一尾魚罷了,有什麼所謂?而且搞不好它轉眼又會被浪衝回岸上呢。”銀淩海指指四周岩石上不少被曬幹的魚類屍體續道:“莫叔,這樣根本沒意義嘛。”

    “有的,孩子,對那尾魚有意義。你說得對,它可能又會被衝上岸,但也有可能返回大海中,我不知道。但隻要我看到,就不能視而不見。”

    “我不明白。”

    “聽好了,阿海。”莫凡抱起疼愛的養子,讓他坐在自己的肩上,二人看著遠方的海洋,老探長續道:“越大的力量,就帶來越大的責任,我們隻要力所能及,都要盡力幫助別人,保護重視的事物。”

    “什麼是重視的事物?”

    “這個……每個人的選擇都不同,可能是他們重視的價值,愛你的人,你喜歡的人等等,這要由你自己決定,但有一點不可忘記。”

    “是什麼?”

    “一旦你決定了,某事或是某人是重要的,是值得你保護的,就絕不可以輕易放棄,你要記著,阿海。”

    “嗯,我答應你。”

    “吃飯了。”康薇爾從遠處向二人喊道。

    阿海,不要輕易放棄。

    是的,我答應過的,絕對不可以放棄,我、絕、不、會、就、這、樣、放、棄!

    倒在地上的銀淩海雙目猛然掙開,大吼一聲,果凍般的血刃從內至外迫射而出。

    “啪!”古怪的武器掉落地上,如融化般變回一攤血水,心髒中刀處開始愈合。

    “這是……”銀淩海搖搖頭,記憶開始逐漸回複。對了,莫叔!

    “阿海……阿海……”微弱的呻吟傳來,銀淩海定過神,發現一個人影躺在不遠處。他跌跌撞撞的趕過去,眼前竟是血跡斑斑的莫凡,他持槍的右手被斬斷,身上有多處深可見骨的斬痕,要命的一刀在喉嚨,鮮血自斷口不住湧出。

    銀淩海跌坐在地上,好一會才期期艾艾的道:“莫叔……我……我馬上叫人來幫忙……你不會有事的……”他剛要站起,本已氣若遊絲的莫凡忽然用力緊握養子的手。

    “對不起……莫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莫凡靜靜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嘴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陣陣血紅色的泡沫自喉嚨破開處湧出,銀淩海知道那是因為傷口的血液流進氣管內,莫凡正努力想說點什麼。

    “莫叔……”

    莫凡的眼神忽然回複神采,整個人重新恢複力氣,用雙手緊握著銀淩海的手。

    “我、為、你、自、豪,我、的、兒、子。”莫凡流淌著鮮血的嘴唇微微開合著,被切開的氣管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但一字一句,銀淩海卻聽得一清二楚。

    然後莫凡的身子抖了一下,雙手失去力氣。他的臉上仍掛著那個自豪、甚至帶點炫耀味道的笑容,含笑而逝。銀淩海的飲泣聲響遍整個寂靜的空間。

    墓園上方的天空都被烏雲覆蓋,雨絲點點,有如來自天國的眼淚。覆蓋上國旗的棺木緩緩前進,出席葬禮的人皆穿上黑西裝或黑色洋裝,加上灰沉沉的天空,整個世界彷佛隻剩下黑灰二色。警隊的風笛手吹出哀樂,棺木被抬到挖好的墓穴前。

    “立正!”

    眾人全體肅立。

    “敬禮!”

    場內所有警隊同僚同時立正敬禮。

    棺木在樂聲中放到墓穴中,家屬及親友逐一把花撒到棺木上。

    莫凡,哥特市凶殺及嚴重罪行組組長,終於得到永久的休息。

    銀淩海冷眼看著這一切,整件事像是場鬧劇,從救護員及警方趕來、醫院中康薇爾悲痛欲絕的表情、力高等同僚趕來、岱莉雅擁抱著自己,發生的所有事、所有東西及所有人,就如協力辦一場葬禮的家家酒般,而銀淩海,就是唯一沒參加的那一個。

    他知道自己的內心在泣號,但心中另一個自己卻拒絕承認這個事實,這個自己不願聽、不願看,也不願哭,隻是敵意而冷漠地看著周遭的一切,以及一個名叫銀淩海的人在悲嗚。當悲傷到達極限的時候,人會麻木,或是因為麻木以避免悲傷到達極限?

    你哭個什麼勁呀?無聊!好了,莫叔,別理那群傻子,站起來,我們一起去唐人街吃飯,吃你最喜歡的麻婆豆腐,好不?

    淚水和著雨水沿銀淩海的臉頰緩緩流下。“對不起,莫叔,一切都是我的錯……”

    在夢中,那個家夥又出現了。又是那種低呻聲,又是那道發出猩紅光芒的眼睛,又是那道半帶誘惑半帶脅迫的聲音。來,順從心中的欲望吧……

    閉嘴,我不要聽,給我閉嘴!

    聲音倏地變成莫凡的聲線,黑暗聚集成形,現出他的樣子,顫抖著的嘴巴吐出痛苦的呼喊。阿海,我很痛苦,給我血,快點,誰都行,給我鮮血……

    “不!”銀淩海發出慘叫,倏地有人抓著其手臂。探員立時如觸電般摔開對方,這才發現是被嚇壞了的岱莉雅。

    “對不起,我……我看到你滿頭大汗又大叫什麼不要……”

    從沙發上坐直身子的他搖搖頭,終於想起自己原來在家中,而身旁茶幾上的空酒瓶及啤酒易拉罐,提醒了自己喝醉的事實。探員喘了幾口氣,自己體內那種焦躁及饑餓感愈來愈強烈,內心彷佛有頭嗜血的野獸,窺準每一個機會,隨時破體而出。

    “你在幹什麼?”銀淩海看著女友背影問道。

    “家中放些鮮花會令心情變好的,”岱莉雅正把一束紅罌粟花放到花瓶中,道:“店主知道這是我的生日花,向來給我八折呢。”

    “別亂碰我的……”銀淩海站起來,卻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岱莉雅忙上前扶著銀淩海道:“親愛的,別怕,我在這兒……”

    銀淩海抱緊岱莉雅,溫柔的她也回擁著痛苦的探員。從對方身體傳來的體溫彷佛能驅趕任何冰冷及痛苦。然後,岱莉雅雪白的脖子映現在銀淩海的視網膜上。

    很白,很漂亮,嗯,咬感一定很好,紅紅的血從白白的肉流出……

    銀淩海不自覺張開嘴巴,犬齒倏地暴長,正要往岱莉雅的頸動脈咬去……不行!

    警探猛然粗暴地把岱莉雅推開,掩著嘴巴站起,複又再後退數步。

    “阿海,你怎麼了?”岱莉雅詫異地問道。

    “我……我……”銀淩海的聲音從被手掩蓋著的嘴巴中冒出,聲線低沉,有如野獸垂死咆哮。

    “你是不是不舒服?”岱莉雅向銀淩海走去。

    “別過來!”

    “什麼?”

    “出去!給我出去!”銀淩海拚命壓抑心底上湧的殺戮衝動,暴躁的大喝道。

    “我……”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叫你滾出去啊!滾出去!”

    門砰一聲關上,這是岱莉雅首次離開銀淩海的家時沒有說再見。

    夜,舊城區東區,市內有名的紅燈區及酒吧集中地。

    銀淩海躺在某條小胡同內,皺巴巴的西服上盡是酒精及嘔吐物的氣味,他卻毫不在意,拿起手中的酒瓶,把褐色液體灌進嘴內。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遠處傳來一道叫喊聲,“搶劫啊!有人搶了我的手提包啊!”

    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兩名青年急忙地轉進銀淩海身在的小胡同,卻沒留意躺在地上的探員,領先的青年一個踉蹌,頓時與其同黨變作滾地葫蘆。

    “狗入的!”青年狼狽地爬起來怒道:“你這死酒鬼敢擋我的路……”

    “大哥,算了吧,我們快溜!”青年的同伴道。

    “OK……啊!等等!”青年忽然高喊道。

    “怎麼了,大哥?”

    “我認得這家夥,就是我對你說的那個,那天追著我足足五條街的神經病條子。”

    青年原來竟是當日銀淩海追捕的搶匪。

    “條子不好惹的,大哥。”

    “哈,你這家夥真是沒種,看他醉得連自己姓什麼也忘了!”說罷青年蹲下身來,搜搜銀淩海的身子,從他懷中掏出皮夾,把內裏的錢塞進自己的褲袋中,複嘲弄的道:“今天這條子沒帶家夥呢,我看看,連警章也沒有,你是休假還是被踢出警隊了?”

    “大哥,別玩了好不好?”

    “你這沒卵蛋的東西閉嘴!”青年得勢不饒人,摑了銀淩海幾個耳光神氣道:“我那天不是說過了嗎?你是在自討苦吃,瞧瞧我,付點錢請個好律師,再在法官麵前說幾句我很後悔之類的話,現在還不是一條好漢?傻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意義的!”

    銀淩海嘴巴輕微的上下開合,發出如蚊蚋的聲音:“你……說……說得對……”

    “哇哈哈,你這家夥很會說話啊。”青年哈哈大笑,同時狠狠向銀淩海的小腹打了數拳,探員登時痛得彎下了腰。

    “大哥!”

    “好吧好吧,也玩得差不多了,”剛想離開的青年忽地頓住,臉上露出惡作劇的表情,道:“先不忙著,我有個好主意。”

    “大哥?你不會是想幹掉他吧?”

    “笨,殺掉這個死醉鬼有什麼意思?要弄就要弄些特別的。”說罷,青年站在倒在地上的銀淩海前方,把褲子的拉煉拉下。

    “天啊,大哥你想……”

    “看什麼,沒看過人撒尿嗎?”

    帶著阿摩尼亞氣味的澄黃液體灑落在銀淩海頭上。

    一瓢水猛然撥到銀淩海臉上。

    銀淩海掙紮了一下,咳了數聲,擦擦雙目,眼前出現一道模糊的身影。

    “喂,笨驢!”聲音帶著女性的高亢,語氣冷靜而堅定。

    “是……雯妮莎,怎麼啦,你又出現在我的夢中啦?”

    “第一,這不是夢。第二,要尊稱我作雯妮莎師父或是“師父”,我何時容許你直接稱呼我了,即使在夢中也不行!”

    “好吧,雯妮莎師父……”銀淩海睜開眼睛,總算看到眼前拿著一瓶蒸餾水的少女,他喘息了一會道:“有何貴幹?”

    “沒什麼,隻是瞧你沒掛掉,來看看而已。你查案查得怎麼樣了,大偵探?”

    “案件?”銀淩海忽然失控般大笑起來,笑得淚水直流,嘴巴咕嚕著雜亂的詞句。

    “唔。”雯妮莎皺了皺眉,輕輕踏前,猛地掀起銀淩海的衣領,頭抵在他額前。

    “幹……幹什麼……”

    “閉嘴,你很臭耶,閉上眼睛,回想我們分手後所發生的事。”

    “我想忘也忘不了……”發出嘲弄笑聲的銀淩海倏地頓住,身體傳來一種古怪的感覺,就如一隻冰冷的手在翻找自己的內髒般。

    下一瞬間,過去發生的種種事情,從在廢紙工廠埋伏、和凶手搏鬥、莫凡的死、葬禮及稍早差點想襲擊岱莉雅等回憶,在腦海中鮮活地閃過,自己就如被綁在椅子上,被迫重複觀看名叫銀淩海的人的痛苦回憶。“放開我!”

    良久,雯妮莎一把放開銀淩海,警探軟癱在地,雯妮莎又思忖了一會喃喃道:“想不到這家夥連“傷員轉移”也懂,幸好沒和他正麵衝突,不過他真的不要命了……”

    “混帳!你剛才幹了什麼?”銀淩海好不容易站起來,怒道。

    “身為師父的看看弟子的記憶而已,有什麼大不了?”雯妮莎不以為然的道:“不過你那莫叔死得真冤啊。”

    “你竟敢這樣說!如果不是你……”

    雯妮莎毫不費力地把銀淩海推到牆邊怒叱道:“我?別像個三歲小孩般推卸責任,身為上輩,我沒警告過你嗎?我沒說你們之間實力懸殊,說你去隻是送死而已嗎?”

    “……”

    “是誰堅持什麼鬼正義?什麼無辜者的生命?即使單槍匹馬也要去阻止凶手?”

    “……”

    “小鬼,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你要學懂為自己作的決定負責。”

    銀淩海垂下頭來,好一會才道:“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的錯。我為了什麼正義、什麼保護無辜,害得羅塞朵躺在醫院昏迷不醒,害得自己成了怪物,更害死莫叔,我這自以為是的混蛋老是想做正確的事,但永遠得出錯誤的結果……”

    雯妮莎歎了口氣,道:“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打算?”

    “是的,你想為你的養父莫凡報仇,追捕那個凶手嗎?我還感覺到他那魔力的波動,而且這次奇怪地遍及全市,故我猜他的儀式尚未完成,他很可能還要再殺人,你還想要阻止他嗎?”

    銀淩海思忖了一會,帶著自暴自棄的口吻道:“就算拘捕了他又怎樣?死去的人會複活嗎?莫叔會複活嗎?這案件由其它同僚去查就可以,我已經受夠了!”

    “那麼,和我一起到屬於吸血鬼的地方吧。”雯妮莎的語氣溫和下來:“你試過失控,差點殺掉你的女朋友吧?那麼就該明白自己不再屬於普通人的世界。”

    銀淩海首次認真考慮雯妮莎的建議。

    “我的傷還沒痊愈,要再“沉息”約一兩天,你就趁此機會好好想清楚吧。”

    “沉息?”

    “就是躲進土中讓身體完全靜止……算了,以後我再教你,假如你決定跟隨我的話。”

    “……”

    雯妮莎說罷,正要轉身之際,忽又回過頭來道:“小鬼,還有一件事。”

    “嗯?”

    “我……你莫叔的事,我感到很遺憾。”

    翌日早上。

    “鈴鈴鈴鈴鈴鈴……”行動電話的鈴聲拚老命地尖叫,把因為宿醉而頭痛欲裂的銀淩海吵醒。

    銀淩海勉強從床上爬起來,好一會才找到被隨意丟到沙發墊子下的行動電話,一向電話不離身的自己,在昨晚竟然把行動電話留在家中。算了,現在什麼也沒所謂……

    銀淩海揭開電話護蓋,屏幕上顯示了十多個未接來電,他粗略看了一下,都分別來自力高及沃爾夫,而此刻的來電則是沃爾夫的。

    “喂,我是銀淩海。”

    “銀探員?老天,終於找到你了,你簡直比傳說中的挪亞方舟還要難找。”另一端傳來老教授興奮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銀淩海沒好氣道,不論沃爾夫找到什麼,此刻他已失去興致。

    “那些五芒星圖案上的文字,我已解讀了大半,雖然還有少許文法的細節,不過意思都很明晰,就是施術者以女子作祭品,以求換取某人的靈魂回到現世……”

    “嗯嗯,”銀淩海打斷道:“教授,很有意思,不過我現在不想談這個……”

    “還有還有,”沃爾夫興奮的道,完全沒理會銀淩海的反應:“根據我的解讀,那些祭品原來都有某個共通點,我再翻查報紙上有關被害者資料的報導,更肯定了我的假設,你猜是什麼?”

    “我不想猜,教授,你打電話給警方吧,我已經不想再理會這宗凶殺案了。”

    “是出生日期,”沃爾夫真的完全無視銀淩海的回應,彷佛在演講似的續道:“她們的生日不約而同都是所謂的“魔力之日”,什麼是魔力之日呢?這些日子被相信是特別的,具有魔力的,被稱為“巫曆節日”又或是“女巫日”。

    “當時的巫師認為力量會在這些日子發揮到極致,通常他們會於這些日子舉行集會。總共有八個,分別是:12月20日冬至(Yule)、月5日聖燭節(Candlemas)、月22日播種節(Eostre)、月30日五月節前夕(Beltane)、月21日仲夏節(Midsummer)、8月1日收獲節(Lammas)、9月20日豐收節(Harvistide)、10月31日萬聖節(Samhain),還有,我以為……”

    銀淩海沒好氣地打算掛上電話,倏地整個身子僵住,本來心灰意冷的警探忽然想起一些東西,相當重要的東西,令他整條脊骨如泡在冰水,寒意直卷全身。

    他命令自己冷靜下來,但身子像是跟他開玩笑的顫抖著,聲音斷斷續續從話筒中傳到老教授那一邊:“等等,教授,剛才說的名單,你說有八月一日?”

    “是啊,是八月一日,收獲節。”

    老天,想起來了,那是岱莉雅的生日……然後銀淩海想起力高打來的十多個電話。

    銀淩海以車子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迅速來到岱莉雅住的公寓,倏地心中一涼,公寓正門處已設了封鎖線,而且聚集了一大票警察及鑒識組人員。

    站在外的力高遠遠看到銀淩海的車子,揮手示意巡警讓其進來。

    “阿高,到底……”

    “冷靜點,阿海,你冷靜點聽我說,”力高收起一貫的笑臉,忙不迭的道:“沒有發現屍體,也沒有血跡,不是最糟的情況。”

    是啊,還隻是第二糟的,銀淩海低頭掩臉,像頭中箭倒地的兔子般呻吟道:“現場很整齊,隻發現有飛蛾的屍體,對不?”

    “是的……”

    “老天!”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力高扯著銀淩海的領子道:“岱莉雅現在隻是失蹤了,我們還有時間,還可以及時逮到那家夥……”

    “……”

    “振作點!兄弟,我所認識的銀淩海是不會就此放棄的!”

    “是啊,還沒有發現岱莉雅的屍……不!她不會有事的!我一定可以救回她的!”銀淩海猛地大力拍擊自己的臉頰,深吸一口氣道:“阿高,發現的經過是怎樣的?”

    “我們向附近的鄰居簡單的問過話,最後有人看到她是在昨天黃昏,當時她的樣子像是很不高興。稍後有人從走廊經過,發現門半開著,敲門和按門鈴也沒響應後,以為有人闖空門於是報警,到場的同僚發現地上有數十隻死掉的飛蛾,連忙通知我們。”

    “銀探員,我想請問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一道冷漠的聲音忽地打斷了力高的話,二人回頭,站在他們身後的是一名中年白人,五官俊俏,但一雙眼睛卻又細又長,他就是凶殺及嚴重罪行組的副隊長,尼考爾。

    因其外貌特征及行事風格,同僚背後都叫他“毒蛇”,現在由他暫代莫凡的職務。

    “啊,隊長!”二人下意識地站直身子。

    “為什麼一個被停職的警員可以在這裏問東問西的,誰來回答我這個問題好嗎?”

    “這個,隊長,岱莉雅是我的女朋友啊。”銀淩海慌忙解釋道。

    “我知道,但這個不是理由。”

    “隊長,但我……”

    “銀探員,你別忘了你還在被停職中,我怎麼可以讓你參與調查?”

    “隊長,請你讓我暫時複職。”

    “不行,你和傑比間的“衝突”還在內部調查中,我沒法答應你的請求。”

    “隊長!”

    “而且我看過你之前作的筆錄,什麼飛蛾、什麼操縱幻覺,又或什麼神秘少女,令我很懷疑你的精神狀態。”

    “隊長,那些都是真……隊長,我求求你吧!”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我無視警隊紀律讓你參與調查,但以你的精神狀況,我不肯定你會搞出什麼事情來,對你和疑凶都很危險。”

    “老天,隊長,難道你以為我瘋了嗎?”

    “我隻是認為你的精神狀況暫時不適合執勤。”

    銀淩海身旁的力高默然,臉上卻不自覺露出同意尼考爾觀點的表情。

    “就這樣決定,力高探員,帶這位平民出去。”

    “隊長!”

    “馬上。”

    銀淩海無奈地轉身,背後忽傳來尼考爾的聲音,話語間難得透出半絲溫和道:“放心吧,阿海,我們會拚盡老命救……追查,岱莉雅一定沒事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32 AM

第九回:獨行

    銀淩海坐在家中的餐桌前,桌上堆放著有關命案的資料、市內地圖及自己的筆記。

    就如上次推敲出凶手行凶地點一般,他想再次預測凶手的行動。但偏偏老是不能集中精神,悔恨、內疚、歉意種種負麵情緒如毒蛇絞纏著他的內心。

    如果自己在莫凡死後堅持追查下去的話……如果自己沒趕跑岱莉雅的話……如果自己那天晚上沒跑出去喝酒的話……如果……可惡!

    痛苦像是蔓延至全身細胞以至靈魂內部,銀淩海如缺氧的病人般拚命深呼吸,腦子理性的部分不斷喝斥那個叫感情的東西。

    “查案時要保持冷靜,用你的腦,別用你的心。”莫凡說過的話再次出現腦海中。

    莫叔……是的,要救岱莉雅,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思考。銀淩海又深呼吸幾下,命令自己集中精神,並非他不信任力高他們,隻是警方一定會把凶手當成普通犯人或是所謂的連續殺手等,屬於“正常”範疇內的人,他不相信一般方法可以找到“魔法師”。

    要怎麼辦呢?以為“魔法師”完成了逆五芒星圖案就會罷手,自己實在太天真了。

    等等,那個逆五芒星圖案的確完成了,那他為什麼還要捉走岱莉雅呢?

    對了,雯妮莎曾說過“魔法師”的儀式好像尚未完成,是故岱莉雅就是下一個犧牲者……反過來說,他不在現場動手而選擇帶走她,即是說如之前第一及第五名死者般,他打算把她帶到某地再行凶,岱莉雅現在還生存著。

    但這次行凶地點會在哪?老天,你不是完成了那逆五芒星圖案?為什麼還要繼續殺人?你還欠什麼?

    銀淩海惱怒地往桌子大力一拍,以花梨木造成的桌子桌腳登時斷掉,桌上的文件數據及花瓶斜摔到地上,瓷造的瓶身碎掉,水及紅罌粟花都散落到文件上。

    “可惡,連桌子都跟我過不去!”銀淩海又生了自己一會的氣,沮喪地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東西。

    等等……探員的動作倏地頓住。

    等等,有什麼東西,是什麼呢?花瓶……花……是的,這是岱莉雅買回來的花。

    本來零碎而且看來不重要的東西,在剎那間合並成一幅完整的圖畫。

    第三名死者自一年多前開始經常收到來自追求者的花束、狄安娜那害羞追求者自五月開始送來的花及賀卡、岱莉雅買回來,屬於八月一日出生的她的生日花……

    生日、花,幾個被害者的案件中不約而同出現這兩個元素,會是純粹的巧合?知道一個人出生日期的途徑很多,凶手可以是政府人員、醫生,或者信用卡公司、銀行等機構的職員,不過同時能知道所有被害者的生日卻有一定難度,由此可縮窄疑凶的範圍。

    比如,找出被害者之間的關聯,例如是否同一間保險公司的顧客,或是同一位醫生的病人等。或者,被害者她們都是惠顧同一間花店,又或收到同一間花店,來自追求者的鮮花?從訂花者的數據、附在花束上的小卡片等地方不就可以知道她們的出生日期?

    “不!太荒謬了……”銀淩海雖然心中如此認為,但現在任何線索也不可以放過。

    他站起來,開始找岱莉雅提過那間花店的資料。

    幸好岱莉雅把花店的塑料袋留在銀淩海家的垃圾桶中,銀淩海憑此迅速來到位於城東某商店街的花店。

    “你是岱莉雅的男友?啊!叫銀淩海,對吧?她常提起你呢,你是幹警察的對吧?”花店老板娘大方的招呼他,又忙不迭的道:“說到這個,早些時候你的同僚也來過這兒調查,好像是要知道什麼人送花給狄安娜的……

    “啊,就是報紙上提及那名被害的女記者,老天,真是可憐。”

    “這麼說,狄安娜的追求者也是花店的顧客。”銀淩海心忖,同時道:“老板娘,除了顧客紀錄外,你有否曾經送過花的地址及姓名紀錄?我想看看。”

    “當然有,你要看?沒問題。”對方按按身旁計算機的鍵盤,屏幕上立時顯示出一長串名單來。

    銀淩海高速瀏覽及與顧客名單作交叉對比,發現除了岱莉雅(她的名字在顧客紀錄上)及狄安娜外,在廢紙工廠的第五名被害者,第一、二及第三名被害者(她其中一位追求者是此花店的顧客)的名字及地址都出現在上麵。

    “老天,就是這個!”雖然自己的推測得到證實,但銀淩海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忙又道:“對了,老板娘,你們這兒有沒有一位員工,男性,大約一點七米高,白種人,說話溫文……”

    “啊,你是指尼古拉吧!”老板娘一打開話匣子,就滔滔不絕的道:“他在這兒工作了大概一年多,是從歐洲來的新移民,為人不錯,工作賣力又老實,和女兒相依為命,說起那女孩,真是可憐,死得那樣慘……”

    “女兒?”

    “嗯,是那次平交道火車和公交車相撞的意外,警察先生你應該記得吧?總之自從女兒死後,他整個人像是失了魂般,而且老是在喃喃自語,有點毛毛的,而且老是三天兩頭就請假,不知幹些什麼,不過他在一個月前已離職,連剩下的薪水也沒拿。

    “我想把錢寄給他,打電話到他住的公寓,房東說他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到哪兒,直至現在他也沒有聯絡我。”

    什麼?好不容易追查到這兒,線索又斷了嗎?

    “那麼除此之外,尼古拉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銀淩海不死心的再問道:“他還有說過什麼話,或是什麼古怪的行為,再小的地方,隻要你覺得奇怪的都可以。”

    “經你這麼一說,是了,他離職前老是在喃喃自語……啊!我想起來了,他好像曾說過什麼祈禱……”老板娘露出思索的表情道:“又說那是什麼……什麼儀式的最後地方,又說什麼神的諷刺,我真的搞不懂。”

    “就是這些?還有沒有其它?”

    “嗯,其它的我不大記得了……”

    距日落尚有半小時,夕陽縮成一個發出微弱白光的小圓球,像個被迫罰站的孩子。

    根據以往命案的凶手行動模式,“魔法師”隻會在晚上接近午夜時才動手殺人,“魔法師”,不,尼古拉現在在哪兒?銀淩海麵對眼前各種比例的市內地圖及凶案資料,不由兩手猛抓頭發,似要把它們連同頭皮也一並扯下。

    銀淩海離開花店後,整個下午都在追查尼古拉的下落,例如他住過的公寓等,但對方早已退租,也沒留下聯絡方法,尼古拉像是早就有所準備般,把所有線索消去。

    他也曾聯絡尼考爾,把查到的數據告訴他,可惜對方明顯把自己當成瘋子,不相信自己的話。

    怎麼辦?銀淩海連續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嗯,首先,我知道什麼?尼古拉執意要完成某個儀式,可是他已殺害了五個人,理論上已完成了那個五芒星圖案,為什麼還要捉走岱莉雅?是先前五個死者中有令他不滿意的“祭品”,還是儀式尚未完成?儀式……

    對了,一定是有關那儀式……不行,這些宗教上的東西我根本不擅長。

    唔,換另一個角度思考,尼古拉不在岱莉雅的家中行凶,而選擇捉走她,根據之前幾次凶案的模式,他應該是早就預備了特定的地點……嗯,和花店老板聽到的話有否關係?祈禱、儀式的最後地方、神的諷刺,那是什麼意思?

    慢著,祈禱……會否指某個宗教場所?廟宇?佛寺?教堂?修道院?神學院?

    不,他談及祈禱,又是歐洲移民,可以刪去其它宗教,隻剩下信奉耶穌基督、耶和華等的基督教、天主教及猶太教這一係統。銀淩海根據地圖的地標資料,用黑色簽字筆於地圖上圈出相關教堂、教會等建築物。

    老天,五十七座?已經沒有時間了,可惡,這時候如果能動用警方龐大人力物力的話……銀淩海咬牙切齒的窮焦急,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尼考爾也不會相信。

    沒辦法,隻好靠自己了……嗯,凶手因已殺死了五個人,無論怎樣也會引起警方注意,所以他一定會選較隱密不惹人注意的地點,是了,或許,方便他舉行儀式的地方。

    慢著!儀式……儀式……地點……地點……

    “它象征著人的形式,又或是時間、精神實質的聯合體,它的五個尖又分別代表土、大氣、火、水及靈魂等五個元素,五芒星被視為一種力量的泉源,而中央的點是力量的彙集處……”沃爾夫教授的話忽然蹦一聲自腦海深處跳出來。

    是了!我怎麼沒想到?銀淩海掏出另一枝紅色簽字筆,先圈起各凶案地點,連結成一個反向五芒星,而在整個圖案中央隻有一個黑色圓圈。

    “聖艾略特教堂,就是它了。”

    破風聲倏地響起,銀淩海回頭,雯妮莎又出現於陽台上。

    “雯妮莎?”銀淩海驚訝的道:“你怎會……現在可還沒到晚上啊?”

    “是雯妮莎師父!你是沒記憶力的嗎?”女吸血鬼哼了一聲,旋又露出嘲弄的笑容道:“誰說吸血鬼不能在白天出現?陽光的確會傷害我們,不過隻限於我們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後,就如我早前一般,不過我“沉息”了兩天,現在總算可以在白天出沒。”

    雯妮莎頓了頓,換上師長教訓學生般的語氣解釋道:“我們是討厭陽光沒錯,但不等於害怕,就像是人在黑夜中覺得不安般,隻是相對的問題……你要學的還多著呢,對了,你收拾好行裝了嗎?那就走吧,我打算趕上今天晚上的那班“午夜列車”。”

    “不行。”

    “你又怎麼了啦?難道你真的要失控殺了人才甘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女朋友岱莉雅被“魔法師”捉去了,我要去救她!”

    “什麼?”雯妮莎皺起眉頭:“竟會這樣巧……但你知道那“術者”在哪兒嗎?”

    “是的,我推敲出來了。”銀淩海簡單的解釋了下他的發現。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感應到他的魔力遍及全市……”女吸血鬼頓了頓,冷笑一聲,道:“那麼你們打算圍捕他?那最好有半打以上的人犧牲的準備。”

    “不,我的同僚不相信我,隻有我一個去救她。”

    “你瘋了嗎!”雯妮莎瞪大雙目道:“老天,我又要重複上次阻止你的對白嗎?在廢紙工廠那次,那“術者”尼古拉誤以為你是普通人,把刀子插進你心髒就以為殺了你,加上你養父出現,他怕夜長夢多,所以匆匆完成儀式後逃走。

    “這次你再出現在他麵前,他鐵定會發現你是血族,肯定會把你的頭割下來!”

    “我明白,但我一定要救岱莉雅,所以雯妮莎師父,你可否和我一起去救人?”

    “幫你救人?門都沒有!”

    “雯妮莎師父……”銀淩海想起少女的話和行為道:“頂多事後我答應你……在能力範圍內,又不傷害其它人下答應你所有要求。”

    “你的承諾還真是多前提和設定的啊,難道你是律師?”雯妮莎冷笑道:“不過我的答案仍舊是“不”,即使給我全世界也不行。”

    “雯妮莎師父!”

    “你冷靜一點想想好嗎,小弟。”雯妮莎收起嘲弄和諷刺的神色,平靜的分析道:“並非我不想幫你,我曾直接麵對過尼古拉,知道他力量的巨大。況且那次我的目標不是他,而是……他手中某件東西,我已經趁他集中精神及魔力於儀式上才動手,結果仍是被其重創,幾乎要迎接第二次死亡,更何況這次是要直接破壞他的儀式?”

    “但你不是說過,尼古拉因為某種原因,力量已經減弱,加上他那次在廢紙工廠受的傷應該還沒痊愈……”

    “雖然經過兩天“沉息”,但我現在的力量仍隻及未受傷前的五分一,而且船破還有三千釘,即使我在全盛狀態,要和他正麵對決,勝算也隻是五五之數。”

    “……”

    “你們不是有句話叫什麼……趕狗入窮巷的嗎?從尼古拉的魔力波動狀況來看,儀式已是最後階段,在這個要緊關頭,他一定會拚盡所有力量,消滅任何妨礙的事物。”

    “既然如此,我不勉強你了。”銀淩海說罷,打開抽屜,拿出莫凡送的左輪手槍。

    “等等,你還是要去?你沒聽到我的分析嗎?你是耳聾還是神經病?”

    銀淩海細心地將手槍仔細檢查一番,邊逐一把子彈裝到彈匣中邊道:“莫叔死後,我曾心灰意冷,認為一切都和自己再沒關係,但現在我才醒悟到我錯了。”

    探員嗒的一聲把彈匣推回槍身道:“越大的力量帶來越大的責任,如果被擄的不是岱莉雅而是其它人,我會不會如此做呢……我真的不知道,但現在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救她,這是我的選擇。”

    探員不由想起遊樂場那占卜師說過的話:“你早已決定了自己的道路,麵對其它選擇的時候,你不是視而不見,就是不屑一顧,也就是說,你自己選擇了自己的命運。”

    怎可能有人明知前麵有危險仍然大步往前走的?

    銀淩海苦笑一下,把槍放進腋下的槍袋中。

    “你這超級大大大笨蛋,哼!我不會再理你的。”雯妮莎惱怒道。

    銀淩海帶著歉意道:“對不起,雯妮莎,不論如何,我也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喂,驢子!”雯妮莎忽地叫著銀淩海。

    “嗯?”

    “聽好了,我告訴你兩件事,所謂魔法,其力量來自於人的心,也即人的精神意誌,內在的精神與外在的物質就如同電源與燈泡的關係。精神是根本,是電源;物質則如燈泡,是否發亮、亮度強弱等都受電壓影響,若精神不穩定集中,魔法的效果也會直接受影響。”

    “……”

    “依我推測,尼古拉大部分魔力都虛耗於那個“術”中,這對他的精神及肉體都帶來巨大的負擔,此時他即使能使用其它法術,也很難持久,而且威力愈大,維持的時間愈短。”

    “嗯。”銀淩海抓抓頭,自小受科學及理性訓練的他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心中很難接受精神駕馭物質的說法。

    “同時,身為血族,你應該能感應到對方發出的魔力,尤其你是我的血裔,這方麵特別出色。”

    “感應?你說第六感之類的?”

    “嗯,你也可以這樣理解,那是一種不同於眼耳鼻舌膚五感的感覺,如果善用這種感覺的話,可以大約預測對方的行動及攻擊,這樣你麵對他時就不至於死的太慘。”

    “抱歉,你說的東西太玄,我想我不大明白。”

    “算了……這就等於在拳擊比賽開賽前五分鍾,才來教要上場的菜鳥什麼是直拳一樣,半點意義也沒有。”

    “嗯,真的謝謝你,雯妮莎……啊,不,雯妮莎師父。”銀淩海這一次的稱呼最為誠懇。

    “哼!你要送死就快點吧,我不送了。”

    同一時間,市中心舊區,聖艾略特教堂。

    在教堂後方的辦公室內,一名年輕男子把桌上的文件整齊迭好,打了個呵欠,向身旁的另一名老人道:“神父,有關賣物會的數據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還有少許時間,不若我到院子的那間雜物房整理一下吧。”

    “不,孩子!不要!因為……已經很晚了,是的,孩子,你還是回家吧。”回答的老人身穿聖職人員的服飾,有點焦急的道。

    “嗯,好吧,神父你還不打算走?”

    “我還有少許工作要幹,門和窗由我來鎖就行了。”

    “需要幫忙嗎?神父?”

    “孩子,隻是些小小的雜務而已,我理會得來。”

    “你確定嗎?神父?你是不是不舒服?”年輕人擔憂的道,一向慈祥而且愛開玩笑的老人這天突然沉默寡言,神態和動作都像是變了個人般,而且右手老是微微發抖。

    “是的,孩子,我相信是感冒,那令我的頭腦有點……混亂,你知道。”

    “你要保重身體啊,要找醫生來嗎?”年輕人暗忖原來如此,怪不得今天神父做事時忘東忘西,像個搞不清狀況的菜鳥。

    “不,我吃點阿司匹靈,再睡一覺就會好的。相信我,明天一切都變回原狀。”

    “嗯,那我先走了。”

    “好的。”神父關上門,穿過走道來到教堂主殿,室內多幅彩繪玻璃沒有透入任何光線,殿內如被釘上一層層木板般,黑沉沉的。

    老人舒了一口氣,像個終於跑畢全程的馬拉鬆選手一樣,樣子在瞬間變成一名皮包骨,神色萎頓的中年男子——“魔法師”尼古拉。

    尼古拉籲了口氣,扮成那老人真的很累,而真貨現今躺在院子後方的雜物房中,處於昏迷狀態。可以選擇的話,他不想傷害其它人。

    中世紀的建築師相信,教堂就是上帝的房屋,光線則代表上帝的存在,而穿透彩繪玻璃的光線,代表天堂有著寶石般的光輝。

    “假如真有命運之神的話,祂一定是個充滿黑色幽默感的家夥。”尼古拉喃喃道,他又休息了一會,然後點亮幾根黑色的蠟燭,澄黃的光芒照亮了他異常蒼老的臉龐。

    他可以肯定,如果有任何認識他的人出現在這兒,也絕認不出他來。使用被封印的“禁忌魔法”,再加上失去了護身符,令他被逼得以壽命來換取維持這個魔法的魔力。

    窗外忽地閃過一陣白光,雷聲大作,雨點劈啪劈啪的擊在教堂外壁及窗戶上。

    尼古拉的眼睛盯著祭壇上的十字架,一陣虛弱暈眩感出現。他拍拍頭,隨著視線觸及自己那隻剩下來的手,手臂早已如皮包骨般,而另一隻施行了“傷員轉移”的手,已經一如木乃伊般,失去活動能力,他深知自己剩下的時間已然不多。

    他念出幾句具節奏的語句,長椅等物浮起,往四方整齊的迭在一塊,空出整個大殿。接著他以石灰在地上繪上最後的反五芒星,圖案的比例比以往幾次的都要大,而且似乎複雜得多。失去了一隻手臂令他的準備工夫更為耗時,幸好沒造成什麼大問題。

    “魔法師”又念念有詞,半空中出現兩團被無數飛蛾包裹著的雪茄形物體,飛蛾逐一飛走,現出兩具人體,接著人體如被一隻隱形的大手托著般,緩緩下降。

    降到五芒星圖案中央的是一位像是熟睡著的女性,那就是最後的祭品,岱莉雅。

    而降至尼古拉身後祭台的是另一具女性軀體。和熟睡的女性不同,軀體的胸口沒有起伏,身體也沒有白裏透紅的光澤,異常泛白的皮膚顯示那是一具經防腐處理的屍體。

    他走前數步,溫柔的看著祭台上那女性,那是他女兒的軀殼,也是女兒剩下唯一的東西。過了今夜,這具軀體會再得活力及生命,一切都會變得如從前一樣美好。

    尼古拉閉上雙目一會睜開,以顫抖著的聲音道:“神啊,我……我不應得那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如果你對我……對我如此,我也可以如此對別人,這就是公正。”

    喃喃自語似乎為他帶來某種力量,本來顫抖的手回複穩定,手指緊握著匕首柄,嘴巴冒出幾句如詩歌般連續的句子,匕首緩緩向岱莉雅的胸膛逼近。

    一道白光從窗外劃過,整個空間一瞬間切換成黑白默片畫麵。

    門突然被猛力推開,倏地一名青年衝了進來,是銀淩海。

    “哥特市警察,放下你手上的武器!”銀淩海高喝道。

    尼古拉以不可思議的神情回頭瞪著眼前的年輕人。

    “你這個殺千刀的混……不,你……你已經被捕了,放下手上的武器,馬上!”銀淩海深吸一口氣,緊盯著尼古拉及他持匕首的手,刀刃離岱莉雅的胸膛連一尺也不到。

    女友胸膛有節奏的起伏著,探員心中鬆了老大一口氣。

    “老天,上次我明明已經殺掉你的……”尼古拉細細打量銀淩海道:“原來你是吸血鬼嗎?怪不得在廢紙工廠時你能突破結界闖進來,你為什麼要來妨礙我?”

    “因為你在殺害無辜啊,混蛋!”

    “無辜?我女兒難道就不是無辜?她是個好孩子……不應該有這樣的下場!”

    尼古拉瞪著銀淩海,露出嘲弄的笑容,道:“死在你們手上的人比我殺的多一百萬倍,現在你們這群家夥跑來我麵前說無辜?”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別人的過失不是我們做壞事的借口。我再說一次,馬上放下武器,否則我會開槍!”

    尼古拉不語,他抬頭仰天,視線像是要穿透天頂,到達穹蒼的某一點,向那兒的某人提出抗議。複低下頭,神色在瞬間突然冷靜下來,一雙眸子再沒有任何瘋狂的味兒,隻有下了決心的平靜。“魔法師”深吸一口氣,手中的短刀倏地落下,垂直插在地上。

    銀淩海看到對方放下武器,鬆了口氣。

    尼古拉安靜而慢條斯理的道:“那孩子是我的一切,儀式還差最後一步,我不會放棄的,即使……”他頓了頓,口中簡短地發出幾個音節,同時左手從懷中掏出一頭幼貓,幼貓通體黝黑,手腳被牢牢綁著,眼睛及嘴巴皆被針線縫合。

    尼古拉一口咬著貓兒的喉頭,幼貓立時從被縫合的嘴巴發出細微的尖嚎,溢出的貓血從他嘴巴處流出。

    “你幹什麼?”

    下一刻,“魔法師”雙目圓瞪,幹枯的四肢肌肉回複健壯,他一手丟掉貓兒,殘留的血液從唇邊沿下頜滴下,續道:“即使靈魂被永遠毀滅。”

    插在地上的短刀嗡嗡自嗚,啪的一聲自地上彈起,來到尼古拉手中,刃身揚起,“魔法師”口中吐出幾句音節。

    教堂的穹頂,四周的尖拱、彩繪玻璃窗及牆壁倏地出現如波浪般的起伏,原來其上早已爬滿了數千隻大大小小的鬼麵天蛾。它們像是接收到某種信號般,同時在教堂中環繞飛翔,以尼古拉和五芒星圖案為中心點,瞬間在室內刮起一場由飛蛾形成的龍卷風。

    同一時間,尼古拉的身驅慢慢透明起來,整個人像是融化在空氣中。

    “什麼?”飛蛾再次伏回牆上,整個大殿回複安靜,隻剩下銀淩海一人,及躺在地上像是熟睡的岱莉雅,剛才的一切彷佛是個夢。

    銀淩海擦擦眼睛,肯定自己沒看錯,再環顧四周,教堂內沒有尼古拉的影蹤。

    “他……逃走了?”銀淩海心忖,但同時又覺得可能性不大,從尼古拉剛才的話及地上的屍體看來,他執意一定要完成“儀式”。

    “對了,”銀淩海忽然想起康薇爾的話:“……人體在吸入後,會刺激腦部中樞神經,除了出現心跳加快,瞳孔擴張等症狀外,更會令人產生幻覺……”

    看來尼古拉的“消失”,還有先前的各種幻覺,可能就是因為吸入飛蛾身上的鱗粉,而出現的“特定幻覺”。

    倏地,銀淩海感到下腹一涼,緊接著下腹傳來一陣劇痛,血水同時從衣服滲出。

    “什麼……啊!”銀淩海慘叫一聲,持槍的手腕爆起血花。劇痛如潮水湧至,令他幾乎連槍也握不緊。

    “可惡!”銀淩海慌忙退到牆邊,改以左手持槍,邊掏出手帕按著傷口,邊緊盯著眼前昏暗的教堂內部。從傷口位置及痛楚程度看來,自己右手的大姆指韌帶已被割斷。

    是尼古拉在攻擊我?但既看不見對方,又聽不到任何聲音啊!

    “啊!”探員再慘號一聲,左臂中刀,手槍立時墜地,接著是大腿,右手,左,左,右,銀淩海如被淩遲的犯人般,傷口逐漸增加,彷徨的警探被逼以背抵牆,勉強左手擋在胸部心髒位置,另一手則護著脖子。

    怎麼辦?

    血不斷流出,滲到衣服上,令銀淩海渾身一片血紅,有如血人,他半跪於地上,隨著失血愈來愈多,探員的視線開始模糊,陣陣疲憊感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湧至。

    “不行了嗎?我始終救不了岱莉雅嗎?正如我救不了羅塞朵、莫凡、狄安娜及其它被害者一樣,我誰也救不了嗎?”

    “是嗎?你就隻有這點能耐?”腦中傳來一道沙啞,混合著野獸咆哮般的聲音。

    “誰?”

    “一旦你決定了,某事或是某人是重要的,是值得你保護的,就絕對不可以放棄……”聲音又變成莫凡的聲音。

    對!我不可以放棄,我答應過,我要保護無辜!

    那就覺醒吧,孩子。

    銀淩海緩緩站起,雙目眼白部分的血絲像是會成長般,愈來愈密,最後一雙眸子都變成暗紅色。兩邊的眉角高高豎起,鼻子皺成一團,低沈的咆哮聲於喉頭間徘徊,上牙齦冒出獠牙,各處被斬傷的傷口以高速愈合著。

    這,這是什麼感覺?渾身發燙,彷佛體內流動的血液於瞬間沸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戰鬥的興奮歡呼。

    銀淩海腳一挑,掉在地上的槍回到手中。

    “那是一種不同於眼耳鼻舌膚等五感的感覺,如果善用這種感覺的話,可以大約預測到對方的行動及攻擊。”銀淩海腦海中響起雯妮莎的話。

    一陣奇怪的不舒服感覺突然出現,就如蜘蛛觸手上的硬毛在臉上拂過般,一陣無以名狀的戰栗感湧至。

    左後方!如反射神經般,銀淩海身子倏地側移,揚起的西服一角被斬斷。

    直如預知危險所在般,銀淩海跟隨著這種感覺,不斷的在左閃右避,每次都能在間不容發間閃過對方的攻擊,銀淩海再後退一步,襯衫自左肩往斜下方被割開。

    機會來了!從斬劈的方向推斷,對方此刻就在自己的正前方。

    銀淩海毫不猶豫地連轟兩槍。空氣中倏地爆起一蓬血花,尼古拉的身影瞬間浮現,但旋又變成透明,像是在半空中蒸發。

    “成功了!”銀淩海心下暗喜之際,身子猛地傳來一股脫力感,他一個踉蹌,半跪於地,身體各處本已愈合的傷口也同時裂開。

    “怎麼了?我……”危險!戰栗感傳來的同時,背部也同時一涼,銀淩海就地翻滾,回身連射兩槍,子彈劃過虛空,擊中以石板砌成的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怎麼回事?”大小傷口再次冒血,銀淩海隻感到自己身體瞬間又變得沉重起來,情況變回原先,不,是比最初時還糟。

    尼古拉的聲音倏地在背後出現:“連力量控製也做不好,你真的是血族嗎?”

    銀淩海轉身,向音源方向射擊。

    “砰!砰!”子彈順利擊中牆身。

    可惡,情況又逆轉了嗎?要怎麼辦?怎麼辦?不行,要冷靜下來,冷靜點,我不可以放棄的,我要救岱莉雅,所以要保持冷靜。

    警探忽靈機一動。等等,尼古拉剛才為什麼要說話?從他的行事風格來看,他是不會做這些多餘的事,這行動根本沒意義,為什麼?

    除非他是……對了!他是引誘我消耗彈藥,雖然比刀子更具威力,但在近身戰時則相當不利,特別是耗盡彈藥,需要更換的時候,是持槍者的真空狀態。

    雯妮莎曾說過,尼古拉現在的狀態,施術的威力越強,維持時間越短。加上他剛才吃了一槍,很有可能他的身體不能支持太久,故而他改為引誘我用盡彈藥,在更換子彈時作出致命一擊。但知道了又怎麼辦?恐怕他在捱不住以前,我早已被碎屍萬段了。

    “精神是根本,是電源;物質則如燈泡,是否發亮、亮度強弱等都受電壓影響,若精神不穩定集中,魔法的效果也會直接受影響……”雯妮莎的話再次於腦海中浮現。

    是了,要動搖他的精神,影響他的集中力,但怎樣做?

    尼古拉要的是什麼?他最重視的是什麼……想到了!好,行動吧!我看看,不計後備彈匣,M10左輪手槍有六發子彈,我剛才開了多少槍?

    嗯,先後開了四槍,隻剩下兩發子彈,好極,真是恰恰好。

    計策的每個步驟如電光石火在銀淩海腦中閃過,現在我就叫你露出原形。

    銀淩海轉身。吸氣,呼氣,舉槍,瞄準,扣扳機。

    躺在地上的女子屍體的頭部忽然如掉在地上的西瓜般猛地爆開。

    “不!”慘叫聲自左方傳來。

    銀淩海聞聲馬上回身,在離自己約二米處,一道淡灰色,半透明的人影慢慢浮現。

    “機會來了!”銀淩海連忙舉槍,瞄準。

    對方也像是發現了不妥般,人影衝向銀淩海。

    銀淩海的手指扣向扳機。時間彷似靜止了般,由左輪手槍射出的9mm子彈從槍管射出,以每秒251米的初速,沿著一條十分接近平坦的拋物線(注三)前進。

    然後,子彈在極近距離下,擦過淡灰色人影的臉,射失了。

    銀淩海感到胸口一陣刺痛,他緩緩低下頭,左胸處突然出現一道傷口,血液瘋狂湧出,再沿一道看不見的軌跡流下,漸漸形成一把尖銳刀刃的形狀。

    勝負於瞬間決定。

    “對不起,警官先生,是你逼我的。”淺灰色的人影歎息一聲,然後尼古拉的身影慢慢浮現,除了全身都爬滿汗珠外,其小腹處更淌著血,應該就是剛才中槍的地方。

    “魔法師”拔出刀子,空中出現一陣紅雨,探員心髒傷口再結成果凍狀的血刃。

    吸血鬼倒地。

    “為什麼……就是隻差一步……岱莉雅……”銀淩海很想揮拳反擊,可是身體像是不聽使喚般,四肢渾軟無力。

    尼古拉無言,滿布紅絲的雙目看著銀淩海。

    銀淩海毫不退讓的回瞪著。警探和凶手的目光交會,二人同樣看到對方眼中流露出來的感情,那是失去親人的悲痛。

    尼古拉垂下持刀的手,複歎了口氣道:“吸血鬼,我毀滅的生命已經夠多的了。”

    說罷,下定決心的父親一步一步,似是極疲倦的移向躺在地上的岱莉雅處。

    隨著前進的步伐,尼古拉的身體出現不可思議的變化。皮膚肌肉急促幹枯、頭發脫落、幾顆牙齒也隨著他的移動掉在地上,“魔法師”以極高速度老化著。

    尼古拉半蹲在岱莉雅身旁,女子仍是一副睡美人般熟睡的樣子。充滿健康氣息的赤裸軀體和尼古拉的老弱殘軀形成強烈對比。16 k小 說首發他如鳥爪般的手緊握匕首,高高舉起,嘶啞的喉嚨吐出一連串聲音低沉的句子,最後以兩個連貫的音節作結。

    “不要……”銀淩海盡力抵抗著眼皮的重量,心中焦急的大喊。

    飛蛾再次於空中舞動,像是為主人鼓勵打氣般。

    “終於……最後一步了。”尼古拉喃喃自語,手中的匕首反射出冷硬的光芒。

    接下來發生的事,銀淩海一生也不會忘記。

    尼古拉舉起刀以極速落下,在刀尖距離岱莉雅胸膛不足半尺時,岱莉雅胸忽然睜開雙眼,左手緊握尼古拉持刀的手,右手則優雅而毫無困難地貫穿尼古拉的身體。

    她慢慢坐直身子,如白玉般的右臂就這樣把尼古拉舉起,柔嫩的五指緊握著一顆鮮紅而且尚在跳動的心髒。尼古拉的身子彷佛變得單薄而毫無重量,他的雙目瞪得老大,臉上寫滿了驚訝和不信,他想說點什麼,但隻有喉嚨深處傳來幾聲無意義的呻吟。

    岱莉雅嘴角上揚,笑容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尼古拉慘哼一聲,身體猶如破掉了的汽球般,瞬間從內部收縮,不一會,人已如被風幹的柿子般,自岱莉雅垂下的手臂滑落。

    “不可能,這一定是夢……”銀淩海呆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像是此刻才發現倒在地上的銀淩海般,岱莉雅來到他身旁,半蹲下來,以饒有趣味的眼神看著這名男子。

    她是岱莉雅?眼前的女性,無論神態、動作、笑容等,在銀淩海眼中都奇怪地有種異常的陌生感覺。

    “岱莉雅……你沒事就好……”銀淩海喘著氣,勉力說出幾句話,終於昏了過去。

    岱莉雅突然渾身一震,像是被蜜蜂叮了一口般,動作猛然頓住,雙手抱頭,露出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容。

    “不要……傷害他……”溫柔的聲線自岱莉雅口中傳來。

    “虛偽的靈魂,你已經沒有用了,滾回屬於你的地方。”下一秒,一道聲調相同,但語氣感覺相異的聲音傳來。

    岱莉雅的聲音倏然而止,她再次雙手抱頭,身子往後退了兩三步,複搖了搖頭,兩手挪開,臉上又是那種嘲弄和殘酷的笑容。

    下一刻她又輕步上前,蹲下身來,抬起銀淩海的下顎,以微嗔的口吻輕輕道:“要不是你硬闖進來,我也不用浪費那麼多時間……”

    說罷,她突然玉唇輕移,溫柔的輕吻著銀淩海,唇分,岱莉雅續道:“這就當成感謝你之前為岱莉雅所作的謝禮吧。”

    接下來她右手緊握著銀淩海的咽喉,道:“放心,我馬上結束你的痛苦。”

    破風聲倏地響起。岱莉雅杏目圓瞪,猛地放開銀淩海,身子於瞬間飛退數尺。

    其原來所立之處赫然出現三道往下凹陷的裂縫,如被無形的巨爪撕裂。砂塵石屑揚起,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同時於室內響起,是物體瞬間突破音速而出現的音爆現象。

    煙霧飄揚之間,一道俏麗身影昂然立在銀淩海麵前,是雯妮莎。

    女吸血鬼忽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她擦擦嘴邊流出的血,氣籲籲的道:“不好意思,他是我的東西,要殺要剮也要先征求我的同意。”

    她略微側過身子,遮掩著自己因勉強發動攻擊而微微發抖的右手,又緊盯著岱莉雅,帶著奇異及戒備的目光道:“看樣子你不是普通……你到底是什麼人……不,什麼東西?”

    岱莉雅發出如銀鈴般,但又同時充滿惡作劇味兒的笑聲道:“追逐血肉者,你們不是愛叫我作什麼“黑暗女神”嗎?”

    “什麼?”

    “好吧,”岱莉雅看著二人,露出饒有趣味的神色,道:“留你們一命比殺了你們更好玩。”接下來她手一揚,教堂內立時刮起陣陣烈風,風暴以其為風眼,岱莉雅的身軀同時慢慢飄浮於空中。

    “等一等!”

    “別擔心啊,你們……不,所有生物最後不是跪在我麵前,就是死在我麵前,哈哈哈……”岱莉雅笑著,身軀慢慢消失於空中。

    注三:子彈由槍口射出,因為受引力影響,引力會將彈頭往向下拉,所以任何彈頭的飛行路線其實都是弧形的,而弧線的弧度則取決於子彈初速、子彈的外形(流體係數,co-efficient)等各種客觀條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35 AM

第十回:選擇

    太陽以亙古的軌跡運行,逐漸西沉,慢慢隱沒在地平線下,黑晚再次降臨哥特市。

    銀淩海倚在陽台上,觀賞著這光暗交替的一瞬。

    警探忽地發出咦的一聲,同時破風聲響起,雯妮莎出現於他身旁。

    “嗨,雯妮莎。”

    “是雯妮莎師父!你要我提醒多少次?”女吸血鬼露出生氣的表情,坐在陽台的欄杆上道:“笨驢,你的傷怎樣了?”

    “已好得七七八八了,謝謝你救了我。”

    “你胡說什麼?”雯妮莎怒道:“我再說一次,我可不是忍不住趕來幫你,我不過是……碰巧經過罷了。”

    她頓了頓,道:“尼古拉那把匕首是其中一把詛咒之刃,你沒迎接第二次死亡已經很幸運了。對了,我把你救離教堂,帶回這兒後,事情怎樣了?”

    “嗯,我掛了個匿名電話給警方,他們在教堂內找到尼古拉和他女兒的屍首,還有在教堂後方雜物房內剛醒過來,一臉茫然的神父。”

    銀淩海登了頓,續道:“力高告訴我,經過指紋確認了二人的身分,尼古拉和花店老板娘所說的一樣,是東歐移民,在五年前移居到本國後,一直與女兒相依為命。

    “因為尚未取得正式居留權,所以一直都是幹一些零工或是臨時工之類,但沒有任何犯罪紀錄,連超速罰單也沒接過半張,警方已聯絡當地政府要求更詳細資料。”

    “哼,就算有也是假數據,他應該是某個家族的流放者,又或許是被趕出法師公會的“術者”。”

    “你說什麼?”

    “即是你們習慣叫的魔法師什麼的。笨驢,這個世界除了你所認知的日常部分外,背後還有一個……呃,用你能理解的方式來說,有一個性質近似影子般的黑暗世界,住有很多你不知道或是不想知道的生物和族群。

    “什麼魔法師、龍、精靈、妖怪又或是……吸血鬼等,其實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它們一直以隱蔽的方式和人類社會並存,而且曆史比你所知的還要久遠……算了,這些我遲些再教你,還有呢?”

    “呃……凱阿姨詳細檢查過兩具屍首後,表示尼古拉的女兒確實已死去約一個月,但她找不到屍體保存得如此良好的原因,似乎用的是一種她不知道的防腐處理方法,而屍體在運抵解剖室後,開始以驚人速度腐壞,令她更為驚訝。”

    少女冷笑一聲道:“那名“術者”呢?”

    “至於尼古拉的屍首,他的心髒被挖出體外,而且死者的所有器官都嚴重衰竭,就像是普通人老化般,不過在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同時老化衰竭,理論上,他應該連自己呼吸也有困難,更豈論犯下一連串凶殺案。”

    “嗯嗯。”

    “不過我最擔心的是岱莉雅,她仍然行蹤不明,警方隻把她列入失蹤名單,雯妮莎……雯妮莎師父,到底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當時……”

    女吸血鬼半轉過臉去,好一會才道:“我怎麼知道?當我趕來時……不,我碰巧路過時,隻找到昏倒了的你和那兩具屍體。”

    “嗯,是嗎……”

    “對了,笨驢,你現在打算怎……”

    銀淩海的行動電話忽然響起。

    “喂,我是銀淩海。”

    “阿海,你好嗎?”話筒另一端傳來一道久違的女性聲音。

    “老天,羅塞朵,是你,你醒過來了嗎?”

    “是的,所以我想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你。”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銀淩海由衷的道。

    “阿海,我……我……我很抱歉……”

    “為什麼你要道歉,沒有一件事是你需要負責的啊。”

    “寶娜和力高告訴我了,你為了我而……阿海,我剛剛對尼考爾長官說出真相,他說會稟公辦理的……謝謝你,阿海。”

    “你唯一要感謝的是你自己的勇氣。”

    “我……連累你真的很不好意思……還有……我聽到岱莉雅的事,我很抱歉。”

    “嗯……”提及岱莉雅,銀淩海登時沉默下來。

    “我……啊,醫生要替我再作檢查,我……”

    “不要緊,你出院後我和阿高他們一起替你慶祝吧。”

    “謝謝你……還有,我想說,阿海,你所做的一切不是沒意義的。”

    “嗯,不客氣,說謝謝的應該是我。”

    銀淩海掛上電話。

    雯妮莎假咳了一聲道:“好啦,大情聖,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今後你何去何從?要和我一起到血族的,不,到黑暗世界嗎?”

    “不,我決定留在這兒,我答應過莫叔,要盡力保護無辜的生命,我選擇了這條道路,而且絕不會放棄。”銀淩海登了頓續道:“再加上岱莉雅就在這兒出生、長大,我相信在此可以找到線索,解釋在她身上發生的事,從而追查她的下落。”

    “追查岱莉雅……”雯妮莎沉吟一會,語重心長的道:“但你知否你已是一頭吸血鬼,先不說失控的問題,你雖然準備好麵對這個世界,世界卻還沒準備好麵對你,即使你幫助別人,他們也隻會把你當成怪物,人類就是這樣,我知道,因為我試過。”

    “是的,但這是我的選擇。”

    “小弟,你知道嗎?”雯妮莎忽然歎了口氣道:“假如每個人都有一個地獄,那上帝的地獄,就是祂愛世人的心。尼古拉的地獄,是他愛女之心。你的地獄,我猜就是所謂守護無辜生命的理念吧。”

    “嗯……如果如你所言,那我甘之如飴。”

    “笨徒弟,容我再提醒你,這是一條辛苦而且孤單的路。”

    “那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走下去。”

    “好吧,笨驢,我不勉強你了。”

    “嗯,很抱歉,雯妮莎。”

    “是雯妮莎師父!”女吸血鬼輕巧的落回地上,正當銀淩海以為她一如以往般越空而去時,對方卻反方向走向屋內。

    “喂,你去哪兒?”

    雯妮莎沒有回答,反而像個吹毛求疵的買家般四處查看,末了更走進銀淩海的房間。

    “喂,那是我的睡房啊!”

    “更正,由今天開始,是我的睡房。”

    “你說什麼?你要住在這兒?”

    “當然了,你要學的東西像山一樣多,從吸血鬼的角度來說,你隻是個雛兒,什麼也不曉,又不懂控製自己的力量,讓人知道你是我的子嗣,會丟光我的臉。”

    “好吧,我是有很多東西不了解,但你怎可以突然說要住在我家……”

    “開玩笑,你不是說過隻要幫你的話,就答應我任何條件的嗎?而且你既然叫我師父,弟子照顧師父的生活起居,不是天經地義?”

    “但……但是……你就沒有其它地方可待的嗎?你沒遇上我之前待的地方呢?”

    “當然有,但你以為墓穴或是地下水道很舒適的嗎?”

    “……”

    “就這樣決定,以後沒我允許,不許進“我的房間”!”

    “但我要睡在哪兒?”

    “我是頭很文明的吸血鬼,所以你可以選擇廚房或是客廳。”雯妮莎說罷,露出得意的笑容,接著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幾乎撞上還沒搞清狀況的探員的鼻子。

    同一時間。哥特市內某條電話在線的對話。

    “那小夥子當時已查出那為惡“術者”的所在,為什麼要突然中止行動?”

    “這是教長們的意思,況且你不是已遵從命令,當成看不見的嗎?”

    “是啊,所以我猜想我有權知道原因,特別是死掉了五名無辜女子的時候!”

    “你沒必要問這麼多,隻需要順服神的安排就可以了。”

    “……”

    “弟兄,要對神有信心,勝利必將屬於吾等,繼續做你的工作,需要你時我們會聯絡你。”

    對方掛斷電話。

    “毒蛇”尼考爾點上香煙,眉頭皺起,沉默。

    哥特市之外,地球某一角落。

    這是一間布置古雅的房間,但室內所有窗戶都掛上又厚又重的天鵝絨窗簾,令整個房間顯得又暗又冷,唯一的光源是一盞發出極微弱黃光的維多利亞式吊燈。

    一道修長消瘦的人影坐在高靠背椅上,看著眼前桌上的一顆水晶球,默然不語。

    良久,人影半轉過臉,以蒼老的聲音向身旁站立的另一人道:“你有什麼意見?”

    “是的,我認為這是我族等待千年的機會,絕不能放過!”對方激動起來,黑暗中忽然亮起兩道暗紅色的光芒:“我們該馬上行動,絕不能被其它黑暗生物捷足先登,特別是法師公會和那群偽善的什麼神聖騎士……”

    空氣中傳來一聲疲憊的歎息,蒼老的聲音道:“好吧,由你全權負責,馬上行動。”

    沒有任何回答,隻有輕如無物,逐漸遠去的足音。

    又是一聲歎息,接著黑暗中又再出現一雙暗紅色的眸子。

    黑影拿起桌上一小杯以高腳杯盛載,同樣呈暗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傳說中的“黑暗女神”真的複活了……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空氣中飄散著一陣淡淡的血腥氣息。

    後記:我其實是尼古拉

    以下這段話,其實想在序言上說的,我甚至想把整個序刪去,換上這個。不過想想,在整個故事完結後才說,真的會比較好,大家也比較好理解。

    書出版的時候,我媽媽已經不在了。

    她患的是癌症,那時看著她病情每況愈下,醫院的醫生又搖頭,我帶著她試了其它各種療法,內心又恐懼又痛苦,她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不想她走。

    我曾很認真的想過,假如真的有某種……非常規,甚至“不道德”的方法,可以救她一命,我會不會去做?而答案……算了,你們不會想知道的,連我都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爛家夥。

    這種“黑暗”催生了這個故事,不,可能我是想藉這個故事,找尋某種救贖吧。

    故事,不,故事中的人物都是我某部分的延伸,理智理性、對死亡的恐懼、對與親人永別的畏懼、憎恨以及愛。

    所以我其實是尼古拉,不是銀淩海。

    所以才有這個故事,或許之後才有樓蘭海。

    媽媽,雖然你老是弄不懂我對著計算機和一大堆數據在搞什麼,但我愛你,你是個好母親。

    這本書獻給我母親。

    媽媽,願你安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36 AM

第02部——《罪人喪鍾》序:那個夏天

    還記得那個夏天……

    就在一個極度炎熱的夏天,有個女生在計算機前像尊佛像般坐著。當然,說是佛像般又不完全是個合適的比喻——女生的眼珠不停左右左右橫掃著計算機屏幕上的文字,手指也在不斷地用鼠標拉下計算機畫麵。

    這個女生的口味很奇怪。理論上,邏輯跟神鬼之類的怪事應該是各自站在世界的兩端,怎麼也扯不上關係的。偏偏她最嗜看的小說:一,是推理小說;二,是奇幻小說。一個注重邏輯,一個注重想象力。

    不過最神奇還是,她眼前看著的這篇小說。這兩個完全是黑與白般對立的元素,就被一位稱為樓蘭海的作家揉合起來,成為了這位女生看得起勁的網絡小說之一。

    本身兩個元素能夠編成一個精采的小說已是難事,主角更要是女生最為著迷的生物——吸血鬼!這個女生自認很沒耐性,有很多小說要是她覺得沉悶,她便會很爽快地移動鼠標指針到窗口最右上角的小正方體上。

    難得這位女生對那至少有四本書長度的東西,以驚人的耐力坐在計算機前閱讀完畢,可想而知這小說的魅力所在。

    直到這小說更新好像癱瘓了,良久後仍是沒有更新,這位女生仍是不忘偶然點去那個網站看看。直到有一天,計算機給了她最令她生氣的幾個字:“無法尋找服務器。”

    因為這幾個字,女生生氣了很久。但有一天,潛伏在這個女生的偵探細胞(?)終於爆發了!她(自作)聰明地在網站搜尋器上打上“銀淩海”——小說主角的名字——從搜尋結果中,她終於找回小說的連結了。

    現在,這位久久不見的朋友的小說出實體書了,這位女生也替這位久久不見的朋友在寫這一篇序。也就因為這篇小說,這位女生也執起了擱置一邊很久的筆。這篇小說的魅力,我相信不會隻有這位女生才感受到的吧!

    Kuroe 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八日

    序章一:囚徒之夢

    麥哲夫再次被同一個噩夢折磨,是有關父母被殺時的夢。

    在夢中,一切仍舊是那樣發生。

    幾個蒙麵匪徒肆無忌憚的闖進銀行,然後是無數吆喝、哭叫及警笛尖嗚組成的交響樂。

    他每次都死命掙紮,每次都成功把那人的麵具扯脫,在那底下是一張充滿貪欲凶狠的臉,接下來是無數槍聲,以及笑聲。再下來出現的是,上麵刻有TNT字樣的管狀物,帶來巨響及火焰。最後鐵塊及水泥從天而降,父母的臉和手從夾縫中露出。

    麥哲夫努力想抬起壓著親人的重物,可是物理及生物法則卻完全無視人類的悲傷。

    血自他臉上、身上流下,四周都是灼熱的空氣和火光,高溫從手中的金屬傳導,一如烙鐵般燒灼著自己雙手,可是他死也不願放手。

    求求你,哪一個神都可以,給我力量,讓我舉起這些瓦礫,讓我救我的父母!

    沒有任何神回應他。麥哲夫無力地站在那兒,看著自己的親人,呼吸由微弱至斷絕,生命逐漸消逝,一點一滴。

    “不要……”他慘叫一聲,從床上坐起身子,拚命喘氣。

    “親愛的,你怎麼了?又做噩夢了嗎?”睡在身旁的少女被驚醒起來,急道。

    少女約十八、九歲,一頭及肩的頭發,樣子纖巧可人,加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及酒窩,就如一隻迷路的小貓。她一副嚇懷了的表情,看著自己的男友。

    “沒……沒事的……”麥哲夫深呼吸數息,看著自己一雙充滿植皮痕跡的手臂,道:“小馝,睡吧。”

    青年輕拍女友的頭,雙瞳轉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想著那幾張臉孔,以及銘刻在自己靈魂深處的願望:複仇。

    銀淩海再次被同一個噩夢折磨,是有關父親自殺時的夢。

    在夢中,一切仍舊是那樣發生。首先出現的,是無數麵目模糊的人,嘴巴中吐出嘲弄及侮辱的聲音。

    “就是他……”

    “是出賣我們警隊的人……是為了錢嗎?”

    “聽說他和黑道合作……”

    然後一切倏地退散,回歸成一片黑暗。

    前方卻突然出現的一張解剖台,其上是一塊白布,底下隆起一具人體狀的東西。

    白布突然如魔術表演般飄起,底下空無一物,但白布本身卻不斷揉搓扭曲,化成一個巨大但輪廓模糊的人頭,是父親。

    人頭的嘴巴吐出聲線古怪的話:“阿海,要堅強的活下去喔,我們很快……”

    接下來如打翻了顏料般,紅色自白布中央滲出,瞬間白布變成了紅布,人頭也發出痛苦的扭動泣叫。

    “不要……爸爸,不要……”

    人頭的泣叫變成巨大的慘號。

    “不要!”銀淩海尖叫一聲,從沙發中猛地掙紮起來。他身上、臉上都爬滿了汗珠,冷的。

    銀淩海喘著氣,視線轉向窗子,窗外是自己那優秀夜視能力也無法洞穿的黑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mnrule 發表於 2016-12-27 03:37 AM

序章二:血肉

    警笛聲和無線電對講機發出的雜音充斥在大氣中,打破了哥特市下午的寧靜。兩名製服警員緊握配槍,戰戰兢兢的看著眼前的建築物,豆大的汗珠爬滿了他們的臉孔。

    銀淩海像是幽靈般,無聲的來到二人身旁,展示一下警徽後,問道:“同僚,情況怎麼樣?”

    “不太妙啊,前輩。”較年長的警員頓了頓,打量了青年一會。

    眼前是個年紀大約二十三、四歲的青年,身材高挑,樣子俊朗又帶點書卷氣,臉色卻有點異樣的蒼白,一雙眸子黑白分明,如深邃的夜空。他下意識的避開直視對方的眸子,道:“十分鍾前,一名持械的男子闖進了社福署辦公室,脅持了裏麵多名職員……”

    “是啊是啊,”另一名較年輕的警員忙不迭的打斷道:“我們剛想接近,那家夥便大呼小叫,還威脅要開槍,我們隻好退回來……”

    “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其它同僚呢,前輩?”年長警員頂頂對方腰際,像是不滿他強調己方差勁的應變能力般,打斷道:“我們需要支持。”

    “嗯。”銀淩海的視線轉往建築物處,道:“我是剛巧路過附近,聽到警笛聲才趕過來看看的……”他頓了一會,續道:“你們留在這兒等待支持,我進去看看。”

    “等等啊,前輩,這樣違反行動守則,而且很危險……”

    當銀淩海進入辦公室的大廳時,發現所有窗戶的百葉窗均被拉上,室內的日光燈都被關掉,環境異常昏暗。黑暗中有七、八個抖動著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集中精神。四周倏地明亮起來,身影原來是這兒的職員,他們瑟縮在地,發出輕微的飲泣聲,部分人發現他的出現,向他投以求救的目光。

    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站立在大廳中央處,他看到銀淩海,馬上露出驚慌又緊張的樣子。他左手握著的,是一把柯爾特(Colt)零點四五英寸M1911式半自動手槍,緊握著槍柄的手指因為過分用力而關節發白,兩眼焦點散渙,同時右手緊箍著一個約八、九歲孩子的脖子,把她拉至自己身前。

    “嗯,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嗑了藥……神智不清、手槍加上人質,真是糟糕的組合。”

    而一名女子則站在男子身前,她回頭望向銀淩海,一頭粟黃色長發,淡綠色眼睛以及秀麗的五官,竟是羅賽朵,銀淩海在警隊的前同僚。

    羅賽朵看到探員,瞬間露出驚訝但又寬心的表情。先向他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複轉向男人,用柔和的聲音道:“來,菲利斯,別這樣,放下那把槍和小孩,我們好好談一下,好不?”

    銀淩海皺了皺眉,迅速掏出配槍,指向男人,以防萬一。

    被脅持的小孩滿頭大汗,肩膀抖動瞪大雙目,但沒有啜泣和掙紮,不知是否嚇壞了。

    “我很正常,沒有病!為什麼要拿走我的撫養權?把我的孩子還給我……”菲利斯忽然大吼大叫起來:“小湯米是我的兒子,我是他唯一的親人!我要見他!”

    羅賽朵用哄小孩的語氣道:“但你現在這樣做隻會嚇壞所有人,來,先把槍放下,我們才可以好好談談。”

    “真……真的……你會幫我?”

    “相信我,菲利斯,這兒沒有人想傷害你的。”羅賽朵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聲音裏有某種令人安心的成分。

    “我很抱歉……”菲利斯雙目射出掙紮和猶豫的神色,好半晌手緩緩下垂,接著手槍墜地,放出沉悶的金屬碰撞聲。在場的眾人都鬆了好大的一口氣。

    “好了,沒事了。”羅賽朵一個箭步上前,把手槍踢得老遠,接著扶著尚未回過神來,腳步踉蹌的小孩。

    “警察先生,快點把這該死的瘋子抓走吧,把這種神經病關到獄中,離所有人愈遠愈好!”伏在地上的一名男子馬上罵道。

    正想上前的銀淩海忽然打了個寒戰,一陣戰栗的感覺忽然湧現,是吸血鬼預知危險的異能。

    男子說的話像是燃點了炸藥藥引般,平靜的菲利斯再次狂怒起來,“你們每個都一樣,想我們父子分開!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他一邊大聲叫嚷一邊從腰後掏出另一把體積較小,S&W M3906的銀色半自動手槍來。

    槽了!

    “不要!”羅賽朵驚呼一聲,同時擋在小孩身前。

    “我要殺光你們!”菲利斯的手槍指向羅賽朵,手指緩緩伸向扳機。

    “不!”銀淩海瞬間腦中充滿恐懼。又有人要在我麵前死去嗎?

    不!一道忿怒咆哮的聲音在內心深處響起。給我血肉!

    事情就在剎那間發生——菲利斯的手指剛要扣下扳機的那一刻,探員忽然出現在他麵前,擋在女子和手槍之間。他整個表情瞬間凝固起來,就像是看到了某些極恐怖的事物。

    銀淩海左手遞出,在菲利斯感到手腕傳來一陣劇痛的同時,手槍已脫手飛去。

    “吼……”銀淩海的喉頭發出低沉的咆哮;手槍墜地,發出乓的一聲金屬墜地聲。

    “哇啊!”菲利斯發出驚恐的慘呼,轉身便逃,再砰的一聲撞在身後牆上,他一個踉蹌,向後倒下,昏了過去。

    快點,還等什麼?殺了他,血和肉,快點。

    不!我是人!不是野獸!

    “喂!阿海,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很難看。”一道女性聲音猛地把探員拉回現實,他回頭,迎上了羅賽朵關懷的目光,“我……我沒事的,對了,羅賽朵,”銀淩海有點生硬的轉換話題,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認識這個男人?”

    “嗯,男人因為虐兒案接受調查,其兒子暫時由社福局照顧,我在他家附近和鄰居訪談時,他們告訴我男人拿著槍械怒氣衝衝的駕車離開,說要找這兒的職員理論。我心知不妙,連忙盡快趕來。”羅賽朵猶有餘悸的解釋。

    銀淩海這才想起羅賽朵已轉職至兒童福利局當調查員,專責處理家暴及虐兒等案件。

    “啊!”羅賽朵忽驚呼一聲,道:“你的手流血了,過來這邊,我替你包紮。”

    快點,血,我要血。

    “謝謝你,不用了。”

    血肉……

    “但你在流血啊……”

    “啊,我……我其實在調查另一宗案子,很趕急。”銀淩海頭也不回,帶點狼狽味道的衝了出去。

    晚上,銀淩海的家。

    “所以,雯妮莎師父,當時我實在……”銀淩海站在可以俯視市內夜景的陽台上,向著前方一名坐在露台欄杆處的少女道。

    被青年叫作“雯妮莎師父”的是名外表約十七、八歲的少女,身穿黑色洋裝及同色短裙,一頭如黃金般的長發配上白瓷般的肌膚。她聽罷銀淩海的話,登時發出一連串如銀鈴般的笑聲。

    “哇哈哈,”雯妮莎輕擺修長的兩腿,又嘲弄的笑了一會才道:“老天,童子軍先生,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呢。”

    “呃,雯妮莎……雯妮莎師父,我是很認真在問啊,那時……”

    “笨驢就是笨驢,真的受不了,”雯妮莎搖了搖頭,“很簡單。自從你遇上……呃,總之你那次查案時遇上“意外”,在瀕死邊緣時,我為了救你,把你變成血族一分子……也即“吸血鬼”,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吧?”

    “呃……是的,但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天才先生。”雯妮莎露出嘲諷的笑容,“聽好了,驢子,你是因為不願吸血,以致長期“營養不良”,精神及肉體都處於不安定狀態,隻要情緒稍微激動,理性和意誌就很容易崩潰,進入“血暴狀態”,像是發瘋般襲擊附近的人類……”

    雯妮莎頓了頓,往後一翻,靈巧的立在欄杆上,又道:“簡單點說就是餓壞了,看到“食物”就忍不住啦,不過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很簡單……”

    說罷,她故意促狹的笑笑,道:“你想知道嗎,吸血鬼先生?”

    銀淩海歎了口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改用醫療用血包或人造血如何?”

    “老天,聰明先生,你以為真的沒人想過嗎?”雯妮莎沒好氣的道:“我們早就嚐試過了,但始終無法滿足體內那股衝動,大概是除了血液本身外,由人身上直接取得這一點也很重要吧。

    “不過可別問我原因,族中很多人研究過也不得要領,要勉強形容的話……嗯,就如美沙酮之於海洛因般,可以暫時當成代用品,但無法完全取代。”

    “那麼,吸血鬼真是悲哀的生物。”銀淩海又歎了口氣。

    雯妮莎忽地不語,半轉過頭去,好一會才道:“你聽好了,當吸血鬼餓了時,有三種攝食方法,第一種是和人類訂下某種……呃……約定,讓他們成為自己的“血仆”,不過這隻限於高階的血族。

    “第二種叫“熒惑”,即暫時催眠目標人類,待吸取某個分量的血液後才放走對方,事後那人不會留下傷口及記憶,這也是我打算教你的。”

    “那麼第三種呢?”

    “襲擊人類,直接殺人取血。”

    “什麼?”銀淩海倒抽一口氣,厲聲道:“你們竟然……雯妮莎師父,到底有多少吸血鬼在濫殺無辜?”

    “的確有很多同族會這樣做,我不算否認,”雯妮莎晃晃肩,道:“因為使用“熒惑”先要搜尋適合目標,又要待對方落單,準備功夫太麻煩,更不是每次都順利,倒不如直接下手算了,隻要事後毀屍滅跡時手腳幹淨點。”

    “你們怎可以……”銀淩海愣了好一會,深吸一口氣,道:“你呢,師父?你有因為這個而殺人嗎?”

    雯妮莎沒有回答,轉過身背向弟子,硬是轉移話題:“我勸告你,下次再想象今天般當英雄,最好是先想想後果,你猜假若人們發現你的真實身分,是會拍掌還是尖叫?”

    “但我明明有能力幫忙,怎可以就這樣在旁幹站著?”

    “嘖,驢子即是驢子,”雯妮莎冷笑一聲,道:“你自己好好再想想吧。”

    說罷,雯妮莎雙膝微曲,身子一彈,整個人躍往空中。

    “等等,師父,你去哪兒?”

    “外出用膳,你想一起嗎?正常人先生?”雯妮莎充滿嘲弄味道的笑聲,隨身影逐漸遠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